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比赛,球员们勾肩搭背地走下草场。
麦孔打完整场,还跟没事人似的,气息平静,黝黑的脸上也看不出红了没。他上前几步揽住垂头丧气的特里。
“嘿,伙计!放松点!难道没有你我们就不能赢了吗?”
特里看了他一眼,沮丧地摇摇头。他难受的不是吃牌,而是不能参与重要的收官赛!他现在是球队的绝对主力,没有意外的话,这么重要的比赛一定能上场的。
现在偏偏就出现了意外。
他越想越气,狠狠一脚踢向墙壁。
“嘶!”
这时他才觉得一侧腰肌隐隐作痛,掀起球衣一看,一片青紫。
更衣室里,大家都没什么庆祝的激情。
这场比赛的胜利本来就是意料之中,但是因为不习惯新阵型,好几个人在下半场都踢得不是很痛快。
本来痛快的特里乐极生悲,现在也不痛快了。他光着膀子靠墙坐着,球衣蒙头一动不动,让队医给他喷药。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polo衫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胸前挂着工作牌,是欧足联药检小组的工作人员,他来通知抽中的球员去做兴奋剂检测。
今天的幸运儿有三个,分别是半程隐身的兹拉坦、冒犯主裁的特里和满场飞奔的麦孔。
兹拉坦现在同样是不痛快的一员,他用力关上物品柜门,一脸不爽地望着那个工作人员。
“你们是在逗我吗?”这场比赛要不是他们优势太大,他就该被球迷嘘了!
赛后的“抽检”有个不成文的规则,就是会抽中全场表现最好或者最让人意外的球员。以往就算了,今天他完全没有建功,现在让他去检查室简直是嘲讽。
麦孔机灵地扯过他就走:“快快快,刚好尿急!”
卡里克还有点不服气:“我表现得那么好,居然还不抽查我?今天兹拉坦有检测的必要吗……”
随后进来的埃德加刚好听到了这句话,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带着罗西基去参加赛后记者会。
想来想去,还是罗西基比较省心。
但他万万没想到,有些人就算没有出席记者会,仍然能搅风搅雨。
那个人就是兹拉坦。
兹拉坦,又是兹拉坦。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让卡尔斯鲁厄球迷又爱又恨的名字。他或许不是卡尔斯鲁厄球员中最受欢迎的,但一定是最多人讨论的那个。
上次的红灯区闹剧还没有被淡忘,一段曝光的视频又把卡尔斯鲁厄推到了风口浪尖。
视频里,做完尿检的兹拉坦经过混合采访区,画外音有个记者在喊话。
“兹拉坦,今天的赛后兴奋剂检测又是你?”
兹拉坦边走边随口搭了一腔:“是的!我也搞不懂有什么必要,他们更应该给抽检人员检测一下脑子!”
记者们都笑了,让他再多说几句,幸好特里和麦孔在背后把人推走了。
视频结束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为埃德加挣来了一张德足协的罚单,德国的大报小报也刊登了这一消息。
《卡尔斯鲁厄球员因为赛后发表不当言论被禁赛两场,并罚款80000镑。》
卡尔斯鲁厄的球迷们感叹,他们最近真是出“风头”啊!上一次举国闻名还是四十三年前,那时拿到了德国杯冠军。
埃德加也觉得啼笑皆非。兹拉坦停赛两场,那岂不是要禁到下个赛季?
不过他也没有责怪兹拉坦。这次兹拉坦没有犯什么主观上的错误,换个时间点估计没人会管他这一句嘲讽,纯粹是被人拿来开刀了。
卡尔斯鲁厄这条黑马已经引起了各方的注意。短短一个月,训练基地已经迎接了反兴奋机构的两次突击抽查。
如果不是现在已经到了赛末,面对这一纸罚单,埃德加非得上诉不可。无奈的是上诉也要时间的,即使是上诉期间,该停的赛照样要停。
他这次选择对着镜头冷嘲热讽:“兹拉坦是个球员,但也只是一个年轻的男孩,所有成熟的人都能听出来他有没有恶意。在罚单出来之前,我们确实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他只是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随口抱怨了一句罢了。”
兹拉坦的“道歉”更加毫无诚意:“我是那一晚的失败者,当时检查室里还有表现很好的其他球员,所以当我离开的时候非常高兴。”
卡尔斯鲁厄对外口口声声“我们完全同意并遵守反兴奋剂规定”,罚金也交得干脆,主帅和兹拉坦的发言虽然避重就轻说不到点子上,但是德足协的罚单又没有要求他们低头道歉,那些背后的人也只能无可奈何。
埃德加再度对兹拉坦下了封口令,卡尔斯鲁厄重回德甲之前都不允许他再和记者说话。
下周就是本赛季的最后一轮,只要保住现有的名次,卡尔斯鲁厄就能冲回德甲!整个赛季的努力就能得到回报了,没有人想分心去理会这一场风波。
就在这个全员备战的紧张时刻,德足协的一个调查小组来到了卡尔斯鲁厄训练基地。
埃德加本人要接受他们的调查,有人举报他的教练证考取不公正。因为他在考取教练证期间,与当时的培训导师多米尼希来往密切。成功取得b级教练证后,多米尼希又成了卡尔斯鲁厄的青训主管,他们怀疑两者之间存在不正当的利益交换。
埃德加只好中断工作计划,和多米尼希一起前往柏林接受审查。
他脱下训练服,换上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故意带着他们从训练场经过。
“请允许我在离开前和球员们说两句话。”说完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就走进训练场。
所有球员都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
“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举报我的教练证,现在我要去和足协证明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教练。”
“这是开什么玩笑?!”
“一个赛季都快结束了,还要怎么证明?”
他们目瞪口呆过后,随即群情激愤地要去找那些人麻烦。就数兹拉坦冲在最前面,那副架势就好像是要去吃人。
“去吧,最好让整支球队禁赛,我们也不用担心输掉了。”埃德加没有阻止,平静的口吻下压抑着怒气。
阴阳怪气的话成功地让球员们停了下来。
看他们面面相觑,他反而笑了,眼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火焰,亮得惊人。
卡里克小心翼翼地:“老板,你还好吧?”
“我很好,非常好。就在刚刚,我想通了一件事!”
“相信你们都能感觉出来,俱乐部最近很不顺利,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他环视了一圈,语气痛快,“说明我们快要成功了!我们已经让某些人跳脚了!就像兹拉坦总是提起的雄狮和绵羊,谁会在乎一只绵羊呢?只有靠近的狮子才会让人害怕。”
“我们是一支不被人看好的球队,但是那又怎么样?我们不需要他们的看好,球迷相信我们,而我相信你们。他们可以把我带走,但是没有人能阻止你们。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早点回来,在此之前一切听从卢克的安排。”
“现在我要去证明自己了,你们也要向我证明——是不是离开我就不行了?”
“老板你说什么呢?”特里第一个不乐意了。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兹拉坦:“没有你我们照样能赢!”
虽然球员们的话不是很动听,埃德加对这些回答还算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斗志。
在球员们冒火的目光中,他平静离开了,忧愁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藏在心底。
汉堡已经以63分提前一轮升级结束了联赛,卡尔斯鲁厄几天后就要与云达不莱梅直面厮杀,争夺第二个晋级名额。在这个节骨眼上,主教练被带走调查,卡尔斯鲁厄的官网留言板又一次爆炸性增长,经过数度升级的服务器终于坚持住了。
埃德加不管外面的纷纷扰扰,每日靠手机和电脑与教练组远程交流。他一点也不担心审查结果,只担心自己不能在收官日赶回去。
不过他虽然没有心思去看报纸,但也知道卡尔斯鲁厄必定又成为了德国舆论中心。
他终于实现了让俱乐部出名的心愿,却完全没有高兴的心情。
6月14日,埃德加出现在德足协位于柏林的办公室。
足协真的很忙,一天之内居然有三场听证会。
除了埃德加他们,有三个球员发生赛后冲突,还有一个刚登陆欧洲联赛的倒霉蛋,仅仅因为赛后穿了一件球迷扔下来的t恤——那件t恤上有侮辱其他球队的英文。
听证会有三场,参与人却足足有十余人。
埃德加等了整整一天,由于上一场迟迟不能结束,被推迟到了第二天。
6月15日,终于轮到了埃德加,一切都很顺利。
他在离开前问何时会得出审查结果,工作人员客气地表示:“最快将在明天下午出来结果,最晚也肯定是在本周五下班前公布。”
6月16日,距离收官战只有一天了,他还在柏林酒店焦急等待。
当晚,加里敲响了他的门。
“快,我给你订了机票。去tmd调查举证!我们通过审查了!”
埃德加来不及询问,二话不说就一起前往机场,但是多米尼希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于是被他留了下来。
直到在车上落座,他才开口:“加里,我没有收到足协通知。”
虽然他非常信任加里,但是现在是听证阶段,按照规定是不能回去执教的。
“我知道,是塞斯科尔通知我的。”加里严肃着脸从前座回过头,“审查结果下午就出来了,但是文件被截下来。你只需要回卡尔斯鲁厄,其他的交给我们,我会让你在比赛之前收到下发的通知。”
埃德加放松地靠向后背,长出一口气,感觉这几日的焦躁都消散了,他由衷地赞叹:“加里,你真的太可靠了。”
加里络腮胡下的脸有点尴尬。
“不,这都是因为我在职业规划里建议你去和多米尼希交好,是我工作没有做好应该做的补救……”
埃德加看着他,慢吞吞地说起了另一件事;“说到职业规划……加里,你没有发现当年的五年计划也有点问题?”
“有什么不对吗?”加里紧张地回想了一下:“老实说,我有点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了。”
随即他又一脸庆幸地放松下来:“还好,那只是个计划,顶多就是完不成而已,不会有什么坏事发生。”
“很难定义这件事情的好坏,以我的立场来看。”埃德加继续慢吞吞道,“加里,我早已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我还没有拿到pro证书。所以,你明白了吗?一旦下轮比赛赢了,卡尔斯鲁厄重回德甲,我就要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