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杵在这干什么呢?”殿外传来一个声音。
耿清宁正“晕”着,自是不能睁眼去看的,只听见那老成持重的声音说道,“给小主们教规矩,就是这样教的不成?”
张嬷嬷扭头去看,忙站起身来,这些前途未定的小主们和掌管宫务的主位娘娘比起来,那是连娘娘们的小指甲都比不过。
她微弓着腰,露出谄媚的笑容,“哎哟,我道是谁呢,原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云嬷嬷,您有事派下面的小子们说一声便是了,竟劳烦您亲自过来。”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云嬷嬷对这些名道都一清二楚,平常自是不管的,只是这地上躺的是娘娘开口留的人,她才不得不出言打断。
“没什么大事,就是德妃娘娘让来看看,小主们有没有什么欠缺的”,云嬷嬷露出三分亲近之意,靠近张嬷嬷的耳边说低声说话,“张妹妹你糊涂啊,小主们都金贵的很,寒冬腊月的,冷茶伤了身子可是不利子嗣的”。
这些秀女都是经过选秀留下来的,或是留在万岁爷身边,或是赐给宗室,都是给爱新觉罗家延续血脉之人。
看着张嬷嬷变色变幻,她张了张嘴,勉强说些辩解之言,“耿小主身子燥热,妹妹才出此下策,老姐姐放心,下次必是不会了”
放心,下次她会做的更隐蔽一点,不让任何人抓住把柄。
云嬷嬷何尝不明白她的未说之意,只是这耿氏看着身体还行,怎会如此不中用,看来要和娘娘说道说道了。
“你是个明白人”云嬷嬷赞同的点点头,“身子燥热的话,饿个两顿也就是了”
在宫里,只有主位娘娘们有那个体面请御医,下面的小主们,有一个算一个,喝点药渣子那都是主位娘娘开恩,至于下面的宫女太监,生病了就是熬,熬不过去就一卷铺盖扔出去,宫里留不得这般不中用之人。
“叫宫女太监们给她搬回屋子里罢,都是小主,怪不体面的”,云嬷嬷抬了抬下巴,自是有小宫女小太监赶上前巴结做事,“其他的小主先跟着去偏殿学规矩罢”
这可是连严苛的张嬷嬷都巴结的人,秀女们俱是行礼应是,默默退下。
云嬷嬷自是回礼,口中连道不敢,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听见关门声,耿清宁也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又等了好一会儿,认真倾听发现屋内毫无动静,这才“醒”过来。
刚才幸好来了个德妃娘娘身边的得用人,她才逃过一劫,否则为了完成任务,这皮肉之苦怕是避无可避。
【我这个任务完成了没?】
虽说是病遁,但是确实逃开了学规矩之事。
【当前任务进度33%,恭喜您获得豪华盒饭一天、白银五两、清宫规矩大全灌输中……】
耿清宁眼睁睁看着空无一物的手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豪华木质饭盒,荷包也变得沉甸甸的。
完成任务竟还有这种好事?!耿清宁来这里这几天,每顿只一个荤菜并一个素菜。
素菜尚且可以入口,只是那荤菜送过来时已经完全凉透,上面飘着一层白花花的猪油,看得人全无胃口。
也不是没有好的,只不过俱需银钱开路,耿清宁在原身箱笼里倒也找到两张小额的银票,可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进账,根本不敢用来打点。
耿清宁看着面前的粉蒸排骨,水煮肉片,油焖大虾,并两样翠绿的时蔬,盒子里还有一瓶酸酸甜甜的果汁。
咸鱼系统好,咸鱼系统妙,这个咸鱼,她当定了。
【咸鱼系统保证您躺的开心,躺的愉快,躺的无后顾之忧。】
耿清宁摸着平坦紧致的小腹,年轻就是好啊,那么一大盒饭吃下去,竟然没有鼓起来,还是没有一丝赘肉。
也对,毕竟还在长身体,不过虽然年龄小,这胸前可是沉甸甸、鼓鼓囊囊的,穿着直筒的旗装,仍然撑出一道妙曼的曲线。
可惜这些都便宜了她这个异世之魂。
不过话又说回来,原身到底是被谁害死的?耿清宁自知不是人精,这宫里又人生地不熟的,想找到害她之人只怕难如登天。
只一点,这外面送来的膳食真的要小心再小心了。今天有咸鱼系统的豪华盒饭,可明天怎么办?
耿清宁没想到自己是多虑了,第二天一大早,张嬷嬷就趾高气昂的来到她的房间,阴阳怪气的点她,“耿小主,这宫里不比外头,您要是能爬起来,还是跟着奴婢起来学规矩罢”。
“不过……”张嬷嬷话音一转,“奴婢在这储秀宫也是有几分颜面的,您要是想歇着,也不是不能商量……”
耿清宁瞬间就想到996时的甲方,这哪是商量,不就是明摆着要好处?
要不要答应她?反正脑海里显示任务进度只有33%,只怕还得两天才行。
耿清宁摸摸荷包里还没捂热得五两银子,心中有些不舍,她抬头去看张嬷嬷,只见她一双吊梢眼正不耐烦的打量着自己,眼中满是轻蔑和不屑。
跟讨厌的领导一模一样,不,甚至比领导更加讨厌。
耿清宁虽怂但怒,她一下子躺回床上,“嬷嬷还是请回罢,我这边只怕还是病的起不来身……”
果然一副包衣奴才秧子的穷酸样,连银子都掏不出来,张嬷嬷撇一撇嘴角,什么病的起不来,她看是饿的爬不起来罢。
“小主既病着,依奴婢看今天的膳食还是别上了”,张嬷嬷甩一甩手中苏绣的帕子,“昨日云嬷嬷交代的,要饿上几天,小主且歇着吧”。
张嬷嬷虽口口声声说些奴婢下人,那做派只怕比主位娘娘还要大,云嬷嬷明明说了两顿,她却拿着鸡毛当令剑,全当她当时晕过去,无可辩驳。
耿清宁眯着眼睛看那帕子,如果她还没记错的话,这个苏绣的帕子昨日实在佟佳玉儿手中捏着,还有那缠丝玛瑙镯子,是魏姐姐手腕上带的。
张嬷嬷交代身边的小宫女,“今个这屋的茶水、点心、膳食,一个都不许上,让咱们耿小主好好养病。”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屋内的箱笼,像是看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
好歹毒的老嬷嬷,若是个真正生病,又拿不出银钱的秀女在这儿,怕不是要活生生的饿死、渴死、病死。
耿清宁露出一个微笑,只是那笑意未到眼底,“我还病着,便不送嬷嬷了,只盼嬷嬷万福金安”
这梁子,咱们是结下了。
小贱人,别以为她听不出来在咒她,只是她没有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历年储秀宫报病去世的秀女还少吗?又见过哪个官家老爷、福晋们来闹。
不过都是些无福之人,受不住这紫禁城的泼天富贵罢了。
整整三日,耿清宁的厢房里是无人敢进,更无一粒米一杯水。
当然,也就没人知道耿清宁每天三顿豪华盒饭,从海到空、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想吃什么,饭盒里就出现什么,甚至饭后还有水果零食。
而且脑海里的任务进度,也在第三天到到达了百分之百,现在耿清宁的荷包里共有白银十五两,只有清宫规矩大全还剩一点点进度,眼看着就要走到尽头。
吃饱喝足睡得香的耿清宁美滋滋的把玩着荷包,装病之人自是不能乱跑乱逛,这样无拘无束的过了两三天,时光也挺难消磨的。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耿小主,主位娘娘们来了,让所有的秀女都去偏殿里候着”。
主位娘娘们来了?
耿清宁忙从床上起身,对着镜子看自己有没有失礼的地方。
镜子里的少女虽身着秀女制式旗装,头上梳的是统一的两把头,但是白里透红的气色,还有带着满满胶原蛋白的娇俏小脸,满满的透着青春活力。
“来了,来了”。
耿清宁边应声边往头上插了一个银制的流苏簪子,她当下属的守则就是不出头,随大众,绝不做扎领导眼的那个人,银制的就很好。
她应该是最后一个,到的时候偏殿里安静极了,往日有些嘈杂的众秀女此刻都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但沉默却遮挡不住浮动的人心。
万岁爷忙于国事日理万机,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向来是娘娘们做主的。
今日之后,或凤凰飞天,或山鸡走地,自此便分明了。
耿清宁看着周围的秀女,她们放在现代不过是个高中生罢了,现在却紧张的等着上位者的安排。
云嬷嬷从大殿中出来,她面带笑意,十分和善的模样,还安慰偏殿内的秀女们。
“不过是娘娘们来了兴致,唤各位小主陪着说说话,不是什么大事,莫要紧张。”
话虽如此,秀女们却没有一个放松的,只是面上勉强附和道,“娘娘们自是和善的”。
云嬷嬷不再劝,领着张嬷嬷及排在前面的几个秀女进了大殿。
不过一会儿,这几个秀女都喜笑颜开的出来了,身边跟着几个抱着东西的小宫女。
“娘娘果真亲善,竟都得了赏赐”,旁边的秀女们议论纷纷。
这些赏赐不见得有富贵出身秀女带的东西好,但这是赏赐、是体面。
无论怎么说,众秀女包括耿清宁也不由得放松下来,若只是个给秀女们以及身后的势力增加体面的过场,那她就不用担心了。
日头越来越高,偏殿的人也越来越少,只剩下几个汉军旗的秀女,因身份最低排在最后。
“小主们,跟奴婢走吧”,引路的人是白翠,她可是储秀宫的大宫女,但是在娘娘面前竟被当成跑腿的粗使宫女使唤。
耿清宁垂下眼睑,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并着身边的几个秀女鱼贯进了殿内跪在了大殿上。
储秀宫的地面铺的是上好的青砖,走在上面花盆底会敲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最受宫里娘娘们的喜爱。
可对于跪在地上的耿清宁来说,夹棉的衣服也挡不住那刺骨的寒意,她不敢抬头,只垂首看着地面,余光瞥见来来回回走动的小太监服饰。
等到走动的人越来越少,顶上才传来爽朗带笑打趣声,“就让这几个秀女伺候用膳吧,也看看张嬷嬷把秀女们调教的如何?”
“能给宜妃娘娘侍膳,怕不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个陌生声音没听过,但这个谄媚的声音应该是张嬷嬷的,耿清宁苦中作乐的想着,微不可见的挪动疼痛冰冷的膝盖,转移注意力之后,感觉疼痛也不是那么明显了。
“小主们,麻利些罢”,当着娘娘们的面,张嬷嬷倒是有了三分客气,“魏小主,陈小主,耿……小主?”
这个两天没吃饭的倒霉小主怎么还活着呢?
不对,这个耿小主什么规矩都没学,怎么伺候娘娘们用膳?若是中途犯了错,岂不是还要怪罪到她身上来?
张嬷嬷眼珠子一转,瞬间想到一个主意,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嘭嘭的磕起头来。
“宜妃娘娘,德妃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耿清宁也微微抬头,这个张嬷嬷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只见张嬷嬷调转了方向,把手指向了她。
??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这个时候害她?
“这个耿小主,奴婢实在不敢让她伺候娘娘们,前些天装晕,这几天又装病,奴婢好心劝说,还被她赶了出去”。
张嬷嬷只觉得这招简直太明智了,既祸水东引,又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耿小主一点规矩没学着,净学会了偷奸耍滑,奴婢是怕她扰了娘娘们用膳的兴致”
“哦?果真如此?”耿清宁看见一个淡雅脱俗,如同空谷幽兰的女子开了口,只是她看过来的眼神淡漠至极,话中亦有几分肃杀之意。
耿清宁的危险雷达瞬间拉响警报,她感觉自己仿佛置于悬崖上方,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