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是医学上无形的肾上腺素,学生们纷纷从座位上起身,精神抖擞,都是展开翅膀飞翔的鸟,笼子关不住他们。
应羽泽作业不拿,书包也不背,季小明好歹还拿本书回去给妈一个交代,“应哥,你这有点过分了吧。”
应羽泽往外走,“哪过分了?”
“你不带书本回家啊,我还带本回去呢。”
应羽泽看着他手里的语文书,“我没有读睡前故事的习惯。”
“……”
校园里路灯大开,一眼望去是往校门口进军的学生部队,应羽泽晃着钥匙去取摩托,学校里骑电瓶车和自行车上下学的学生不少,专门在校北边设立了学生专属的停车场。
“茜茜,多大点事,我一会带你去兜兜风,风一吹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一个女生骑在自己的粉色小电驴上,伸手把头盔递给站在她身边的同学,同学心情不佳,停车场这边怕发生撞车事故,灯打的是最亮的,几盏灯亮度又大又密集,是独特的明亮夜色,自然蚊虫吸引的也多。
方月茜哭了一晚上,眼睛泡泡的睁不开,眼周皮肤红肿,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再哭可就不漂亮了。”同伴吓唬她。
方月茜平时爱美,一听连忙问,“我现在很丑吗?”
“不丑,可漂亮了,你可是咱五班最漂亮的班花。”
五班班花。
应羽泽耳朵动了动,踢起撑顶带着头盔驶出停车场这片区域,他整个人太过惹眼,方月茜看见后又抿住了嘴,暗自神伤地低下头。
应羽泽到家时间是晚上十点半,应胜君还没睡,她周一早上才会返回学校继续住宿生活,听见应羽泽回来的动静从房间里出来堵他。
“你回来了。”
稀奇,应胜君平时什么时候刻意等过他,小姑娘脸上笑嘻嘻的,不是平时翻他白眼的态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应羽泽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对方准有事求他,“什么事?”
应胜君撞撞他肩膀,“我听说你们学校门口早餐挺好吃的,你每天买点带学校吃,别老不吃早饭。”
应羽泽抱起手臂,挑起眉尾看着她,“这么关心我?”
应胜君磨磨蹭蹭说出下一句,“顺便再给小筠哥哥带一份。”
应羽泽冷笑,他就知道,想起停车场五班班花伤心欲绝的可怜样,都是喜欢周筠的人,应羽泽不自觉把场景带入到了应胜君身上,周筠死板没人情,喜欢他做什么。
妹妹喜欢上周筠,他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不带,我不吃早饭。”
“别啊,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你不知道阑尾炎什么的病就是因为不吃早饭引起的吗?”应胜君,“你之前不想吃,小筠哥哥每天早到校做值日生没办法吃,这样你买两份,等他做完值日生花几分钟时间把早饭一起吃了,多完美啊。”
完美在哪?完美他给周筠买早饭还要巴巴送过去。
到时候兴许还会给他按个贿赂学生会长的名头再扣他两分。
不对,别人扣两分,他是扣五分。
“没门。”应羽泽心都碎八掰了,提醒应胜君,“你别喜欢周筠,他不是好人。”
“小筠哥哥怎么不是好人了!”应胜君话还没说完,应羽泽已经关上了房门。
关上门还能听见应胜君在门外滋哇乱叫,“小筠哥哥的好你不知道!”
“好个屁。”
应羽泽撩起衣服边脱边走进了浴室,十五分钟后伴着雾气腾腾的水气走出来,周筠晚上十二点屋里灯还亮着学习,他十点半到家,十点五十洗完澡,十点五十一就上床上睡觉。
周筠学到晚上十二点灯火明亮,谁管他,老子倒头就睡。
应羽泽身体好,睡眠质量佳,没两分钟就睡成了死猪,他注重个人隐私,平时在家里不会有人不经他同意擅自闯入房间的情况,更不可能有人在他睡觉时开他房间灯。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应羽泽被豆浆色顶面挂着的白炽灯晃醒,睡眼惺忪,被打扰好觉让他心情荡入低谷。
谁进了他屋?
压着火起来,高度不是以往熟悉的一米八八,视野所及一堆凳子腿桌子脚,仰抬起头一把书桌椅参天高大,应羽泽站在原地当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什么情况?他还没醒还是睡傻了?
他所在位置是某个人的卧室,房间主人能看出来是名学生,书桌对窗,书包一条带子挂在椅子背上固定,右侧是一张单人床,床单被套风格混乱,深灰色的床单配一条田园碎花被,杂草丛里插一朵大玫瑰。
他好像变成一只蚂蚁,一切的事物于他都如此巨大,他站在床边,甚至看不到床面。
应羽泽不明原因,直到他张嘴说了句话。
应羽泽:……
嘭——一只胖狗导弹样撞开二楼卧室窄长的房门,风驰电磁地跑了出去,两只耳朵向后飞起,四条短腿并用,横冲直撞间整只狗在空中腾空,以先天的四肢优势,腾空高度达到惊人的二十厘米。
不对,不对!
二楼格局拥挤,一间单人卧室一间卫生间就是全貌,门并排在一面墙,左边是通往一楼窄高的楼梯。
应羽泽现在的身体面对几米高的楼梯如孤身跳断头崖,跑到楼梯口速度不减,他的狗脑一点不带思考,直接迈腿飞下去。
世界上没有可怕的困难,只有勇敢的狗子。
一阵地动山摇下到一楼,应羽泽逃荒般飞奔到这里,还不等看清屋内格局先发现了镜子,一面如高楼大厦壮阔巍峨的全身镜。
他一扭一扭快速过去,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把八十岁老妇帅到失声尖叫的帅脸消失,取而代之是一张憨态可掬的狗头,短粗的四肢,肥美的身躯还有爱心形的翘屁。
应羽泽凉气倒吸,他变成了一只大屁股柯基!
盘好头发,保安服穿戴整齐,孙俏刚要换鞋出门上夜班就听见身后霹雳乓啷一阵晃响,回头,家里刚养一个月的柯基在镜子前迈着短腿来来回回渡步,甚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
“汪?”
“……”
“汪!”
孙俏走过来,“富贵儿怎么了?饿了?”
柯基没什么爱好,只喜欢在夜深人静时来点夜宵。
它是周筠打暑假工时抱回来的,孙俏难得休假回家就看见家里小院多了条狗,当时周筠去隔壁给老太太修收音机不在,孙俏以为是谁家狗跑进来了,周筠回来跟她说才知道是她家的。
白色爪子,毛发是黄白相间的云朵图案,立耳尖尖,是条断尾柯基。
周筠是个有责任心的孩子,孙俏知道他要养狗没有反对。
每只黄狗都有个统一的名字,“富贵儿。”
孙俏一直这么叫柯基。
应羽泽在看见孙俏后整条狗都不好了,老太太家隔壁邻居孙阿姨,那这里不就是!
“妈,说很多次了,它叫大壮。”
周筠洗完牛奶杯从厨房里出来,穿着校服短袖和裤子,脚踩一双卡通胶皮拖鞋,大脸猫图案。
孙俏一拍头,“我总忘,小时候村里的狗都叫富贵儿,看见它就想叫这名。”
她这回改口,“大壮刚才突然从楼上跑下来吓我一跳,估计是饿了。”
平时柯基就爱在这个点吃饭,现在饿,周筠一点不意外,从嵌在墙壁上的柜格里把狗粮拿出来,准备给狗喂食。
“大壮过来。”
他熟练对柯基做个“来”的手势,只见柯基四肢站地一动不动。
嗯?搁以前早跑到饭盆边等吃。
周筠拿着狗粮走到狗旁边,谁知柯基竟倒退一步,他察觉不对劲儿,蹲下来。
柯基抬头斜眼看人,眼珠侧面露出眼白,像美瞳滑片,脑袋半侧着,脖子堆出三层游泳圈。
看着斜眼堆脖看人的柯基,周筠:它今天眼神怎么贱贱的。
“小筠,妈走了。”孙俏换好鞋出门,看眼时间,再不走就迟到了。
“嗯。”
周筠起来去送孙俏,一来一回没两分钟功夫,应羽泽跑的时间都没有。
变成周筠养的狗,这比要他命还难受。人间世事疲惫,老天作弄人类。老天爷,我恨!
应羽泽垂头丧气趴在地板上,耳朵和尾巴是狗心情的表现,柯基是断尾,耳朵成了情绪唯一的显示屏,两只小于号耳朵捏了吧唧地垂着。
周筠想让狗吃东西把它的饭盆拿了过来,撑开狗粮袋用量杯挖两杯出来倒在狗盆里。
褐色颗粒装狗粮在狗盆里堆成一座小山,周筠推着盆边往应羽泽脸前送送。
应羽泽狗头一甩,他只是变成狗又不是真狗,想让他吃狗粮,没门儿!
“怎么不吃?”
应羽泽懒得搭理他,周筠见狗不吃直接蹲在他身边不走了,这破天荒的事让应羽泽有些受宠若惊。
脸上一天到晚没个表情,对人都不屑一顾,居然会关心动物。更准确地说,应羽泽意外周筠有爱心,狗不吃饭还陪着。
他不是没养过宠物,小时候养过只鸟儿,不吃饭时是着急,甚至会轻声细语地哄让祖宗多吃点。
周筠也会哄狗吃饭?
现在他是狗,一想到周筠哄他,身上毛都炸起来了。
别搞,不吃那套。他去看周筠,发现人蹲在他旁边并没有任何要哄他的意思,五指纤细的手拿着温热的手机查询着什么。
遇到困难,该做的不是祈求老天等待神迹降临,而是找出解决办法。
柯基一个月前他抱回家时做了全身体检,没有病,现在不吃饭,唯一的可能就是狗粮吃腻了,不爱吃了。
现在大晚上宠物店都关门歇店,他没办法给狗换新狗粮。
周筠直接在浏览器搜索:狗除了狗粮还爱吃什么?
他的模样太认真,整得应羽泽有些好奇,本能地抬起前肢,伸脖子去看,看到周筠的搜索内容和浏览器给出的答案,一头扎进了狗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