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门外常年不见看守,只有宫中重大节日,那些侍卫才出现一次。
趁着天黑姬闫奕从大门摸出去,轻松便随着宫墙绕道雨花阁侧墙。
“多亏守门侍卫忽玩职守,倒也方便行事。”
雨花阁正门门厅罗雀,可侧墙却是通往慈宁宫的必经之地。
姬闫奕快速从袖中取出一段细线,一团布料,一个小碗来。
碗盖打开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收敛心神,将布料与细线连接随后浸泡进去,拿线一端手固定,另一端把线绷直,顺着力道,布料在墙上划出完整的圆。
如此再重复几次,直到碗里汁液用完。
回到雨花阁他将线与布料扔到厨房火灶里,看着东西燃烧殆尽他才去房间睡下。
清晨太皇太后贴身宫女紫嫣领着几个小宫女提着饭盒向慈宁宫走去,路过侧墙,只见那宫墙上蚂蚁绕成一圆圈,这圆圈外表圆滑。
她年纪大了胃口不好,看着眼前养生粥提不起精神来。
“奴婢今日倒是瞧见个稀奇事儿想叫太皇太后听个乐。”紫嫣轻声细语道。
“一处宫墙上一群蚂蚁竟自己爬成一圆,真真浑然天成呢。”
“哦?”太皇太后舀起一勺米粥,拿帕子擦擦嘴角,心里来了兴致。
“定是太皇太后平日潜心礼佛,那群生灵也来给您祝寿呢。”
这话可骚到她的心坎上了,“你这丫头就是会说话。”
“这紫嫣说了什么?瞧您笑的。”
皇后带领各妃子来问安,行礼。
紫嫣给诸位娘娘奉完茶,行一礼,仔仔细细把趣闻再说一遍。
“本宫记得那宫墙是雨花阁的侧墙吧。”皇后拿起茶杯浅尝一口,威严的妆容显得不近人情。
“印记出现在雨花阁想必也是上天要容妃妹妹给您老祝寿。”
“可这是皇帝下的禁足令。”太皇太后有些踌躇。
“那孩子应该十五六岁了吧,可怜的,您可是皇上的祖母!您想见一见曾孙谁能说什么!”皇后挑眉一笑,“皇帝合该敬您,爱戴您,满足您。”
“况且容妃打入冷宫封号还在,陛下想必还是惦念着的。”
皇后能给容妃求情可不是因为她们有什么旧情,当时两人甚至还争锋相对过,不过是因为当年容婉大骂皇帝“种马”被打入冷宫后,这后宫也变得无趣的紧。
她还是挺喜欢这个心直口快的容婉,看着娇娇柔柔的却敢破口大骂皇帝,不愧是威勇大将军的女儿。
至于皇帝见到人后怎样就不归她管了。
“行,就依皇后的。”
待嫔妃们离开,太皇太后的笑容立刻消失,遍布白斑的双眼紧盯着紫嫣叫到跟前嘱咐。
“你去冷宫一趟问问看门的侍卫,雨花阁当真没人进出过?”
“是。”紫嫣低头告退,手里帕子已经捏的发皱。
走在路上身后跟着一老嬷嬷与一众小宫女。紫嫣心头狂跳,手脚冰凉。
要是去了门口不见侍卫,冷宫那二位可就完了!被太皇太后怀疑不喜是小,失去了这次出冷宫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放慢脚步感觉时间是如此漫长难熬,雨花阁大门近在眼前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门口竟有两名侍卫!
老嬷嬷上前一步,“我等代太皇太后问询!”说着双手向慈宁宫方向拜了拜,“这雨花阁可有人员进出啊?”
两人心头一凛,单膝跪地,“卑职日夜坚守此地并无任何可疑人员进出!”
众人回去复命,侍卫两人互相搀扶着直接坐在台阶上,心有戚戚。
“还好有三殿下提醒不然我们今日得吃挂落!”一人顺顺胸口。
“可是三殿下怎么知道?”那人一巴掌拍上皱着眉头的人肩膀,把人勾起。
“你管呢!”拉着人去家里,“走喝酒去!”
第二天姬闫奕与容婉得到太皇太后口谕,让两人准备参加三天后的大寿。两人谢恩。
容婉瞥一眼红豆,红豆去房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紫嫣,紫嫣手腕一翻就将荷包收下,借着袖子的遮挡把一纸条塞进红豆手里。
宫人们见怪不怪的看紫嫣拿钱,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雨花阁。
三人进房打开纸条一看。
“皇后娘娘费力周旋。”姬闫奕轻生念出,“母妃和皇后关系很好?”
“我与她素来形如水火,不是一方压倒那头就是一方压倒这头。”容婉盯着皇后娘娘四个字出神,“大抵是想看我笑话吧。”
他看着母妃失落的样子,双手轻拍容婉手背,安慰道,“大寿按照我的计划行事。我们定能出这冷宫!”
三天后,太皇太后宫宴开始。
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眉目饱经沧桑,眼角也有些细纹,仍能看出年轻时帅气的风姿。
他坐在上位,底下嫔妃与众臣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余光瞥见一抹蓝色身影,如柳般曼妙身姿,定睛一看,熟悉的芙蓉面映入眼帘。
面色一沉,那声“种马”犹如在耳边响起!刚想招手让内侍把人轰走,身旁一声大呵打乱了他思绪。
“陛下!”皇后坐在一旁,小声说,“柳尚书请求为女儿柳月眉与宇文将军赐婚。”
荒唐!姬皓洪眉头紧锁,“宇文将军乃大庆战神怎能赐婚与痴傻刁蛮之人!”
“回陛下,实不相瞒小女一心要嫁宇文将军以死相逼,臣没办法啊!”柳尚书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宇文硕统领三十万大军,如若再取一豪强大族之女臣妾恐怕……”皇后在姬皓洪身旁轻声说。
未尽之语他明白了,转头笑眯眯的对柳尚书和颜悦色说到,“柳尚书之女对宇文将军一片心意日月可鉴,朕同意赐婚!”
下列大臣神色各异,泽欢则是嗤笑一声,起身离席不想再看这场闹剧。
顺着小路他走到一处湖泊,微风吹过,乱哄哄的烦躁感顿时消散了不少,他看着湖面上花瓣闭合的睡莲入了神,红色衣摆被风吹的扬起。
他不知身后有一人呆呆的望着他此时的身影。
没想到只是想躲过那群皇子追问,随便逛逛就看到了那日的督主。姬闫奕立在原地欣赏片刻美丽的风景,抬腿准备去搭个话。
走进了看到这位督主正把一只脚往池子里伸,黑色绣纹靴也已沾水。
看的姬闫奕一愣,堂堂督主这么有童心?
其实不是,泽欢只是看花瓣紧闭的睡莲,洁白无瑕亭亭玉立的样子心生不满,想把它踩入泥里。
这时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刺的两人心神不定,泽欢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不稳向湖泊掉去,他眼眸紧缩看着湖水离自己越来越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姬闫奕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拉,借着后坐力把人拉入怀里,一手环住腰间玉带,一手按住挣扎不已的背部,下巴正好抵住毛绒绒的脑袋。
好闻的幽香再次萦绕在他鼻尖,手下带着棱角的蝴蝶骨翩飞而过,还没有仔细感受腰间一阵疼痛,就被推开了。
背部的温热让泽欢别扭极了,在不知名情绪下,他直接一脚踢上挡路的人,那人疼的弓腰,他便对上了双闪烁着星光的眸子。
“无礼至极!”泽欢转身离开,一眼就看出来此人正是那日的假太监。
小腿与腰腹隐隐作痛,姬闫奕看着快步离开的红色背影,心神恍惚的看着自己的手。
摸上去全是骨头,那人是不吃饭的吗?腰为什么这么细。
很久之后泽欢还时常想起自己用力拧他腰腹时坚硬又烫手的触感,都让他不自在极了。
回到宴席上,舞女应和着丝竹管弦婀娜起舞,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让人看不足。
但总有人要打破此时的和谐,季嫔端着一杯酒摇曳生姿地走向嫔妃最边缘的桌子,对着容婉一笑。
“听闻姐姐虽是粗鄙武将之女,被打入冷宫多年仍然手不释卷,想来定是大有长进。”季嫔与容婉一碰杯,“妹妹就请姐姐为这盛景赋诗一首!”
坐的端庄的皇后看到后眼底兴味越发浓重,连吃着的酒也停了。
最后这一声实在太大了,半个宴会都能听到。
“那容妃就开始吧。”皇后连端庄的表情都端不住了,语气兴奋。
“那妾身就献丑了。”容婉起身盈盈一拜,沉吟片刻。
“律转鸿钧佳气同,肩摩毂击乐融融。不须迎向团圆去,情在千门万户中。1”念到最后一句含情带怨的眼睛与洪庆帝对上。
这一眼看的他心神一荡,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罢了罢了,容妃当年只是一时情急才失态了,这些年也够罚了。洪庆帝下定决心。
“爱妃文采斐然,朕心甚悦,就搬到容华宫居住吧!”
先前挑事的季嫔悔的心都碎了。
听到口谕,容婉心中苦涩翻涌,整整十年啊,现在终于要离开了,她的奕儿终于能像普通皇子一样,不必藏巧于拙,兢兢战战的隐藏自己了。
她压下泪意,对帮了一把的皇后一笑。
“妾身谢过皇上、皇后娘娘。”
不只是皇上,皇后也被这一笑看愣了,果然是天姿国色美不胜收,只是这十年凄苦经历还是给她刻上难解的忧愁,不似儿时那般模样。
看着皇帝惊艳的样子,皇后嘲讽一笑,这个老男人再也得不到美人的爱了。
一名太监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唰一下跪下。
“陛下!不好了!柳尚书之女失足落入水中,现昏迷不醒!”
“快宣太医!”
众人聚在偏殿,老太医摸着胡须正在搭脉。
突然,躺在床上的人睁开眼,抽回胳膊,大叫一声,“你们是谁!在干嘛!”
“小姐!”跪在床边的丫鬟哭着叫喊,“我是您的贴身丫鬟啊!”
床上女子神色怪异有些迷茫还有兴奋。
“我不记得了,那我是谁?”
老太医沉思片刻,开口道,“这是受到惊吓刺激了脑部,所以失忆了。”
“这是好事啊,仔细照顾,多年痴傻可治。”
柳月眉低头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