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椎祁静静地看了噩梦中的喻兼而大概半分钟,在这半分钟里他想到了很多,又好像没有很多。
最后他只想到了喻兼而其实也挺可怜的,虽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喻兼而自己造的,就像眼下在空调房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喻兼而的被子显然是喻兼而他自己踢走的,空调也是喻兼而他自己调的温度。
那个时候,傅椎祁其实没想动喻兼而。
喻兼而是喻利知的弟弟,这关系细究起来挺那什么的。虽然他不是多讲究的人,但其实还是有点讲究。
而他之所以对喻兼而没那心思却还是在听闻消息之后主动找到喻利知接下这事儿,是因为他觉得喻利知脑子有病,赶紧趁知道的人还不多前来阻止。
这件事儿是真寒碜,喻家本来已经被喻利知他那白痴爹给搞得只剩一点的体面就要被喻利知给彻底拜拜了。
好歹好过一场,还是初恋,就算当年自己是被甩的,可也能说是和平分手,喻利知并没对不起他,反而是他当时给喻利知造成过不少困扰。这么算下来,他无论如何都得顾念点情谊,并不希望喻利知沦为笑柄。
之所以他没直接出手帮喻利知,告诉喻利知“你别搞东搞西了,我直接帮”,是因为他不想喻利知多心,不想影响到喻利知现在的感情生活。
喻利知是双性恋,已经和女人结婚了,感情挺好,这些年就算是和他私下相处也都一副曾经那事从未有过的态度,傅椎祁寻思着他可能是很怕自己翻旧账。
他原本是计划到时候不碰喻兼而,就搁个房子里养着,最多让喻兼而给自己干干保姆啊助理什么的活儿。
结果!
喻兼而搬进他给的房子的那天晚上,他跟人喝酒谈事情,谈高兴了,多喝了点,醉了,就被自己的傻逼助理自作聪明送到喻兼而这儿了。
他妈的就不能在他喝酒地儿那楼上酒店里开间房吗?!
除了傻逼助理,喻兼而也是傻逼。
这傻逼要是把他扔一边不管吧,也没后来的事儿,可喻兼而不但管他,在傻逼助理火烧屁股地扔下他离开后,喻兼而把他扶到卧室床上,还给他解领口、拧毛巾擦脸擦手擦脖子,在他身上一顿乱摸,完事儿了还一副关心的样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瞅他,柔声细语地叫他傅哥,傅哥长傅哥短,傅哥你难受吗,傅哥你喝水吗……该死的清纯又柔弱,小白兔似的,这还是真小白兔,不是外头那些装的。
没人知道傅椎祁就该死地喜欢这种类型。
外人都以为他喜欢妖艳贱货,其实他超讨厌。
但他不喜欢被人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这会令他没有安全感。当然,他超容易没安全感这事儿他也不让人知道。
总而言之,食色性也人之本能,傅椎祁又醉醺醺的,就给上了。
事后他一回味、啊不,是一回忆,依稀记得喻兼而这傻逼半点没反抗。但凡反抗一下呢?
等傅椎祁清醒过来,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次也是上,两次也是上,接下来三次四次五次六次也都没差别了,俩人的关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发展下去了。
……
傅椎祁看着喻兼而还在噩梦中挣扎,自己的内心也有一番挣扎,但最终还是走了过去,侧身坐在床沿上,把喻兼而拉到怀里搂着叫他名字,尝试把他从噩梦里拉出来。
傅椎祁小时候也经常做噩梦,可是没人及时叫醒他,只能他自己大叫着从噩梦中惊醒。
因为这个事情,他的卧室被安排得离其他人卧室很远,嫌他吵。即便那些人其实都很少会回去住,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他和保姆,可他们还是那么安排。
而保姆也不和他亲,甚至讨厌他,因为保姆是他爸的远房亲戚,一个从穷山恶水里被带出来的可怜女人,生过八个孩子,夭折一大半,还天天被老公家暴,最后被傅椎祁他爸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带到了城市做保姆。
她只是没文化,却不是没心眼,甚至心眼儿多得很,自然牢牢地抱紧这条改变自己命运的金大腿,见傅椎祁他爸不待见傅椎祁,忠心耿耿的她就也不待见傅椎祁。
除此之外,傅椎祁老觉得她对那金大腿还有点儿畸形的感情。当时还幼小的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故意在他爸面前精心打扮,穿着清凉,搔首弄姿。
傅椎祁觉得他爸是很清楚对方心理的,但想当然他爸不会接受,他爸这人眼高于顶,身边年轻貌美甚至学历家世不差的莺莺燕燕一大堆,哪能看得上她。
所以傅椎祁觉得那个保姆还有点儿求而不得因爱生恨的感觉,只不过她恨的不是他爸,而是他妈和他。她不敢对他妈怎么样,但可以对年幼的他怎么样。
傅椎祁深知做噩梦的痛苦,既然自己能顺手把喻兼而从噩梦里解救出来,就没有不这么做的理由。
叫喻兼而的时候,傅椎祁突然有点羡慕喻兼而,这家伙能有他叫,他却没人叫。
傅椎祁洗完澡,吹了头发,去卧室一看,果然喻兼而没等他,自顾自睡了。一点不懂感恩。傅椎祁腹诽道。刚刚他还帮喻兼而脱离噩梦了呢,等等他一起睡都做不到。
他撇了撇嘴,正要上床,忽的看到了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放着透明的玻璃杯,里面倒满了牛奶,盖着盖子。他用手背贴了下杯壁,是热的。
这可真是……有够廉价的敷衍啊。但凡煮碗面呢?下几个速冻饺子也行吧?
但有总比没有好。
傅椎祁想了想,还是喝了两口。
其实他很讨厌喝奶,据说他打小就是喝奶粉。他妈说是为了保持身材所以才不母乳喂养他,可在他前头的他哥和在他后头的他弟,都是她母乳喂养的。所以他觉得她只是也讨厌他而已。所有人都讨厌他。他有时候想想觉得自己还是挺牛的,一般人都牛不到这份儿上。
喻兼而没有进入深度睡眠,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自己被傅椎祁从身后抱住了。他马上装死。
虽然如果傅椎祁非要任性的话,他也只能接受,但至少他可以让傅椎祁的体验感差很多。
但傅椎祁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喻兼而真的睡死过去了,傅椎祁却还醒着。
他有很严重的失眠,从很多年前就是这样,所以他爱喝酒,有助于睡眠。不过,当他误打误撞和喻兼而有了性|生活后,他发现这居然也挺好使的,喻兼而竟然神奇地有催眠效果。
但今晚他又一次失眠了。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挺多愁善感的,这应该是基因问题,他妈,他爸,甚至算上那个被大家怀疑是他亲爹的他妈的情夫,这些奇葩的多人情史说出来能编狗血剧正传前传,他们的感情都太他妈的细腻了,害得他也怪他妈的细腻。
又过了一会儿,傅椎祁动了动手,摸到了喻兼而的手,假装随意地轻搭在上面。
他不敢握住,怕喻兼而没睡着,发现了。这太没面子了,搞得好像他喜欢喻兼而似的。
本来他是不介意喻兼而这么觉得的……在喻兼而在停车场里叫他先跑而自己受伤住院的那段时间。
他甚至当时已经在谋划向喻兼而求婚了。
虽然他对喻兼而的感情没到那份儿上,但他寻思着,喻兼而已经爱上他了,挺不容易的,那么单纯,是吧,那他要是提出结婚给个名分,小孩儿得多高兴啊。都挺苦的,能高兴一个算一个。
结果发现自己是纯纯自作多情,人家就是逢场作戏。哦不,是苦肉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求婚,否则他可就彻底没脸见喻兼而了,指不定这小狐狸背地里怎么嘲笑他呢。
他承认这几天他的行为就是恼羞成怒之后满地给自己找回场子。妈的……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臊得慌。
傅椎祁悻悻然地磨了磨后槽牙,越想越气,松开手,翻了个身和喻兼而背对背,犹嫌不够,使劲儿扯了下空调被,往自己这边多扯点。
没多久,睡梦中觉得有点凉的喻兼而身体本能地把被子扯回来。
傅椎祁不耐烦地再次扯了一把,喻兼而又给扯回去了。
“……”傅椎祁满肚子怨气继续扯。
这回喻兼而没往回扯了,傅椎祁等了一小会儿,正要宣布自己得胜,喻兼而往他背后贴了上来,四肢并用地抱住他。
“……”
傅椎祁听着喻兼而平稳香酣的呼吸声,无语了。他反复深呼吸几次后,抬手将被子掀回喻兼而身上,然后闭眼睡觉。再不睡,他就真要被这货给气死了。
*
自那晚过后,喻兼而不知道傅椎祁又发生了什么样的心理变化,反正是又开始天天往他的住处跑。这房子还是喻兼而的,傅总很大方的样子说给了就不往回收了。两人勉强算是融洽相处。
喻兼而没什么兴趣仔细研究傅椎祁的脑回路,只要这家伙不对他搞事情就行。
倒是另外有个人一直在疑似想要搞事情。这个人就是那个陆承焱。
那天晚上喻兼而和陆承焱说得明明白白,可没过两天,陆承焱就开始找各种借口和他说话,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喻兼而直接没回复陆承焱,冷处理了两天,见对方还在那发,就回了一句“这太尴尬了,只好拉黑你,sorry”然后果断拉黑。对方脑子有病是对方的事,他把自己该尽不该尽的礼貌尽到。
喻兼而还是图样图森破,他万万没想到,陆承焱干出了直接去找傅椎祁要他的事儿。
别说喻兼而了,傅椎祁都始料不及。他愣了相当长的整整半分钟,然后说:“你再说一遍?”
陆承焱还真再说了一遍:“我说,给我玩儿俩月。”
傅椎祁追问:“玩儿什么?”
陆承焱耐心道:“喻兼而。”
“你是不是在非洲碰上什么了,脑子里弹壳没取出来?”傅椎祁一脸认真地告诉他,“尽早做手术。”
陆承焱啧了一声:“没跟你开玩笑,说认真的。”
“你还不如是跟我在开玩笑呢!”傅椎祁没好气道,“兄弟一场,跟我来这套是不是不想做兄弟了?不想你可以直说,拐弯抹角不是你风格哈。”
陆承焱却反倒笑了起来:“你急什么?”
傅椎祁都没等到他话音落完就急着否认:“我急什么了?我没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