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自告完别回到车，原本一直坐在一起的影山和日向今天第一次没有坐在一起。
谷川把身体放松下来靠在座位上，看着窗户上折射出来的大家的影子。
说起来好像自从上午那次争吵之后他们两个人就没说过话，两个一直吵吵闹闹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让人不注意都难。
谷川打了个哈欠，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把自己包裹进座位里，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打起球来总觉得变扭，就像是用不舒服的睡姿睡了一觉起来更累了的那种感觉。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换了个地方睡觉自己没有习惯，没睡好自然也就没啥好精力打球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想着，伴随着车子的颠簸，谷川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到学校时已是傍晚，连教学楼都被昏暗的夜色笼罩，谷川睡得昏昏沉沉的，被缘下拉着才晃晃悠悠下了车，半睡半醒间听完小武老师的讲话。
“谷川前辈自己一个人回家真的没问题吗？感觉完全还没清醒欸。”山口拉了拉月岛颇为担忧的问道。
“没事的，他和二年级的学长们住在一边，可以一起回去。”月岛抬头看了眼谷川那边，看着走过去的缘下继续说：“你看，过去了。”
走回家大概要十分钟，回去还要洗澡吃饭，嗯...任务艰巨。
谷川半睁着眼，全凭感觉往外走。
缘下从后面走到谷川身边试探性的问道，“谷川？要一起回去吗？”
谷川本来又逐渐要闭上的眼睛被缘下的声音吓得一睁，他晃了晃脑袋试图把睡意晃出去，可惜效果并不明显，于是又掐了把大腿，刺痛感勉强给了他几分清明。
“没事，我一个人可以的，又不是第一次回去。”
缘下看着谷川，感觉他的确没那么困了才点头告别。
谷川把滑落下去的斜挎包往上拉了拉，回头环视一圈，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那自己也该...
等等，体育馆怎么亮着灯，还有人吗。
谷川走向体育馆门口，先是听到排球落地的声音，然后再是两个人的谈话声，声音里还隐隐透着怒气。
他脚步一顿，变更方向走到窗口处探头向里望去。
里面的灯全都开着，排球散落得满地都是，日向气喘吁吁的撑着膝盖，低声说，“但是对于我来说，不能使用这个快攻的话我就没有站在场上的意义了！”
日向前头站着影山，他黑着脸，皱着眉头说：“那个快攻里不需要你的意志！我会传给你对方拦不到的球！”
旁边的的仁花明显被他两严肃的表情吓到了，手忙脚乱的尝试缓和气氛，可是两个人吵着架根本就没注意到她。
馆内气氛僵硬，馆外的谷川也皱起了眉头，心感不妙。
他知道之前日向那么说肯定会引起矛盾，但没想到两人竟剑拔弩张到这样地步。
地上那么多排球，一旁的仁花也一头汗，看来刚刚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也尝试了一下之前日向说的睁开眼睛打球。
以他们两个现在气势汹汹的样子，再继续僵持下去怕是会闹出什么事。
谷川下意识的想回头找人，想让缘下之类的“调解专员”来解决问题，可大家都早就走了，学校里空空荡荡的，连点人声都听不见。
怎么办，要自己进去干涉一下吗？
谷川撇头看回体育馆门口的位置，那里门被虚掩着，灯光从缝隙间透出来只能隐约能看见几人的僵持着的身影。
隔了半晌，谷川还是犹豫着挪开了视线。
他心里默默想：这个时候插进去一脚也只不过是会火上浇油罢了。还是等他们两回去之后各自冷静好明天再说吧。
自己不过是临时加进来的局外人，没有和他们在真正的赛场上并肩作战过，只不过是凭着多一点点的，微不足道的经验才能在训练时勉强帮助大家一点点，根本就没有资格对他们指手画脚。
谷川松开扒着栏杆的手，轻巧跃回地面，手扶着挎包肩带往校门口走去。
和自己没有关系，就算说了也没有用的，自己就算冲进去情况也不会好转，直接回去当没有看见不知道就好。
没关系的。
谷川扶着挎包的手逐渐握紧，脚步也加快了。
自己这么急着离开不是因为什么其他原因，只是天马上就要全黑了，一个人回家不太安全而已。
夏天的夜晚天黑都很晚，即使是这个点学校里的路灯也还没全部亮起。寥寥几盏路灯相隔得或远或进。在它们的照射下，谷川看上去像是在试图甩掉自己忽长忽短的影子。
前面就是学校大门口了。
谷川抬头，外头街道上路灯全部开着，很是明亮，显得乌野这边几盏微弱的灯阴沉沉的。
沿着这条亮堂的路只要走不到十分钟就到家了，我应该赶紧出去，快速的回家，然后洗完澡舒服的卧进被子里。
谷川对自己说，可是脚却迟迟没有迈出去。
他已经走得很远了，后头体育馆的声音完全无法传过来，空荡荡的学校里一片寂静，他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谷川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料，试图让自己莫名其妙急躁的情绪平静下来。
外面明明那么亮，明明马上就可以回去休息，为什么我会停在这，明明...
明明他其实是知道的。
自己在心里说再多也没有人听见，自己在心里后悔再多遍也无法挽回，再怎么尝试自我欺骗也根本骗不了自己。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不想再后悔了。
谷川转身，看着昏暗学校里依旧亮着灯的体育馆。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径直向回跑去。
*
等谷川跑回体育馆前，远远的他就看到里头的灯被关了，几个人走了出来。
田中本来正晃着手里的钥匙，一抬头正好望见跑过来的谷川，颇为惊诧的问道：“欸，谷川你还没回去啊，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谷川摇摇头，看向田中身后明显是被胖揍了一顿的影山和日向说：“他们这是..？”
“哎呀别提了”田中一挥手，“这两小子在体育馆里打架呢，差点没吓哭仁花，真的是的！”
果然还是晚了一步吗...那如果当时自己进去干涉一下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打起来了。
谷川眼神黯淡了下来。
看着一脸丧气的谷川田中有些奇怪，听谷川解释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哈哈一笑，“这和谷川你又没关系。那俩吵成那样正常人都不敢去拦的，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俩了。”
“谢谢。”谷川抬眸，看见各自摸着伤口，恨不得就此和对方决裂的两搭档，说话的语调停了停，然后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继续朝田中说道，“我可以和影山谈谈吗。”
现在？
田中看了眼天色。马上学校就要清校了，几个人再赖着不走保安肯定会发火，自己刚刚阻止影山和日向时一时情急也没控制好力度，两个人现在都鼻青脸肿的，要是被保安撞见误会了就麻烦了。
可是看着谷川严肃的神色，他又实在说不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天太晚了之类的话。
而且那可是那个谷川欸，他居然主动想和别人沟通！除了打球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见。
想着，田中点了点头，但还是提醒道：“行，但保安那边估计会催，我们去外头边走边聊吧。”
谷川和影山并不熟，除了场上之外私底下几乎没有交流，但在过来的路上他已经打好了腹稿。
压着心底几乎是本能的不安，谷川边走边说：“影山，这么叫你可以吗。”
影山平静点头，直白的回问道：“谷川学长是想说今天晚上的事情吗？”
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谷川措手不及，原本拟好的一套交流方案一下就被打乱了。
没关系的，只要把自己想说的说出来就好。谷川努力的维持着情绪，尝试着去模仿灰二哥让自己看起来平和些。
他放弃了原本计划好的一大套套话，直接问道，“关于日向提出的那个速攻你为什么会反对。”
影山疑惑的歪了歪头，但还是认真答道，“因为行不通。”
对于谷川的突然提问影山有些莫名其妙，他本来以为和自己意见最统一的应该是谷川才对，强豪学校出身的谷川经验丰富，最清楚这种速攻有多么异想天开和大赛前保持稳定有多重要。
想着，影山继续补充道：“春高的首轮预选就在下个月，在那之前这个新速攻根本不可能成功，完全不能当作我们的武器，所以...”
没等影山说完，谷川摇了摇头直接打断了他，“我说的这个你不是指影山飞雄你这个人，也不是指乌野这支队伍里首发二传的九号，而是身为日向翔阳搭档的你。”
影山没太听明白谷川的意思，迟疑的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虽然我加入乌野排球部才几个月，但在这期间也是做了很多功课的，日向他技术完全不行，但身体素质很好，喜欢排球也很有冲劲。”
日向听到谷川提到自己，本来还在摸索创口贴的手停了下来，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谷川。
谷川低着头没有注意身边人的反应，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边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而影山，你技术天赋都很好但性格上有些缺陷，你们两个虽然是高一才认识，但是默契互补甚至是相互促进。”
他顿了顿，“我很羡慕你们的关系。”
一旁，还在乐呵呵于谷川表扬自己的日向表情一怔。
“所以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会这么的去否定日向。”谷川抬头看向影山，“我们现在不过是高中生，本来水平就远远没有达到顶尖水平，那为什么要因为猜测可能会失败而不去相信自己的搭档？”
影山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谷川说的这些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过，但这也太理想化了。
“日向他和学长您之前搭档的那些顶尖选手不一样，我们在刚刚也尝试过了，他这家伙连基础都一塌糊涂，肯定做不到的。”
谷川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怪人速攻完全是由影山你一个人撑起来的，你的技术就是它的上限。可是在比赛里真正去进攻不是你而是日向。”
看着准备张口反驳的影山，谷川没有再给他机会。他一脸严肃，语气也变得强硬，“曾经被攻手们抛弃过的你因为害怕又遭遇那种事情就把所以责任都担在自己头上，把对队友的要求降到最低。你这样不就是在否定他们成长的可能性吗？影山，你真的信任过你的队友吗？”
谷川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次性讲过这么长的话了，但这次无论如何都想说出来。
或许在他眼里他并不是在和影山飞雄说话，在他面前站着的，还有那个懦弱的自己。
谷川幸南，你真的有信任过你的队友吗，连放手让其他人进攻都不敢，你根本就不配呆在乌野。
他默默的攥紧拳头，自己必须做出改变。
在他身前的影山没再开口，而是低头认真思考着，过了很久才抬起，“那我应该怎么做，谷川前辈。”
谷川深呼吸，将自己的情绪重新调整平和，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排球选手，真正怎么去训练你们应该去找教练或者是同位置的前辈。”
日向和影山同时点头，异口同声的说“明白了。”
声音重叠在一起的两人相互一看，又都变扭的挪开了视线，一副不想理对方的样子。
看来这关系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了，不过他俩一直也都吵吵闹闹的，安静下来也好。看着撇着嘴不愿意交流的两人，谷川想。
田中走在几个人最后面，前面气氛变缓他也安下了心。队里突然出现这种矛盾他也很慌的！能顺利解决真的是太好了，而且好像还发现了谷川不为人知的一面。
明天一定要和阿谷他们说说，缘下肯定得乐疯了。田中看着谷川隐约泛红的耳朵心里暗自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