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漆黑而狭窄,弥漫着令人不快的沉闷气味。
土腥气混合着一股极淡的怪异腥臭味,令人几欲作呕,姜晞辨认一番,发觉那是某种浸入骨髓的毒药与鲜血混合的气味,可惜他不是用毒的行家,只能草草辨认出应当是慢性毒素,但极难根除。
姜晞脚底生风,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但耳朵却捕捉到许多细微的声音——前方张平手掌按住墙壁侧面的摩擦声,匆匆朝下奔走的脚步声,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姜晞安静地跟随着张平,感到自己正不断朝斜下方前进,好在这个洞穴只有一条通路,越往下越宽敞,那股略有些刺鼻的血腥臭味也就越浓郁。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第二个人的呼吸与心跳声出现了。
此人呼吸略有些滞涩,仿佛是肺部受损的缘故,但心跳却平稳而悠长,显出颇高的武功底子,反倒是前进的张平脚步开始拖沓迟疑,心跳逐渐剧烈,不时有布料摩擦声,或许正自擦汗。
张平终于磨蹭到那人身边,却没有靠的太近,只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艰涩地回答:“周大人,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妥,那明家的姑娘两日后便来,不知道您先前说的话,可还作数?”
肺部受损的周大人冷笑,声音粗粝而低沉,在洞窟之中,犹如怨鬼般凄厉,令人不寒而栗:“不必担心你的好儿子出事,他不过是在外面替我办事,多留了几日。怎么,你还担心我杀了他吗?呵,若杀了他,我还去找谁替我办事呢?”
此人话音一转,又柔和下来:“张平,我们都已合作五年,彼此知根知底,有什么好怕的?我的伤势日渐痊愈,只要你把那个叫明灿的女人带过来,我的伤势痊愈,届时少不了你们一家的好处。”
张平忙道:“我儿如熙能得到周大人的青睐,替周大人办事,是他的荣幸。只是……只是……若如您所说,明灿当真身负上乘武功,到时候反而伤了大人可怎么好?”
周大人冷笑一声:“怕什么?她爹打了我一掌,叫我受伤至今,做女儿的,自然要付出代价。那丫头至今不过十四岁,就是从娘胎里开始修炼,又能到什么地步?更逞论我如今已好了大半,就是她再能折腾,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张平呐呐无言,只好道:“是,周大人。”
周大人嗯了一声:“你大儿子张如熙练武很有天赋,只是经过我的指点,武功便突飞猛进,实在是可堪造就之材。你二儿子虽然天赋一般,武功不济,但等我脱困,亲自传授他我的独门心法,届时也算江湖上一条好汉了。只要再等一段时间,你们一家子搬离这贫苦的张家村,去外头闯一闯,不是很好吗?”
张平的心绪被牵动,激动不已:“是,是,您说得很是,请大人多顾及身体!”
周大人似乎说得累了:“回头再给我送些肉来,嘴里实在淡出个鸟了。你下去吧,我要歇一歇。”
张平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原路往返。
姜晞已听见了想知道的一切,便也毫不留恋地悄然溜走,在张如恒的一个错眼之间无声无息地跃出洞口,回到了姜慈所在的院子。
姜晞在井水边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自己,免得身上沾染的令人作呕的臭气惹怒了教主,进屋之后,张如菲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午饭,给他剩下了他的那一份。
吃饱喝足,姜晞耐心等待着夜晚的降临。
太阳终于落山。
姜慈醒来时神色显得很是疲惫,眉目之间倦怠至极,有气无力地斜依在床头,姜晞见状有些困惑,上来给姜慈把脉,脉象平稳有力,不像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的模样。
姜慈半闭着眼,翻手握住了姜晞的手:“白日里要出现,果然累得很。”
姜晞牵着他的手,问:“教主……白日也能瞧见发生了什么?”
姜慈点点头:“可以模模糊糊的察觉,如同做梦一般,人沉在水里,想夺取身体,便要从水中浮起。按照今日这般状况,我一日至多夺取身体三次,每一次不超过一盏茶的时间。你那边如何了?”
姜晞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又道:“若我所料不错,那位‘周大人’是一个身中剧毒的武林中人,逃跑到张家村,假扮‘河龙王’,恩威并施的命令村长一家替他办事……此人杀死了明灿的父亲,但也同时受了明灿父亲一掌,不但中毒,而且伤了肺腑,一直在洞窟之中养伤……此番行动,正是为了明灿。”
姜慈哼笑一声:“这位‘周大人’好大的派头!在村子里对一群愚夫愚妇称王称霸,实在可笑至极。”
姜晞:“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究竟是谁……江湖上似乎没有一个姓‘周’的武林高手突然失踪。”
姜慈摆摆手:“这名字兴许是假的,不必在意。此人每年都讨要村子里一个最美的少女做妻子,你却没有听见其他人的心跳呼吸之声,五年之间,至少也有四个少女被他掳走,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卖了。他为什么非要少女不可?”
姜晞猜测道:“莫非此人是色中饿鬼?”
姜慈摇头:“若真如此,中毒重伤还要女人,怕是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除非,他本就需要女人,才能逐渐恢复——这倒让我想起了江湖上一门极其冷门的功法,你可知《合欢功》?”
姜晞思忖片刻:“《合欢功》是用房中术提升交|媾双方内力的一门奇功……因耗费时间太长,提升内力又不如人意,反倒损耗许多精气,才逐渐失传了。”
姜慈微微点头,唇角翘起,对姜晞的见闻还算满意,颇为欣慰地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门《合欢功》若是逆练,且两者内功修为相差极大,便能将自身的毒素输入旁人的身体之中,不必看什么医生,自己反倒可以重获新生。”
姜晞恍然大悟:“‘周大人’使得就是这门功法,所以耗费时间极长,又需要生得漂亮的女人……他是在将自己身中的慢性致命毒素,一点点排出体外!”
姜慈冷哼一声:“五年,倒是足够排净毒素了,那些女人大约也死了。旁人我管不着,但《多情忘心大法》的传人绝不能死!”
姜晞直截了当地说:“教主,我该如何行动?”
姜慈招招手,叫他附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