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要从夏日的某一天开始说起。
孟为鱼因为车祸,在医院的单人病房住了整整两天。据说是有辆车突然逆向快速行驶,导致了连环车祸,孟为鱼是那个被卷进事故的倒霉鬼之一。他醒来后,护士和他说,他算是比较好运的了,在事故现场的边缘,受的伤没有大部分人严重,只是翻车砸了几圈。
孟为鱼穿着病号服,手臂和半张脸缠着绷带,转过头,看着窗外绿油油的树叶。属于南方夏天特殊的热风吹拂而来,他细软的头发随风飘起,美丽的脸蛋因他茫然的眼神而显得楚楚动人。
他的结论和护士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受伤挺严重的。
“我们已经联系你的家人了,这是你之前身上的东西。”护士把装在透明文件袋里的物品交给他,“你晕过去期间,似乎有人一直给你打电话和发信息。之前医院在忙,加上你的手机没电了,所以最后是警方联系了你的家人,并且说明了情况。他似乎在国外,听到消息后已经立刻赶回国,今天就会来接你了。”
“家人?”孟为鱼眯起眼睛,更加疑惑不解。
护士看到他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她好奇地伸出手,在孟为鱼的眼前晃了晃,测试他眼睛的焦距。
孟为鱼察觉到护士的手,原本失焦的眼睛立刻开始聚集神采,抬起头,眼睛弯弯,嘴角上扬,顽强地用暴露在空气中的半张脸散发出引诱人的光辉。他可谓是身残志坚,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旧不忘自己风骚的本性。
“你在做什么?”孟为鱼的声音含笑。
护士突然就脸红了。
“亏我接到了某人十万火急的电话,让我赶紧来医院看你,怕你少根胳膊少根腿。结果一来,就发现你在沾花惹草。”单人病房的房门不知道何时被拉开,站在门口的人开口打断此时旖旎的氛围。
护士看到有人来了,对孟为鱼说道:“有哪里不舒服的,按铃就可以了。”
说完,她脸红扑扑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什么啊,原来是你。”孟为鱼看着来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并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所谓的家人是宁坞,他从小学就认识的朋友。
一直……认识的,应该没有错吧?
孟为鱼死死盯着朝他走来的人,冷着一张脸,凌厉的双眼审视着他。
宁坞仍旧是长着一张平易近人的帅脸,身上穿着一套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西装。他的一只手里提着一个水果篮,另一只手拿着一束颜色混乱的花束,顺手递给孟为鱼。
孟为鱼收起之前和护士调情的温柔口吻,冷酷地说:“拿走这束便宜的花。”
“嘶。”宁坞虽然想过孟为鱼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是当他真的这样和他说话了,他还是露出了大受打击的表情,随后把花和水果都放到桌面上,“我来得着急,花和水果都是在附近买的。”
孟为鱼看着他,又叹了一口气。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宁坞已经习惯无视好友的嫌弃,自然地将一旁的椅子拉过去,坐在孟为鱼的旁边。
“我听说他们联系我的家人,居然就是你?”孟为鱼一方面觉得失望,一方面却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有办法吧,你家那口子在英国啊,他昨天接到电话,已经心急火燎地翘掉会议,买了最快的飞机票回来了。”宁坞瞪他,“我知道你见色忘义,但是你的朋友我也是一看到消息,十万火急赶过来的,对我的态度好一点吧。”
“嗯。”孟为鱼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因为他发现,护士交给他的袋子里面,有一样很奇怪的东西。孟为鱼打开袋子,修长的手指避开手机和钱包,准确地拿出那枚待在角落的戒指。
染血的戒指。
他举起戒指,表情越发不解。
“你没有什么大事吧?”宁坞终于开始关心孟为鱼了,“你要是死了,上百亿的身家该怎么办啊?”
“我的身体应该没有大事。”孟为鱼一边回答宁坞的问题,一边举起手中的戒指。
宁坞察觉到了孟为鱼的不对劲,声音消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
孟为鱼的眼睛一瞥,看到了在旁边的垃圾桶,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戒指扔了进去。
什么东西?脏死了!
“卧槽,你在做什么!?”
孟为鱼认识宁坞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他用那么滑稽的动作,着急地扑向一个垃圾桶。
宁坞的手探进垃圾桶,幸好里面除了这枚戒指外,什么都没有,他很快就捡了回来。
“那是nightingale的戒指吧,我知道很贵,但是脏死了。你要捡可以,只是千万不要还给我。”nightingale是孟为鱼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奢侈品牌子,他以前还暗搓搓想过,如果他结婚,就要订制这个牌子的戒指。
但是再喜欢,他也受不了这枚染血肮脏了的戒指。
“卧槽,卧槽,你是撞坏脑袋了吧!”宁坞捧着那枚戒指,瞠目结舌地看着孟为鱼。
“我的脑袋好像是有点问题。”孟为鱼其实在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异样,“比如说我现在看你,觉得你好像很有钱。”
“我当然有钱啊,你在说什么鬼话。”他没钱,能从小就和这位有钱大少爷认识吗?
“你有钱到去参加时空穿越实验,现在一下子老了十岁。”孟为鱼说。
“喂!”宁坞发现他的脑袋一如既往转得快,说话也很恶毒,除了做出把他宝贝的戒指扔了这件诡异的事情外,什么问题都没有。
“宁坞,我今年多少岁?”孟为鱼问他。
“神经。”宁坞已经不想理会他的白痴问题了。
“我觉得我现在十七岁。”孟为鱼告诉他。
宁坞嘴角抽搐,反驳他:“你才是参加了时空实验吧。”
孟为鱼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宁坞双手捧着戒指,又一次用一种慌张到滑稽的动作,冲出房门,大声喊道:“医生!!!”
医生很快就来了,并且带孟为鱼去做了全面的检查。
最后的结论是,因为车祸中撞击了脑袋,他损失了部分的记忆,至于这部分有多少,是十年。
孟为鱼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关于十七岁的春天,高三开学了几周的事情。
但是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等孟为鱼重新靠在病床上的时候,宁坞不敢置信地坐在旁边。
孟为鱼好整以暇地看着宁坞,他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仿佛他们两个人之间,忧心忡忡的宁坞才是病人,而他只是顺路来医院看望朋友。
“你怎么没有反应?”宁坞大为震惊。
“已经震惊过了。”孟为鱼现在没有心情和他演没有必要的桥段。
宁坞知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想了一想,把手中擦干净的戒指还给他。
“都说不要了。”孟为鱼一脸嫌弃。
“这是你的结婚戒指,你确定不要?”宁坞淡淡然地抛出一句对于现在的孟为鱼而言,杀伤力堪比强烈撞击的车祸的话。
孟为鱼听到这话,脑子一片空白,当他终于理解宁坞说的话时,睁大了眼睛。
宁坞一脸认真,没有在开玩笑。
“咳咳咳。”从醒来到至今都保持着冷静的孟为鱼突然被吓到拼命咳嗽,“胡……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
他吓到没有办法说出一句流畅的话。
他怎么可能会结婚!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孟为鱼狼狈地看着宁坞。
“好问题,你当时说你要结婚的时候,我也说了那句话。”宁坞摆出灿烂的笑容,模仿孟为鱼当时欠揍又甜腻的语气,“哎呀,你不要嫉妒~不是每个人都能准确找到喜欢的人,并且顺利走入婚姻的殿堂的。”
孟为鱼疯狂眨眼睛。
“不要扔了,之前你的戒指不见了一下,你看起来已经快要疯了。”宁坞把戒指还给孟为鱼。
“我这种有钱人,不是珍惜物品的类型。”孟为鱼这样说着,但是手指忍不住从宁坞的手掌心中,又一次拿起了那枚戒指。
宁坞欣慰地笑着看他。
孟为鱼瞄了宁坞一眼,口出恶言:“不许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哈哈哈哈哈,真的是十七岁的孟为鱼。”宁坞哈哈大笑,满是好奇,“你是怎么发现自己不对劲的?”
“高三第二学期开始是在春天吧。”而现在,是蝉鸣声吵闹的盛夏。
不过他也没有想到,却是一眨眼,十年过去了。
孟为鱼看着手指间的戒指,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在此期间,经历了一惊一乍的宁坞出了一身汗,他脱下西装,把衬衫袖子卷起来。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孟为鱼想不通为什么要在大夏天穿西装。
“律师。”宁坞回答他的问题,将衬衫最上面的纽扣打开,得意地笑着,“没有想到吧。”
“确实没有。”孟为鱼记忆中的宁坞应该是那种最讨厌背书、讨厌和别人争论的人,根本不可能去当律师。
宁坞笑着摇了摇头。
若要和十七岁的孟为鱼讲述现在的事情,恐怕他会被吓死。
孟为鱼表面上看起来如同糖水泡泡一样无害,实际上戳破虚幻的假象,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刺猬。
宁坞擦了擦脸上的汗。
刺猬虽小,但是攻击力一点都不弱,尤其无差别攻击他人的十七岁孟为鱼。
“我怎么会结婚?”孟为鱼满是不可思议地举起戒指。
“你又不是和我结婚,我怎么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么……”孟为鱼抬眼,用和他那张机灵的脸不相符合的单纯眼睛凝视宁坞,仍旧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发问,“我和谁结婚了?是你也认识的人吗?”
“是大家都认识的人。”宁坞转过头,坏心眼地笑了。
孟为鱼眯起眼睛,觉得宁坞话中有话。
“不过不用担心。”宁坞姑且抚慰他,“你的对象非常优质、聪明、又有钱,你结婚后过得非常幸福。”
“哈,我自己就很有钱。”孟为鱼习惯性地自夸,随后又斜眼去看宁坞。
“你真的很麻烦啊,都说你现在过的很幸福了,我有证据,当时婚礼我还拍了很多照片,给你看看好了。”宁坞掏出手机,正准备找照片。
孟为鱼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萌生了此前从来没有的期待,他忍不住将身体躺探过去,想要看宁坞的手机。
“怎么都是我老婆的照片啊,你们两个人在哪个角落来着?”宁坞颇为烦恼,“哎呀,我老婆怎么每张照片都好看?”
孟为鱼的眼神渐渐变得冷酷,准备开口骂人。
打断孟为鱼情绪的是,宁坞的手机屏幕中,出现了一张他熟悉而又惊讶的脸。
“沈舟渡?”
“对啊,是沈舟渡,他之前恰巧和我出现在一个宴会的时候,我拍的照片。”宁坞把照片展示给孟为鱼看。
沈舟渡可以说是自称宽宏大量的孟为鱼最讨厌的人之一,照片上的男人的长相早就脱离了他记忆中稚嫩的样子,穿着一身昂贵又乏味的西装,肩宽腰细,颇具成熟稳重的魅力。他戴着眼镜,用一张极致俊雅的脸摆出最无趣的表情,坐在沙发上,无聊地和拍照的镜头对上视线。
“啧。”小气吧啦的孟为鱼看到仇人,嘴角一撇,发出了不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