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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0章

    “滚蛋。”单羽趴到桌上对着手机说了一句。

    “嗯?”那边刘悟愣了愣, “我哥在呢?”

    “没,他路过骂保安呢,”陈涧迅速拿起手机, 关掉了免提, 转身就往办公室外面走, “你跟我详细说一下是什么情况……”

    单羽起身想追出去,但一切为了钱的店长明显不想被他干扰, 大跨步抡着,没几秒钟就消失在了楼梯上,他就算开着轮椅也追不上。

    单羽叹了口气, 坐回了椅子上。

    算了, 让他们弄吧。

    刘悟是无论如何都想帮帮他哥的。

    店长也是无论如何都想老板有生意的。

    拦不住。

    过了大概十分钟, 陈涧又回到了办公室, 单羽还坐在办公桌后面,他伸手在开着的门上敲了敲。

    “面对面看着呢,你送餐机器人么还敲个门。”单羽说。

    “刘悟给你的惊喜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愿意接受的原因?”陈涧走进了办公室。

    “想起来问了啊?”单羽说。

    “刚不是被大单冲昏头脑了么。”陈涧说。

    “你都答应了吧?”单羽问。

    “没说死, ”陈涧说,“我说重新修整挺乱的,跟里面几个民宿还刚打完群架……得看情况。”

    “你是真敢说啊。”单羽感叹地看了他一眼。

    “关键是刘悟他信了。”陈涧说。

    单羽沉默了一会儿, 刚想开口的时候陈涧又说了一句:“问你原因,越界了吗?”

    “报复心这么强。”单羽啧了一声。

    陈涧没说话。

    “他妈不愿意他跟我混在一块儿, ”单羽说,“我爸妈也不愿意我带坏这个老实孩子, 所以我不愿意他往这儿跑。”

    “……这样啊。”陈涧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我再跟他说一下, 就说……”

    “又打了一次群架他哥被抓进去了。”单羽说。

    “那他不得下一秒就过来申请会见啊。”陈涧说。

    “当了店长是不一样了啊, ”单羽笑了起来, “会不会见的也得看下手有多重了,打出个刑拘也见不着人,只能见律师。”

    陈涧顿了顿,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这话我不知道怎么接了。”

    “是要带他同学过来吗?”单羽问。

    “是。”陈涧说。

    “那估计已经跟同学说好了,刚去上学,总得给他点儿面子,他说没说是班上的同学还是别的什么同学?”

    “他们社团的活动,”陈涧说,“登山社之类的吧,他挺激动的,说得不清不楚,只说还在统计人数。”

    “那这是整整一群大学生啊。”单羽皱了皱眉。

    一个高中生就别总嫌弃大学生了吧。

    这是值得我们民宿集体仰视的学历。

    “嗯。”陈涧点点头。

    “你让胡畔跟他敲细节吧,我就装不知道了,”单羽说,“让他不要告诉别人跟我的关系。”

    “为什么?”陈涧问。

    “看不出真实接待能力了,”单羽说,“毕竟咱们统共就接待过四个客人。”

    “胡畔肯定会问从哪儿来的生意。”陈涧说。

    “让大学生编。”单羽说。

    只要店长舍得累,民宿修整起来还是快的,两三天的时间里陈涧就一直在盯修整的活儿,外墙翻新,屋顶防水,院墙维修,院子里一部分花花草草的更换。

    单羽站在四楼办公室的窗口就能看到这几天里这个民宿透着淡淡落寞的样子一点点变得有了活力。

    今天招牌也运过来了,巨大的两个字得由工人挂着安全绳从楼顶下来操作。

    院子里最后一批花也是今天到。

    陈涧是个挺聪明的店长。

    院子的面积不小,之前小型花境就有好几个,分在不同区域里,有地栽有盆栽,如果全照旧更换,打理起来会很麻烦,花费的确不小。

    所以陈店长这次只保留了地栽的部分,除了院子门边和窗台上一些装饰盆栽做了保留,其余的都去掉了,换成了各种椅子和小桌,还从网上不知道什么店里淘了一堆小破玩意儿,各种希奇古怪的地插灯,好些个做旧的陶罐,甚至还去老村那边找了些老石板和老树根……

    现在院子里没有了之前钱宇想要的那种雅致高端的复古庭院感,多了几分……原生气息,繁华而原始,质朴里活力四射。

    这整个过程中陈涧没有找过他太多次,很多时候都在差不多的范围里自己拿主意了,很省心的一个店长,能力超出了单羽的预想。

    没上大学挺可惜的,一直留在这里也挺可惜的。

    对讲机里传来陈涧的声音:“老板,招牌已经到位置了,你下来看看,没问题就固定了。”

    说实话院子里一堆人,附近村民没什么事儿的有时候都会过来参观一下鬼屋改造,单羽是实在不想下去。

    但最后还是坐着轮椅下了楼。

    大隐两个字基本就在原来枕溪的位置,更大一些,带点灰调的墙体上简单的两个字,醒目而沉稳,看上去很舒服。

    就是这字儿……单羽啧了一声,早知道应该让人扫描了先调一下的,书法水平的确是差点儿意思,不过比起里头还要把自己名字塞到招牌上挂着的民宿来说,大隐这一眼过去已经非常高级了。

    “你啧什么?”陈涧正在等他发表意见,结果啧完了单羽就没动静了,他只得弯腰问了一句。

    “啧我这个字呢。”单羽说。

    “你先看一下位置,啧不啧?”陈涧问。

    单羽笑了起来:“挺好的,不用啧。”

    “师傅,固定吧!”陈涧喊,“就这个位置没问题了。”

    老板的工作完成后就开着轮椅又回了屋里。

    陈涧回头往院子外面看了一眼,路边或站或蹲好几个村民正往里指着。

    没错,那就是我们神秘的瘫痪老板。

    “今天是不是就全都弄完了?”胡畔在旁边问。

    “是,”陈涧舒出一口气,“总算是弄完了……”

    “哪天开业?”胡畔问,“上网查个黄道吉日?”

    “不用查,”单羽靠在沙发里,抬起手,开始在指节上来回掐算着,“我算算就行。”

    陈涧拿着手机,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你还会这个呢?”

    “不会。”单羽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算什么啊?”陈涧更震惊了。

    “算你老板我算什么。”单羽说。

    “我……”陈涧看着他。

    “今天院子和外面的路能打扫干净了是吧?”单羽还在指节上掐着。

    “嗯。”陈涧应了一声。

    “买鞭炮和那种礼花炮之类的也来得及吧?”单羽又问。

    “陈老板已经去买了,晚饭之前能回来。”陈涧说。

    “那就明天开业。”单羽打了个响指。

    “不用挑吉日是吧?”陈涧又确定了一下,他感觉很多做生意的人都挺在意这些,还会专门去老镇上找人给算。

    “我挑的日子就是大吉。”单羽说。

    “吉时呢?就是放炮什么的时间你也挑一下吗?”陈涧问。

    “大家都起来了准备好了就放。”单羽说。

    “好。”陈涧看着单羽,这种风清云淡的样子莫名让人觉得既不靠谱又十分踏实。

    “明天晚上记得叫小豆儿爷爷奶奶还有你锐哥两口子都过来吃饭。”单羽说。

    “嗯,”陈涧有些意外,“谢谢老板。”

    “这话说的,”单羽看了他一眼,“我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陈涧笑了笑。

    开业的前一夜,员工们挺晚了都还没睡,赵姐还在盘算着明天晚上大家一块吃饭的菜谱,安保团在做院子里的卫生和大物件的固定检查,胡畔趴在前台电脑那儿捣鼓以前枕溪上过的各种平台……

    大家都忙碌而兴奋。

    陈涧拿着棉签,一点一点给单羽腿上的支架消着毒。

    “感觉恢复得也挺快的,”他的动作已经很熟练了,“外伤都不会红了。”

    “嗯,之前有时候会有点儿疼,这两天也不疼了,”单羽靠在床头,拿手机扒拉着看视频,“估计用不了俩月就能拆。”

    “不一定吧,外伤好了不代表骨头能好啊。”陈涧说。

    “别咒我。”单羽说。

    “这是陈述事实,”陈涧换了根棉签,“你要面对事实,我摔个手臂骨折都得两个月呢。”

    “怎么摔的?”单羽问。

    “翻墙踩空了。”陈涧说。

    “从哪儿翻墙?”单羽又问。

    “学校呗,逃课。”陈涧笑笑。

    “你还逃课啊?”单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以为你是个好学生呢。”

    “不是,”陈涧说,“刘悟那样的才能说是好学生吧,我在学校就是混,没心思念书,要不是我爸一直逼我,我高中都不想念,直接去打工了。”

    “短视了啊店长。”单羽说。

    “这种环境,长视不了。”陈涧说。

    单羽抬了抬手,陈涧抬眼看着他,单羽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会儿,最后从他前额掠过,指尖在垂下的一绺卷毛上弹了一下。

    陈涧愣了愣,定着没动。

    “继续。”单羽抬了抬下巴。

    陈涧低头换了根棉签继续消毒。

    “为什么不喜欢人叫你卷毛?”单羽问。

    “也不是不喜欢,”陈涧叹了口气,“就……身边也没谁头发是卷的,都觉得稀罕,从小被人卷毛卷毛的叫烦了。”

    “小卷毛。”单羽说。

    陈涧看了他一眼。

    “卷毛。”单羽又说了一次。

    “干嘛,瘸子。”陈涧说。

    单羽一下笑出了声:“你大爷。”

    第二天一早,全体员工都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餐就开始准备开业仪式。

    其实仪式很简单,除了他们自己这帮人,也没通知谁过来,也通知不着,仪式的程序就是挂上彩灯,放鞭炮,拧几个礼花筒就完事了。

    “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老板挺酷的?”胡畔小声问陈涧。

    “嗯?怎么呢?”陈涧说。

    “就是……什么都没所谓,”胡畔说,“只按自己愿意的来,行事风格很酷。”

    “是吧,”陈涧想了想,“是。”

    “就铺在门口路上吧?”陈二虎抱着一盘巨大的鞭炮站在院门外问。

    “对。”陈涧点点头。

    陈二虎指挥着三饼他们把鞭炮拆开往路上铺的时候,突然视线看向了亭子那边:“我操,他们什么意思?”

    “怎么了?”陈涧马上走了出去,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群人拿着好几个花篮正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几个老板都跟在人堆里。

    “也没请他们吧?”三饼很警惕,“花篮上写着什么?别是什么挑事儿的话吧?”

    “都是开业大吉之类的,”胡畔眯缝着眼盯着那边,“花篮是正常的。”

    “不请自来?”陈二虎也警惕上了。

    “……请了的,”陈涧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单羽,“单老板之前跟贺良说过,欢迎莅临指导。”

    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来,还带着一大群员工。

    要没那几个花篮,看着就跟上门茬架似的。

    有那几个花篮看着也没好多少。

    “怎么办?”陈二虎问。

    “接待啊,”陈涧往那边迎了过去,“先别点,等人进去了的。”

    “好。”陈二虎应了一声,一帮人站在门口盯着那边,他今天把全部兄弟都叫来凑热闹了,真要打起来,他们吃不了亏。

    “贺老板,”陈涧笑着打了个招呼,之前这几个老板他都见过,这两天起了冲突才算是把名字都记住了,“杨老板,刘老板……感谢光临。”

    “应该的,”贺良笑着说,“别叫老板,叫哥就行。”

    “老板们先进去吧,”陈涧带他们往院子里走,“我们单老板腿不方便就没出来……”

    “单老板也没告诉我们具体日子,”贺良说,“我们早准备好了,一早看到你们这边准备了才赶紧过来……”

    “谢谢各位老板,是我们不周到了。”陈涧说。

    “老板们这边儿请,”胡畔在门口接过了陈涧的工作,“先在院子里坐坐,我们仪式马上开始啦。”

    陈涧看了一眼单羽,单羽脸上带着很淡的微笑,跟几个老板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虽然他成天健拐如飞去哪儿都不耽误急了还能单腿飞蹦,但这会儿却坐在轮椅上没动。

    礼貌中带着傲慢。

    门口相遇的双方员工就不像老板们那么微妙了,之前吵过骂过,但也没有明确矛盾,除了明确对战过的光头,别的人这会儿打起招呼来倒是真诚热闹得多。

    “里面坐会儿吧,”三饼说,“我们这儿准备好就先放鞭炮了。”

    “用帮忙吗?”有人问。

    “不用,马上就好了。”老四一摆手。

    陈涧把花篮在门边都排列好,一共六个,里面三家民宿每家送了俩,门口小路不宽,这几个花篮一摆立马满满当当,看着挺热闹。

    “点了啊!”陈二虎站门口喊,“单老板过来点火吧!”

    “店长去点。”单羽说。

    “哎!这个还是单老板亲自点吧。”杨老板说了一句。

    “管事的点。”单羽回答得很简单。

    “大气。”杨老板只能笑着竖了竖拇指。

    陈涧实在有些担心单羽这个嘴,为了不再让人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他迅速过去拿过了三饼手里的打火机,过去把鞭炮给点着了。

    随着震响的鞭炮声炸响,一帮人把手里的礼花筒也都拧开了,一丛丛明艳的颜色从烟雾中腾起,伴随着大家的喊声。

    “开业大吉——”

    因为也没什么别的表演之类的,放完鞭炮之后,陈涧就把老板们迎进了民宿里。

    “带各位老板参观一下吧。”单羽说。

    “那就参观一下!”贺良笑着说。

    “畔畔你和店长一块儿,”单羽说着又冲几个老板歉意地笑了笑,“我腿不方便就……”

    你就是懒得理人。

    “单老板你歇着,我们自己转转就行,不用招呼,”刘老板说,“以后都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陈涧和胡畔带着几个老板从楼梯往二楼去,他们带来的员工这会儿已经散开在了院子里,看着倒是挺轻松欢乐。

    好在胡畔虽然打扮得还是很另类,但话多也热情,陈涧只需要跟着,偶尔帮着说几句就行。

    但心里不轻松,这几位一会儿怎么接待?要管饭吗?

    在店里吃还是出去吃?

    在店里吃的话赵姐准备的菜够不够?

    他们要不吃饭的话还要假意挽留一下吗……

    带着大家转到三楼的时候,陈涧摸出了手机,想给单羽发个短信确定一下,正在手机上按着呢,陈二虎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喂?”他接起电话。

    “陈涧,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陈二虎语气有些慌张,“就我也没跟他说过,我不知道他……”

    “谁?”陈涧从他混乱的表达中听得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儿,迅速找出重点问了一句,“你说的是谁?”

    “我哥,”陈二虎说,“我哥来了。”

    “单羽呢?”陈涧低声问。

    “在呢。”陈二虎也低声说,“我真不知道……”

    “我下去。”陈涧说完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