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菲已惊呆了,她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一个人易容成另一个人的模样,故意过来欺骗他们——刚才她完全没有想到,二狗子可能是假的!
她也非常好奇,姜晞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姜晞迎接着两人惊奇的目光,神色依然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二狗子叫我和教主都是‘老爷’,并不叫我姜侍卫。虽然你的演技很不错,将他的卑躬屈膝完全展现出来,但称呼上出了一点问题。”
居浩渺微微扬起眉梢,他此刻的假脸仍然丑陋,但另一个人的精气神完全冲淡了这份皮相的不雅,反而从眉宇之间觑见几分潇洒之意:
“原来如此,我不该因为先前对你的想法,带入到其他人的视野之中。哪怕我认为你只是一个低贱的下等人,阴沟里的蛆虫,但对真正的贫苦百姓而言,你已十分高贵了。”
这话说得很难听,又很直白,张如菲皱起眉,她本能地讨厌这样的话,好似将姜晞整个人的尊严与生命都视若无物的轻蔑,让人有些作呕。
但张如菲朝姜晞看去,只看见了一片死水般的宁静。
“墓碑上的圣教痕迹,已证明了最近会有人前来……这个人绝不能身份太低,否则怎么配接应教主?但又同时要绝对可信,不会泄露教主的任何秘密……”
姜晞完全不介意,他甚至没有任何品味这份侮辱的本能,淡淡道:“如此看来,只有‘梅’天王与‘菊’天王了……但‘梅’天王实在太忙,也太惹人注意,‘菊’天王擅长易容,只要多注意身边的人,便更容易发现端倪……”
居浩渺叹息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一个很容易揪出来的臭虫,实在难听。我心里很不高兴啊。”
话音未落,居浩渺突然出手,袖口中挥出一蓬亮晶晶的毒针,每一根都只有用来刺绣的丝线那样细,在空中闪烁着七彩的绚烂光华。
千百根毒针,朝姜晞与张如菲兜头盖脸地射去!
张如菲尚未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剑光如银色的匹练,随着富有“吸力”的内力引动,绣线一样纤细的毒针尽数被吸附到剑刃之上,随着细微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姜晞手中的长剑仿佛渡上了一层彩色的晕光,熠熠生辉。
那些辉光,正是一层密密麻麻的毒针,反射阳光而呈现出的绚烂色彩!
“‘蛟龙出海’……你学会了《玉龙剑法》?还有这样奇特的内力,难不成是《九江决》?呵,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啊。”
居浩渺的语气中夹杂惊愕之意,但逐渐转变为饶有兴致的笑意,他的目光如利剑般直插头戴帷幕的张如菲,喝道:“教主,属下行此逾越之事,妄图袭击教主,为何教主不立刻将我拿下?!”
突然,他的语调陡然转冷,一字一顿道:“莫非,眼前的这个人,并非教主?!”
——姜慈自从闭关结束之后,就表现得格外奇怪。
只晚上见教众,突然对姜晞的倚重与信赖,以及白日里几乎足不出户,也没有任何表示的姿态,简直像是对教中所有人说“我有问题”一般。
姜慈素来威严深重,哪怕知晓有些不对劲,但晚上的教主还是正常的,其他人也就装作不知道,毕竟有的时候,知道的秘密太多了,恐怕会惹一身的麻烦,装糊涂也是江湖人必备的油滑。
但居浩渺不一样,他从小生在圣教,与姜慈几乎一起长大,他与姜慈之间的信任绝非旁人可比。
在居浩渺的心中,姜慈的命比任何人的命都要重要,眼下这番古怪情状,无论怎样旁敲侧击,姜慈都没有任何回应,还突然来到一个鸟不拉屎的破村子,行秘密之事,实在可疑至极。
最可疑的就是姜晞,他凭什么跟教主寸步不离?又凭什么牢牢把着白日的教主,连说话做事都要替他办?
一个可怕的猜测出现在居浩渺的心中。
——教主也许是中了蛊毒,或是身受重伤,又或许有了什么大麻烦,才让另一个人假扮成自己,在白日里行动。
但姜晞这样的人,冷血无情,如同木石,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绝不能付诸信任!
现在是天赐的良机,荒芜的村落,只有三个人彼此对峙,若能抓到姜晞的把柄,若能发现此刻的人是易容姜慈的外人,也许他也能加入到姜慈的秘密之中,替代姜晞的位置,保护姜慈不受到姜晞的背叛。
居浩渺的身形已朝前倾倒,单手呈爪状,凶狠地抓向了头戴帷幕的张如菲。
“你究竟是谁,叫我好好地看一看吧!”
“……”
姜晞的目光已如寒冰般冷酷,手臂到肩膀的肌肉都如磐石般紧绷,剑招即将石破天惊般贯穿天际,迫向正自飞驰的居浩渺,要将他如被箭矢贯穿的飞鸟般诛杀。
突然,他耳尖微颤,整个人放松下来,轻轻后撤半步,略微垂下头,露出了极为谦恭的姿态。
居浩渺一把拽下了帷幕与斗笠。
如同被抹去了朦胧的雾气一般,缄默而立的男人的脸映入眼帘。
修长的眉眼,小麦色的细腻皮肤,深邃而英俊的面孔,鲜红而丰厚的嘴唇微微抿起,顾盼之间,仿佛有一股威慑天下的睥睨之意。
居浩渺是易容的顶尖高手,他识破易容的眼力也毋容置疑,但凡有人易容出现,他必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并看破对方的装扮。
但这一次,无论他怎样看去,眼前之人,都没有易容。
“……怎么可能?”
短暂沉默之后,居浩渺感到脊背处有令人悚然的颤栗一寸寸蔓延开来,灼热的夏日之中,竟然出了一身浸透内衫的涔涔冷汗。
“你、你莫非是找了一个与教主长相一样的人——”
居浩渺陡然回首,怒视姜晞。
话未说完,被他扯去了帷幕,鬓发微乱的男人,已经不冷不热地开口说话了,无论语气还是腔调,都与他所知道的姜慈别无二致:
“居浩渺,你就用这张脸,跟本座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