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明天多加小心。”
比赛前夜,镇长被机器人搀扶着来到檀桐家里,他实在是太不放心。
那些地头蛇肯定在暗操比赛,可惜自己年纪太大,有心无力去插手,更掰不过富甲一方的刘家。
“我知道,应该是替换金属,或者给我发带锈的零件吧?”
檀桐神色平静,手里握着刀反复演练:“感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
安格愣了一下,眼前的青年和多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影逐渐重合。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我亲爱的孩子,看到你重新振作起来,我为你高兴。”
“我送您回去吧。”谢恩看着镇长要起身,赶紧帮忙开了门。
安格皱着眉:“这可不行,哪有让殿下送我一个糟老头的道理,我年轻时候,可是星船比赛冠军。”
星船比赛冠军啊。
谢恩似乎想到什么,神色变得温柔了许多:“好,那您多注意。”
老式星船摇摇晃晃,消失在夜色里。
“差不多准备好了。”
檀桐收起匕首,转身上了楼。
这把匕首就算他是外行,都能看出不同凡响,使用下来意外地趁手,就算不借助机床,他对于切割材料也很有信心。
而且给他的机床,估计也是带着锈的吧,檀桐在心里冷笑。
至于明天金属材料的问题,他的蘑菇药剂已经准备好了。
谢恩看着檀桐上了楼,转过身,兀自把零件分成两堆,一堆簇新且高等,还有一堆劣质带了锈,然后突然从把第二堆的零件混入第一堆,嘴角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好戏要开始了。
“恩克镇第七十五届机械师大赛,现在开幕!”
檀桐扫视着身边年纪相仿的青年们,在人群中搜索眼熟的面孔。
果不其然,光他知道是刘家附庸的就有五六个,而参赛者只有三十来人。
这是要给刘子升送人头抬轿啊,他不着痕迹地别过眼。
旁边是个陌生的十五六岁女孩,金色卷发,脸上带着小雀斑,此刻紧张地正念念有词,丝毫不关心自己护目镜的绑带摇摇欲坠,
这个护目镜显然不安全,如果焊接的时候滑落,这姑娘眼睛就废了,而且看着她应该是认真参加比赛的。
檀桐有些于心不忍:“你的护目镜。”
“抱,抱歉,谢谢你,应该没事的。”少女摘下护目镜,赶忙低下头鞠躬。
“哎呦呦,这是什么,大病初愈的檀工和半瞎子之间惺惺相惜?”
“这就是吊车尾的莫名羁绊吗?”
“各位听我说,冠军亚军给他俩吧,一个负债累累,一个没钱装液晶眼。”
人群里传出几人的哄笑声,其他机械师有些无奈,但也没胆子出声反抗刘家。
半瞎子?
檀桐侧过脸看着要哭出来的女孩,她的左眼球很奇怪,似乎是个义眼。
这个女孩来参赛,可能也是为了有钱能装上能看清东西的液晶眼。
本来是可管可不管的事,他现在就冲着刘家这么恶心他,还就管了。
他弄了一些液化剂,趁着刘家眼线没看过来,示意少女抹在绑带上。
绑带破损的地方变成凝胶果冻状,瞬间延伸衔接得天衣无缝。
这就是液化剂最强的地方,无缝衔接大部分金属以及橡胶材质,不损伤人体。
少女感激地看着她,檀桐打手势示意她不要声张,女孩懂事地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他们那边干嘛呢?”
刘子升皱着眉,奈何他身高不够,完全看不到。
一米九的跟班谄媚地笑了:“俩废物抱团取暖罢了,少爷好好比赛,不用管这些。”
“也是。”刘子升邪笑。
“今天五皇子不在现场,檀桐想干什么,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谢恩马上也不行喽,据说皇家要立二皇子了。”旁边一个矮胖的喽喽小声说道,他家是经营小报的,消息比其他人灵通。
刘子升一听,心情更好了,但嘴上还是假惺惺没表露:“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可是万金之躯,哪有这么容易垮台。”
一只电子蜜蜂把一切尽收眼底。
...
“球球,怎么办啊,我要不行了呢。”
远处一棵二十多米高的长青樟上,叶子密密匝匝,把青年身躯几乎完全隐蔽,只能看见一双锃亮的马靴。
谢恩故作苦恼地歪着头,看着电子蜂的实时消息:“我是不是该害怕一下二皇子那个脑满肠肥的家伙?”
皇家五个孩子,谢悯作为私生子,虽然一直和元皇后一脉不对盘,但真的算得上让谢恩讨厌至极的,只有那个残暴狡诈的二哥,毕竟谢悯性格疯是疯,但至少知轻重。
可偏偏他的父亲就是个好战分子,不喜欢温和宽厚,本该是皇储的大皇子谢惊,反倒对谢惴青眼相加,加上谢惴母亲做小的上位,他是唯一一个能仪仗母家势力的。
如果母亲还在,一定会被现在皇城的乱象烦得头大,她最不喜欢这种权力倾轧了。
谢恩思及此处,笑意收敛,修长的手指穿过手套,金色的鎏章被别在肩头,水晶怀表从胸前的袋子里张扬露出表链,红宝石闪闪发亮。
除了初来乍到那天,他一直都穿着平民们的布衣,脚踩着工靴或者运动鞋,这还是第一次穿皇家的礼仪性军服。
没办法,进去吓人,总得把戏做全套。不然不符合他现在护友心切的热心二世祖身份。
其实他现在不是很想和檀桐做朋友,他在思考,能不能换另一种身份。
球球伸长手臂,灵活地吊着树枝下到地面,谢恩踩着老树的枝丫,三步两步迈着长腿,敏捷跳下。
“面板。”
“五殿下安,何事。”
他用三哥给的插件检测了一下,自己的面板果然被监控了,这种场合,二哥四姐怎么会缺席呢?
谢恩无声地笑了。
“没事,让你挂着的时候你就挂着,给他们看看皇室威仪。”
面板:...
行8。
“接下来,我们要进行第一组比赛,对于机械师审美的考核。”
主持人捏着话筒唾沫横飞,台下却因为结局已定兴致缺缺。
“买定离手啊,刘子升前五1赔1.05,一分钟后押注结束。”
主要是平时大家娱乐活动太少了,台下干脆摆起了小额押注,刘子升的赔率其实根本赚不了多少钱,可大家还是争先恐后上去押宝。
原因无他,这小子凭着家里有钱有权,蝉联三年冠军,谁敢和他抢。
“这么热闹?”
人群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衣着光鲜的谢恩淡笑着扫视着其他人:“开押注能让我来吗?”
“能能能,当然可以了五殿下!”
璘星押注是不违法的,众人也不敢扫谢恩的兴。
“檀桐的赔率?”
“檀工前五是1赔6,但是我们这小额押注,殿下您...”
说话那人擦了擦汗,虽然说民间押注没什么大规矩,但万一谢恩心情一好冲冠一怒为室友,掏出十万八万,到时候檀工输了怪罪下去,他们脑袋怎么办。
根本没什么人押注檀桐,也就之前那几个吃瓜的小护士和医生娱乐性压了几个子儿而已。
“那就1000吧。”他本来想押500,看着身边跃跃欲试要伸手的球球,轻笑着又多押了一倍。
“小孩子不能赌博,我替你押了。”
球球气鼓鼓扭着屁股抱住他的腿。
众人松了口气,把谢恩的名字记上后做鸟兽散。
平时没感觉皇子压迫感这么强,难道是那身衣服的问题?
台上的檀桐没注意下面的小插曲,正在全神贯注听规则。刘子升不想他出风头,把他的位置安排得很远,倒省得他被人群看着不自在。
“这次我们考验选手对金属的控制能力,所以第一轮的工具就是铁丝。”主持人掏出一根铁丝。
“请各位利用台上的铁丝,尽情地展现金属的艺术性吧。”
是铁丝,檀桐的神经瞬间紧绷。
这东西可太好做手脚了。
验封铁盒的乡绅装模作样上了台,向众人展示铁丝盒子完好无损。
实际上全场人都不相信里面的铁丝是一样的,给刘子升的必然最好,给檀桐的大概率很糟糕。
趁着乡绅发道具,他打开工具箱,神色凝重地检查着除锈膏,却手一抖,不小心翻出一个陌生的玩意。
是金丝缠绕出的花朵胸针,做工精致,刚好够别在胸口。
四瓣带金边的花瓣,中间有蕊株,檀桐端详了一会,没认出这是什么品种。
但可以肯定,这个箱子是谢恩最后检查的,胸针是他放进去的,因为金丝不涉及考题,躲过了检查。
谢恩之前说得金属做工艺品很简单,不是夸海口,至少对他来说,让金线银线绽放一朵花,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檀桐心里涌过一阵暖意,好像又回到了前天下午,阳光落在他的肩头,球球睡在花盆里,谢恩坐在旁边,教他怎么缠铁丝。
谢恩性格纯粹,此举应该也是为了鼓励他。
现在只需要想着当时谢恩的做法,应该能在这局拿下不错的分数。
檀桐轻轻放下胸针,珍重地塞在最里面,他可不想把谢恩的劳动成果弄坏了。
装铁丝的盒子猛地墩在他的桌上,乡绅似笑非笑地看了檀桐一眼。
掀开盖子,里面的光景让他倒吸一口气。
倒不是重锈,而是一些一看就成分成谜的杂质多铁丝,红红绿绿黑黑什么颜色都有,丝线横截面也粗细不一,就是没有正常的样子。
如果是锈,他还能和主办方掰扯,质量差就不好办了。
刘子升满意地掏出手里银亮规整的丝线,得意洋洋开始顺着图纸一步步往下做。
“啊这,他用图纸,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这家伙不是一直都这样嘛,看来这次又是其他人陪跑喽。”
台下传来窃窃私语,谢恩微微皱着眉,没有表态。
他相信檀桐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