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静谧无声,就连时间的流速都稍显迟缓。
靠窗的少年恬静地睡了一路。
他微低着头,侧颜亦被宝石蓝的卫衣帽子遮去了大半,下巴白润秀气,青春气息隐约可见。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安全抵达东港……”
落地广播驱散了机舱内的昏沉氛围。
少年像是被惊醒了,孩子气地用手背挡住眼睛深呼吸。
他的手很美,随后终于抬起的侧脸也很美。
长卷睫毛和琉璃般的眼珠,让纯洁稚气中透出几分不自知的诱惑,像朵含苞带露的蔷薇。
电话开机,随意翻过微信,而后切入个二次元软件,指尖在几张美少女照片上认真滑过。
约是察觉到身边的窥视之意,少年忽侧头:“为什么偷看我的手机?”
柔润可爱的嘴唇微启,讲出的话却直白不留情面。
被戳破的邻座酷哥语气轻佻:“是在看你,能加个微信吗?”
……
少年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搭讪了,眼睛眨眨,便把微信二维码递过去。
这下子对方倒有点意外。
随着飞机停稳开门,他已戴上耳机给家人打起电话。
多半是得到了联系方式,酷哥潇洒地起身离去。
见状,少年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看来搞个小号安置色胚很有必要,可比明言拒绝要简单多了。
“云礼啊,怎么刚开机?奶奶都快急死了。”
耳机里传来蒋青熟悉的声音,虽苍老但又掷地有声。
少年乖巧回答:“飞机延误啦,我很平安。”
蒋青仍不太放心:“那来接你的房东不是要等急了吗?礼貌点,第一次见面请人家吃顿饭,毕竟寄人篱下——”
“知道的。”云礼小声吐露心声,“其实我可以自己坐地铁。”
蒋青不同意:“那怎么行?东港可是大城市,一不留神就丢了!”
尽管已经成为大学生了,但云礼毫不怀疑,自己在奶奶眼里仍旧是个无法自理的小朋友。
他忙转移话题:“我去取行李,等到了住处给您拍照片?”
蒋青答应:“行,注意安全。”
云礼终于松出口气,离开家乡的自由兴奋重新占据心灵。
他起身走出飞机,顺手切回微信大号。
除了亲友的问候外,还有来自房东的新消息,内容同样关心有加。
程酌……
云礼再度默读过对方的名字,手指犹豫着措辞解释。
——高中时他患上了精神衰弱,夜里听不得半点声音,彻底与宿舍无缘,这回来东港读大学,可让奶奶操碎了心。
幸好留过学的表姐神通广大,找到位在欧洲认识的朋友,商量了间房子寄住来解决问题。
听说对方在大公司当总监,一表人才、生活作风正派。甚至愿意把身份证、学历和工作证明给奶奶过目,才让这事尘埃落定。
不过……好奇怪啊。以房东的条件,完全没必要做这种麻烦生意嘛。
说不定他暗恋表姐,打算当自己的表姐夫。
云礼边走边暗戳戳地推理。
头像是只帅气缅因猫的程酌脾气很好,几乎秒回:“不急,慢慢来,我在出口等你。”
白等了四十多分钟还没怨言,果然是表姐的狂热追求者吧?
云礼眨眨眼,打字问:“你穿什么衣服呀?我怎么找你?”
程酌:“最高的。”
……
孔雀直男!高有什么了不起呢?连这时候都要提一下……
云礼讪讪地瞥机场落地窗外的倒影:勉勉强强长过一米七,哎。
他郁闷回复:“好吧,我是最矮的tat。”
*
“不好意思先生,这边确实没有发现你的行李,我们尽快和江朔机场核对一下,稍安勿躁。”
机场地勤态度很好,甚至笑眯眯地端来咖啡和小饼干安抚云礼。
可惜苦等了半小时却没拿到行李箱,云礼丝毫笑不出来。
毕竟是头一次独自出远门,他难免失措:“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别担心——”
地勤话说了一半,云礼的电话就清脆响起。
程酌。
他硬着头皮接通,弱弱地喊了声:“哥哥……”
手机里安静了几秒,而后传来意料之外的动听男声,温柔又磁性:“没找到行李吗?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初次见面,云礼也不想摊上恼人的麻烦,可他没得选择,只好郁闷解释过两句,羞愧提议:“要不然……”
都等过一个多小时了,这种时候让对方先走也很过分。
倒霉的云礼一个头两个大。
程酌倒是意外地有耐心:“你出来吧,我帮你处理。”
听到手机快要没电的提示声,云礼只能答应:“好呀,那我来啦。”
*
客潮汹涌的东港机场里非常热闹,出口站满了形形色色的接机人士。
云礼孤单又茫然地缓缓迈步。
他本担心找不到房东先生,然而事实是……完全是一眼就看见了。
程酌的确如其所言,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站在栏杆外便是鹤立鸡群,更何况那一身过度考究的休闲西装,简直如明星般体面迷人。
他的五官相当精致立体。
在此之前,云礼很难想象帅和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观,同时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是什么模样,但程酌偏就结合得恰到好处。
素未谋面,适我所愿。
非常颜控的少年刹那间没回过神来。
从对上眼神的某刻起,耳畔便陷入奇妙的寂静无声。
云礼不太清楚自己怎么走到程酌面前的,总之他靠近了过去,不自觉地抬眸瞧着对方,直至程酌勾起嘴角,机场的吵杂方才轰然而归。
明明在心里发过誓,要努力自在地面对新生活……
可不知为何,在程酌面前又本能地装成乖巧少年。
“真的很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他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是云礼,许如意的表弟,以后还要麻烦多多关照啦。”
程酌依然神色谦谨温和:“不必这么客气,你饿了吗?”
云礼摇头:“还好。”
程酌体贴地询问:“那我先带你去挂失,有贵重物品吗?”
提到这个云礼有点心虚:“没……”
程酌从容安抚:“之前我也丢过,多半能找回,别太难过。”
其实云礼向来淡定,慌张过几分钟便已缓了过来。
此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身边的房东先生吸引住了,心直口快地发问:“哥哥,你为什么愿意租房子给我?”
程酌本就在侧眸看他,闻言微笑解释:“许如意是我很好的朋友,举手之劳。”
“表姐说你们之前一起打工,还是校友呢。”云礼套近乎,“总之真的很谢谢你。”
他是被奶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若是住宿没搞定,蒋青多半会不远千里来东港陪读的。
到时候不仅来之不易的自由将要泡汤,家乡得抑郁症的爸爸又没人看顾,日子肯定乱七八糟。
程酌对自己的“善心”并不以为然,熟门熟路地到了服务台后,便主动处理起麻烦来。
在云礼的生命里,从来没有任何可靠的男性长辈存在过。
他有点好奇,在旁安静地凝望着程酌轮廓英俊的侧脸。
思路清晰,表达得体,在失物表格上写的字特别好看,用手机去发送那些繁琐邮件也利落又准确……
真可靠啊,这就是传说中大城市的精英吗?
在古镇长大的云礼瞧得目不转睛。
程酌把写了一半的表格推到他面前:“需要登记行李物品。”
完全沉浸在看帅哥的快乐中,云礼有点回不来神:“嗯?”
程酌解释:“他们会扫描确认失物,以及了解下是否能够邮寄。”
这个任务让云礼瞬时心慌——因为箱子里除了正常男大学生的东西外,还有几件本不该出现的裙子和化妆品。
是的,外表是完美模范生的少年,偷偷藏着不为人知的女装爱好。
一想到那些好不容易背着奶奶带来的东西,有可能被刚认识的房东哥哥知道……
云礼瞬间汗流浃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