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酒足饭饱之后,闻雀就巴巴地要跑去秋锦凌的院子里看怪鸟。
对于自家的熊孩子,秋老爷十分狠得下心,在怪鸟停止它不管不顾的怪鸟之前,他是绝对不可能把秋锦凌放出来的。
有秋老爷的手令,闻雀可以在禁制里来去自如。
目送闻雀远去,秋锦悠一直计算着两人的距离,二十米之外,她就已经听不到闻雀心里那些碎碎念,百米之后,是连闻雀偶尔一惊一乍的心声也听不到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闻雀正好为什么也没想,这距离还需要再做考证。
“悠悠,你这是怎么了?”
秋夫人伸手握着自己宝贝女儿的手,看着她柔美的脸庞上一闪而逝的愁苦,眼底也仿佛蕴含着一丝丝愁绪。
很难见到秋锦悠露出这样的神色,恐怕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些愁闷的情绪已经落在了脸上。
“是遇到什么事了?”
“娘……”
秋锦悠不知道从何说起,要是闻雀说的是真的,她和蓝夜舟之间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娘亲说呀!”
“娘,我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关于闻雀心声暴露的这些细节,她根本不敢在母亲面前提及。只能旁敲侧击询问了几句婚礼准备的情况,和蓝家那边的反应。
秋夫人是何等精明之人,秋锦悠问了这么几句,她就看出了破绽。
“悠悠,跟娘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还跟蓝夜舟有关?”
说实话,秋夫人不是很看得上蓝夜舟。
那确实是个天之骄子没错,但冷情冷性沉迷修炼,绝对算不上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秋锦悠柔美温和,但心底是倔强又认死理,从小被她爹带累的,早就认定了蓝夜舟,看蓝家那边也很热情的样子,她就想着,就算蓝夜舟不够体贴,秋锦悠也是能自己把日子过好的。
这样也好,不会生了外心。
最多她觉得郁闷了,再回去把秋老爷捶一顿。这婚事是秋老爷应下的,就因为他跟蓝家的家主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但今天看秋锦悠的模样,似乎对这即将到来的婚事,产生了动摇。
秋锦悠前思后想,虽然不能暴露闻雀,却可以从母亲这边寻求帮助,至少有母亲出手,能够调查到的东西,绝对比她更多。
“娘,您上次见到蓝夜舟是什么时候?”
“上次?”秋夫人凝眉想了想。
秋夫人其实也很少见到蓝夜舟,两家离得本来就不近,也只是秋老爷和蓝家家主关系跟紧密,她一个当家夫人,跟蓝家那位夫人都没见过几次。
蓝夜舟小时候还经常被他父亲带着来秋家串门,当然秋老爷也经常带着秋锦悠去蓝家溜达。
两家的关系就是这么维系的,两个孩子也是在那时候熟悉的,后来顺其自然就定下了婚约。
等到蓝夜舟拜入了天武宗,也就只有送年礼的时候,会登门拜访。再后来,就经常闭关修炼,好些年都见不到人。
上次见到蓝夜舟,还是他刚进阶金丹,秋家去蓝家恭贺,两家正式下定。
说起来,秋锦悠上次见到蓝夜舟,也是那时候吧?
平时秋锦悠和蓝夜舟,都只是传信,或者托人送送礼物——当然大部分都是秋锦悠送。
“娘,您知道蓝夜舟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吗?”
“功法?”秋夫人心头一凛,“无情剑?”
说实话当时她知道蓝夜舟挑选了这部功法的时候,就很是不高兴,好好一个人,还跟秋锦悠有着婚约呢!练什么无情剑,跟谁无情呢!
还是秋老爷劝说她,那只是剑法的名字,只是对敌人无情,怎么会对自己人无情。
可秋夫人就觉得那么冷情一个人,再练什么无情剑,不就跟个大冰块一样,有这样的道侣,还不如不要呢!
当时还是秋锦悠跟着劝,她才勉强咽下这口气。
秋夫人面色肃然,“悠悠,你是听说什么了?”
秋锦悠耳边再次回响起闻雀的声音,背心发凉,脸色也更加苍白。
“我只是听说……修炼无情剑,绝心绝情,要……”
最后几个字,干涩地像是黏在了她的喉咙口,十分艰难地吐了出来。
“杀,妻,证,道……”
秋夫人也是一个激灵。
虽然之前她就有不太好的预感,可听到秋锦悠这话,她也难以相信。
怎么就扯到杀妻证道了?
要是秋老爷在,肯定会笑着说秋锦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要是这还是从秋锦凌那个臭小子嘴里说出来,秋夫人根本就不信,但秋夫人明白,自己女儿绝对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必然是听说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秋夫人将弱不胜衣的秋锦悠搂进怀里,柔声道:“悠悠不怕,这事交给娘亲,娘亲必然调查清楚,让蓝家给我们一个交代。”
她就觉得奇怪,蓝家虽然表现得很热情,对结亲的时间却一直闭口不谈,前不久却像是吃错药一样,拉着秋老爷就着急商量婚事,恨不得立刻就把秋锦悠娶回去一般。
秋老爷还笑着说,这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蓝家总是有诚意的。
狗屁的诚意!
秋锦悠趴在母亲的怀里,惊魂未定的泪水终究还是从眼眶中滑落。因为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她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在许久之前,她确实听到有人在讨论天武宗那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剑修。
她当然知道他们讨论的是谁,天武宗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莫过于蓝家蓝夜舟。
听到他们羡慕又惊艳的评价,她只觉得与有荣焉。
后来就听到他们小声讨论,说到蓝夜舟的功法,其中就有人说,蓝夜舟那本无情剑诀是天武宗的不传之秘,厉害是厉害,就是有一点不好,这剑法有个邪门的地方,就是每一任修炼无情剑的人,都会杀妻证道。
那时候她是怎么想的?
她只觉得这些人胡说八道。
就算是真的邪门,天武宗的人明知道蓝夜舟有婚约在身,为什么还要蓝夜舟修炼。
此刻她终于明白,正因为蓝夜舟有未婚妻,所以才将这剑诀交给了他。
而她是天武宗早就考虑在内,为蓝夜舟准备好的进阶踏脚石。
“娘……”秋锦悠哽咽着。
“悠悠放心,要是这无情剑真这么邪门,我定然要蓝家,要天武宗,好好给我们一个交代。我秋家的分量不够,再加上白家,加上天阳宗,是不是足够让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至于蓝夜舟,他真想练这剑法,他们秋家没意见,但绝对不能拿他们家秋锦悠来做筏子。
随便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也不行!
这事要是真的,她一定要给他们好好宣扬宣扬,这糟心的剑法,谁乐意牺牲自己?
——
蓝夜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眼就看清秋锦悠,回想过去多年,好像从未有过这种经历。记忆中的垂髫幼童如今已经是亭亭少女,秋锦悠看起来跟之前的样子,似乎也不太一样了。
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像是以前从未仔细留意过的朦胧影子突然就有了光,终于能透过那层朦胧的雾气,看清楚眼前的人。
秋锦悠也已经站在了蓝夜舟面前,在她印象中,虽说从小就相识,曾经也有过朝夕相对的幼年时光,但她和蓝夜舟相处的机会并不多。
她真的了解蓝夜舟吗?
是不是真如闻雀所说,她认知里的蓝夜舟,只是她自己美好的想象?
“蓝夜舟,今日前来,只为问清楚一句话,你敢告诉我,你修炼的功法,到底是什么吗?”
秋锦悠闭了闭眼,直接开门见山将这句话摊在了蓝夜舟面前,只等他一个答案。
也是判决。是对秋锦悠这么多年付出的判决,也是对蓝夜舟的判决。
“蓝夜舟,你敢说吗?你敢以心魔为誓,告诉我真相吗?”
心魔誓!
要是蓝夜舟敢在心魔誓前撒谎,那他道心必然受损。
蓝夜舟还有他蓝家,这天武宗,不是最在意的就是蓝夜舟的修行进度吗?那就看他们敢不敢在这心魔誓前,赌这道心!
被踩到痛脚的庆衡尊者暴起,“放肆!”
化神期修士的威压顿时扑面而来。
但更快的,是又一道灵压,生生逼退了庆衡尊者的威猛之势,同时还有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传来:“哎呀哎呀,这么多年不见,庆衡你怎么还是这么暴躁,有话可以好好说嘛!不要欺负小朋友。而且这感情上的事,可以让小朋友们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嘛!”
庆衡尊者:你有本事把压过来的灵力撤掉再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