虽然知道是老牌导演，做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现场的人时闻畅还是不免吃惊了一把。
这人也太多了。
闻畅找负责人领到角色剧本，环顾一圈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开始背台词。时间一点点过去，等词在脑内自动连成剧情后，终于轮到他了。
“试镜人，闻畅。进来！”
伴随着工作人员关门，闻畅走到房间中央。
闻畅一眼看出桌后中心位置的人就是导演洪飞，精壮干练的中年男人，黑框眼镜背后的眼睛乌黑明亮。
闻畅打量人的同时，洪飞也在打量他。片刻后，他拿起桌上的资料，“面这两个角色？那你等会不用去另一边排了，就在这一起演吧。”
“好的导演。”不用多排半天队，也算开篇幸运事。
不用洪飞指挥，话音落下后工作人员自动上去充当临时对手。
闻畅现在面的是男四“白月光”，手里的剧情正是男三和男四的对手戏，男三叛变的事被男四发现的那段。闻畅直取精华部分。
随着闻畅开口，现场自动安静下来，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穿梭，自带一股空灵淡漠的味道。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剑刃指向昔日的朋友、家人。”闻畅的眼神彻底变了。他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当他开口，通身的气势浑然一改，试镜者闻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书中人物。
工作人员眨眨眼，他是组里小演员，今天给试镜搭戏的人不说几十号，小两位数也是有的，在他开口前就给他感觉的人不多，面前这个绝对算一个。
“你懂，你明白？你不懂，不明白？”工作人员将手搭在闻畅肩膀上，“你两片嘴皮子一碰，就说理解我。哈哈哈哈哈，那我受的苦在你眼里真是不值一提啊。”
他说完话以后，闻畅沉默下来，两只眉死死锁着，就在工作人员要进行下一步时，他缓缓低下头，眉尾展开。高岭之花的面孔居然出现了难堪、愧疚和痛苦的神色。
正常情况下，拿到这个角色的试镜者都会往高岭之花的状态上靠。
他是主角团，是批判者，也是正义的一方。
少有人也会领悟到其对昔日朋友的愧疚感，增加自我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演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洪飞从纸上的过往演绎栏里抬头，再度看向中央，闻畅的眼神穿过工作人员的背影直射像桌前。
“高岭之花”侧眸不敢看昔日朋友，但却实实在在落在其他人眼中，那双眼，里面藏了太多情绪，哪怕还有淡漠的模样，却只是浮于表面，被无奈的情绪和自责冲击着。
浮于表面的淡漠。
“真不错…”洪飞侧头和编剧低声道，“别人努力想要表达出的感觉，被他抛弃，用来衬托真实情绪。这演技，不像个新人。”
要不是履历做不了假，他都要怀疑这是个常年混圈的人。
编剧笑呵呵的，“怪不得是张导用过的演员，第一部戏就能进好组，这就是实力。”
等两人小话结束，台下的表演也结束了。
“很漂亮的表演。”洪飞站起来给他鼓了两下掌。“自我理解和感染力都相当到位。”
“谢谢导演。”闻畅呼出口气，释放角色情绪。
“那你就先回去等通知吧，啊。”洪飞坐回椅子。
重要角色的决定权并不全在导演，还有投资方和其他方面，选出合适的人选大家一块商量才能确定最终人选。
不过一般投资商不会插手太多，也更看中男女主。
话说到这份上基本就成一半了，只是还要走形式罢了。
周围工作人员心照不宣地用同一种目光包裹他，闻畅略微颔首，心弦起了又平，“谢谢洪导。不过我还想再试试另一个角色。”
洪飞正低声和编剧商议下一个角色面试，闻言神色略微意外，“你还想再试试反派二？我个人觉得这个角色就很适合你了，而且这两个角色总戏份其实相差不了多少，小伙子。”
洪飞以为闻畅想挣一挣番，这也很正常，谁不想演戏份多露脸多的角色。
“嗯我知道。”闻畅点点头，“看人物小传的时候我对比过两个角色的戏份，我也个人对反派角色更感兴趣，功课更做得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洪飞点点头，觉得看看也不当误事，“那你演吧。”他抬手一挥，刚刚和闻畅搭戏的工作人员再度上前。
这也算另类的二次合作了，工作人员神态明星比刚才放松，可能是先入为主和已经看过表演的原因，他潜意识里也认同洪飞导演的话，觉得闻畅更适合“高岭之花”。
两人戏里身份调换，他念台词的时候下意识没那么上心，“我能明白你的苦衷和痛苦。”
“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剑刃指向昔日的朋友、家人…”
“你懂，你明白？你不懂，不明白？”闻畅念着台词一步步朝工作人员逼近。
迎面而来的强大压迫感让工作人员随之一愣，随着越来越近，他本能地退后一步，然后想起自己现在饰演的角色绷着脸站立。
“哈哈哈哈哈…”闻畅笑得凄厉，仿佛浑身气血被抽干，只剩下一具躯壳在机械运作。之前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不甘心和仇恨支撑着。
“那我受的苦在你眼里可真是不值一提啊！”
工作人员感觉心头被刺了一下。面对面飙演技，低抵抗或者演技稍弱的人很容易被带着走，此刻他的情绪就完全被闻畅牵动着。
而其余人早在闻畅迈步时被吸引目光，洪飞双手撑在桌面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刚刚闻畅的演戏情感是内敛的，一步一步递进，留给人反应的空间。
而现在却是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一层裹着一层，最后积成重物丢向看客。
“停！”洪飞在第二次接近尾声的时候，喊下暂停。
闻畅站在原地换气，好几秒后浅浅弯腰，“谢谢导演赏脸。”
“哎！这话…张导可真是好眼光，一眼就把你选出来了。”洪飞笑着，“行了，你出去以后叫后面的人等几分钟，顺便看看信息有没有填错。”
等闻畅离开后，洪飞和编剧对了个眼神，“这人行。”
编剧憋了好久的话总算能开口了，“那可不，第二段表演把我都唬住了。”
洪飞导演摸着下巴点头。
这两个角色本身都各具特色。
只是不同于“高岭之花”自带白月光buff，反派二很吃演绎者。他有苦衷有难处，反差也拉的很大。
演得不好，透着一股子蠢劲儿，没人会和角色共情，甚至会觉得活该。
但如果演员演得有说服力，给角色的经历具象化，那这个角色很大可能会爆。
看了闻畅的表演后，他看到角色的不同走向。
“哎，我得去和制片聊聊。”洪飞一时间有点坐不住了，“你接着面，看看有没有更好的。”
编剧点点头，心里却知道很难出更好的。
贴角色的演员遇上一位都是好运气，哪能一天冒出来几个的。
又不是大白菜。
说曹操曹操就到，洪飞刚起身大门就被推开，制片拿着文件夹进来。
“哎呦你来真巧，我给你说…”洪飞话到嘴边，看见制片表情有些许凝重，“你咋了。”
“洪导，投资人那边有点状况。”制片翻开文件夹，“他们想加个塞。”
洪飞眼皮一跳，这个节骨眼上他突然涌上一股预感，“哪个角色？男女主？”
“都不是，是反派二。就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