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做一个全新的自己吗?”
温叙言逐渐模糊的视线中,忽然闯进一双有着灰色毛毛的雪地棉,在被车辆压黑的湿滑雪地上向自己跑了过来。
有撕心裂肺的喊声,他没有听清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叙言哥!”
余惜辞跑到车前的时候,摔了个跟头,脑袋直接撞到车架上,额头顿时肿了起来,他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一样,死死盯着被挤在里面满脸是血的温叙言。
有几个玻璃渣,还嵌在脸上。
余惜辞咽了口口水,呼吸紊乱,大脑有一瞬间的死机。
但也紧紧就是一瞬间,哆嗦着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手机,按了好几次才按对119。
挂断电话后又连忙打第二个。
“120嘛,我这里发生了车祸,有人受伤严重,我们在......”
“警察嘛,我这里发生了车祸,有人受伤严重,我们在......”
他机械的重复着这些话,挂断电话后深吸了两口气,大冷的天他脸上却有汗珠,强迫自己先把视线从温叙言身上移开。
飞速扫着严重变形的车辆,试图找到能把温叙言拖出来的地方。
“先生,你离那里远点,车冒烟了!”
被安排送他回家的司机,站的老远往这边张望着,不敢上前。
余惜辞心神一凛,眼珠茫然的晃了圈后定在车屁股的方位,灰色的烟气一点点冒了出来。
他又向半个车头还压在这辆车上的肇事车看去,视线猛的顿住,不敢相信的眨了两下眼睛。
居然是空的!
“先生!你快离开那啊!”司机又喊了一嗓子。
余惜辞回过神,该死的司机居然肇事逃逸了!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转身向四周看了圈后,拔腿就向一边的人行路冲去。
司机茫然的看着他,就见他像是一头矫捷的猎豹,从人行路的绿化带穿过,跳上马路牙,向街道边的商户冲了过去。
司机这才恍然大悟,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来得及。
“有没有灭火器!”
寒冬的天,商户的门都关的严严实实,有的甚至还挂着帘子,余惜辞像是劫匪一样冲了进去,吓的店主差点从小板凳上摔下去,“卧槽!什么玩意?”
余惜辞是从推门就开喊,进来后眼珠骨碌碌转着,一眼锁定角落处的灭火器,二话不说跑过去提溜起来就跑。
柜台后面的店主抻着脖子看着,被他那股凶神恶煞的样儿,吓的没敢出去,喃喃嘀咕,“这年头灭火器都特么有人抢了......”
余惜辞拎着灭火器回来的时候,车屁股都已经有火苗了,他在心里不断和自己说着要冷静!冷静!
按照他曾经参与消防演练学习到的知识,低下头准备启动灭火器,可当他看到灭火器的安全栓时傻眼了。
整个人不受控的抖了起来,那一刻绝望几乎将他吞噬殆尽,单薄的身体好似要撑不住的倒下。
这居然是一个坏的灭火器。
越来越旺的火苗窜到他的眼底,如同最嚣张的挑衅。
“怎么了?怎么不把灭火器打开啊?”司机扯着大嗓门喊着。
余惜辞抬起手擦了下模糊视线的眼泪,他的手上还沾着灭火器上的灰,在脸上混着眼泪一蹭,留下一条黑、道道,狼狈又可怜。
通红的眼睛看了眼车子,又看了眼灭火器,手逐渐握紧,骨节好似都要突破了皮肉,拎着灭火器绕到车前。
驾驶位的车门压死在地面上,副驾驶的车门又被肇事车辆压着,后面在着火。
能动手的地方只有前面了,他手脚并用的爬上车盖。
司机瞪大眼珠,不知道他这又是要干什么,嘴巴嚅动了两下,没敢吱声。
余惜辞好不容易站稳,扫了眼被挡在安全气囊后面的温叙言,深吸口气用力抡起灭火器向车玻璃砸去。
一声脆响,车玻璃瞬时蔓延出蛛网一样的花纹。
余惜辞的手臂震的一阵阵发麻,动作却是不停,咬着牙又砸了两下,然后弯腰小些力气,把破了的窟窿周围敲碎。
估摸着差不多够大,扔了灭火器,瞄了眼车屁股处熊熊燃烧的火舌,探身钻进车里向温叙言拽去。
还是有碎玻璃渣划破他的羽绒服,羽毛轻飘飘的飞了出来,被染了血,被烧成灰。
叙言哥,我来了,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余惜辞别看看着单薄,但出乎意料的有力气,真就硬生生的把温叙言从里面给拽了出来。
当远处的司机看到余惜辞开始往后退了,激动的直跺脚。
“快啊!加油!”
远处有鸣笛的声音,兹哇兹哇的带来了生存的希望。
把温叙言拖出来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过于完美的身材在此时成了拖累,余惜辞的手从红到白,指甲都透露出红艳艳的血色。
“快啊!要炸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的路人喊了起来。
余惜辞看着从腰部那里卡住的温叙言,绝望,恐惧让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那一刻他多希望有人来帮帮他,帮帮他们……
但没有。
手勉强挤到温叙言腰下,圈着温叙言的腰用力,死命的把人往出拔。
那张好看的脸都扭曲了,“啊……!”
那是一声无法形容的吼声,“出来!出来!出来啊!”
“咔……”
有什么被拽断,余惜辞就感觉阻碍着自己的东西消失了,太过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收力,就当啷的滚了下去。
滚了三圈才着地,摔的七荤八素,左手鲜血淋漓,他懵了一瞬,踉跄着爬起,转回身把车盖上的温叙言拽了下来。
“快啊!”
他连拖带拽的把人往前弄,但两人体型差了不少,又增加了难度。
叙言哥,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泪珠,汗珠,血珠,碎了一路。
“快跑啊!”
“遭了……”
“……炸了,炸了!”
一声轰然巨响,滚烫的温度袭来,羽绒服瞬间烧焦,连带着那头好看的长发。
余惜辞行动快过大脑,温叙言被他护在了身下。
*
救护车很快就把人拉走,消防员进行现场灭火,警察和交警开始围绕现场排查,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说着当时的情况。
医院病房内,温叙言浑身带着各种仪器,头上缠着纱布,脸上还有好几个细小的划伤留下的红痕。
药水滴答滴答缓慢的往下掉落,顺着软管,流进身体,心电监护仪有规律的响着,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偷偷照了进来。
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房间外面坐着一个冷面保镖。
纷杂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保镖迅速站起,一行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最前头的中年男人派头十足。
身侧跟着一个精致女人,高跟鞋踩出哒哒的响,肿着脸的温叙安就跟在她身后侧,余梦生垂着头和他并排。
“温老您放心,经过我们全力抢救,温先生已经脱离危险,不用多久就会醒来的,还好,虽然外伤较多,但伤势都不算严重。”
院长顶着一张陪笑的脸,迅速交待着情况。
温惠仁什么都没说,院长舔了下嘴唇,有些尴尬,身后跟着的一群医生护士全都是垂眉耷目。
保镖很有眼力见的打开了房门,温惠仁来到病床前,凌厉的目光看着病床上的温叙言,他身后一双双眼睛也在偷偷摸摸的打量着。
他的现任妻子吴美莲,大红的唇极其细微的弯了弯,她身后,温叙安和余梦生两人偷偷对视了下。
“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正常的话,24小时之内就会醒来的。”
院长连忙搭话,心里还在时刻准备着回答温惠仁的问题,对方却是转身向门口走去,堵在门口的人集体愣住,然后慌张让开。
院长也懵,这怎么看一眼就走了?怕打扰到伤者?
“24小时后人必须醒来。”温惠仁走出门口,掷地有声的扔下这一句,不允许任何人拒绝,反驳。
医生护士们偷偷挤眉弄眼,交换着眼色。
院长吞咽了口口水,勉强挤出个笑容,“温老您放心。”
“惠仁,我留下来照看小言吧。”吴美莲贴心的上前,眼睛已经湿润了。
温惠仁看了她一眼,“让他睁眼就看到你,然后气死嘛。”
吴美莲这次是真的想掉眼泪了,大庭广众之下,脸上火辣辣的,不过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
温惠仁又看向一副见不得人,窝在后面的温叙安,尤其多看了眼他的脸。
“你还是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你儿子吧。”
温叙安的头缩的更低了。
“这里有医院的人照看,我还要接手公司的事情,至于你......”
锋利的眸子看向正在抹眼泪的余梦生,“你在这里也添麻烦,再闹出几个这粉那粉的添乱,除了保镖之外全都回去。”
“温老,温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温先生的。”
院长可谓是毕恭毕敬的送着他们往电梯去,等他们全都离开后,余惜辞鬼鬼祟祟的从应急通道那里冒出头。
扒着门边的手指上缠着绷带,额头肿起的那块已经青紫了,眼睛还是红彤彤的,头发变的狗啃一样。
看了眼坐在空荡走廊上的保镖,以他余家小少爷的身份,唬唬这些外人还是能糊弄过去的。
正要过去,电梯门再次打开,吓的他又把脚收了回来,怕是叙言哥他爸爸折返回来。
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口罩的医生推着小推车走了出来。
小推车上放着些瓶瓶罐罐,还有一摞纱布。
余惜辞盯着医生的背影,就觉得这医生真是高挑,然后看向医生微跛的左脚,可惜啊。
医生和门口的保镖说了几句,保镖就打开门让医生进去了,医生还很有礼貌的点了下头。
余惜辞也不再躲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医生关上门,镜片被月色镀上一层冷光,他望向床上的温叙言,带着手套的手指掀开纱布,露出下面锋利的手术刀。
楼下
温惠仁看着飞速倒退的灯光,突然想起,“是谁救了叙言?”
“是余家的小公子,余惜辞。”正在开车的跟了温惠仁二十多年的黄猛回道。
温惠仁“呵”了声,“倒是比他那个哥哥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