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金发男子眯起了眼睛。赤井秀一本以为降谷零多少会呛他一句，比如让他有话快说“别搅乱他心爱的霓虹”之类的。但对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劳您费心，fbi的王牌先生。”
这对于赤井来说有点新奇，也对于他俩的关系来说也过于生分了。所以赤井便从心地回了一句：“现在是前··fbi，我被停职了。”
闻言，降谷顿了一下，但不管他本来想说什么，他都选择了闭嘴并侧身给赤井让了一条路出来。赤井恭敬不如从命，抓着双肩背包的肩带大步流星走进客厅坐在了屋子中央唯一的矮桌旁。
赤井在经过降谷的时候还抬头看了一眼对方：金发略显凌乱的搭在头上，眼下倒是看不出黑眼圈，皮肤状态也算还好，只是眼睛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虽然别人看不出，但赤井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可能熬了至少三天。
波本的这副皮囊向来很好，在莱伊和苏格兰连着几天盯梢满眼血丝满脸胡茬耷拉着眼皮出现在卫生间的时候，这个跟他们一起熬夜的家伙还依旧光鲜亮丽的，令人好生羡慕。只是在连着熬夜许久以后和平时比多少会变得有些迟钝，具体表现在波本不会因为莱伊做了什么而吵架，转而用一个冷淡却暗含威胁的眼神瞪过去。
就像现在这样，降谷零左手拿着杯子右手拿着一瓶乌龙茶，一脸不满地看着赤井穿着外套一屁股坐在客厅里。后者接收到这个眼神后下意识地在自己身上多看了一眼，然后才反应过来脱掉外衣。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别这样降谷君，你不会不知道我的目的。”赤井摆了摆手：“我是来寻求一个真相的。”
这让降谷的注意力稍微集中了一些，他露出带点玩味的笑容：“你怎么这么确定我会告诉你？”
“如果你不希望我知道的话，那从一开始就不会让我介入，更不会藏身在这个我们都知道的地方。”赤井认真地回答道。
降谷不置可否地耸肩，把装着乌龙茶的纸杯往旁边一推又伸手去够先前被堆到角落的小型笔记本电脑和文件堆。末了，他拿出一个新的纸杯给自己倒满茶才开口：
“那你是以一个什么身份来问这个问题的呢？前·fbi的王牌先生？”
“我只有这一个身份了，降谷君。”
“不，你没明白。”降谷零叹了口气：“你总有一天要复职的，fbi。”
是啊，但你不也一样？似乎从赤井的脸上看出这个疑问，降谷右手扶着额角，闭了一会眼睛又睁开：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拿到了这些情报，你想要怎么做？”
“把应该逮捕的人逮捕，根据情况再把不属于我职权范围内的移交他方。”赤井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假如你无权逮捕呢？”
“我会选择一个可以逮捕他们的理由。”
“那你怎么能确保你事后可以移交合适的第三方？”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公平的问法，降谷君。”赤井指出：“你还没有告诉过我这份情报里具体都有什么。”
“我总得保证你有能处理这份情报的能力以及……”
赤井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可事实便是，你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你……！”
话音未落，二人都听到了门锁被转开的声音，于是二人同时静了音向玄关望去，正好跟刚推开门探头进来的诸伏景光对上眼。后者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一脸无辜地问：
“啊呀……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两人的争吵因为诸伏景光和便当的到来而暂时停火，降谷起身接过诸伏手里的袋子，把里面的便当盒放进微波炉。诸伏提起剩下的东西径直向屋内走去，他从袋子里抓出几盒果汁放在矮桌上后朝对面的赤井点点头。
没过一会，降谷端着几盒热好的便当坐到诸伏身边。诸伏笑眯眯地推过一盒果汁，又扭头问赤井想吃什么。赤井看了看：
“除了汉堡肉都可以。”
“我以为赤井先生是什么都可以的类型。”说着，诸伏拿走了烧肉便当并把味噌汤料冲开。
“一般来说是的，但我刚吃完麦〇劳……”
“原来如此。”降谷零说着，端走了咖喱牛肉便当，只余下汉堡肉便当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上，跟赤井秀一小眼瞪大眼。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诸伏景光柔声劝道。
他们的关系总是这样，赤井想到，波本从组织时期就喜欢在很多事情上和他对着干，而苏格兰总会是中间跳出来打断节奏的那个。小事上他们打打闹闹但都敌不过苏格兰轻飘飘几句话，大事上他们各自为政却最终还能完成目标。
他本以为这次也会是这样。
“那么回到正题，赤井，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向我询问？”降谷问道。
赤井思索了一会，以一个尽量真诚的措辞回复：“降谷君，我认为或许你对这个问题的理解和我的并不一样，至少在我看来，我并不存在另一种身份。”
诸伏左看看右看看，大概理解了当前的状态：“赤井先生，我想降谷想说的应该不是‘身份’的问题……”
“好，我换个问法……”降谷打了个响指：
“还记得楼顶上我问你的问题吗？在你看来，现在和你对接的人，到底是谁？”
「你认为在你面前的，到底是波本还是降谷零？」
赤井还记得这个问题。他当时认真的思考过，最初的结论是认为降谷在提示他米勒案有两面性，而安室透在里面的作用可能是两种身份都有。
到后来，赤井认为这是在告诫自己米勒案是一个牵扯到多国势力的跨国案件，而事件的起因还要追溯到降谷零作为“安室透”被通缉一事。最后他的结论是：降谷零在问他这个事件要怎么收场。
但一路走来，赤井发现他的每一个结论似乎都可以跟现实的发展吻合，严格来说也没有出错。这个问题有太多可以解读的方法，但他摸不到边界在哪。
于是他诚实地告知对面二人自己的想法，但只换来了叹息和苦笑。
“这样吧，我们先讨论赤井先生看出了什么，又想向降谷验证什么，如何？”诸伏抢在降谷开口之前就发言抢占了主动权，见二人没有异议，便满意地点点头，拿起茶杯退到一边。
“关于你交给我的名单，我去查证了。这里面有一家公司的交易名单有点问题。”
赤井讲述了他带队排查的几家公司，可以说降谷零名单上的大部分实体不是搞皮包公司的就是挂羊头卖狗肉，但他们都有一个共性：至少与组织或者类似组织的存在交易过一次，甚至有些直接就是常客。
“比如绿塔这家投资公司，组织在公司有一个固定的账目，但交易内容相当分散。”
同那个账户一起的其他客户皆来自亚洲，再加上账户的记名法和杰克的证言，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组织所属的账户，这也是为何他们fbi一开始就冲着洗钱的方向查。
但赤井知道组织的计划和野心，与其说这是洗钱不如说是通过这种方式进行投资。组织实在是太庞大了，什么领域都想要掺一脚进去。面对这些不断发展的高科技，不伸手才奇怪。
“但通过查账，我们同时还发现了另一个可疑的账户，而我们……充分怀疑这属于cia。”
不仅仅是两个账号同属一个地区的问题，他们投资的业务也有不少的重合。这让赤井在调查中怀疑cia与组织是否有一些交易，尤其是相关人士的证词说明同一类型的账户一般开展业务的地点也相同。
组织的想法恐怕是为了他们那长达半个世纪的计划，如果通过投资更新的科技公司，或许会有新的技术可以支持他们的野心。但组织需要一个合理的财产来源以规避很多层面的法律问题，于是才选中了这家皮包公司。
可cia呢？
赤井想了好半天，只能得出cia要么和组织有同一业务上的交易，要么就是想要跟着组织投钱最后截胡人家的成果。而偏不巧，“想要截胡组织成果”这一情报被安室透掌握，所以cia想要跟对方交易却又踢到铁板。这才有了后续一系列的问题。
“所以赤井先生是认为cia方面因为被发现了参与剿灭组织目的不纯又想独吞成果，所以才要帮助栽赃降谷？”
“我不会说独吞，事实上我认为公安也有参与，至少有一派公安应该是和cia有合作的。应当是这派人放出降谷君的线索，cia再收割的。”
纵使他再迟钝，也不会认为cia是全然无害的组织。赤井点点头，把目光投向沉默不语的降谷零。
降谷抓起笔把玩片刻，抿着嘴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对了一半吧……”他看着赤井的眼睛，颇为无奈地解释：
“cia的确想要截胡组织的成果，我现在这个处境的确是cia和公安联手的结果，这些皮包公司也的确为组织提供了一个干净的投资渠道。”
随即他话锋一转：“但很可惜，cia的角色和他们的部分动机不对。”
如果cia单纯想要收割组织，那么他们之间的交易应该直接走更为隐蔽的当地公司。霓虹这类的公司也不少，皮包公司又不是米国特色，干嘛非得跨境在米国交易？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赤井正色道：“我查了他们共同投资的对象，虽然大部分都位于美国专注本地业务，但有这么一家公司它的业务还覆盖其他区域。”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张图片，上面是一个大大的公司logo：“而且他们还要参加这回的东京商业峰会。”
听到关键词，诸伏一改刚刚轻松的样子，马上凑了过来仔细查看，接着露出了了然的表情。这是一家电子产业公司，主打通讯类业务。作为亚洲的电子行业大国之一，霓虹自然是欢迎能进一步合资或者拓宽电子行业市场的动作。
霓虹的电子行业在上世纪60年代前后逐渐走向巅峰，但风头正劲的他们被米国的应对措施打个措手不及。从“广场协议”到反倾销诉讼，霓虹的相关产品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而以出口为主导的产业一旦失去价格优势，市场份额自然就下降了。再加上霓虹错过了新的生产经销模式，他们越来越难以推出新的有竞争力的产品和他人竞争。
至此，霓虹的电子行业开始逐渐衰落。
可毕竟电子产业在霓虹还是占有一定份额，不可能就此放弃。于是很多企业也开始逐渐寻求与他国合作和融资，这次会有类似公司参展也是正常的。
“我想，他们会趁着峰会期间把真正的货物交易出去。而我们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抓到组织的残党，也可以避免cia吃下成果后毁灭证据。”赤井信誓旦旦地说。
诸伏景光恍然大悟地看向降谷，可降谷还是不为所动，他示意赤井可以把东西收回去了，同时自己打开笔记本：
“这倒是不假，但倒也不是这个走向……我想我首先得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技术需要cia亲自跑一趟日本验收呢？”
赤井思考了一下：“考虑到乌丸想要的长生和一系列的计划，我想，芯片吧？”
“那直接在米国截获不就好了？”降谷零瘪着嘴巴不满：“你该不会忘记组织的交易模式了吧？”
“但组织已经不存在了……啊。”
降谷零指了指自己：“‘波本’还活着，只是老乌鸦不在了而已……又不是所有人都跟琴酒一样认死理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公司交易的对象确实是组织，但不是你想的那个组织？”降谷歪着头看着赤井，后者皱起了眉头：
“降谷君，你是想说这次的交易是你发起的吗？”
“不，‘波本’的确以组织的名义召集了一些残党，但发起交易的可不止‘波本’一个。”降谷咧开嘴，露出一个完全不符合这沉重话题的笑：
“真可惜fbi，你猜错了。这个交易只是为了能钓出更大的鱼而已。”
“但看样子，钓上来的好像不仅仅是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