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到肉腥的小怪物就像是一只死不撒口的疯狗,死死用口器中探出的触须缠绕在阿舍尔的指尖。
纤细柔软的触须在这一刻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甚至阿舍尔都能看到血水穿梭过触须,一点一点滋润小怪物身体的诡异景象。
……太超过了。
他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饲养怪物的人。
甚至还是以生命为代价。
指尖上仅仅被阿舍尔咬开的伤口并不足以喂养这只日渐贪婪的怪物,于是那些循着味儿的纤细触须便小心翼翼地往香甜的密地去钻。
不疼,只是痒,痒得厉害,让阿舍尔有种整个头皮、脊背都开始发麻的异样感。
那些纤细宛若鱼线的触须聪慧又敏感,它们找对了运送鲜血的血管,以一种柔和却不可拒绝的力道渗透了进去。
冷白皮肤下淡青色血管微微鼓胀地凸了起来,清透的颜色下明显包裹着猩红色的触须,这种连带着血管都被填充占有的诡异,让阿舍尔有些不自在。
血肉与触须相链接,甚至令他有一种自己本就和怪物同为一体的认知,当他在清醒中逐渐感觉到从指尖开始向上扩散的冷意时,原本下意识被咬红的唇,早就退成了有些病态的粉白。
“……够了。”青年好听的音色中染上了几分中气不足。
从小怪物的隐藏口器中探出来的触须上似乎可以分泌麻痹作用的粘液,即使它们涌动着往青年的伤口深处钻,但意外地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甚至就像是古典籍中所记录的吸血鬼吸血一般——
“血液流逝的同时,宛若性/爱般的快感来袭,被吸血的少女们会眸光湿润、面色潮红,她们将在极致的快乐中被死亡带走。”
眼下阿舍尔不得不承认,吸血状态下的小怪物对比吸血鬼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忍着瞳光里的水润,潮红的面颊和粉白的唇瓣不相称到了极点,却还得颤抖着声线告诉对方什么叫做节制。
“……如果你还不停下来,我很有可能会死亡。”
沉溺在甜香中的始初虫种有一瞬间停滞。
死亡代表了什么祂是知道的,从祂诞生到现在已经见识过无数次死亡——被祂当做猎物的兔子会死,被祂寄生后厌弃的低等同类会死,被祂迁怒杀死的中级虫族会死。
死亡意味着生命的陨落,意味着对方将永远失去鲜活的血肉和跳动的脉络。
小怪物顿了顿,深埋在青年手掌内的触须僵在原地,只是这一回祂不曾有吸吮的动作,仅仅是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埋在对方的血管深处,感受着被血液浸润的温暖。
阿舍尔继续道:“你是想一次喝完,还是想次次都能喝到。”
一次和次次的区别,小怪物还是懂的。
见对方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阿舍尔缓缓深呼吸,尽可能地调整失却略多后带来的眩晕,以及小怪物触须上那些古怪粘液引发的隐秘情动。
青年有些不自然地夹了夹腿,低声说:“所以要怎么选择,你应该能明白吧?”
……当然明白。
虽然还是很舍不得,但到底已经满足了今日口腹之欲的小怪物还是听话地退了出来。
祂喜欢母巢。
在杀死母巢占有对方的温度和彻底吞噬母巢与之同为一体的两种选择之下,祂现在看到了一个能够长久、诱惑力也更大的新选择。
祂为什么不把母巢圈养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呢?这样祂可以一直占有青年的温暖,可以随时随地地贴在青年的身上,也可以一直独享“珍馐”。
想通了的小怪物心满意足地收回触须,原本饱胀的猩红肉团隐隐褪去血色,狰狞的经络也不再暴突,整体变得更加柔和通透。
吃饱喝足的小怪物舒服了,失血过多还情动难抑的阿舍尔就是再冷淡理智,都忍不住在心头暗骂一句脏话。
他夹着腿根,彻底被改变成虫母的体质内涌动着情热,在主人不知道的情况下长出来一段时日的新生器官正叫嚣着空虚。
原本浓郁还未曾褪去的中级虫母信息素在这一刻被另一种熟悉的、甜味清透的薄香掺杂其中,被安抚饱食后的小怪物耸动口器,猛然转向了青年的方向。
祂看不到对方的模样,却能透过特殊器官去感知。
在人类世界完全可以被称之为俊美的年轻母巢面上依旧红润,与本身失血过后的症状格格不入,那两瓣柔软的唇却又白得厉害,整个人有些萎靡地靠在丝床上,可被掩藏的腹部却散发着隐秘的香。
莫名的,祂有些不喜欢这样状态的母巢,就好像随时可能碎掉一般……
怪异的情绪出现在小怪物的情绪里,它从肉团中分支出触须,缓缓靠近。
“你再来一次,我可能连尸体都凉了。”阿舍尔眼睛都不用睁就知道对方的小动作。
或许是因为血液加深了虫母与子嗣的联系,此前时有时无的精神力感应变得相对紧密,足以阿舍尔在小怪物的喜怒无常中为自己找到生机。
自小生活在大家族里的阿舍尔本就非纯真、至善之人,他是理智又冷漠的利己主义者,当反应过来自己无法和小怪物脱离联系后,便立马改换了心态,将“如何逃离小怪物”变成了“怎样彻底让小怪物为他所掌控”。
他会打造一套合适的项圈,亲自套在对方身上。
毕竟在这一场虫母模拟器的游戏中,他看重的不是过程,而是怎么才能达成“完美”的结局。
他要加深小怪物对自己的好感,或者说是孩子对“母亲”的依赖。
至于具体要怎么做,“吸血”一事已经给了他最新的灵感。
“我很累。”阿舍尔可不是圣母,在主动献出了自己的血液后,他试图为自己争取权益,“……你很能吃。”
客观意义上的能吃。
小怪物缩了缩,探出来的触须藏了回去,和青年日渐丰富的相处经历中,让祂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变化。
……累?
要怎么做才能不累呢?
要怎么做,才能让母巢看起来更加健康、有力量呢?
正待阿舍尔准备道出下文,让小怪物给自己当苦力的时候,比他嘴里的话更快的是肉团蛄蛹着离开的速度。
阿舍尔:?
一眨眼的时间,整个山洞空荡荡一片,霸占了洞内半壁江山的小怪物没了,连带着那团溃散后的肉也走了个干净。
簌簌。
离去的风吹惊动垂落的虫丝帘,阿舍尔面无表情地躺下闭眼,忍不住道了一句“小白眼狼”。
这边山洞里,失血过多的青年尝试用睡眠补回能量;另一边飞速离开的小怪物,则将目标定在了附近领地中的各种动物身上。
有所察觉的雌性巨蜥又一次早做准备,它用长尾将圆滚滚的蛋都扫到了巢穴深处,也随之藏身进去。
几乎是它刚刚隐藏身形的瞬间,膨胀的肉团卷着阴影掠过,扑倒在一只大型野羊的身上。
这头羊体型巨大,性格暴躁,早些时日总是骚扰地雌蜥苦不堪言,但今日,恶霸羊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贪婪可怖的肉团将野羊藏匿在血肉的包裹之下,但祂依旧觉得不够,便转换了方向继续寻找猎物。
兔子、野鸡、野牛……凡是小怪物能找到的猎物,都被祂一次性打进,藏匿在肉团的之中。
只是出于某种特殊占有的心思,小怪物将曾经无数次包裹过青年的肉囊单独空了出来,就好像为其挂上了姓名,只能接纳唯一的主人。
等阿舍尔刚从眩晕中脱离坐起身后,龙卷风似的小怪物卷着比寻常还大一倍的体型冲了进来。
然后开始哇哇往外吐。
阿舍尔:……
盯着地上这一堆猎物,阿舍尔沉默了。
满载而归的小怪物倒是格外殷勤,祂大力撕下一条羊腿,就像是人类拿着烤鸡腿那般,带着点儿小得意举在了阿舍尔面前。
滴答。
血水滚落,他唯一干净的t恤被染了红,比虫肉还膻腥的味道涌入鼻腔,让本就还有些头晕恶心的阿舍尔忍不住转头干呕。
他和祂的生活习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脑海里闪过这句话的青年抬手抵了抵下巴,他看向茫然又可怜巴巴的小怪物,低声道:“大多数情况下,我不吃生食。”
窜动的肉团动了动,指向山洞内唯一的烧火台。
阿舍尔颔首,“嗯,在这里生火,然后再把肉烤熟,我吃熟食。”
说着,他蹲在烧火台旁准备用枯枝生活。
柔软的肉须挡住了阿舍尔的手,不等他疑惑,另一道更加粗壮的分支肉团就将他推搡地坐回到了丝床上。
阿舍尔:“你……”
【我来。】
【妈妈……教我。】
被一声“妈妈”叫红了耳廓的青年轻咳一声,拢了拢手指,有些不自然道:“……先把干燥的树枝捡进去。”
此前这些工作都是青年自己做,但自从小怪物生出了想要圈养对方的心思后,便想要接管更多的东西——祂试图成为一个合格的圈养者,将祂的母巢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对人类语言理解不断加深的小怪物干起活来倒也像模像样,而坐在一旁安静等待的阿舍尔,则唇边绽出隐秘的笑意。
适合小怪物的项圈找到了,甚至不用他费劲,对方就已经主动给自己套了进去。
显示着小怪物好感值的面板闪了闪,被打上乱码的数值有一瞬间的变化和松动。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也足够看到,异化前的个位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变成了十位数,似乎也彰显着始初虫种对阿舍尔态度的变化。
从这一刻起,祂接纳他为自己的庇护者,直到祂失去圈养的兴趣。
至于祂什么时候会失去兴趣,大概也只有怪物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