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被抓来之后,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无论我何时睁眼,这片海域永远是一样的天气,连阳光的角度都不曾改变。
假冒杰自从那天审问失败之后,就再也没管过我。他把我丢在沙滩一头的那张躺椅上,任由我被疼痛折磨着。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我又渴又饿,咒力完全不能恢复,只能眼看着变形的手指从肿胀到紫暗,感觉也越来越迟钝。
等我又变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假冒杰才再次来到我身边,还指使那个叫真人的蓝发咒灵治好了我的伤处。
“现在愿意和我谈谈了吗?”
假冒杰似乎调整好了情绪,态度又变得很温和,但看我恢复过来之后,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他皱了皱眉头,这次直接把我扔进了海里。
落水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海边,而是当时我在咖啡店见过的其他两只咒灵中,一只长着章鱼头的咒灵所开启的领域。我听到假冒杰叫那只咒灵【陀艮】,海水里到处包裹着这家伙的咒力,不断压制着我,让我本来就无力的四肢更加沉重,在水中连挣扎都做不到。
陀艮按照假冒杰的命令,在我快要溺亡的时候用海浪把我拍上岸,真人就在岸上等着,他好像在玩什么游戏一样,一脸笑嘻嘻的等我缓过气来,又再次把我抛进海里,然后等待陀艮重新把我扔上来。
讲真的,反复溺水真的是很让人崩溃的体验,而且海水的刺激性比淡水更厉害,被他们连续折磨了好几轮之后,我的整个呼吸道像被腐蚀了一般,连喘气都变成了酷刑,一看到真人走过来,身体就开始不自主的发抖。
假冒杰全程都悠闲地在沙滩椅上躺着,一边翻着书,一边看着真人和陀艮戏弄我,看我好像快承受不住了,才让真人停手,慢慢踱步到我面前,问我是不是愿意妥协了。
我浑身湿漉漉的,眼睛也被海水刺激得眼泪汪汪,可还是努力抬起头,狠狠的瞪向假冒杰,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不肯说。
“真是的,我都要羡慕五条悟了,从哪里找来这么忠心的小狗啊……”
假冒杰看起来非常苦恼,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在我面前蹲下来,一手托着脸,用仿佛好友之间聊天一样的语气告诉我:
“知道吗?五条悟前两天发了一条悬赏,只要能找到名为【林千焰】的高专学生,就会给出高达20亿日元的赏金。”
他在衣袖里掏了掏,拿出我的学生证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一边转着卡片,一边继续和我说话。
“我现在对你越来越好奇了,对夏油杰这么熟悉,又受到五条悟的特别重视,你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如果拿你当诱饵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把他们引来呢……”
我听见假冒杰的话,顿时有些无语,这人是不是傻啊,我巴不得你把悟叫来呢,要是让悟看到我被欺负的这么惨,他还不马上把你们的狗头打爆。
“你有本事就真的叫悟老师来,我绝对会和他告状的。”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着。
“你对他倒是真够有信心啊,”假冒杰看到我还敢反过来威胁他,都要被我气笑了,他眯着眼睛,好像意有所指,“你还真以为谁都拿五条悟没办法吗?”
什么意思?悟是最强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悟也说过有一些咒具可以打破他的术式……这家伙这么说的话,难道他有什么针对悟的武器吗?
我看不透他的虚实,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不过假冒杰也没打算再和我纠缠下去。他伸手把我扔到躺椅上,冲真人招招手,又喊上另一只眼睛里长着树杈的咒灵,带着他们一起离开了陀艮的领域。
这次他们离开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期间我一直瘫在沙滩椅上,昏昏沉沉的等待着身体自我修复。我不断的重复着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再次睁开眼睛后,才发现假冒杰他们已经回来了。
“带了个你熟悉的人回来,要起来见个面吗?”
假冒杰的笑容无比亲切,可是我却感到骨头里都传来阵阵寒意。我往他身后看去,看到那个树杈咒灵正站在沙滩的另一侧,脚边还倒着一个人。等我看清地上人的脸时,顿时感觉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
“悟老师!”
我猛地坐起来,想起身冲过去,却忘记了自己的状态,直接从躺椅上摔下来,扑倒在沙地上。
悟躺在远处的沙地上一动不动,他身上的的教师制服破破烂烂的,好像被人用刀划了好多道口子,破口处血迹斑驳。他的嘴角也在渗血,嘴边的沙子吸了血都团成一块一块的,脏兮兮的蹭在他的脸颊上。我们隔得太远,悟身上的咒力又极其微弱,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不可能!我不相信!悟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打败?!
“悟老师!悟!”我撕心裂肺的呼喊他,用手抓着沙地,努力向前挪动,试图爬向他,“你怎么了!快醒过来啊!”
不知道悟是不是听见我在喊他,我好像看见他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给我任何回应。看着眼前生死不明的悟,之前我手机上的裂痕和昏迷时的噩梦,仿佛都成了某种被我忽略的预兆,尽管内心深处还是相信着悟的实力,此时我却产生了一种信仰坍塌的惶恐。
“悟老师!别和我开玩笑了!”我拼命嘶吼着,泪水夺眶而出,“拜托你快点起来啊……”
“原本以为对付五条悟肯定要费点功夫呢……”假冒杰看着我慌乱的样子,慢条斯理的从衣袖里拿出什么扔在我面前,“没想到他看见这个就像傻了一样,让他解除无下限也乖乖照做了……”
我看着地上被鲜血浸透的学生证,上面我的照片都变得模糊不清。那一刻,我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整个人呆呆地看着那张白色的小卡片,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都是因为我……是我害悟受了这么重的伤……
“真是的,明明是御三家出身,难道不知道爱是非常扭曲的诅咒吗?”
假冒杰一边说着,一边抓住我的衣领,把我提起来,他的神情愉悦,欣赏着我动摇的表情,随后靠近我耳边,仿佛情人呢喃一般,轻声问我:
“不过,五条悟都在这里了,你觉得我找到夏油杰还需要多久呢?”
“不要!”他这话让我彻底破防了,我伸手紧紧抓住假冒杰的衣袖,声泪俱下的认输,“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求求你了……”
“哇……好可怜啊……看的我都要心疼了……”假冒杰伸手给我擦掉眼泪,他神色愈发温柔,轻声的和我提议,“来立个束缚吧,我可以保证不伤害五条悟和夏油杰……”
“作为代价……我希望你能忘记过去的一切……”
我听了顿时犹豫了,假冒杰的要求太过可疑,我敢肯定他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即使他许诺不会伤害悟和杰,我也不敢轻易的答应他。
“不愿意吗?真遗憾啊……”假冒杰看我不肯应承,好像挺失望的,直接转头去喊那个树杈咒灵,“花御,动手吧!”
我惊恐的看过去,那个树杈咒灵听到假冒杰的话之后,抬手用咒力凝结出一节有着锋利尖端的树枝。然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树杈咒灵就举起了树枝,尖端向下,猛地刺入了悟的身体。悟抽动了一下,紧接着,更多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
“不!”我目眦尽裂,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眼看树杈咒灵还要继续攻击悟,我再也无法忍受,终究还是回应了假冒杰的束缚:
“我答应你……不要伤害他……”
假冒杰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承诺,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看着我屈辱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孩子还真好骗啊……”
什么?!
我顿感不妙,立刻转头去看悟,刚刚还是昏迷状态的他,此刻居然站在那里,身上的血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我震惊的目光中,他露出了一个充满邪气的笑容,然后抬手发动了术式:
“无为转变。”
顷刻之间,悟的模样迅速变化了,原本光洁的脸上浮现出数道缝合线,头发也由白色短发转换成蓝色长发,此前一直有意掩藏的咒力在此时快速释放出来,他很快就变回了真实的姿态,正是那个叫真人的咒灵!
怎么会这样!
我此前还以为真人是什么治疗系的咒灵,没想到他的术式竟然可以随意变换自己的形态。这些家伙不择手段让我立下束缚,到底是想要利用我干什么?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一股强大的咒力开始在我和假冒杰之间流动,我的后脑勺仿佛有大量电流通过,整个头都开始麻木疼痛。所有的记忆开始像凋落的花瓣一样片片剥离,过去的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这下可真是搞砸了……
束缚的力量越来越强,很快我连悟和杰的模样都想不起来了,意识也慢慢变得恍惚,最终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