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仪温看着宋琲将碗中药一饮而尽,又吃了一颗蜜饯去去苦味,其实他也不知道有什么能让人开心的方式,毕竟每个人开心点都是不一样的,
宋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让他有些招架不住,正巧看向了窗外。
微风徐徐,树叶轻响。
“殿下想放风筝吗?春日正好,清风和煦,最适合放风筝了。”柳仪温提议道。
宋琲抬眸望向窗外。
葱郁的树叶与娇艳欲滴的花朵交相辉映,红白相间的锦鲤荡起清澈的池水,泛起层层涟漪,湛蓝的天空中几只飞鸟蝴蝶掠过,一派生机怏然之景。
许久不出门,已经忘了春日是如此的美如画。
“好啊。”
林之盛立刻去准备放风筝的用具,挑了一只又大又漂亮的蝴蝶风筝,五颜六色的,精致到不行,看着就让人心情很不错。
上一次放风筝还是宋琲七岁的时候,未被宋珩推入水中,未被一身病痛缠身缠绵病榻,未为了自保而装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柳仪温牵着风筝线从小坡上小跑下来,一来一回几次,漂亮的蝴蝶风筝随着清风翩翩起舞,他扯着风筝线,一拉一放间让风筝飞得更高更远。
等风筝稳稳地停留在半空中时,柳仪温将风筝线放在了宋琲手中,朝他笑道:“殿下,风筝越高,不舒心的烦心事就会借着风筝随风而去。”
柳仪温眉眼带着笑意,一双明媚的杏眼笑得弯弯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洁白的贝齿。
灿烂的笑容比和煦的春风、明艳的阳光、艳丽的蝴蝶风筝还要美上三分。
谁说小柳太医没有情调,扰得人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呢。
“殿下,风筝又飞高了呢,看来殿下的烦心事能随风而散,留下的就只有开心了。”
宋琲抬头望向高飞的蝴蝶,轻轻地,“嗯。”
正当所有人都高兴着呢,忽然听到了一阵鼓掌声,紧接着是令人厌恶的声音,“六弟还真有闲情雅致,都出来放风筝了,看来身子好了许多啊。”
宋琲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半,如同换上了假面,皮笑肉不笑着。
柳仪温立刻察觉到了他瞬息万变的表情,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样,他向太子行了行礼。
“托太子哥哥的福,送来的百年山参,这才让臣弟好得如此之快。”宋琲说着恭敬感谢之话。
然而太子没有搭他的话,反而将目光转向了身后站着的柳仪温,“柳太医也在这儿啊,不用值班吗?日日跟在六弟身边瞎晃悠,拿着宫里的俸禄就是这样偷闲的吗?”
柳仪温一惊,立刻跪下,刚要开口为自己分辨一二,谁知宋琲抢先开口。
“柳太医是父皇特许跟着臣弟的,臣弟难得来园子逛逛,自然要让太医作陪,不然一个不适,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丢了小命,岂不是憋屈死了。”宋琲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柳仪温,微微蹙起眉头,“太子哥哥应当不会如此狠心吧,吓唬臣弟的太医。”
“孤不过是开个玩笑,到叫小太医这般担惊受怕了,不过柳太医也要好好照顾六弟的身体,要是有个万一可就是灭九族的大罪。”太子盯着柳仪温低下的头,语气不善道。
柳仪温轻轻地抖了一下,将太子的话听了进去,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懈怠。
“六弟也是,就算身子好一些了,也得在屋里待着,万一又吹了风,受了寒可怎么是好,到时候就是千年人参万年人参都吊不住命了。”
宋琲的面上一点也看不见愠色,反而从容的很,歪头笑道:“多谢太子哥哥关心,若真有这么一日,还得靠太子哥哥的人参呢。”
太子见没讨到一点便宜,人家都没生气,反倒是嘻嘻哈哈的紧,无趣的要死,还不如欺负欺负一个小太医,吓得他瑟瑟发抖来得大快人心。
又吧唧了两句有的没的就带着一群人乌泱泱地走了。
其实一月之期未到,太子理应还在禁足,自从他上次来看过宋琲之后,看着他的侍卫就松懈了很多,但也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的出来。
只是近日翼州之域频频出现水灾,让百姓苦不堪言,皇帝头疼不已,而太子的舅舅于治水一事立了大功,龙心大悦,解了太子的禁足,甚至大肆夸赞,连皇后宫中去的都勤了一些,散出去的流言再一次无声无息。
宋琲明白光在太子身上做戏是没有用的,要从皇后的母家入手,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才行,所以宋琲不能一直装病下去,否则靠着一滴两滴的泪水什么都谋求不到。
没有人一来二去地牵扯,风筝最终落了下来,一如陡转而下的心情。
宋琲将风筝线抛进了林之盛怀里,淡淡道:“我没兴致了。”然后又扶起了柳仪温,“今日让小柳太医受惊了,小柳太医也请自便吧。”
“殿下您怎么不反驳呢,太子殿下说的话太难听了。”林之盛忿忿道。
“他不值得我浪费口舌,如今他的舅舅在皇帝面前得脸,自然要得意三分,若是反驳他岂不是灭了他的气焰,让他猖狂去吧。”
“对对对,奴才懂得,要使其灭亡先让他猖狂。”
柳仪温的脑子嗡嗡着,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待人都走了才缓缓回过神来。
最近和脾气不错的宋琲相处倒是让他忘了他是皇子,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旁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他灰飞烟灭。
太子说的没错,如今他主要侍奉安乐宫,六殿下的身体康健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我方才瞧见太子与六殿下说话了,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呢。”
柳仪温在回太医院的路上听到了几个太监宫女在闲聊。
“有那么好吗?不过六殿下也是可怜,当初要不是太子殿下嫉妒,将六殿下推进了水池落下来病根,整天病恹恹的倚在床上,幸亏生母是安妃娘娘,被陛下疼着宠着,不然这辈子可就完了。”
“可是再得宠又能怎么样呢,安妃娘娘还是比不过皇后娘娘的,你瞧这次六殿下病得都快爬不起来了,养了好些日子,太子与皇后娘娘那边也没有得到什么惩罚啊。
“不过也不干太子与皇后的事情吧。”
“怎么不相干啊,六殿下那病弱的身子哪里会骑马,太子殿下就是故意的,还牵了一只小马驹给六殿下骑,这不是在嘲讽六殿下嘛,本来是想看六殿下笑话的,没曾想自己倒是摔了,连累六殿下无辜被皇后抓住错处跪在东宫外受惊又受冻的,谁受得了。”
“就是说啊……”
柳仪温听着这些宫女与小太监们说些小话,让他觉得宋琲有些可怜与无助,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怪不得每每太子过来,宋琲都会不开心,原来缘由出自于这里。
还有刚刚太子处处讥讽于他,所有的恶意似乎都找到了缺口。
六殿下的日子确实是有些苦的……
柳仪温回到了太医院。
程书礼立刻跑到他面前,拉着他说话,眉飞色舞的,“仪温,我今日跟着师父去给慧贵妃请平安脉,正巧慧贵妃高兴,赏了我与师父好些金瓜子呢,散职了我请你吃饭!”
程书礼是与柳仪温同一批考入太医院的,年岁相当,也十分合得来。
“哎呦,现在柳太医跟着安乐宫,前程远大着呢,哪里能看得上你的这些小恩小惠啊。”张彬春路过,啧啧道。
程书礼捏住了鼻子,做出难以忍受的姿态,摆了摆手,道:“天呐,好大的酸味啊,谁今天吃柠檬了,酸的要死,仪温,咱们不理他。”
“你!”张彬春脸色憋得通红,“谁酸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能去安乐宫也是凭着方院首的功劳,不然哪里轮得到你,你是怎么进的太医院,你心知肚明。”
原本,柳仪温不想理会张彬春,从进入太医院开始他就处处与自己针对,他不明白恶意从何而来,也从未搭理过他,但不容许有人诋毁自己的师父,也不容许诋毁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
柳仪温拉住了想要上前辩驳一二的程书礼,言辞严谨,“张彬春,你我都是自己考上太医院的,其中所要付出的努力各自知晓,你如此说是不是在指正太医院不公允,陛下不公允?还是你的成绩得来不正,所以要处处怀疑他人?”
“我……我没有这么说,你别信口雌黄!”张彬春瞬间变了脸色,有种被人诬陷的耻辱感。
“信口雌黄的人是你,如果你对考试结果存在疑虑大可以去太常司去礼部调取医卷来看看是否有偏颇。”柳仪温步步不让。
程书礼接着补刀,“就是啊,你说仪温是因为方院首的缘故才在安乐宫得脸,那你的父亲亦是御医是副院使,你能在椒房宫侍奉皇后娘娘是否也是你父亲的缘故呢?”
“我……”张彬春的脸色红了白,白了又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人纷纷朝他们这边望来,投来探究的目光。
都是十几岁的少年,血气方刚,怒气上涌之后便不管不顾了,甚至还想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