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离觉得作为一名性格很直男的研究人员,自己本身已经很呆板了。
没想到齐暮楚说起话来竟然比他还直。
这简直颠覆了霸总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不过想起在此之前他们说话或许都不过百句,纪离:或许自己还是并不了解这个人吧……
个鬼啊!
就算他再不了解齐暮楚,也不觉得对方会问他这种问题。
什么质量……数量……
啊呸呸呸,都不可能的!
以往齐暮楚回来,两个人都是关灯做事,天亮以后若无其事的!
纪离不禁下意识看向齐暮楚,对方还是一套整齐矜贵的西装。
不是昨晚的那套。
只是从领口到袖口依旧打理得十分规整,还打了领带。
搭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五指修长,手腕上高端手表低调却又醒目,不再是那种西装暴徒的感觉,简直就是小说里标准的霸道总裁,商业精英……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在大白天的问他质量和数量??
“那个,齐总,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这次回来以后就怪怪的?”
由于结婚以后沟通少,两人之间也没什么统一的昵称,纪离一般都叫对方齐总的。
他没觉得哪里不对,齐暮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食指在上面有规律的敲击了几次,感觉他有点烦躁一样。
之后,齐暮楚才说:“没事。”
“咱们到了。”
车子随即平稳停下,正好停在纪离要去的教学楼门口。
“是这里吧?”
纪离的学校,齐暮楚不是第一次来。
但纪离如今担任讲师授课的教学楼是哪幢,他却不是很确定。
“对,就这儿。”
快到上课的时间,纪离也不再追问,再次下意识向齐暮楚礼貌道谢后,他推开了车门。
“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好。”齐暮楚说。
一直看着青年汇入学生人群,一溜小跑着步入教学楼,再也看不见背影,齐暮楚才收回视线,重新发动车子。
刚才的工作事宜还没聊完,他重新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齐总,您那边没什么事情吧?”
助理徐轻的声音有些紧张。
刚才工作才交代到一半儿,齐总就突然挂断电话说等会再说,作为齐总身边的第一特助,徐轻不得不跟着紧张,毕竟齐总有强迫症,这种情况在以前极少发生,每次发生都必有大事。
“没什么事,刚送我老婆去学校。”齐暮楚声音平静地叙述。
徐轻:???……
徐轻心里一惊,作为跟在齐总身边时间最久的老人,也是齐暮楚的同门师弟,他太熟悉齐暮楚的脾气秉性了。
上一次在跟某跨国公司老总谈完事情后,对方提出想要齐总陪同去一趟机场,齐总都没答应,当场说那样太浪费时间,是无谓消耗……
再说就算是要送夫人去学校,也不必齐总撂下工作亲自去送,大可以叫司机去啊?
……
“复星实业的事就按我说的办,还有什么别的事?你继续说。”
因为徐轻的一时沉默,齐总平静的声音里又多了几许不耐和催促。
“哦哦哦好的!”徐轻瞬间回神,继续汇报近两天的工作,以及需要请示的问题。
直到正事彻底聊完,他才敢松一口气,稍作犹豫后,徐轻还是问出个私人问题:“齐总,您的身体好一点了么?”
徐轻认为,齐总忽然紧急处理手头上的事物赶回滨城,还有如今的反常,都跟前不久的那次车祸有关。
大概一个半月以前,齐总在出差的路上经历了一场车祸。
人虽然没事但却伤到了头部,然后那之后齐总就不大正常了。
……表现就是他坚称别人要害他,并且开始疯狂关注夫人的动态和动向,甚至才在病床上躺了几天就坚持起来工作,并从那一天开始将全部工作重心都往夫人所在的滨城转移。
用齐总那段时期的话说,就是他们都生活在一本买股文里,夫人——也就是纪教授,是书里的万人迷主角受,而齐总虽然目前还是夫人的老公,但也只是一个即将下线的炮灰攻而已。
他们周围所有的人都觊觎着纪教授,想要将纪教授从齐总身边夺走。
徐轻:……
为此徐轻还刻意在网上找了本买股文来拜读和学习。
主要是在齐总的眼中,纪教授身边的所有人不是优质股就是大炮灰,他们的目标整齐划一、统统都是要把纪教授抢走、占为己有,搞得徐轻既要调查这个又要打听那个,着实让他很摸不着头绪。
徐轻认为,这一切还是要从车祸前,某不正经的赵姓资本家硬塞给齐总的那本买股文的锅。
……谁好端端的硬被说成是书里同名炮灰,之后又经历了那么严重的车祸,都容易调整不过来。
更何况,纪教授还不是一般人。
他的确很具备书里主角受所拥有的那些优点,不管是相貌还是才能,都那么的令万众瞩目,万里挑一,追求者会很多也不奇怪。
还有齐总与纪教授的感情,唔,两个人是相亲结婚,见面次数都是能数过来的,没感情基础,这样的齐总也的确很符合书中炮灰老公的定位……
搞得徐轻都快相信他们所在的世界真就是一本书中了。
当然跟徐轻一起恶补买股文的,还有齐总本人。
在此之前,一切文学小说类的书籍都进入不了齐总的生活。
这点徐轻也理解,连喝咖啡都要看报表的人,哪有那个闲情逸致欣赏文学。
不过让徐轻不理解的是,既然都知道是穿书,也大致知道是什么剧情,那么齐总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回到滨城、回到纪教授身边,而是要硬挺上一个多月,继续投入工作,直到把手头上的工作都转移再动身回来?
齐总头上的伤可才刚好不久。
正常人担心自己被挖墙脚的时候,不应该第一时间回家看看么?
而且齐总到现在还都不让告诉纪教授,他出过车祸……
这种需要在“主角受”面前卖惨、刷存在感,博取同情和感情进而牢牢抓住对方的机会,齐总全部都生生浪费了……
“您头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医生建议还是不能剧烈运动,药也要按时吃……”徐轻按照以往惯例,例行对老板的健康进行叮咛。
“我知道。”齐暮楚表示。
“那骆总和夫人的事,咱还查吗?”
……骆总是经常出现在夫人身边的一男的。
初步判定他与夫人是发小关系。
而以徐轻这段时间积累的专业经验,感觉他跟夫人之间可能以前有故事,也可能以前没有故事;未来可能会有故事,也可能一直都没有故事……
如果想知道到底有没有故事,还得近一步取证查清……
“不用了。”齐暮楚直接说。
“……哦。”徐轻直接按住自己的好奇心,下意识答应。
之后一想也是,齐总这回回来了,基本上也不用再走了,骆总跟夫人是什么关系他也可以亲自查看了。
话说到这里,徐轻还是忍不住问出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那为什么不告诉夫人您受伤的事?当时咱们在绥州,离这也不远,想必夫人也能抽出时间过去照顾您,这样您也不用担心外面的人和夫人……”
“一点小事,没有必要告诉他让他担心。”
齐暮楚那边传来两声嘟嘟的喇叭声,听起来也变吵闹了许多,是车子已经汇入早高峰的浪潮。
徐轻:……
那是一点小事么?
齐总刚受伤住院那会儿,都坚信是那些“股票”和“炮灰”在暗杀他了!
甭管穿书是真是假,齐总当时可是真的受了伤,还有那么严重的脑震荡,在他的头脑里那些“书中剧情”俨然就是全部真相。
这都能坐得住……
好吧,他们齐总真不是一般人儿。
就如同经济学报给出的评价一般:齐暮楚是商海里一条不怕死的大鲨鱼。
齐总并不是名牌大学出身,甚至大学还一度辍学、蛰伏在滨城的街头巷尾给人打工。
齐总的发家史本身就是一段传奇。
这个孤儿院里走出来的高个子青年,在年仅二十五岁的时候就凭借其独到的才华和眼光打造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就连那些已经富过三代的大佬们也要在生意场上给他几分面子、征询他的意见。
可旁人看来是传奇。
这几年一直跟在齐总身边的徐轻却知道没有人能随便成功。
从十几岁在地头蛇眼皮下倒卖商品开始,哪一次齐总不都是赌上性命去搏?
那么想必这一次,齐总也不会被区区穿书的命运所吓住!
不就是几个想要给他戴绿帽子顺便弄死他的炮灰么?齐总能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徐轻再一次觉得热血澎湃,不禁对自家老板的大将之风肃然起敬。
齐总的声音仍旧平静:“没别的事就先这样,挂了。”
“哦好好好。”徐轻再也不敢多言,直接断掉了电话。
主干路上,正独自一人坐在车厢里开车的齐暮楚表现如同他在电话里的声音一样,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也没有什么表情。
尽管那些书中内容还在不间断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骚扰着他的神经。
齐暮楚动作熟练的并线到马路右侧,却又在看见对面马路上的一家轻食咖啡馆后选择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掉头,驶向那家售卖早餐的咖啡馆。
不管生活在一本书里的事究竟是真是假,终究是昨晚自己没有考虑周到,导致纪离没吃早饭。
脑海中不自觉地闪现今早纪离换衣服时露出的削瘦身骨,雪白肌肤,以及腰上的那一点青迹……
齐暮楚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据他刚刚得知的消息,纪离今天只有上午这一节课,是十点钟下课。
.
“纪老师,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下课后,纪离步伐匆匆地走在走廊上头也不回。
他旁边,一个看上去还是学生的男生就跟在距离他半米远的地方。
这名年轻人穿着一身潮牌,腰上戴着铁链挂饰,头戴黑色鸭舌帽,右耳垂上还打了个耳钉,造型看起来有些轻浮。
但也多亏了他钟爱的这身行头。
向来不怎么认人的纪离才能第一眼就认出对方。
这是经济学院的学生,今年大四了,名叫秦衡。
而纪离之所以会记得这个人,还是因为……
“纪老师,你听不到吗,我喜欢你!”
秦衡见纪离埋头走路不理他,再也忍不住大喊出声。
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纪离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尖细的下颌抬起,尴尬地四处望了望。
……幸好在他发现秦衡的时候就灵机一动,选了个人少的地方走,这会儿正好就没什么人。
要不然这事情就闹大了。
没错,纪离之所以会对这名别院的学生印象深刻,是因为一周多前,这位叫秦衡的同学突然缠上了他。
但是拿秦衡的话说,他早就喜欢纪离了。
那是今年三月,樱花树旁,他偶尔瞥见阳光底下的纪离,一刹那惊为天人,从此坠入爱河、陷入疯魔,即使知道纪离是老师也义无反顾地去追求。
一开始他还是比较收敛的,只是经常去纪离的课堂上蹭课、刷存在感。
哪怕经常因为举手却答不出问题被其他同学耻笑也在所不惜,他甚至还厚脸皮地给自己编造了个是因为父母的缘故才去学的经济学,其实一直都十分钟爱物理学、每天主课不听也要来纪教授的课堂上旁听的人设。
即使纪教授跟他并没有任何私底下的交流和互动,但哪怕只是纪离的眼神越过人群落在他身上片刻,秦衡就觉得很满足了。
直到几个月后,秦衡偶然听说,纪教授已经结婚了……
他当然不相信那么年轻优秀的人竟然这么早就结婚了,但这条消息却是从理工院的其他教授口中传出,也不太可能是假的……
万分纠结痛苦的秦衡选择不再坐以待毙,不顾一切表明心意,开始猛烈地追求纪离。
纪离头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他不太懂婉拒的艺术,每次都拒绝得十分清晰明了:“可我不喜欢你。”
秦衡:“那也没关系,只要你给我个机会,我相信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纪离并不认同:“我是你的老师。”
秦衡仍不妥协:“那又怎么样,你也不过只比我大三岁!再说我今年已经大四了,很快就不是学生了!”
纪离:“可我已经结婚了。”
“……”
说到让自己最难以接受的点上,秦衡双眼通红:“我不信。”
“我观察了好几天,纪老师你一直都是一个人进出吃住,身边根本没有其他人!”
“……”纪离只得无奈解释:“我老公前段时间出差。”
“教授,你……”
直接被‘老公’两个字刺透了敏感的神经,秦衡虽然身为男性,却宁愿纪教授喜欢的是女人。
他完全接受不了对方的伴侣也是个男性,此刻一丁点“纪教授也喜欢男人”的庆幸都没有,他反而激动地咬紧牙关,仍旧坚决否定:“我不信!”
他上下打量着纪离,最终将目光落在纪离干净的、抱着书本的手上:“……你连婚戒都没戴!你们是不是感情不和?”
“……”
纪离不得不对天翻一个白眼,想说感情和不和的不好判断,但是一夜好几次是真的。
而且,就在昨晚哦。
不过他跟一小屁孩说这些干嘛?
在纪离成长的道路上,向他表白的人不少,看起来很疯魔的也不少。
秦衡在其中明显是还算很有理智的那一批,纪离压根儿就不会被他影响到心情。
他摸了摸自己的书包,直接在里面翻出一枚银亮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冲着秦衡的方向晃了晃,纪离:“这样可以了吧。”
秦衡:“……”
纪离不再理会怔愣住的年轻人,直接绕开对方走向楼梯,沿着教学楼的阶梯下楼离开。
他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有些愧疚……说到戒指,这一枚其实不是他跟齐暮楚结婚的婚戒,而是前几天他跟化学系师兄们的合作,用新型金属随意压制成的戒指。
由于只是实验衍生品,本身没什么大的价值,他跟那些化学系的教授就把它们给分了,算作工作纪念。
至于婚戒……他原本就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有时候进一些大型实验室时又不能随身携带金属,总要摘掉,后来就干脆忘记戴了。
但他记得齐暮楚的左手无名指上是戴着婚戒的……好像每次见到对方,他手上都有佩戴。
结婚对象都时时刻刻戴着婚戒证明身份,自己却没有。
这好像的确不大好。
虽然齐总平时日理万机的,似乎也没发现他没戴戒指的问题。
不过出于公平,纪离还是决定回家就把婚戒找出来戴上。
他这边正思考着,楼梯之上的秦衡竟然又没脸没皮地趴在栏杆上大喊:“我不会放弃的!”
见纪离头也不回,已经快要走出教学楼,秦衡又想冲下楼梯去追:“纪老师,你看看我,我年轻!你老公是谁?他有我年轻吗?”
想起纪离是学院里有名的“书呆子”、大学究,秦衡觉得对方的伴侣应该也是哪个机构里搞研究的,估计会很没有情调。
不然自己关注纪教授这么久了,怎么从没见过他的老公?
秦衡觉得自己虽然比不上他们那样的头脑,但他胜在还是学生,年轻有活力,而且他时间充裕,可以时时刻刻陪伴纪离。
所以如果纪教授愿意……
秦衡还没有把自己的意图说完,楼梯底下、教学楼门口,纪离忽然被人握住了手。
那是个穿西装的男人。
圆形的玻璃拱门处,男人身姿笔挺,看起来异常高大。
“老婆,他是谁?”
齐暮楚向秦衡所在的方向缓缓昂首看去,狭长的眼睛眯起,眼底满是危险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