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一听身上穿着的衣服竟然是林容服装店里卖的,脸色立即就难看起来了,她扯着衣服上的标示:“你看看,这可是牌子!我们家娟儿说城里人都穿这个,林容那个小破服装店能做出这么好的衣服?”
周老太这一扯这衣服标示反而让围观的人更确认了:“没错,这确实林容服装店的衣服。她做了好几个衣服牌子呢,这个牌子我们这里卖的最好。还有个牌子的衣服上面有个骷髅头,听说是大城市的小年轻都爱穿。啧啧,现在小孩儿也不怕忌讳!”
“做那么多牌子干什么?”
“说是衣服样子不一样,不好放在一块儿卖。有给老人穿的,有给小孩儿穿的,有给小姑娘穿的。有的牌子还有洋名儿呢,还有个专门做运动服的。我还给我们家小子买过她们家的一套运动服呢,还真结实!听说林容专门找人做的料子,我家小子多皮呀,穿着爬山下河都没毛病。”
“哎呦,这么多牌子,林容她自己怕是都不记得了,那难怪周老太太也看不出来衣服是林容店里卖的了。”
“林容那脑子都能考上大学,这还能记不住自家的产业?”
“林容考得就是成人高考,跟正经儿的高考还是不一样。”
“那下来了也有文凭啊,听说不耽误往上考什么研学生,我想让我家闺女也考一回,万一往后有用呢。姑娘本来就力气比不过男的,再不多读两年书,找个能赚钱的轻省活儿,往后可不是等着被男人欺负?现在家里,谁能赚钱谁腰杆子硬。看看林容,现在是越来越有气派了。”
“那叫研究生,啥研学生啊?”
……
众人不知不觉又把话题转到了林容身上,这村里一年到头婚丧嫁娶的事多了,哪怕像周家这样娶了个城里媳妇儿,也没什么新鲜的。但村里可就出了一个林容,她走得每一步都是村里人没见过的路子。
其实林容都有好一阵没回村里了,但也挡不住村里人闲得没事儿就议论林容。有对林容羡慕的,自然少不了对林容说酸话,可无论在外面怎么议论林容,回家都要掐着自己儿女的耳朵,让儿女们都努力学着林容的样子活。
周老太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直到婚礼结束,她都没有再露出笑来。一办完婚礼,宾客散尽。因为周老太和周正都不大乐意跟村里人来往,也没人愿意留下来再闹,整个院子立时就冷下来了。
周老太回屋子就冷着脸把衣服换了,然后丢给了刘娟,语气里压不住愤怒:“老二媳妇,我知道你给我买衣服是好心,但也看看是谁家卖的呀。那个林容是把我家钱卷了跑掉的毒妇,我们家跟她是死仇!你怎么能买她的衣服?让我这回丢尽人了!”
刘娟脸皮薄,但是就羞恼地哭了起来:“阿姨,我也不知道这是林容家的呀。我是看着款式好,正好合适你这个年龄穿,我才买来的。”
周老太听着刘娟还喊她“阿姨”,脸色就更难看了,冲着周正嚷起来:“快来看看你媳妇,这都收了红包,怎么还不改口呢?”
周正也过来,对刘娟皱眉说:“怎么还叫阿姨呢?”
刘娟哭着喊了一声“妈”,就转身进了里屋。
周老太指着刘娟,对着周正抱怨:“你听听,这大喜的日子,又这么哭着喊人的么?是不是故意哭丧我?”
周正自觉刘娟已经是他的人了,就不大再愿意对刘娟上心,便对周老太劝着:“妈,你别生气了,我过会儿说说她。”
周老太的脸色这才好些:“你这点就比你大哥强,你大哥在的时候,可护着林容了。我在背后都不能说一说她,要不是你大哥惯的,能给林容养出这么大的胆子?你看看她这能作的,我看省城都装不下她了。”
周老太的日子过得越是不好,越是恨林容恨得牙痒痒,骂起林容来就没个头。
周正不耐烦听下去,找了个去教训刘娟的借口,就转身进了里屋。里屋的炕边上搭了块手帕,刘娟就虚虚地坐在手帕上,早起化的妆这会儿都哭花了。
见到周正进来,刘娟就忍不住委屈地哭着:“我也是一番好心,谁知道那衣服是林容家的呀?而且怎么就深仇大恨了?我也没瞧见林容怎么着你家,就听着你妈在说林容了。人家现在是企业家了,都上报纸了,她心里哪儿还有周家这点事?”
周正听着刘娟的话,脸就沉了下来。周正虽然不至于跟着周老太一样追着骂林容,但他心里跟周老太一样恨林容。也是林容过得越好,他越不舒服。听着刘娟话里竟然对林容有些赞许的意思,周正心中大为不快,看着刘娟越发地不顺眼。
“我妈年纪大了,又是农村人,你跟她计较什么呀?她养我到大不容易,说一句就说一句了。她要说我了,我都得受着。”周正皱眉说。
刘娟不服气:“你是她的宝贝儿子,怎么能说你?就只会说我。说我这也不对,说我那也不对,我哪里知道你们村子这么多规矩嘛……”
周正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今天累了,我们先休息,就不要再说那么多了。你跟她个老人家计较什么?”
古人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现实是一整天的婚礼忙下来,真没几个人有心思再做别的事。更何况周正早在跟刘娟领证后就同房过了,这会儿周正脱了衣服只想睡觉。
刘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什么?睡这里?这怎么能睡呢?”
周老太本就不是能个做活的人,虽然为了办婚礼她还是把周家收拾了一下,但不过做了个面儿上光,只将主屋跟院子弄得还能看得过去。这外人不来的里屋,周老太就一点都没有打扫过,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周正心里其实也嫌弃里屋脏,但现在他更想给刘娟一个教训,刘娟都已经是他的人了,有些规矩必须得立起来。
周正就做出一副忍不住怒气的样子:“脏么?我们都住惯这地方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农村人?怎么?现在嫌弃起我了?你要是嫌弃我,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没有嫌弃……”刘娟见往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的周正,突然生气了,就有些慌了。
刘娟觉得她也许真的做得过分了,不然怎么会让温和儒雅的周正这么生气,就连忙哭着解释:“我怎么会嫌弃农村人啊?林容也是农村出来的,不也比我们这些城里人有本事?我们虽然住在城里,但是哪儿个敢说先辈没种过地?嫌弃农民,不就是嫌弃我们自己么?我只是觉得这个屋子有些脏”
可刘娟解释了这么多,周正就只听到刘娟竟然又在夸林容有本事。周正心中更加恼怒,一转身就扯了床被子闭上了眼睛。刘娟见周正不再理她了,又委屈又着急,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新婚之夜,刘娟就这么哭过去了。天刚亮,哭了一夜的刘娟就被周老太喊去做早饭,然后周老太嫌弃刘娟的声音不断传进屋里。
周正也睁开了眼睛,他这一晚上也没怎么睡觉,屋子里确实太脏了,尘土太大,他也住不惯。但即便受罪,周正也想给刘娟一个教训,他得让刘娟知道,这个家究竟是谁做主!不然刘娟还当自己是大姑娘,等着他哄呢
直到把饭菜摆上桌子,周老太嫌弃刘娟的声音依旧不断:“这城里的姑娘就是娇贵啊,又不能碰凉水,又不能搬东西。两个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样,咋了?嫁进来委屈你了?不是夸我们家老二,就他的条件,有的事城里小姑娘找她。比你条件好的,有的是!现在老二就是想再找,也能找个黄花大姑娘。”
周正听着也差不多了,就从里屋出来,对周老太使了个眼色说:“妈,行了,别说了。娟儿她从来没学过这些,你慢慢教她嘛。她很聪明啊,你只要仔细教,她一准儿学得会。是吧,娟儿?”
原本听了周老太的话,正委屈地直掉眼泪的刘娟见周正又变得温和体贴,竟然护着她,心中顿觉安慰
刘娟就忙挨在了周正身边,连连点头:“我肯定能学会的。”
刘娟说完,又听了周正几句安慰,越发想着努力表现一把。刘娟这个出嫁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里姑娘,竟然在大家吃完早饭后,主动收拾了碗筷。
周老太撇了嘴,私底下对着周正嘀咕:“就知道心疼媳妇儿,才说了几句就护着?”
周正跟刘娟谈着这么久恋爱,对刘娟的脾气心里有数:“一点点来,这事急不来,我有法子调理她。我保证她将来老老实实地伺候你。”
周老太这才笑了:“你能这么说,我这个做妈的就放心了。为了娶这个城里儿媳妇,我们花了那么多钱买房子,可不能亏了。这伺候婆婆的事,儿媳妇不做,难道等着男人做?”
周正没在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怎么调理刘娟,周正在跟刘娟谈恋爱的时候就想好了。只要他跟刘娟的结婚证办下来,两人一起睡过了,那一切都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