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 41 章

    院子里站着的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大门方向,可是除了黑,什么也没看到。

    只有四叔突然猛抽一口凉气, 无意识地后退半步,手不自觉地攥住身边人的胳膊, 寻求安全感。

    被攥住的七叔小声询问:“怎么了, 四哥。”

    四叔咽了咽口水,结巴着吐出两个字:“咱……咱爸。”

    七叔闻言,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一旁的二姐闻言,小声询问:“老四,你真看见咱爸了?”

    四叔用力的点点头:“看见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应了声:“欸, 爸。”

    “嗯嗯。”四叔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也想你了。”

    “我妈身体挺好的。”

    旁边几个人都一脸吃惊地望着自家老四跟空气说话,可这对话有来有往地架势,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桌案后的禾晔开了阴阳眼, 能看到老爷子, 自然不觉得这对话有什么奇怪。

    可能是刚刚老四后退一步的动作,让老爷子有所察觉, 他试探着叫了声:“老四?”

    老四应声,老爷子十分诧异:“你真能看见我?”

    老四点头,说能看见。

    老爷子听完直接哭了:“老四, 我想你们呐。”

    然后就有了上面的一番对话, 禾晔看了眼香火, 出声提醒:“直接说正事。”

    普通人见鬼太长时间, 总是不好的,而且与亲人接触太久会让老爷子留恋阳间, 不舍得下地府投胎。

    四叔被这么一提醒,才赶忙收敛情绪,问:“爸,你的坟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子道:“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浑身疼的厉害。”

    四叔问:“是这样的,这位禾大师今天去地里看了风水,说你埋的那块地方风水好,可以旺子孙后代,我们就商量着要不要给你迁坟,还是说只打开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兄妹几个拿不定主意,禾大师说可以请来问问你的意见。”

    老爷子声音苍老低沉,思索许久,长叹口气,说道:“既然是块旺地,那就不迁了吧。”

    他一个死人,没那么多讲究,总不能因为自己去牵连到族人后世。

    老四连忙应好,对旁边几个满脸茫然的兄弟姐妹说道:“咱爸说既然是块旺地,那就不用迁了。”

    二姐不赞同道:“不迁坟,那咱爸怎么办?”

    老四解释道:“咱不迁坟,但可以开棺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非要迁走。”

    三叔:“我赞同四弟的话。”

    二姐还想再开口反驳,但被旁边不说话的五妹拉住,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兄弟几个都希望祖坟风水好,她们虽然是为了父亲好,可现在也只能算是一个外人。

    禾晔见气氛安静下来,出声询问:“商量好了吗?”

    几个人点头:“嗯,好了。”

    禾晔便从冯永望提来的袋子里拿出几张黄纸以及一堆金元宝丢入旁边的铁盆中,一边点燃一边低声道了句:“老爷子一路走好。”

    黄纸燃烧的很快,一阵微寒的阴风吹过来。

    老爷子冲着几个儿女摆摆手,不舍道:“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七、永望你们都好好的,照顾好你妈,我走了。”

    老四听到这句告别的话,情绪瞬间绷不住了,直接跪在了地上,哭着叫了声:“爸!”

    他这一跪,其他六个人也都跟着下跪,低声抽噎起来。

    禾晔蹲在铁盆前,看着老爷子消失的背影,问跪在地上的七人:“是今晚开棺,还是四天后的清早?”

    还没等其他人说话,二姐就直接站起来抢话道:“今晚就开,多一天我老爹就多受一天的罪。”

    老大也跟着站起来,附和道:“今晚吧。”

    几个人做好决定,也就开始行动了。

    拿东西、搬桌子、将下午通知好邻居朋友叫过来帮忙,一番折腾后,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朝坟地过去。

    走到一半时,身后传来叫喊,回头就看到二姐、五姐搀扶着老太太朝他们追过来。

    几个儿子赶忙上前:“妈,你怎么跟过来了?”

    老太太哽咽道:“我想跟着去看看你爸。”

    四叔不放心道:“这大晚上的,你身体又弱,万一冲撞了什么……”

    老太太肯定道:“你爸不会害我的。”

    四叔道:“我不是说我爸,我是担心……”

    禾晔出声劝道道:“老太太想看看,就跟着吧。”

    有他在,那些东西不敢靠近。

    晚上的地里并不安静,各种蝉鸣虫叫,马上到了月底,天上的月亮只剩下一个弯弯地小月牙,如果不是去挖坟,在这种夜景里遛弯,倒是挺惬意的。

    很快,他们到了地里,禾晔指挥着他们架好节能灯照明,摆好供桌、贡品、燃香烧纸,跪拜磕头,告知逝者迁坟原因,祈求先祖庇佑……

    禾晔在旁边则诵念《安土地咒》《启土地咒》《破土咒》

    等这一系列事情做完,由逝者的长子铲下第一锹,然后开始动土。

    今晚过来的男人们,除了老爷子的儿女,其他人都是看过属相以及八字的,倒是没什么太大问题。

    十几个人挖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挖好了。

    禾晔在东南西北四个角都放了一枚铜钱镇着,随后让人开棺。

    虽然棺材的四周都弄了草木灰,可棺材里面依旧非常潮湿,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草木灰的都已经湿的发黑。

    老爷子的子女跪在旁边低声抽泣,其他人则带上红手套、红纸、红布进行抬尸。

    将上面一层草木灰去除,露出盖在尸体上的银被子,尸体下面铺着一层金被子,八个人一人抬着一角,但这金银被毕竟埋在地下两年时间,避免它突然烂掉,中间特意有四个人用一块新的红布托着。

    八个人齐心协力把裹着尸体放在了铺好的凉席上。

    大晚上看尸体,也不是谁都能有这个胆量,禾晔便让大家去旁边抽根烟歇息一会儿。

    等一群男人走远了,禾晔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子女,询问:“你们几个人谁胆子比较大?”

    其中扶着老太太的二姐立即站出来:“我。”

    禾晔直接否决:“你不行。”

    刚刚招魂前,他特意问了几个人的八字,这位二姐的八字一般,再加上女性本就属阴,虽然是她爸的尸体,但也要避讳一些。

    禾晔偏头,看向四叔,对方有所察觉连连摆手:“我不行,我真的胆小,看完之后就别想再睡觉了!”

    刚才招魂,给他开了阴阳眼,在看到去世的老爷子的鬼魂时,他就吓了一大跳。

    幸好老爷子的模样与跟前没什么太大变化,所以他还能稳住,可这埋地里两年的尸体不一样,就算知道那是他亲爹,他也做不到坦然面对。

    这时老七开口:“禾大师,我来吧。”

    老大也说:“我也留下。”

    禾晔看他俩的阳气还算旺盛,便点头道:“那其他人先撤开吧。”

    老太太本想留下,但被子女强行搀扶走了,毕竟她那么大年纪,受不得半点刺激,万一看到什么恐怖场面……

    大家全都撤到了远处,只留下禾晔四人。

    禾晔偏头看向站在旁边没动的牧夕璟,冲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也撤开。

    牧夕璟摇头表示:“我没事。”

    禾晔提醒:“可能会很恐怖。”

    牧夕璟点头:“好。”

    禾晔:“……”

    既然对方坚持,他也就懒得再劝。

    他让老大、老七站在两三米开外看着,自己则从桌案上拿起胶皮手套带上,套了两层,蹲到凉席边,伸手去掀老爷子身上的银被子。

    然而,他刚掀开一角,就发现银被子破了,里面原本雪白的棉花被草木灰浸染成了黑色。

    禾晔蹙起眉头,将银被子掀开,结果看到老爷子的脚踝处,缠着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蛇。

    蛇头隐匿进了裤管里,尾巴缠在尸体的脚踝处,而老爷子脚上的袜子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特别是脚踝的位置,竟然挂着几块惨白的碎肉。

    牧夕璟站在旁边,自然也看到了那条半截蛇身,他下意识地将禾晔拉开。

    “小心!”

    站在两三米外的老大、老七闻言,赶忙询问:“怎么了?”

    牧夕璟答道:“老爷子的尸体上有蛇。”

    “啊,蛇?”老大惊慌道:“好端端地,我爸身上怎么会有蛇呢?”

    两个中年人说着就要走过来,被禾晔阻拦:“先别过来。”

    他走到旁边,找了根一米多长的棍,顺着掀开的一角,将银被子从下往上,掀到了老爷子胸前,结果就看到老爷子的寿衣被撕的破烂不堪,腹部、大根、小腿上全都缠着蛇,其中一条足有婴儿手臂粗,上半身盘在腹部,尾巴却缠在老爷子的大腿上,这长度少说也有两三米长。

    其他的蛇虽没这条大,却数量极多。

    禾晔会捉鬼,也能看腐烂的尸体,却不懂如何抓蛇。

    特别是几米长的大蛇,他连见都没见过。

    禾晔没有用棍子去惊扰他们,往后撤了半步,对那老大、老七说:“老爷子身上有几十条蛇,应该是被当蛇窝了。”

    两人都是一惊,顾不得害怕忌讳,朝老爷子的尸体上看去,确实看到尸体上有不少东西在扭动。

    “爸!”

    两个人直接心疼哭了。

    老大一边哭一边询问:“禾大师,这可怎么办呐?”

    禾晔:“只能将其驱赶走。”

    老七气愤道:“不行,它们啃咬了我爸的尸体,不能就这么放它们走,我要打死它们!”

    禾晔面露为难:“可我不会抓蛇,你们村子里有会抓蛇的人吗?”

    老大接话道:“就算有会抓蛇的人,也不敢在我爸尸体上抓呀。”

    远处的人听到他们这边的动静,纷纷凑过来,询问:“怎么了?”

    老大对众人道:“有蛇在我爸尸体上做了窝。”

    “什么!”老太太听到这话险些晕过去,被眼疾手快地二姐、五姐给扶住。

    估计大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纷纷询问:“这,这可怎么办?”

    老七询问:“兄弟们,你们有谁会抓蛇吗?”

    人群蓦地陷入沉默。

    在人的尸体上抓蛇,这简直是一件闻所未闻的事情。

    老七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赶忙道:“你们放心,我爸不会责怪的。”

    依旧没人应声。

    这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不如这样,我先将蛇从尸体上驱赶,你们拿铁锹拍打,打死了就给老爷子陪葬,跑掉的只能算它们幸运,毕竟要保证各位的安全,不能因为意气用事,造成咬伤。”

    牧夕璟的话让老七有了一些理智。

    的确,大家都是来帮忙的,要是为了帮他们出气被蛇咬伤,那就麻烦大了。

    一听用铁锹打蛇,大家倒是没犹豫,一个个拿起铁锹严阵以待地分站四周。

    牧夕璟把禾晔拉到旁边,叮嘱道:“你离远一些,注意安全。”

    随后从他手中拿过木棍,走到凉席前,将那些蛇赶开。

    十几条蛇被惊动,四处逃串,结果还没跑出多远,就被一铁锹拍晕过去,再一铁锹,小蛇一命呜呼。

    那条最大的蛇比较难收拾,三四个人追着一下一下地拍,最后它也没能逃走。

    这一番闹腾后,将十几条蛇丢在成一堆,打电话让家里人送来汽油,将其点燃,烧成黑炭。

    至于老爷子被咬的不成样子的尸体,禾晔帮其进行了整理遗容,把尸体上的老鼠毛发给清理掉,尽可能地整理好老爷子身上的寿衣,把金被子给盖回去。

    之后,禾晔又跳进棺材里,查看蛇能爬进来的原因,最后在棺材底部找到了一个缺口,用东西给死死堵上,让人把老爷子的尸体重新放回棺材里。

    这次,禾晔没让他们再往里面铺草木灰,只说一句:“顺其自然吧。”

    没有草木灰的干预,尸体很快就会腐化,腐化之后,也就不用担心再被蛇鼠惦记。

    等坟土重新填回去,已经是凌晨时分。

    大家给老爷子烧了纸,就搬着桌子往回走。

    禾晔特意叮嘱他们,走的时候不要回头,只管埋头往前走,等到了前面路口,拿出准备好的衣服、鞋子换上,刚刚起坟时穿的衣服、鞋子,当场烧掉。

    而他和牧夕璟走在队伍最后面,帮他们断后。

    大家有条不紊地照做,直到回了冯家院子,有人凑过来,不放心地询问:“禾大师,刚才那条蛇那么大,是不是有灵性了,我们就这么给打死了,真没事吗?”

    禾晔道:“没事。”

    是它们先惊扰老爷子在先,若是真的有灵性,还敢这么干,那更是它们的错。

    他们走之前,禾晔各自送了张驱邪符,并叮嘱他们这几日多晒晒太阳,增加阳气。

    冯永望则给他们一人包了个红包,说去去晦气。

    人走后,冯家坐在一起聊晚上开棺的事情,留在家里的儿媳、女儿们一听说老爷子身上爬了蛇,都忍不住哭起来,说老爷子命苦,都没了还不得安生。

    禾晔没有安慰她们,只等她们情绪稳定了,才出声叮嘱:“这一段时间你们记得把河岸上的草给清理干净,如果允许的话,可以点一把火,驱赶一下那些蛇虫鼠蚁。”

    冯家人连连应好,忙了大半夜,大家开始各自收拾东西,准备洗澡睡觉。

    冯永望的妻子淇淇将禾晔、牧夕璟两人带到楼上,客气道:“禾老板,牧助理,县城的酒店距离我们村有十几公里,所以今晚可能要委屈你们在我家留宿一夜了。”

    禾晔摆手道:“没事。”

    纸扎店的休息间他都睡了,更何况干净整洁的客房。

    禾晔这么想着,抬手推开了客房门,结果看到里面一左一右摆放的两张床,神情怔楞。

    这人家里怎么摆着酒店标间的样子?

    淇淇见他惊讶,开口解释:“我家人口多,特别是过年聚餐,晚上打麻将通宵,亲戚朋友困了累了,就会暂时住在客房,因为人多住不下,所以我们干脆把房间弄成了两张床的标间,今晚我叔、姑都没走,就只剩下这一个房间了。”

    禾晔:“哦。”

    所以今晚他和牧夕璟要共处一室?

    第042章 第 42 章

    淇淇接下来的话, 算是回答了他心中的问题。

    “衣柜里有专门给客人准备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如果缺什么东西,你们可以在微信上跟永望说, 今天你们也辛苦了,洗漱一下早点休息吧。”

    房门关上, 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禾晔察觉到牧夕璟朝自己投过来的视线, 估计是在等他的意思。

    禾晔没那么矫情,两个大男人在同一个房间睡一觉,又不能怎么样。

    他提着背包朝挨着窗户的那张床走过去,将背包放在了床尾的衣凳上,就朝着衣柜走过去。

    牧夕璟看出他的意思,走到另一张床边把背包放了上去。

    禾晔打开衣柜,看到下面摆放着几双鞋码不一样的一次性拖鞋, 上面挂着两件浴袍,几个衣撑,旁边格子里上下摆放着两个竹筐, 里面是洗漱用品, 以及干净的毛巾、浴巾。

    他拿了洗漱用品,又从背包里带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直接进入了浴室洗漱。

    十几分钟后,等禾晔再出来,看到牧夕璟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而两张床铺上平展地铺了一层一次性床单、枕套、就连被子都已经套好了一次性被罩。

    牧夕璟察觉到他的视线, 解释:“这样干净一些。”

    禾晔:“谢谢。”

    牧夕璟眉眼染笑:“不客气。”

    虽然禾晔的性格冷淡, 但相处久了就能发现, 他是一个随意而安的人,很少因为环境好坏去抱怨, 反而是自己,性格一点也不随和,而且龟毛。

    牧夕璟见禾晔坐在床上,一边擦头一边拿手机查看消息,并没有要跟自己说话的意思,便放下手机,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洗漱用品,去浴室洗漱。

    等他出来时,房间里响起熟悉地斗地主音乐。

    禾晔正依靠在床头玩的认真,见他洗澡出来,顺手将声音调低。

    牧夕璟也倚靠在床头,先拿着自己的手机回复了几条工作消息,之后继续拿起新手机摆弄视频。

    禾晔正打着游戏,忽然听见对方手机里传出熟悉的惊呼声:“我爷爷的棺材下葬前封的好好的,怎么会被啃食呢?”

    这是前天晚上直播时冯永望说的话,音量不大,但他能听得清。

    禾晔:“你们老家下葬有什么习俗吗?”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冯永望:“嗯,有。”

    “我们家的老人去世后……”

    “我也不懂,但我们那里一直都这样,延续上百年了。”

    “按理草木灰可以防潮,还可以防虫蚁,再加上有棺材封着,我爷爷的尸体怎么会被啃咬呢?”

    禾晔:“找个风水师看看吧,实在不行就迁个坟。”

    再次听见自己的声音,禾晔忍不住询问:“你在做什么?”

    牧夕璟答道:“剪辑视频,吵到你了吗?”

    禾晔凝眉:“剪辑视频?”

    牧夕璟:“嗯,把你往期直播的视频都剪辑成小视频,对了,我需要登录你的账号上传视频,可以吗?”

    禾晔:“……你做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吗?”

    牧夕璟不解道:“怎么了?”

    禾晔:“没事,觉得给你的工资开低了。”

    小助理对账号经营,比他这个老板都上心。

    游戏结束,禾晔没再点击下一句,直接退了出去,问:“我能做点什么?”

    牧夕璟倒也不客气:“我剪辑了几个视频,你可以看看吗?”

    禾晔:“嗯。”

    片刻后,几个视频通过微信传了过来。

    视频封面是黑色背景,白色字幕。

    一句非常吸睛的标题,点进去后是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如果不是手上捏着折纸,禾晔还真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手。

    他的手有这么好看吗?

    牧夕璟瞧见禾晔盯着他自己的手左右翻看,笑着解释:“视频里加了一点美白滤镜。”

    “不过……”

    他本想说,不过你的手的确好看,但又觉得这句话略显轻浮,便没说出口。

    禾晔把视频看了一遍,是他刚开始直播时,给M姐卜卦的内容,当时还没有连麦,牧夕璟就用文本朗读的方式,把内容叙述出来。

    大致意思是说M姐帮网友说话,得知对方是黑粉后,给禾老板刷礼物道歉,被禾老板给送了一卦,M姐本着算一卦不亏的心思,说那就算一下感情吧,看我什么时候能脱单,结果不光得知追求者不是良人,还被提醒她身体出现问题,一天后,她去医院被查出子宫里有肿瘤,有很大可能会发生癌变,建议切除子宫,追求者知道消息后极力阻拦,劝M姐保守治疗,明说暗指女人没有子宫,身体就不完整了……

    视频二:27岁女博士讨厌香菜看到禾老板给M姐算命,极力劝阻大家不要盲目迷信,本想以身试法,结果被算出三年前自己进入某所研究院的名额被顶替……

    视频三、视频四、视频五……

    全部看下来,禾晔的眉宇不自觉地挑起,诧异道:“你之前学过剪辑?”

    “没有。”牧夕璟解释:“这两天看了几个剪辑教程。”

    禾晔:“哦。”

    所以聪明的人不管什么东西,只需要稍稍研究,就能做的比普通人优秀吗?

    牧夕璟见他不说话,问:“是哪里有问题吗?”

    禾晔:“不,视频的内容很有意思。”

    牧夕璟:“那我先上传几个视频,看一下网友反馈?”

    禾晔:“好。”

    牧夕璟道:“那你把账号发给我。”

    禾晔闻言,把账号、密码都发了过去。

    不得不承认,牧夕璟优秀到让他生不出反感。

    看着他继续认真忙碌,禾晔竟也被带动了,开始在网上搜索怎么经营短视频账号的教学,以及如何剪辑视频。

    禾晔因为要镇守鬼街,习惯了晚睡,因此凌晨两三点还不觉得困。

    可牧夕璟劳累一天,似乎也不知疲惫,直到外面响起鸡鸣声,两人才堪堪放下手机,躺下睡觉。

    然而,他们还没睡几个小时,房门被敲响,冯永望过来询问两人要不要吃早餐?

    没休息好的禾晔烦躁地叫了声:“牧夕璟。”

    旁边床上传来窸窸窣窣,衣服与床被摩擦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开门以及婉拒吃早餐的声音。

    房间门重新合上,房间内恢复平静。

    禾晔再次沉睡,等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一点。

    而旁边的牧夕璟早已经清醒,带着蓝牙耳机摆弄手机,余光瞥见禾晔醒来,低声打招呼道:“早上好。”

    “早”

    禾晔揉着酸涩地眼睛坐起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因为刚睡醒,他周身少了疏离冷淡的气质,连声音都带着慵懒柔软,莫名勾人心魂。

    禾晔自己并未察觉,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看到微信上老妈发来的消息,进行回复。

    等他起身下床时,才发觉对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

    禾晔穿拖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朝牧夕璟丢过去一个不悦地警告眼神。

    牧夕璟倒也不心虚,冲他灿然一笑,收回视线,继续摆弄手机。

    禾晔起身去洗漱,等出来时,看到牧夕璟正在收拾东西,不但把两张床上的一次性床单给撤了,还将被子叠放整齐。

    用过的一次性床单,以及矿泉水瓶都被他装进垃圾袋里封口打包。

    这人……连收拾家务的悟性都这么高?

    他清楚地记得前段时间,牧夕璟可是连拿扫把的动作都很生疏,没想到现在出门,反而是对方在照顾自己。

    “我们今天下午几点走,我来定一下车票。”

    牧夕璟的询问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禾晔:“你微信上问一下冯先生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如果没有,就订最近的一个车次。”

    牧夕璟已经连着三顿没吃饭了,再这么拖下去,会闹出人命。

    “好。”

    趁着牧夕璟发消息的空档,禾晔将自己的东西收入背包中。

    过了两三分钟,牧夕璟说道:“冯先生说暂时没什么事情了,就是想问问你,他们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他们目前在楼下等着。”

    禾晔拿起背包,说道:“我们先下去。”

    他说着就要去提那包垃圾,结果牧夕璟抢先了一步:“我来吧。”

    两人走出房间,还没从二楼下去,就听到楼下的谈话声。

    “永望,我听你七婶说你请来看坟的风水大师神的很,你能不能请他帮我孙子看看?”

    冯永望为难道:“连庆奶奶不是我不帮你问,你们家之前不是带孙子去医院看过了吗?”

    “医生都说了他很可能是摔倒撞伤了脑子,才导致的智力低下,你之前找人看过吗,最后花了钱,却没什么用处。”

    连庆奶奶不肯放弃:“你就让大师帮我孙儿看看呗,万一是丢了魂呢。”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你也知道强强之前有多聪明,现在突然就变成了个傻子,我们家根本接受不了。”

    “你都不知道,我天天看着他傻呆呆的样子,都恨不得带着他跳河,直接去了,省得他在这世上遭罪。”

    冯永望以及其他人赶忙劝连庆奶奶想开点儿,别做傻事儿,最后在对方苦苦哀求下,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行吧,等禾老板下来了,我帮你问问。”

    禾晔听他们对话结束,才缓步下楼。

    一楼客厅的几人见禾晔、牧夕璟下来,都站起身打招呼:“禾老板、牧助理你们醒了。”

    相比昨天下午刚过来时,众人的态度明显恭敬热情了不少。

    禾晔冲大家点头致意,对最先迎上来的冯永望说道:“你爷爷的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这几日我会请老爷子回来给你们托梦报平安。”

    “如果有时间的话,你们可以重新定制一身寿衣给老爷子烧去,再送去一些黄纸、元宝,让他在下面好过一些。”

    “好好好。”冯永望几人连连应道。

    这时三个中年女人端着几盘菜走进来:“禾老板、牧先生先来吃饭吧。”

    禾晔拒绝:“不用了,我们要赶高铁,准备走了。”

    牧夕璟洁癖严重,宁愿饿着也不吃冯家人做的饭菜,总不能他自己吃,不顾对方死活。

    禾晔一说要走,原本还坐在沙发上的老妇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师!”

    冯永望也出言阻拦:“禾老板请等一下,我们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禾晔刚刚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冯永望把事情给大致地说了一遍。

    “这位是连庆奶奶,我们门口的邻居,半年前她的小孙子玩耍时不小心摔了一脚,脑袋磕了一下,从那之后孩子就傻了,家里人带着去大医院做检查,医生说小孩儿的脑子里有血瘀块,可能是伤到了神经,造成了智力问题,但连庆奶奶怀疑是撞邪了,所以想请你给看看。”

    禾晔问:“之前找的其他人怎么说?”

    连庆奶奶叹气:“有半仙儿说是被小鬼缠上了,孩子小,吓丢了魂,但是叫了好几次,都没见好。”

    “也有半仙儿说他身上没东西,建议我们去看医生,反正看了几个,说法都不一样。”

    “大师,我听七婶说了,你昨天不但算出来她家几口人,是否成家,还算出了她儿媳妇怀孕的事情,兴民今天也逢人就说你本事大的很,昨晚竟然能给他开天眼,让他见到了冯老头的鬼魂儿,我求求你了,也帮帮我们吧,看看我孙儿还有没有救。”

    禾晔倒也不摆架子,直接道:“可以看,但我收费的价格不低。”

    连庆奶奶问:“多少?”

    禾晔报出一个四位数的价位。

    果然,对方脸上出现了迟疑,眼看禾晔就要朝外走,她只能咬牙道:“行!”

    禾晔脚步未停,继续朝门口走:“走吧,去你家看看。”

    第043章 第 43 章

    “诶, 好!”

    老太太看着不到六十岁的年纪,可能是太过操劳的缘故,头发斑白, 满脸皱纹,穿着花哨地老年短袖, 七分裤, 黑色的老款凉鞋。

    她的右腿有点问题,走路的时候一跛一跛的。

    连庆奶奶家离冯永望家有一段距离,半路有个十字路口,不少人在树荫下搓麻将、下象棋。

    等他们走远了,身后传来小声议论。

    “啧,连庆家的又找人看事去了,这次竟然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

    “听说是兴国的儿子冯永望想给他爷爷迁坟, 在网上特意找来的大师,算命可准了。”

    “啧,我咋觉得玄乎呢, 这两人长得跟电视明星似的, 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能有那么大本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 没在现场,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冯老七,他昨天让这俩小师傅给算了一卦。”

    “我才懒得去, 也没那闲钱算命, 人有什么命都是有定数的, 算了又能怎么样, 还不如多搓一局麻将,赢几块钱实在, 快快快,该谁出牌了?”

    “再说了,算命算的准,也不一定能治好连庆家的那个小孙子,医生都说了,他那是摔坏脑子了,之前叫魂叫那么多次,也没见好,难道这次就能给叫好了?”

    “要我说啊,还不如再生一个,这个都傻的不行了,连床都不能下,吃饭全靠别人喂,直接在床上拉屎撒尿,还不够作践人呢。”

    “他们倒是想,儿媳妇都跑了,跟谁生去。”

    “嗐,谁让他们当初把事情做的那么绝,估计老天爷看不过去了。”

    “说起来杨莲跑哪去了,你们听说了没?”

    “你知道?”

    “稍微听到了一点风声,说是跑去了T省,重新找了个对象,都准备领证结婚了。”

    就在街里人凑在一起闲聊八卦地空档,连庆奶奶已经带着禾晔、牧夕璟到了家里。

    一进院子,禾晔就看到了晾衣绳上搭满了洗好的衣服、被子。

    连庆奶奶解释:“我孙子连庆自从傻了之后,大小便失禁,动不动就拉在床上,给他穿上纸尿裤,稍不注意他就给扯烂了,故意往床上尿,喂他吃的也往床上吐,简直像是个讨债鬼。 ”

    禾晔没接她的抱怨,跟着往正屋走。

    然而,对方刚一打开房门,一股难闻的腥臭气就传了出来。

    牧夕璟的脚步倏然顿住,伸手拉住禾晔。

    连庆奶奶看到他的动作,解释道:“不好意思,因为我孙子天天拉床上,房间里的味道有点重,你们别介意……”

    牧夕璟直接打断她:“介意。”

    连庆奶奶噎住。

    牧夕璟说道:“你还是将孙子抱出来吧,我们在外面看。”

    连庆奶奶为难道:“我孙子有点重,不太好搬弄。”

    牧夕璟态度坚决:“你找人想办法。”

    连庆奶奶看向禾晔:“大师……”

    禾晔竟也说道:“让家里人抬出来吧。”

    连庆奶奶有点生气,但想到自己现在是托人办事,只能强忍下火气,掏出手机给儿子打去电话。

    电话挂断,连庆奶奶对两人道:“那麻烦大师等一等,我儿子一会儿就回来。”

    牧夕璟轻嗯了声,带着禾晔去院子里的树荫下纳凉。

    这会儿正值中午,也是气温最热的时候,树上叫个不停地蝉鸣更是扰的人心烦意乱。

    牧夕璟见老太太进了屋里,才低声解释:“我不喜欢她。”

    禾晔觑他一眼,问:“原因?”

    牧夕璟:“不清楚,可能是她面相太凶了吧。”

    因为年龄大的缘故,老太太的眼皮下垂,眼睛变成了三角眼,两腮下垂,颧骨高耸,再加上眼神锋利,一脸的刻薄相。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身上有孽债,害死过人命。

    只是后面这些,牧夕璟不能对禾晔说。

    反倒是禾晔告诉他:“这老太太身上有命债,怨气缠身,再加上相由心生,所以你才会觉得她面相凶。”

    牧夕璟佯装惊愕:“害死过人命!”

    禾晔抬起食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牧夕璟重新压低声音:“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过来帮她?”

    禾晔语气清冷:“我不是在帮她。”

    而是来看看缠着她孙子的小鬼。

    普通人根本经不住被鬼纠缠,不出几年,小孩就会意外丧命。

    小鬼一旦害了人命,就别想再投胎了。

    如果是一只还未害过人的小鬼,禾晔就顺手救下,若是害过人命,那便让他们继续地互相纠缠。

    他们在院子里等了十几分钟,禾晔的额角都冒出了热汗,一老一少两个大男人终于从外面回来,见到树荫下的禾晔、牧夕璟楞了下神,随后快步进了屋里。

    正屋的门没关严,隐约传出男人的交谈声。

    孩子的爷爷是个大嗓门,明知院子里有人,说话一点也没收敛。

    “院子里站着的两个年轻人就是你说的大师?”

    “那么年轻能干啥?”

    “本事不大,毛病还不少嘞,我孙儿拉个屎怎么了,假干净。”

    “你竟瞎折腾,就不能听人说一句,这两人你又不认识……”

    “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吵,去把轮椅给推过来。”

    “哎呦,我的大孙子竟然这么重,爷爷都抬不动你了,都怪你奶奶,天天也不知道喂你吃什么东西,瞧瞧现在都胖成啥样儿了。”

    “轮椅跑了,快扶着点啊,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

    牧夕璟嗤笑:“还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禾晔神情淡淡,没有应声。

    过了几分钟,主屋门被推开,三个人推着轮椅出来。

    禾晔一向镇定,可在看到轮椅上的孩子后,也不由露出诧异神情。

    这哪里是个孩子,简直是一大摊白花花地肥肉。

    这孩子少说得一百八十多斤,脸上的肉把五官挤在一起,眼睛只剩下一条缝,嘴巴微张着,上身没有穿衣服,下身搭着一条薄毯子,看不到他的腿是什么样子,但两条胳膊一节一节的,犹如刮了皮的莲藕。

    三人齐力将轮椅推到了树荫下,连庆奶奶生怕热着她的宝贝孙子,赶紧拿出一把蒲扇给小孩扇风。

    牧夕璟忍不住吐槽:“你们家孩子是吃……”

    禾晔猜出他要说什么,抬手阻拦。

    话虽没说完,但对面三人的脸色还是变得难看。

    连庆奶奶立刻维护道:“我孙子原本没这么胖,这是近几个月一直躺在床上才胖起来的。”

    禾晔不想跟她纠缠小孩是怎么吃胖的,转移话题道:“家里有黑伞吗?”

    连庆奶奶摇头:“没有。”

    禾晔道:“去买一把。”

    旁边的老头听不下去了,气愤道:“你这小伙子说话好不客气。”

    “你一句把人搬出来,让我们好一番折腾,现在连怎么回事都还没说一句,又要我们去买伞,是不是拿我们老头、老太太寻开心呢?”

    牧夕璟掀起眼皮,凌厉地目光看向他,正想回怼一句,就听见禾晔语气平和道:“你孙子被小鬼附身了,没有黑伞我没办法把鬼魂引出来。”

    “什……什么?”老头震惊道:“你有办法给它引出来?”

    禾晔没回他,再次重复:“去买一把黑伞。”

    老头一听大孙子被鬼缠上了,火气立即消了几分,想着一把黑伞也用不了多少钱,便让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儿子去买了。

    牧夕璟顺势叮嘱一句:“买质量最好的,不然小鬼看不上,会不舍得从你儿子身体里出来。”

    老头听见后,赶忙追补一句:“听见了没,买最好的!”

    儿子应声离去。

    禾晔看了眼手机时间,中午一点二十分,阳极生阴,倒是撞鬼好时候。

    他对老头、老太说道:“你们不是想见鬼嘛,去厨房端半碗生米饭过来。”

    趁着老太太去端米饭的功夫,禾晔打开背包拿出一个细长的香盒,从香盒中抽出三根香,将剩下的香盒交给牧夕璟暂时保管。

    “生米饭来了。”老太太出声提醒。

    禾晔:“让你孙子双手捧着。”

    他孙子现在处于痴傻状态,嘴里留着口水,因为过度肥胖,喘息声很重,老头老太跟他说话,他也只会嘿嘿傻笑。

    两个人好一番折腾,才让小孩勉强抱住生米碗。

    禾晔将香点燃,插入生米中,温声商量道:“要聊聊吗?”

    小孩一直傻呆呆地眼神突然有了焦点,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香火,嘴边的哈喇子流到了他自己白嫩的肚皮上。

    紧接着那三根香就像是火捻子似的,迅速往下燃烧。

    一分钟不到的功夫,香火全部燃尽,只留下一节木棍插在生米碗中。

    老头、老太两人被这一幕景象给吓得说不出话来,指着生米碗,结巴着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禾晔没理会他们的话,给牧夕璟又要了三根香,重新点燃,继续商量道:“你这么缠着他,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先出来,有什么问题,我尽力帮你解决,行吗?”

    依旧没有得到答复,这小孩眼中仿佛只有香火,一直盯着香火留口水。

    眼看着刚点燃的香火,再次以肉眼可见地速度燃烧殆尽。

    这下老头、老太彻底站不住了,也顾不得轮椅上的宝贝孙子,瞬间往后撤出几米远,明明站在炎炎烈日底下,却感觉脊背发寒,手脚冰凉,满脸皱纹地脸上浮起了几分畏惧。

    再一次,禾晔却不再供香,而是将一张黄符放进了生米碗中。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的道理。”他的声音比刚刚冷了几分:“再给你最后一次谈和的机会。”

    哗啦——

    痴痴呆呆的男生突然有了力气,用力地将手里的生米碗掀翻在地,声音尖锐刺耳:“小伙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第044章 第 44 章

    这句话一出口, 旁边立即传出两道猛抽凉气的声音。

    轮椅上明明坐着的是十来岁的男孩,可他却莫名发出成年女人的声音,而且这声音他们还听起来莫名熟悉。

    男孩继续喊着:“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做过不少丧良心的事情,你帮他们会有损阴德的!”

    “他们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

    连庆奶奶听着这声音, 突然神情一震,竟也不怕了,走上前朝着大孙子的脸上啪啪扇了两个巴掌。

    “你个贱蹄子你胡说什么,赶快从我孙子身体里出去,信不信我掘了你的坟!”

    “哈哈哈,打,使劲打, 有本事你就打死他,我倒要看看你对自己的亲孙子能不能下得去手。”

    “你……”

    连庆奶奶再次抬起手,刚想一巴掌重重地扇下去, 结果被一只苍老有力的大手攥住。

    老头怒声呵斥:“你够了, 再打我孙子一巴掌试试!”

    “我……我这是在打高灿灿那个贱蹄子。”

    “呜呜呜。”小胖墩儿突然哭了起来,声音恢复正常:“爷爷, 我疼。”

    老头又惊又喜,心疼道:“我的宝贝孙子呦,你认得爷爷了, 你这是好了吗?”

    “连庆, 连庆你看看爷爷。”

    然而小胖墩儿的神情重新变得呆滞, 哈喇子再次从嘴里流出来, 冲着老头嘿嘿傻笑,清水鼻涕顺着流到了嘴里。

    老头有些失望, 甚至怀疑刚刚那一声爷爷是错觉。

    他回头望向站在旁边没说话的两人:“大师,你快看看我孙子,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旁边的连庆奶奶也接话道:“大师,在我孙子身体里躲着的小鬼,我认识。”

    “她是我们村里有名的□□,因为背着丈夫偷人,把名声搞臭了,她嫌丢人最后喝农药自杀了。”

    “她刚死的那段时间,一直在我们村子里闹腾,不少八字弱的小孩都撞见过她,有几次她还上了醉酒男人的身,生前不检点,死了还往男人身上扑,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连庆奶奶说着,还忍不住朝老头恶狠狠地剜了几眼,眼神里尽是埋怨。

    “你胡说!”

    上一刻还在傻乐的小胖墩,下一秒就发出尖利的叫喊声。

    “你放屁,你才是□□,你个臭老婆子竟然能容忍自己男人出轨,还几次三番地替他遮掩,你真是不要脸,你个王八蛋,你们夫妻没一个好人,早晚要下地狱!”

    “我要诅咒,诅咒你们钱家断子绝孙,一族死绝,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

    这次的巴掌是站在小胖墩儿旁边的老头打的,他的力道比连庆奶奶更重,男孩肉嘟嘟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完整的巴掌印。

    “你给我闭嘴!”

    小胖墩儿把挤成一条缝的眼睛用力睁大,丝毫不示弱道:“打,使劲打,有本事就打死你孙子!”

    “你!”老头气的说不出话来。

    禾晔、牧夕璟两人默不作声地看着这场闹剧,丝毫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

    直到连庆奶奶上前求助:“大师,你也听见了,她竟然恶毒的想要我们家断子绝孙,你快收了她,让她下十八层地狱!”

    禾晔:“……我没那么大的权利。”

    下不下地狱,他说的不算。

    连庆奶奶听完,直接去推轮椅,将男孩推到太阳下,嘴里还不停喊着:“看我不晒死你,你个脏不拉几地玩意儿,我让你作妖,死去吧你。”

    小胖墩儿坐在轮椅上,神情呆滞地盯着某处,可能是觉得被烈日晒的太热,喉咙里发出小声地呜咽声,默默地流出两行清泪。

    禾晔见状,出声劝道:“你这么做没用,她躲在你孙子身体里,你这样伤不到她,你们现在的打骂,全是你孙子在承受。”

    老头听了,对连庆奶奶呵斥道:“没听见大师的话吗,还不把咱孙子拉回来。”

    连庆奶奶不情不愿地将轮椅重新推回树荫下,问禾晔:“大师,你们倒是想想办法,我请你们过来,就是想让你们帮我家解决问题的,你们一直在旁边看戏,算是怎么回事呀。”

    牧夕璟不满道:“你们两个一直在跟小鬼争吵辱骂,给我们说话的机会了吗?”

    “一边想解决问题,一边又想封小鬼的口,隐藏自己做过的肮脏事,什么好事儿都让你们占尽了,倒是把人家小鬼给冤死了。”

    连庆奶奶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怼,满脸震惊地望着他:“你……我出钱请你们过来解决事情,你们不帮我说话,竟然帮着一个害我孙子的小鬼说话!”

    牧夕璟继续怼道:“我们可以帮你解决,但你们夫妻俩能不能先去旁边等着,你们这么争吵,不会有结果,她待在你孙子的身体里,你拿她没任何办法,除非把你孙子的命给搭进去。”

    “不行,我大孙子不能死!”老头的反应很大。

    牧夕璟语气冷然:“那就出去等着。”

    连庆奶奶不情愿道:“不行,我们走了,不知道这□□在背后怎么编排我们呢。”

    她说完,拉着老头后退几步:“这样,我俩站这儿不说话,你们忙你们的。”

    牧夕璟被气笑了,突然问道:“两位听说过鬼话连篇吗?”

    连庆奶奶皱起眉,问道:“什么意思?”

    牧夕璟耐着性子解释:“意思是说小鬼说的话都是胡言乱语,并不能当真。”

    “小鬼死后,几世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就会出现偏差,所以她刚刚说的事情不一定是你们做的,很可能是她怨气太重,蒙蔽理智,胡乱找人报复,我们不会相信她说的话,但你们一直不肯走的话,只会显得你们很心虚。”

    老头嘴上强撑道:“现在是她在作恶,想要害我孙子,我们有什么可心虚的?”

    牧夕璟没说话,抬手指了指大门方向,示意他们如果不心虚就出去等。

    老头、老太互相对视一眼,虽不情愿,但还是走了出去。

    牧夕璟看着他们消失在大门外的身影,察觉到旁边人投过来的目光,他转回头解释:“我刚刚这段才叫鬼话连篇。”

    什么几世记忆混杂在一起,什么胡乱找人报复,没一句真话。

    禾晔被他逗乐,唇角弯了弯,不经意地夸赞道:“做的很好。”

    他们夫妻在旁边,事情根本没办法进行下去。

    禾晔收回心绪,冲牧夕璟伸手,对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从香盒里抽出三根香递过去。

    禾晔把香点燃,重新送到小胖墩儿面前,道:“他俩走了,我们想听你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可以吗?”

    男孩呆滞的神情,表示着对方拒绝交流。

    禾晔语气依旧平和:“我有很多种方式可以逼你出来,但那样会对你的魂体造成伤害,若是成了残魂,你以后就算能投胎转世,也是个天生残疾。”

    “生前被人逼着喝农药自杀,来世天生残疾,你真的甘心?”

    “哼。”小胖墩儿口中发出一声女人的冷笑:“你是他们请来对付我的,我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有什么本事你就使出来,大不了我拉着他们的命根子一起死!”

    他抬手指向自己:“这可是钱家最后一根独苗苗,要是死了,他们也就真绝户了,想想就解气。”

    牧夕璟插话道:“你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他们儿子年纪轻轻的,这一个孙子死了,再生几个就是了,怎么也到不了绝户的地步。”

    “他们倒是想。”小胖墩儿嗤笑:“老子、儿子都是一样的烂货色,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脑子里整天就是那点腌臜事儿,前几年他儿子在外面偷腥,被人家男人撞见,直接一脚给他下面踢废了,他现在和太监没两样儿。”

    “媳妇儿知道他偷人,直接收拾东西跑了,要不然就这死胖子的痴傻样儿,早被他奶奶那老毒妇给按水里淹死了,还能这么把屎把尿地伺候着?”

    牧夕璟没想到事情这么狗血:“怪不得你能这么有恃无恐,但你和傻子换一命,害你的人却好好活着,不觉得有点亏吗?”

    “其实我们不是来对付你的。”他抬手指了指没说话的禾晔:“这位是禾老板,他看出那位老太太身上有命债,所以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对了,那老太太身上的命债,不会是你吧?”

    小胖墩儿听到这话,突然呜呜呜地低声抽泣起来。

    男孩掐着嗓子哭的声音,刺耳难听,透露着一股极不和谐的诡异感。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杀死了我的孩子!”

    牧夕璟看他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嫌弃后退半步,出声引导:“从头讲,说清楚事情经过,我们才好帮你。”

    小胖墩儿明显不信:“平白无故的,你们为什么帮我?”

    一直沉默的禾晔,询问道:“目前为止,你害过人命吗?”

    小胖墩儿摇头。

    禾晔:“那就还有回头路。”

    男孩不解:“什么意思?”

    禾晔没应声,牧夕璟默契地接过话头,反问道:“含冤而死,却没害过人命的善良小鬼,难道不应该得到帮助吗?”

    小胖墩儿语塞,迟疑许久,长长地叹出一口浊气,肉嘟嘟的脸上出现哀怨的神情。

    “其实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正好让你们看清,这对黑心肝的夫妇都干过什么好事儿!”

    小胖墩儿说,她名叫高灿灿,是隔壁村的姑娘,经过媒婆牵线,嫁到了这村子,她丈夫是做室内装修的,对她也还可以。

    但因为室内装修要四处跑,所以丈夫经常一连几个月不回家,她结婚头一年就怀孕了,第二年生下一个女儿,因为放不下孩子,她就留在了村子里照顾孩子、老人,生活过的倒是不错。

    然而这美好平静的生活在十二年前的一个夜里被彻底打破。

    当晚朋友让她去家里打牌,半夜回家的路上,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捂住她的嘴,把她强行拖进了黑巷子里。

    当时天黑,村子里也没有安装路灯,她的手电筒在慌乱下掉在了地上,高灿灿根本看不清对方是谁,只闻到对方身上有浓重汗臭和酒气。

    更可怕的是对方口中竟然叫着她的名字:“灿灿,灿灿叔好喜欢你,你别怕,叔中意你中意地不得了。”

    通过对方声音,高灿灿猜出了他是谁,可她的嘴被捂着,根本发不出声音。

    村里的人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算不睡也躺在家里看电视,深夜里根本几人在街上晃悠。

    这也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女人的力气到底不如男人,更何况对方正值壮年,常年做农活,身上全是蛮力。

    高灿灿用力挣扎,后背被地上的石子、砖头磨出了血,可还是没逃过被侵犯的结局。

    对方虽然喝了酒,但明显意识很清醒,事后他竟拿出手机拍了她的裸=-=照,还威胁她如果敢声张出去,就把她的照片发给村里所有人,还有隔壁村,让她丈夫、孩子,还有娘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这种鱼死网破的下场,高灿灿承担不起,她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把这件事给瞒了下来。

    但这种顾虑、隐忍也给了对方趁虚而入的机会。

    男人像是抓住了她的命脉,几天后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拿着照片威胁,逼迫高灿灿委于身下。

    高灿灿真的很想一刀子捅死对方,可她还有孩子,女儿不能没有妈妈,所以她不能做这种一命换一命的事。

    无奈之下,她只得给丈夫打去电话,以不想分居为由,让他接自己和孩子过去一起生活。

    就这样,她和丈夫、女儿在外面生活了两年,直到她再次怀孕。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太劳累,怀孕两个月的时候,高灿灿出现了小产迹象,医生说她这胎做的不稳,需要静卧好好养胎,前几个月什么活儿都不要做。

    可她老公需要上班,照顾不了她和女儿,最后一番商量下来,高灿灿只能带着女儿回到村子,让公婆照顾。

    高灿灿料想对方会过来,特意在枕头下留了一把水果刀,她已经想好了,这么忍着不是办法,不能一次次让对方欺负。

    要是钱壮勇还敢再来,自己就一刀捅过去,死伤不论,让对方知道自己不好欺负。

    果然,回村不到半个月,钱壮勇这个王八蛋趁着夜色找上门来。

    高灿灿恼羞成怒,在他靠近时,她抽出枕头下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地捅了上去。

    钱壮勇没料到对方真敢动手,直接被吓傻了,反应过来后,捂着伤口匆匆逃窜。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高灿灿不知道,但他们之间的事情败露了。

    没过几天,村里传出她不甘寂寞,胡乱勾搭人的消息。

    说她在□□上与人聊天暧昧,还给男人发那种见不得人的照片,甚至真有她的裸==照在一些人之间四处传阅。

    高灿灿气的不行,顾不得脸面,直接提着菜刀冲到了钱壮勇家里,想与他拼命。

    对方不敢与她硬刚,选择了报警,最后发疯的高灿灿被赶来的警察拦了下来。

    这么一闹,算是做实了她与钱壮勇之间有问题,她丈夫得知消息后,当晚就赶了回来,质问她是怎么回事?

    高灿灿便将自己半夜回家被强行侵犯,对方拍照威胁,自己回来养胎,他再次过来,自己把他捅了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清楚。

    她丈夫听完,坐在院子里抽着烟,沉默许久,最后把她锁在屋里叮嘱一句照顾好孩子和爸妈,自己拿着菜刀冲了出去。

    高灿灿知道他是去找钱壮勇算账,之前自己提着菜刀过去是抱着以命抵命的心思,可现在冷静下来,却怕丈夫弄出人命,就给她公婆打电话过去阻拦。

    可到底晚了一步,钱壮勇的后背被他砍了四五刀,连庆奶奶也就是钱壮勇的妻子,被棍子打断了脚腕。

    她丈夫身上也添了几处伤口,包扎后被警察带去了拘留所,最后因为持刀砍人故意伤害他人行为,判了两年零三个月有期徒刑。

    可能是他们两次持刀上门彻底把钱壮勇给唬住了,之后他再也没敢乱来,那些照片也当着警察的面全部删除。

    这一闹腾,高灿灿的事情也彻底包不住了,村里到处都是流言蜚语,说她平时就爱穿衣打扮,被男人看上也正常,说她丈夫心大,都这样了还为了她去拼命,说她不干净,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谁的……

    这些难听刺耳的话,一句句传到她耳朵里。

    明明高灿灿是受害者,可到最后行凶者却没人提及,全都在对她恶语相向。

    这件事在她生下小女儿后达到了高潮,虽然那些人不当着她的面说,可背地里却说小女儿鼻子、眼睛、嘴巴长得很像钱壮勇。

    高灿灿很想反驳,却无处反驳,她的愤怒委屈无处发泄,患上了产后抑郁。

    感觉这个世界对她充满了恶意,她很想死,可是放不下自己的两个孩子,她还要等着牢里的丈夫出来,带她和孩子离开这个是非地。

    也因为流言蜚语的影响,高灿灿整日以泪洗面,并没有精力和心情照顾孩子,小女儿出生后她只负责喂奶,其他时间一直由公婆照看。

    这天她正在蹲厕所,婆婆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哭着说小女儿丢了。

    一个刚刚九个多月的婴儿,连走路都走不稳,怎么可能走丢,很明显是被人给抱走了。

    他们刚开始怀疑是人贩子,直接报了警,然而还没等警察赶过来,他们便在她婆婆家附近的一个池塘边找到了小女儿。

    河岸边,小女儿脸朝下趴在水里,脸色轻紫,已经没了气息。

    高灿灿疯了,彻底的疯了,抱着小女儿的尸体嚎啕大哭,当晚就喝农药自杀了。

    第045章 第 45 章

    高灿灿死后, 怨气太盛,在村子里不停地闹腾。

    之前那些背后胡乱嚼舌根,说她不干净, 说她女儿像钱壮勇的人,全被她给缠上了。

    她刚去世那几年, 村里的人经常梦见她, 在梦里不是被她打,就是被她追,一副讨命鬼的样子。

    第二天一觉醒来,全身酸疼,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有几个胆小的妇女隔个十天半个月就跑去寺庙拜佛,祈求保佑,家里也挂满了驱邪符。

    高灿灿作为小鬼近不了她们的身, 就去找她们的男人。

    男人阳气重,平时没办法近身,到了晚上她就在街上四处飘荡, 遇到那些喝醉酒, 身上阳气减弱的男人,就附他们身上, 在街上大喊大叫,不顾形象的发疯,宣泄怨气。

    遇到生前看不顺眼, 说她坏话的女人, 上去就揍一顿。

    他们村子有个乱坟岗, 里面埋着的, 全是生前疯了、傻了、连祖坟都不让进的人,高灿灿闹腾完, 就把他们带到那里去。

    第二天醒来,村里的男人发现自己睡在坟堆中间,胆儿都要吓破了。

    男人们知道喝醉酒,容易被她附身,也都不敢再喝醉酒。

    特别是钱家人,高灿灿去世后,他们花大价钱找来道士给家里布下驱鬼阵,一到晚上就大门紧闭,连院子都不出。

    每逢清明、中元、寒衣三个鬼节的时候,就是高灿灿闹得最凶的时候。

    “我实在不甘心,凭什么我被弄得家破人亡,他们却逍遥快活,我绝不可能让他们好过。”

    禾晔察觉到她越说越气愤,小胖墩儿周身开始散发冷寒的阴气,出言劝阻:“钱家人确实可恶,但稚子无辜,你一直这么附在他身上,早晚会出事。”

    小胖墩儿声音尖利地冷笑:“无辜,我呸!”

    “他才不无辜,身为钱家人,他生来就是个坏种,平时横行霸道地欺负老人、小孩就算了,他不但对着我的坟撒尿,还对我恶语相向,我恨不得直接弄死他。”

    五个月前,几个小孩跑去高灿灿婆家地里偷挖芋头,小胖墩儿钱连庆突然尿急,对着她的坟就尿了一泡,其他小孩阻止,说不能这样,让小胖墩儿磕头道歉。

    小胖墩儿却满不在乎地说:“没事。”

    挖完芋头往回走时,有小孩凑到他旁边,小声问:“连庆,你知道刚刚那坟里埋着谁吗?”

    小胖墩儿反问:“谁呀?”

    “高灿灿,就是咱们村里闹得最凶的那个女人。”

    钱连庆猛地一震,心里也不由发颤,但当着几个小孩的面,作为孩子王的他,不可能露怯。

    “嘁,那有什么,不过是一个勾搭男人的□□而已,我奶奶说了,高灿灿生前可不要脸了,勾搭村里男人,死后还附在男人身上,是个没男人活不了的女人,你们看她老公都不要她了,重娶了新媳妇儿。”

    男孩赶忙劝阻:“你别这么说,这样不好,我妈说对逝者要有敬畏之心。”

    小胖墩儿:“切,你个胆小鬼,整天你妈说你妈说的,你回去找你妈吧,我们不跟你玩了。”

    高灿灿气愤道:“你们听听,这是一个十来岁小孩该说的话?”

    禾晔:“……”

    确实,这熊孩子有点太过分。

    牧夕璟捏了捏眉心,吐槽道:“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偏头看向禾晔,商量道:“要不然我们别管了。”

    这种狗东西就应该折磨死他们。

    “不行。”禾晔摇头拒绝,对小胖墩儿道:“他们一直在找人对付你,如果真找到一个有本事的术士,就冲你闹出这么多事儿,很可能会直接除掉你。”

    禾晔语调平和地商量道:“你先跟我走。”

    小胖墩儿反应强烈,声音凄厉:“不,我不走,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大不了我跟他们的孙子同归于尽!”

    他这句喊得太大声,直接引起了大门外几人的注意力。

    老头似乎听清了小胖墩儿的话,急吼吼地冲进来:“什么生不如死,什么同归于尽?”

    “大师,都这么长时间了,还处理不好吗?”

    大门口不知何时围过来几个陌生男女,年龄都在四五十岁以上,听见院里的动静一个个伸长了脑袋想要看戏。

    禾晔抬了抬眼皮,朝他斜觑一眼,冷然道:“出去。”

    老头晃了晃手里的黑塑料袋:“你要的黑伞。”

    牧夕璟走上前,接过黑伞,再次驱赶:“出去。”

    老头解释:“我们在外面等半天了。”

    听出他语气里隐藏着的不满,牧夕璟朝他冷冷瞥了一眼,老头被盯地心头一震,最后含糊不清地小声嘀咕一句,悻悻地转身出去。

    大门口的那些人也都缩回了脑袋。

    禾晔见老头走开,从自己背包里取出毛笔、朱砂墨,让牧夕璟撑开黑伞,在伞面上分别画了三道符咒。

    小胖墩儿看着他的操作,也瞧见了伞面上的符咒一闪而过的金光,满眼惊恐,深深地往钱连庆身体里躲藏,生出了以死抵抗的心思。

    然而,对方并没有硬来的意思。

    黑伞遮在他的头顶,英隽的青年弯腰附身,语气低沉清和地劝道:“你跟他同归于尽,不值得。”

    小胖墩儿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冲他嘿嘿傻笑,昭示着高灿灿拒绝与他交谈。

    “……你先随我离开,事后我帮你对付钱家人,行吗?”

    禾晔见她依旧不搭腔儿,心生无奈之余,也产生了质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多管闲事?

    这时,牧夕璟走上前,伸手去接禾晔手中的黑伞,低声说道:“我来吧。”

    禾晔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还是直起身后退半步。

    牧夕璟撑着黑伞,没有弯腰,也没有蹲下与对方视线持平,就那么笔直地站着,俯视着轮椅上的小胖墩儿,语气冷然。

    “如果你真能让他们生不如死,就不用等了十几年,最后只是躲在一具小孩的身体里,你不过是在赌,赌他们不舍得这个孙子,但你别忘了,人性是黑暗的,如果他们发现真的除不掉你,到最后一定会放弃这个痴傻的孙子。”

    “你在这儿跟一个小孩同归于尽,可害死你的凶手依旧好好活着,你的牺牲有什么意义?”

    “你闹了这么多年,村里有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少了吗?害死你小女儿的凶手找到了吗?欺辱你的那些人死掉了吗?”

    这一声声毫不留情地质问,让小胖墩儿的神情变得惊慌,他抬起头仰视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对方冷寒的神色,让他不知所措。

    牧夕璟道:“最后一次机会,跟我们走,还是毫无价值地死在这儿。”

    “我……”高灿灿尖利难听的声音响起,迟疑着问道:“你们真能帮我对付钱家人吗?”

    禾晔:“我会尽可能的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小胖墩儿问:“我要怎么相信你们?”

    牧夕璟:“你可以选择不相信。”

    “……”小胖墩儿总觉得这男人周身的凌厉气质,让他莫名地畏惧,甚至不敢与其对视。

    相比之下,反倒是旁边寡言少语的青年,看起来更好说话一些。

    他将视线转向禾晔,问道:“你刚刚说让他们受到应有惩罚的话,是真的吗?”

    禾晔:“嗯。”

    小胖墩儿追问:“敢不敢与我签成鬼契?”

    禾晔没说话,直接伸出手,刚准备掐诀立鬼契,却被旁边伸过来的一只大手阻拦“我来。”

    牧夕璟把他的手拉回,自己伸手过去,正要掐诀,倏然察觉到自己动作太过熟练,随即转回头询问:“鬼契怎么签?”

    禾晔提醒他:“签了鬼契,就必须做到答应小鬼的事情,否则会遭到契约反噬,轻者霉运缠身,重者气绝身亡。”

    牧夕璟:“嗯。”

    禾晔:“你不怕?”

    牧夕璟思量半秒,神情自若道:“还行。”

    最后,在牧夕璟的坚持下,禾晔帮他与高灿灿之前订了鬼契。

    鬼契达成,高灿灿主动从小胖墩儿的身体里飘出来,随后被收入了黑伞中。

    牧夕璟合上黑伞的瞬间,轮椅上的小胖墩儿发出凄惨的哭叫声:“爷爷,救命啊爷爷!”

    大门口的众人听到这声,都跑了进来。

    老头、老太首当其冲,一左一右半蹲在了小胖墩儿身侧,见他哇哇大哭,激动地握着他的手,喊道:“孙子,我的大孙子!”

    老太瞬间哽咽,红着眼睛问他:“连庆,你看看我,认不认得我是谁?”

    钱连庆顺着声音朝左边的老太望去,哭着喊了声:“奶奶。”

    “哎呦,我的宝贝孙子,你可终于清醒了,真是老天爷保佑!”

    老头也赶忙问:“我呢,连庆,你认不认得我?”

    小胖墩儿大哭,抓住他爷爷的胳膊告状道:“呜呜呜,爷爷有鬼,有鬼要害我。”

    老头见他真的清醒,激动地红了眼眶,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爷爷在,不怕。”

    这看似感人的画面,落在禾晔、牧夕璟眼中,却让他们无动于衷,生不出半分触动。

    旁边凑热闹的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谈论:“呦,没想到这两人看着这么年轻,本事这么大呢。”

    “是呀,竟然真帮连庆看好了痴傻。”

    “所以连庆不是脑子有问题,而是被鬼附身了?”

    “啧,是谁家的小鬼,死了都不安生,连小孩子都作践,瞧瞧把连庆给弄成什么样儿了。”

    旁边的牧夕璟听不下去了,出言辩解道:“这事儿怪不得别人,这熊孩子带着一群同伴跑去别人地里偷东西吃,还往人家坟上撒尿,小鬼不缠他,缠谁?”

    这话一出口,众人瞬间沉默。

    第046章 第 46 章

    “那确实有点过分了。”

    人群中响起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

    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一个豁口, 其他人也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附和:“现在的小孩胆子也太大了,怎么说也是死者为大,竟然往人家坟上尿尿, 啧啧,壮勇你俩确实要教育教育了, 不然这以后长大了还得了。”

    “怎么还跑去人家地里偷东西吃, 你们家十几亩地呢,想吃点啥不能种?”

    老头、老太被大家说的有些没脸,讪讪道:“小孩子懂什么偷不偷的,别把话说那么难听,再说了他这个年纪,就算是敞开了吃,又能吃多少, 地里种东西不就是让人吃的嘛。”

    “再说了,人都死十几年了,那时候我家连庆还没出生呢, 谁知道那坟里埋得谁。”

    “其他人早投胎去了, 怎么就她还一直在村里闹腾,还不是因为……”

    “行了。”老头没好气地出声制止。

    他作为当年事情的主角之一, 根本不想听人提起这些事情。

    老太不满地朝他白了一眼,但也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让他丢人, 毕竟这丢的是钱家人的脸面。

    老头冷声道:“虽然这件事是我家连庆不对, 但他也受到了不小惩罚, 再说那天也不止我家连庆自己去的。”

    钱壮勇说着, 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中年妇女身上:“王芳,你孙子天天跟连庆一起玩的, 那天应该也去了吧。”

    中年妇女噎住,没接话。

    老头见对方吃瘪,心里畅然,面上也多了几分得意之色:“谁家小孩不闹腾,一会儿被你们说的那么严重。”

    刚刚被点名的王芳冷嗤了声,小声回怼:“也是,那么多小孩一起去的,偏偏就你家连庆被缠上了,痴傻了半年时间,其他小孩子却半点事情都没有,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家里大人做错了事儿,却让自己孙子背,当年把人给逼死,现在还去人家地里偷东西,嗬呸。”

    王芳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朝大门外走。

    院子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众人望着老头越来越黑的脸色,全都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当年发生的事情,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过一些,虽然知道这件事谁对谁错,但在正主面前,也都不敢多说什么。

    “爷爷,我饿。”

    轮椅上的小胖墩儿像是察觉不出周围的气氛不对,出声唤道。

    老头沉着的脸色缓和几分,望向旁边同样阴沉着脸的老太,说道:“咱孙子饿了,去准备点饭吧。”

    当年的事儿,老太心中有很大的怨气,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泄。

    她压着火,语气生硬地问道:“想吃什么?”

    小胖墩儿想了想说道:“红烧肉。”

    “哎呦,连庆你都这么胖了,还是别吃那么油腻的了,稍微减减肥吧。”

    “就是,你现在还能不能站起来了?”

    老太听了赶紧维护道:“哎呀,我孙子好不容易清醒过来,想吃点好的,也没啥大不了的,减肥的事儿以后再说,我先去超市买点猪肉回来。”

    老头却把关注点放在了小胖墩儿能不能站起来上。

    “连庆啊,你现在能不能站起来啊?”

    钱连庆低头看了看自己肥胖的身体,皱眉疑惑:“爷爷,我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胖了?”

    老头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招手唤来旁边一直不做声地儿子,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小胖墩儿从轮椅上站起来。

    小胖墩儿身上只穿了一个大号的尿不湿,但因为年龄小,倒也没人在意。

    卧床半年,再加上身体重量骤增,双腿无力支撑,虽然站的有些困难,但到底还是迈开脚,勉强走了几步。

    老头正想夸赞两句,结果几声臭屁响起,一股恶心地臭气传出,众人连忙捂住了鼻子,嫌弃道:“呦,连庆你是不是拉屎了?”

    钱连庆被说的脸颊泛红,下意识向爷爷求助。

    老头也有点不知所措,看向阴凉树下站地远远地两人:“大师,我孙子这还是控制不住大小便失禁可怎么办呐?”

    禾晔冷声道:“失禁的事情,你们有时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随后牧夕璟出声道:“事情解决了,支付一下费用吧。”

    他掏出新手机,从相册里翻出收款码,直接怼到了钱壮勇面前。

    老头有点发懵,张口询问:“多……多少钱?”

    牧夕璟:“三千八。”

    钱壮勇惊地睁大眼睛,惊呼:“这么贵?”

    牧夕璟:“来之前说好的价格。”

    “这……可三千八也太多了,我瞧着你们刚刚也没做什么呀。”钱壮勇讨价还价道:“这钱能不能少一点儿?”

    牧夕璟被对方这无耻的模样给气笑了,懒得因为这小几千块钱多争论,他回头望向禾晔:“禾老板,要不然把小鬼放回去吧,这单我们不做了。”

    这千把块钱,他还真不看在眼里。

    禾晔倒也配合,抬手就要去撑黑伞,被钱壮勇眼疾手快地跑过去摁住:“别,大师别开玩笑。”

    牧夕璟勾唇反问:“你觉得我像是在说笑吗?”

    “……”钱壮勇讪笑着不敢应声。

    反倒是旁边的邻居劝道:“壮勇,这时候你就别抠抠搜搜了,人家大师可是帮你驱走了连庆身上的小鬼,你还是快把钱打给人家吧。”

    “对呀,风水大师的钱可不能随便克扣,我听说之前有人得罪了风水师,最后倒大霉了。”

    钱壮勇闻言,也不敢再拖延,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老老实实地把钱给付了。

    付完钱,他还不放心道:“大师,你可千万别生气,我们都是农民,过惯了苦日子,一下子出这么多钱,就有点犹豫,但绝对没其他意思。”

    因为高灿灿的事情,禾晔对老头的印象非常,根本不与他说话,听完这话只是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径直离开。

    身后,依旧是众人的议论声。

    说这两个大师的性格还挺高冷,说他们长得是真俊,说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差钱的人……

    明明跟他们都不认识,却也要闲聊谈论几句,禾晔对此十分地不喜欢。

    两人并肩朝街口走,牧夕璟正想询问要不要打车,就看到站在街口的冯永望,在他旁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见他们看到自己,抬手打招呼道:“禾老板、牧助理!”

    他三两步迎上来,询问:“事情解决了吗?”

    禾晔点了点头。

    冯永望继续道:“那禾老板你们是几点的车,要不我先带你们去吃顿饭,然后送你们去高铁站?”

    禾晔倒也没跟他客气:“那就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他说着伸手拉开后车门,请两人上车。

    三人全都上了车,冯永望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询问:“两位有没有比较喜欢吃的菜系?”

    禾晔不答反问:“你们镇上有什么比较好的餐厅吗?”

    “有的,一家私人川菜馆,店里的水煮牛肉和酸菜鱼比较经典,,有两家粤菜餐厅,烤乳猪、糖醋咕噜肉、酿豆腐味道很好。淮扬餐馆……”

    冯永望一番详细介绍,最后询问:“你们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禾晔简单明了地回答:“去最干净的那一家。”

    “啊?”冯永望差点没反应过来,抬眼瞥向后视镜,瞧见牧助理眉眼舒展地露出浅笑。

    他虽然不懂禾老板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开车去了一家他认为环境最好的一家餐厅。

    到了餐厅门口,冯永望将他们放下来,说道:“禾老板、牧助理你们先进去点餐,我去停一下车,随后就到。”

    “不用了。”禾晔拒绝道:“冯先生回去休息吧,我们自己去吃饭。”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早已经过了饭点时间,没必要让冯永望特意请他们吃饭。

    再说,禾晔还有事情没做完,不打算乘坐高铁离开,冯永望与钱壮勇是同村邻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自己留下的事情为好。

    让冯永望驾车离开,禾晔背着包朝餐厅大门走去,牧夕璟紧随其后,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

    一进餐厅,立即有服务员上来,带领他们入席。

    禾晔随便点了两个菜,便把菜单递给了牧夕璟。

    牧夕璟也不客气,翻开菜单,熟练从容地点了几个自己喜欢的饭菜。

    眼看他还要继续点,禾晔出声制止:“只有五百的餐费,多出部分你自己出。”

    牧夕璟闻言,面上笑意不减,气定神闲地应了声:“好。”

    他又点了餐后甜品、以及水果,才把菜单还给服务员,等人走了,他才道了句:“谢谢禾老板。”

    禾晔没应声。

    他只是不想带员工出差,结果把人饿死在外面。

    不过看牧夕璟的精神状态,似乎没有因为饥饿变得萎靡。

    等餐的功夫,禾晔点开了微信,看到钱包里接近五位数的余额,询问:“你怎么弄来的收款码?”

    牧夕璟:“店里的柜台上,我顺手拍下来保存。”

    禾晔:“……”

    这人心思细腻的惊人,至少他自己不会想到这点。

    而且这几天相处下来,禾晔不得不说,牧夕璟是一个极为合格且顺手的助理,甚至不需要时间去磨合。

    对方对他的脾性,过分了解。

    牧夕璟并不知道自己在禾晔心中获得了高度评价,他主动询问:“高灿灿的事,禾老板打算怎么做?”

    禾晔朝旁边装在背包侧面的黑伞瞥了眼,坦言道:“还没想好。”

    高灿灿的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什么证据都没留下,至于连庆奶奶身上的命债,目前也没有证据证明高灿灿小女儿的死,一定与她有关。

    在无凭无据之下,想要钱家人遭到报应,似乎有点困难。

    至于布阵施法,让他们家破人亡,禾晔有这个能力,但没这个想法。

    他不是阎王爷,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儿就去轻易地决断一个人生死。

    若是他真那么做了,事后必定要遭天谴,高灿灿与他不熟,禾晔不可能为对方做到那种地步。

    思来想去,禾晔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等天黑之后,带高灿灿重新回村一趟,让钱家人自己交出证据来。

    第047章 第 47 章

    吃过饭, 禾晔满足地靠在沙发座上,望着一桌还没吃完的美食,突然轻叹口气, 唤道:“牧夕璟。”

    “嗯。”还在吃饭的牧夕璟动作一顿,抬头望向对面:“怎么了?”

    “下次如果我再多管闲事, 你记得阻拦。”

    牧夕璟轻笑:“你是说高灿灿的事儿?”

    禾晔:“嗯。”

    如果他不是看到连庆奶奶的面相上有命债, 也不会说跟去看看,原以为只是收服一只小鬼这么简单,没想到一下子牵扯出这么多事情,就连十几年前的命案都要重新翻出来。

    牧夕璟问:“钱不挣了?”

    禾晔:“……”

    牧夕璟看他语塞,说道:“下次遇到这种人,我来狠狠宰他们一笔,割血到他们的大动脉上。”

    禾晔被他这话逗乐, 唇角微微弯起,淡淡应了声:“嗯。”

    吃过午饭,禾晔主动付钱, 虽然开始说只有五百的餐费, 但他还是付了全部饭钱。

    牧夕璟也不推脱,拿起手机说道:“既然你请我吃饭, 那我来订酒店吧。”

    禾晔知道他的脾性,出声提醒道:“订普通酒店,事后报销。”

    牧夕璟点开软件的手一顿, 委屈的控诉道:“昨晚的床太硬了。”

    禾晔:“……”

    牧夕璟:“我睡不着, 剪了一夜视频。”

    禾晔:“……”

    这人的毛病还真是数不胜数。

    禾晔懒得与其争辩:“随便。”

    对方做他的小助理, 本就不是为了挣钱, 没必要跟着自己受这么大委屈。

    牧夕璟观察对方神色,见禾晔没有生气, 便随着自己的心意,定了一间总统套房。

    十几分钟后,禾晔从出租车上下来,望着面前典雅贵气的酒店大门,顿时无语。

    他偏头看向牧夕璟,问:“你平时只住五星级酒店?”

    牧夕璟眉眼浅笑地看着他,没应声。

    禾晔暗自叹气,用了半秒时间适应,神情恢复平和,说道:“进去吧。”

    两人的背包被服务生接过去,酒店经理一路热情地把他们引领到房间。

    实话实说,禾晔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这种高级别待遇,不至于拘谨,但会不适应,也更想不明白牧夕璟明知希望不大,还非要做自己的小助理,图什么?

    进入套房,禾晔径直去了次卧,独留牧夕璟在客厅。

    外面炎热,他去浴室冲了个澡,躺在舒适宽大的床上,突然有点理解牧夕璟的挑剔了,这五星级酒店的床确实舒服,而且房间所有东西都是全新包装,看起来就很安心。

    禾晔瘫在床上,有种躺在软绵绵地云朵上的错觉,身心莫名放松,不过脑子倒还清醒,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了潘洋锋的好友。

    这是他们华福区的副所长,前段时间那桩哥哥杀害弟弟的案子,对方找他帮忙,事后留下一句有事可以找他。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事情要麻烦对方。

    禾晔:【潘所,想咨询一些案子相关的事情,可以吗?】

    这个时间点,对方正在上班,回复消息的速度很快。

    潘洋锋:【可以的,禾老板。】

    潘洋锋:【你又遇上案子了吗?】

    “……”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禾晔:【嗯。】

    禾晔把高灿灿的事情用文字大致描述了一遍。

    潘洋锋:【又是一个陈年旧案呐。】

    潘洋锋:【这种案子最大的难点就是证据不足,除非是像上次案子一样,让凶手自首,承认自己做过的罪行。】

    禾晔:【视频拍摄凶手承认罪行,可以作为证据吗?】

    潘洋锋:【可以。】

    禾晔:【受害者因为舆论导致的自杀,可以追究那些传播舆论的人吗?】

    潘洋锋:【这个有点难,除非能明确,且有证据证明,对方就是传播舆论的人,否则很难追究对方责任,再加上对方这种已经过去十几年的事情……】

    的确,高灿灿的事情,是村里的人在背后议论,根本不能明确舆论传播的人是谁。

    就算知道,没有证据也不能一个个追究责任,毕竟法不责众。

    禾晔:【谢谢。】

    潘洋锋:【不客气,这案子是我们区的吗?】

    禾晔:【不是,外省的案子。】

    潘洋锋:【哦,好的。】

    聊天结束,时间还不到五点,外面太阳高挂,禾晔打开某软件上开始搜索附近租赁相机的店铺,以及咨询价格-

    当晚,深夜十一点,钱家主卧里。

    “呼噜——呼噜——呼噜——”

    粗狂地呼噜声震天响。

    未反锁的房门突然悄无声息地被人从外面打开,穿着纸尿裤的小胖墩儿脚步僵硬地走进来,看了眼床上正在熟睡的两人,绕过床尾,走向另一边。

    他看了眼张着嘴打呼噜的老头,眼里闪过一抹怨恨,吃力地爬上床,站在老头身侧,撕掉身上的纸尿裤,随意地丢在地上。

    下一秒,一股哗啦啦的水声,打断了响亮的呼噜声。

    “咳咳咳——”

    老头的嘴里突然被灌满,一股窒息感让他剧烈咳嗽起来。

    最后钱壮勇因缺氧被憋醒,猛地坐了起来,下意识把嘴里的东西吐出去,大口大口地呼吸,急速地补充刚刚缺失的氧气。

    有了氧气,大脑重新运转,钱壮勇缓过劲来,鼻尖嗅到了一股难闻地尿骚味。

    “呸,这他妈什么东西。”

    他自言自语地嘟囔一句,视线朝四周打量,结果在昏暗的环境中看到旁边有一双白花花、胖乎乎地脚站在他面前。

    钱壮勇吓了一大跳,顺着那双脚往上看,结果看到一个肥大赤==裸的人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

    “连……连庆?”

    他倏然认出这是自己的大孙子。

    “嘿嘿嘿。”小胖墩儿发出得意的笑声。

    钱壮勇下意识怒道:“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们房间做什么!”

    然而,挨骂的小胖墩儿根本不应声,胖呼呼地身体毫无征兆地朝钱壮勇扑过去,直接砸在了他身上。

    “哎呦!”

    老头发出一声吃力的惨叫,可旁边的老太却像是听不到一般,继续熟睡。

    “你……你个熊孩子,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老头一边训斥,一边将小胖墩儿从自己身上翻开,随后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旁边老太的身上,呵斥道:“你是猪嘛,睡这么死,咱大孙子来了都不知道,呸——”

    他说话时,感觉到脸上带着骚气的水流到了自己嘴里。

    他伸手在自己湿漉漉地脸上摸了一把,放在鼻尖闻:“呕——”

    “钱连庆!”

    钱壮勇气的怒吼道:“你个傻子,竟然敢在我脸上撒尿,看我不打死你!”

    啪啪几巴掌扇在对方屁股上,然而趴在床上的小胖墩儿和老太一样,毫无反应。

    正火气上涌的钱壮勇忽然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会这样?

    他又打又吼闹出这种大动静,老伴就算睡得再死,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大孙子连庆刚刚还在笑,怎么倒下之后就没了动静?

    “连庆,连庆?”

    钱壮勇尝试着晃了两下,发现对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

    他慌乱地伸手去开灯。

    “咔哒,咔哒——”

    黑暗中,灯的开关声变大,可灯却没有半点反应。

    老头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灯怎么会不亮了?

    正当他疑惑慌乱时,听到一道剪子互相碰撞的声响,他下意识回头,结果看到床边阴影有一个纤细的身影。

    “你是谁!”

    钱壮勇吓得猛抽一口凉气,不停地往后撤,同时左手朝老伴身上搭去,用力的摇晃了两下,然而,在触到对方的身体后,他猛地一震。

    凉的,他老伴的身体竟然是凉的!

    “哈——”

    他下意识想躲,可左边是一具冰凉透骨的尸体,右侧床边站着一个不只是人是鬼的女人,脚边是毫无动静地大孙子钱连庆。

    钱壮勇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惊恐起来。

    他的后背紧紧贴在床头,将湿漉漉浸满尿液的枕头抱着身前,企图给自己增加一点安全感。

    “你……你到底是谁!”

    “钱壮勇,连我都不认识了。”高灿灿嘲讽地声音响起:“你孙子的尿甜吗?”

    她一边说一边晃着手里的剪刀。

    “你不是被大师收走了吗,怎么……怎么会在这里!”钱壮勇佯装镇定,可发颤的声音出卖了他心底的恐惧。

    高灿灿嗤笑:“阎王爷看不得你这种人渣留在世上,让我来带你下地狱。”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随后一剪子猛地扎在男人脚边,吓得钱壮勇蓦地蜷起脚,眼看对方重新举起剪子,又要朝他扎过来。

    钱壮勇终于坐不住了,把手里的枕头朝对方用力扔过去,撑着床站起来,从老太身上跨过去,光着脚跳下床,朝门口冲过去。

    刚才高灿灿操控着小胖墩儿进来没有关门,老头随手一拉,门便开了!

    钱壮勇惊喜的朝外跑去,外面是他熟悉的客厅,他下意识跑去对面的房间找儿子求救。

    可是他连拍带喊了好几声,里面都没有动静,而高灿灿已经拿着剪子从屋子里慢悠悠地走出来。

    不得已之下,钱壮勇只能朝屋门冲过来,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锁,朝院子里冲去。

    院子也是他熟悉的院子,钱壮勇还记得屋门上挂着的八卦镜,那是当初他找来道士特意布下的,说可以驱鬼辟邪。

    他站在院子里,回头朝正屋门上望去,然而原本放着八卦镜的地方空空如也。

    高灿灿毫不避讳地站在屋门口,头顶的月光将她映衬地更加阴森可怖。

    钱壮勇见她举着剪子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样子,惊呼着朝大门跑去,试图打开上锁的大门跑出去。

    终于,在高灿灿快走到他身后时,大门被打开。

    钱壮勇惊喜地冲出去,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大门之后,不是宽敞的街道,而是他的卧室。

    房间里东西杂乱摆放着,透过窗户的月光可以隐约看到床上躺着毫无动静的老伴,床里面趴着一个肥嘟嘟的身影。

    钱壮勇怔楞地站在原地,刚刚将要逃脱的惊喜笑容全部消失。

    他感觉到身后有股不可忽视地凉意,下意识回头,结果看到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高灿灿满脸嘲讽地盯着他。

    “这……这是梦,这一定是噩梦!”

    只有梦里才会发生这么不合理的事情。

    钱壮勇闭上眼睛,嘴里一直嘟囔着:“这只是一个噩梦,不要去看,他们都是假的,这些都是假的,啊——!”

    下一瞬,他的口中发出一道痛苦的惨叫。

    他的右胳膊上深深扎入一把剪刀,高灿灿正阴狠地盯着他:“噩梦,呵,你倒是想得美!”

    她用力抽出剪刀,再次朝他身上捅了一剪子。

    这种报复的场景在高灿灿心里上演了千百遍,可这些年她尝试过很多方法,根本触碰不到对方,但现在禾大师帮她做到了。

    不过她也清楚地记着,大师交给自己的任务,以及那句不要伤对方性命的叮嘱。

    她看着钱壮勇老脸皱在一起,捂着右臂上伤口,踉跄后退的模样,心里憋着的那股怨气终于有了释放的出口。

    第048章 第 48 章

    高灿灿望着对方眼里的惊恐, 哈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她举起血淋淋地剪刀一步一步逼近。

    钱壮勇痛的连连后退, 最后整个人贴在门上。

    痛,好痛!

    手臂上的痛感真实地让他无法忽视, 钱壮勇惊惧地望着面前的女鬼, 眼看对方再次捅过来,他不敢再当这是个噩梦,迅速躲开,随后重新打开屋门,跑去客厅,穿过客厅,打开主屋门, 跑到院子中,冲到大门口,慌乱的打开大门锁。

    “我不信, 我不信!”

    “如果这不是噩梦, 怎么会走不出去?”

    “一定有问题,对, 一定是哪里有问题,不要慌,先不要慌。”

    钱壮勇嘴上不停地安抚自己, 大门打开, 他再次冲出去, 然而下一刻,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依旧是熟悉的破家具,依旧是熟悉的大床, 就连床上一躺一趴的两个人,他都无比熟悉。

    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居住了几十年的卧室中。

    “不……”钱壮勇说不出话来,周围阴冷,可他额角却控制不住地冒冷汗。

    这是鬼打墙,还是障眼法?

    自己的老伴睡前还好好的,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就凉了?

    钱壮勇不信邪,冲到床边,顾不得对方身体冰凉,用力摇晃,同时大喊对方名字:“王英,王英,你醒醒,王……啊!”

    后背传来刺痛,血淋淋的剪子扎进他的后肩膀,钱壮勇痛的用力挣扎,不等高灿灿拔出剪刀,他就捂着伤口跑出屋子。

    钱壮勇不断地重复着,冲出屋子,跑去院子里,打开大门,回到卧室。

    一遍又一遍。

    直到力气用尽,他喘着粗重的呼吸,跌倒在院子里。

    他双手双脚用力地往前爬,后肩膀的剪子已经被高灿灿粗暴地拔走,后背上又多了几个新伤口,血流如注。

    钱壮勇上半身光着,只穿了件短裤,浑身染满鲜血。

    他像极了四处逃窜,惊恐不已的老鼠,而高灿灿就是那只从容不迫的猫。

    知道钱壮勇无论如何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她便在身后不急不缓地跟着,时不时拿剪子捅上一刀,不致命,却让对方疼的头皮发麻。

    自己逃不出去,也没有其他人出来救他。

    钱壮勇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了,他已经分不清这诡异的场景,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但此时他内心的恐惧已经达到了巅峰。

    他要死了,高灿灿要杀死他。

    可他还没死,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但很快就要死了。

    终于钱壮勇放弃了逃跑,因为伤口失血过多,他的力气全部流失,绝望地趴在院子里,满脸的泪水,呼吸沉重,嘴里不停地说着道歉的话:“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

    回应他的又是狠狠地一剪子。

    钱壮勇痛的浑身发颤,却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

    “杀了我,求你直接杀了我!”

    “求求你了。”

    不要再折磨他了,这种一下又一下犹如千刀万剐的滋味,还不如让他直接死掉痛快。

    “呵呵呵,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松地死掉,当初你是怎么折磨我的,现在我要一点一点的还回去。”

    高灿灿实在太恨了,恨不得直接撕碎了对方,她用力地从对方身上拔下剪子,高高举起,正要再捅。

    “咳咳——”

    头顶凭空响起一道微不可查地轻咳,这道声音让她狰狞地神情一滞。

    高灿灿仰头望向站在二楼平台上的两人,知道这声轻咳是对方在提醒她办正事。

    钱壮勇神情紧绷成了一条弦,同样听到这声轻咳,他惊恐四顾,却发现院子周围黑兮兮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高灿灿虽不情愿,但还是忍住了

    她抬手抓住钱壮勇的头发,用力的往后扯,让对方被迫抬起头,露出面容,生气的质问:“当初为什么不肯承认是你强-奸了我!”

    钱壮勇疼的龇牙咧嘴,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高灿灿哭着怒吼:“回答我,是不是你强迫的!”

    钱壮勇喘着粗气,应声回答:“是是是,是我不对,是我色欲熏心对你生出企图,是我半夜发疯,强迫了你。”

    高灿灿:“把你的罪行给我一遍遍说清楚,让老天爷听听你这畜生都做了什么!”

    二楼的平台上,牧夕璟站在栏杆边,手上举着相机,将一楼院子里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老头拍摄其中。

    十几分钟后,钱壮勇将自己的罪行交代清楚。

    不,他不光交代自己的罪行,还有他老伴做过的事情。

    “啪。”

    牧夕璟将录像保存后,合上相机,偏头看向禾晔。

    禾晔拉着他后退几步,隐藏身形,抬手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钱壮勇听到这声响指,精神猛地一震,原本漆黑的院子像是散开了浓雾,月亮当空,将院子照的朦胧昏暗,明明不算亮堂,却让他看清了周围的环境,也稍稍驱散了他心底的恐惧。

    这才是现实世界。

    钱壮勇长松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身后的阴冷让他猛然惊醒。

    他蓦地转回身,看到高灿灿正阴恻恻地盯着他。

    “你……你……鬼……”

    不等他喊出口,高灿灿一把将他的短裤给扯了下去,拿起剪刀冲着他的□□狠狠地刺过去。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在院子里响起。

    半分钟后,随着屋里的灯光亮起,一块被剪下来的腌臜肉隔着院墙扔了出去-

    大门外,街上空空荡荡,只有一辆共享汽车毫无声息地驶出村子。

    车后座上,高灿灿低头看着自己苍白、没有一丝血迹的双手,回想刚才那一幕,出现了几秒钟的恍神。

    她报仇了?

    是的,她报仇了,不但用剪子捅了对方十几下,最后还亲手把对方给阉了。

    “呼——”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把压在心底积攒了十几年的怨气一并吐出。

    禾晔透过后视镜望向她,没有说话。

    高灿灿察觉到对方投过来的视线,抬起头对着后视镜笑了笑,诚恳地道了声谢。

    “证据是你自己拿到的,不用谢我们。”禾晔声音平和的说道:“我明天会让人把录像送去派出所,你今晚去给家人托梦,至于对方能不能答应帮你报警,报警后,警察会不会处理,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了。”

    听出对方不打算继续管下去的意思,高灿灿眸色闪了闪,点头应道:“好。”

    翌日清早。

    一个清洁工大妈拿着大扫把,另一只手里捏着一个信封,局促地站在派出所门口。

    前来上班的警察见她左右张望,一副找人的模样,主动上前询问:“大妈,有事吗?”

    清洁工大妈见对方穿着警服,神情一亮,赶紧把手里的信封递过去:“警察同志,有人让我交给你们一封信,说是牵扯到一桩命案。”

    警察一听有命案,神情立马变得严肃,从对方手中接过信封打开,看到里面是一张纸条,以及一张黑色的内存卡。

    半个小时后,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扶着两位六十多岁红着眼眶的老人进入派出所,他们说要替死去的妹妹(女儿)翻案,十几年前同村一个叫钱壮勇的人,多次威胁且□□他妹妹(女儿),之前报过案,但苦于没有证据,案子被迫撤掉了。

    昨晚他妹妹(女儿)托梦说今早让人给派出所送来了证据,是一张黑色的内存卡。

    那张内存卡警察们已经打开查看,是一个长达十几分钟的录像。

    视频中,一个头发斑白,浑身是血的老头躺在院子里,在他身后空无一人,可老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迫着把脑袋高高仰起,冲着录像露出面容。

    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十几年前做过的事情详细交代,其中几次他试图隐瞒、狡辩,却又像是被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威胁着改了口。

    虽然这录像有点诡异,可里面说话的人却真真实实地存在,再加他浑身是血,看起来受伤不轻,警察便打算上门调查一番,了解一下事情经过。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警,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泣不成声地跑进来,也喊着要报案。

    说昨天晚上她丈夫在家被人用剪子捅了十几刀,还被剪掉了□□,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警察询问她知道凶手是谁吗?

    老太哽咽着说道:“高灿灿,我老伴亲口说是同村的高灿灿剪了他的……呜呜呜。”

    两名立案的警察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面面相觑,询问老太:“你说的高灿灿,是已经去世十二年的那个高灿灿吗?”

    老太非常肯定:“就是她!”

    两名警察:“……”

    今天上午接的这两个案子,都好邪门啊。

    与此同时,送信的两人已经坐上了高铁,禾晔脸上带着口罩,顺手把头上的棒球帽压低,闭眼补觉。

    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倒是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模样,拿着手机认真地处理工作。

    “嗡嗡嗡——”

    禾晔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面前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不悦地睁开眼朝手机屏幕上瞥了一眼,见是一个陌生号码,手指下意识掐算快速,得知这通电话不简单,他直接拿起来朝牧夕璟递过去,小声提醒一句:“很可能是警察。”

    牧夕璟看了眼手机屏幕,抬手接过来,滑动接听,特意压低的声音低沉悦耳:“你好,请问哪位?”

    听筒出传出一道中气十足地男声:“你好,请问是禾晔先生吗,我是张庄镇派出所的民警高林,警号是xxxxxxx”

    牧夕璟语调温和低沉,态度谦逊有礼:“你好,我是禾晔的助理,请问警察同志找他有什么事儿?”

    第049章 第 49 章

    高林:“是这样的, 今早我们接到两桩报案,其中一桩受害人名叫钱壮勇,你们认识吗?”

    牧夕璟:“认识。”

    高林:“请问你们与钱壮勇是什么关系?”

    “委托关系。”牧夕璟把昨天对方请自家老板去家里给痴傻的孙子看事儿的事情给大致说了一遍。

    高林又问两人作为S省的人, 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村子里,于是又把冯永望一家给牵扯了出来。

    一番聊下来, 高林继续追问:“那昨晚你们在哪呢?”

    牧夕璟:“百冠国际酒店。”

    对方倏然陷入沉默, 半秒后不确定道:“你们住五星级酒店?”

    牧夕璟轻挑眉头:“有什么问题吗?”

    高林:“是冯家人帮你们订的房间吗?”

    牧夕璟:“不是,我们自己订的。”

    高林再次沉默:“能问一下你们这趟过来的佣金是多少吗?”

    旁边座位上侧耳倾听地禾晔:“……”

    有被这句话内涵到。

    牧夕璟不答反问道:“佣金多少与我们住什么酒店有关系吗?”

    高林:“……”

    没有关系吗?

    牧夕璟:“警察同志事先没有调查清楚我们的身份吗?”

    对方被噎住。

    的确,因为时间紧迫,他们还没来得及调查两人的身份,在钱壮勇的妻子王英提供线索,说跟可能跟这两人有关后,他们就只调查了这两人的户籍、常住地等一些基本信息。

    牧夕璟:“如果警察同志调查后, 应该就不会问出这种无礼问题。”

    且不说禾晔现在也算是一个正当红的知名网红,就牧夕璟这个互联网上市集团龙头的幕后老板身份,住个五星级酒店真没什么不行的。

    高林:“抱歉, 我们这属于例行询问, 并没有冒犯的意思,请问你们两位现在在哪儿, 案子可能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高铁上,还有一个小时到S省。”牧夕璟双腿交叠,左手在座椅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能问问是什么案子吗?”

    高林:“目前两桩案子都与你们有关。”

    “哦。”牧夕璟语气淡淡:“那可能要麻烦警察同志来我们省进行讯问了, 或者我们到了S省, 主动去附近的区派出所做笔录?”

    高林问他们能不能半路下车, 进行往返。

    牧夕璟拒绝道:“抱歉。”

    ……

    一番你来我往地交谈后, 牧夕璟结束了通话。

    他刚想开口,面前就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

    牧夕璟被对方这示好的行为逗乐, 唇角上扬,抬手接过来:“多谢。”

    禾晔低声询问:“解决了吗?”

    牧夕璟摇头:“他们应该会先调查一番,最后派人过来对我们进行讯问。”

    这两桩案子全都与玄学有关,他们一定会被牵扯其中,不好脱身。

    禾晔闻言,皱起眉头,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牧夕璟知道他这是在嫌麻烦,安抚道:“没事,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如果他们打电话过来,你不想接,可以推到我这里来。”

    这件事他们已经尽可能地抽身,但想一点都不沾染,也不可能。

    “嗯。”禾晔倒也不跟他客气。

    不过被这通电话一打搅,禾晔也没了困意,干脆带上耳机,用手机刷起视频来。

    这两天禾晔把白兔的视频账号交给了牧夕璟管理,并没有去关注他都上传了什么视频。

    但刷白兔的时候,总能刷到一些与他相关的视频。

    就比如现在,他进来的第一个视频是《爷爷的棺材①》

    视频是以漫画的形式播放,再加上背景解说,听起来十分的有意思。

    而且与他经历的事情相符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很快视频结束,禾晔的视线落在右边账号头像上。

    头像是个半身的简笔小人儿,萌萌地,很可爱,同样也很眼熟。

    前天,牧夕璟拿着一张图片过来询问,能不能用它来做账号的头像,换掉白兔的系统头像。

    禾晔看得出了这小人儿是他,特别是左眼睑旁的那一颗很小,却不能忽视的泪痣。

    他收起心思,点击头像,进入账号主页。

    发现账号里已经更新了三十六条视频,除去他刚开始的十条视频,其他二十六条都是这两天更新的视频,而且每条视频的点赞数都不低。

    看来牧夕璟没说谎,前天晚上他真剪了一夜的视频。

    刚开始的那十几条,牧夕璟发给禾晔看过,得到他的同意后上传账号。

    之后牧夕璟上传视频前,也会给他说一声,但禾晔没想到竟然已经二十多条了。

    而且每条视频的质量都很高,其中《爷爷的棺材①》,更是以漫画的形式讲述。

    “牧夕璟。”禾晔摘掉右侧的耳机。

    牧夕璟:“嗯?”

    禾晔偏头看他:“你……学过画漫画?”

    牧夕璟否认:“没有。”

    禾晔把正在播放的视频举到他面前:“这个。”

    牧夕璟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解释道:“别人做的。”

    禾晔:“你没跟我说过?”

    牧夕璟:“这只是一个尝试,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本来想着如果不行,我就撤掉了,就没跟你提。”

    “……”

    牧夕璟看出他的不开心,解释:“这两天很忙,视频我是凑空上传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抬手在禾晔举着的手机上点了两下,看到点赞人数超过了十万,评论数达到一万多,诧异地挑了挑眉:“看起来效果不错。”

    禾晔:“多少钱?”

    牧夕璟应答:“不要钱。”

    禾晔不信,冷冷盯着他。

    牧夕璟神情无辜:“是真的,这个视频里的漫画,是你一个粉丝画的,她觉得你的直播内容虽然有趣,但画面过于单一,就提出了以漫画的形式讲述故事。”

    禾晔问:“不是你花钱让人弄的?”

    牧夕璟:“不是。”

    禾晔追问:“那个粉丝的联系方式你怎么拿到的?”

    牧夕璟:“你的私信后台。”

    “每天都有很多网友给你发私信,我就挑着一些有意思的回复了下,也有很多想找你看事儿的人,我暂时拒绝掉了。”

    禾晔:“……”

    他觉得与陌生人聊天麻烦,直播以来,除了查看八字,很少翻开私信。

    禾晔冷硬的语气软了几分:“两天时间你做了这么多事情?”

    牧夕璟:“嗯。”

    “……”这人一天难道有72小时不成?

    禾晔:“辛苦了。”

    牧夕璟:“还好。”

    禾晔将手机收回,说道:“你把那位粉丝的联系方式给我。”

    虽然对方是他的粉丝,但禾晔很清楚画画有多不容易,像视频中这种,估计对方加班加点十几、二十个小时,才能完成。

    牧夕璟通过微信把对方好友推送过来。

    禾晔点了添加好友,对方应该是在忙,并没有立即通过。

    高铁很快到站,禾晔与牧夕璟随着人流走出站口,禾晔正准备打车,就看到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冲他们跑过来,热情地打招呼:“牧先生,禾老板,欢迎回来。”

    禾晔见对方面生,心声疑惑。

    牧夕璟趁机解释:“我的司机。”

    禾晔想起来之前在地铁上牧夕璟有跟他聊过这种事情,说想要司机接送,他忘了自己答没答应。

    不过人家司机既然已经来了,禾晔也不矫情,默不作声地跟着坐上车,让对方把自己送到了商玺街街口。

    回到熟悉的地方,禾晔的心情愉悦不少。

    他先在附近找了家饭店,解决午饭,随后背着包回到店里。

    出门两三天,一回到店里,禾晔把背包随意的丢在旁边椅子上,直接瘫进了太师椅里。

    折腾一夜,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高铁,好累。

    “嗡嗡嗡——”

    没等他喘口气,手机发出震动,提醒他微信有新消息进入。

    是刚刚在高铁上添加的那个粉丝好友,对方同意了好友申请后,主动发消息过来:【你好,禾老板!】

    【你好】

    禾晔主动提起视频里漫画的事情,询问对方画画的价格,表示转钱给他。

    粲:【不用不用,我就是闲着没事儿干随便画一画,能帮到禾老板就好。】

    禾晔坚持要给对方报酬,毕竟现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谁的时间都很值钱,他不想欠陌生人的人情。

    粲:【禾老板,真的不用,我已经因为这个漫画获得了一份很好的工作,不能再收你的钱了。】

    粲:【我也没想到牧助理这么有本事,竟帮我拿到了丰衡漫画签约画手的A级合同。】

    粲:【感谢感谢!!!】

    粲:【后面那两期视频,我还会帮忙完成的】

    粲:【禾老板,不得不夸赞你这次招到了一个好助理,最近更新的视频我真是太爱了!】

    粲:【对了,能问问禾老板大概什么时候回来直播吗?】

    粲:【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你的直播了,想你!】

    “……”

    禾晔最应付不来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之后,对方又巴拉巴拉发来不少消息,他全都忽视没回。

    “呼——”

    禾晔退出微信,长舒一口气,躺在太师椅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回想起这几日牧夕璟的表现。

    如果10是满分的话,他能给牧夕璟打出12分。

    禾晔不知道对方的这股细心认真的劲儿,是性格本就如此,还是为了得到自己的认可,故意为之。

    但牧夕璟的确做到了之前说的,什么麻烦事儿都可以他交给处理,而且对方每件事都处理的恰到好处,深得禾晔的心。

    这几天出差,虽然事情很多,但因为不用与人打交道,禾晔莫名觉得很轻松。

    不得不说,牧夕璟的确拿捏住了他的脾性。

    就算是知道对方别有目的,可禾晔还是打算把他留下。

    第050章 第 50 章

    下午, 禾晔好好地补了一觉,等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下午七点多钟。

    他洗漱一番后,准备出门吃晚饭。

    结果刚打开店门, 就看到有两个高大的男人正朝他这边走过来,这两人虽然穿着便装, 但气势凛然, 看起来不似普通人,有点像是……警察。

    他这想法刚一冒出,对方就准确地喊出了他的名字:“禾晔?”

    禾晔闻声,脚步顿住,站在店门口等着他们走近。

    半分钟后,两人在他面前站立,其中一名高大微胖的男人手里握着手机, 先是认真地打量他一遍,又低头看了看手机,确定禾晔与图片上的人一致, 才把手机收回口袋, 拿出自己的警官证举到禾晔面前。

    “你好,我们是张庄镇派出所的民警, 我叫高林,上午的时候,和你的助理通过电话。”

    禾晔:“你好。”

    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高林:“你现在方便吗, 我们需要对你做一些讯问。”

    “要去吃饭。”禾晔问:“一起吗?”

    高林:“我们吃过了。”

    禾晔侧开身, 给两人让出路:“那就在店里说吧。”

    三人围坐在茶几边, 高林拿出一支录音笔放在他们中间, 另一个民警打开笔记本进行记录。

    禾晔表现的很配合,除了当晚他们没出酒店之外, 其他事情都如实交代。

    包括他买内存卡,租赁相机。

    高林:“你租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禾晔:“不知道。”

    高林皱眉:“不知道?”

    禾晔:“嗯,是高灿灿委托我买的。”

    两个民警的眉头皱的更狠了:“高灿灿?”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问:“你……你见过她?”

    “钱壮勇的孙子,就是被高灿灿附身变得痴傻。”禾晔反问:“钱壮勇的妻子报案时,没跟你们说吗?”

    “……”

    怎么可能没说。

    王英不但说了高灿灿附在她孙子身上的事情,还说钱壮勇的下=体,就是被高灿灿用剪子剪掉的。

    他们采验了剪子上的血液、以及指纹。

    剪子上的血液全都是钱壮勇的,指纹都是王英、以及家人的,但并没有提取到新的指纹。

    之后,他们又去了医院,刚做完手术的钱壮勇整个人很虚弱,精神状态也不稳定,一直不肯让儿子离开他的视线,说高灿灿会回来找他,还嚷嚷着让警察去抓那两个作乱的大师。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让高灿灿回来杀我的!”

    高林的同事们在村里做调查,从村民口中得知事发前一天,禾晔、牧夕璟给他们孙子做了驱鬼,他们痴傻半年的孙子突然就好了。

    他们也从冯永望那得知,是王英听说禾晔算命准,有本事,主动去他们家请的禾晔。

    这一番调查下来,民警知道禾晔、牧夕璟两人不是江湖骗子,而是有真本事,但这么一弄,他俩的嫌疑也就更大。

    高林:“高灿灿找钱壮勇报仇这件事,你们在中间做了什么?”

    禾晔:“租相机、买内存卡,把证据交到派出所。”

    高林:“没有其他的了?”

    禾晔:“嗯。”

    高林:“据我们了解,高灿灿已经去世十二年,期间虽然在村里闹腾,但从没有实质伤人,为什么被你们收走当晚,就能触碰实物,捅伤钱壮勇?”

    “……”

    这点的确是禾晔没想到的,但他还记着牧夕璟交代的话,面上丝毫不见心虚,刚要张口解释,店门口就传过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警察同志觉得我们有什么意图伤害钱壮勇?”

    牧夕璟提着一个多层的保温桶走进来,径直走到禾晔旁边坐下。

    “警察同志觉得是我们教唆高灿灿捅伤钱壮勇的,还是觉得这件事就是我们做的?”

    高林:“我们怀疑你们有协助高灿灿复仇的嫌疑。”

    “仅凭我们收走高灿灿之后,她能触碰实物这点吗?”牧夕璟眉宇噙笑,姿态镇定,语气温和:“证据呢?”

    “我们第一次去你们那个村子,之前与高灿灿并没有来往,跟钱壮勇家更没有瓜葛,为什么要帮一个死去多年的小鬼,给自己招惹麻烦?”

    “警察同志是觉得这件事因为鬼做得无法结案,所以需要找两个替死鬼吗?”

    高林语塞。

    牧夕璟:“仅凭受害者几句话,就认定是我们帮忙作恶,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

    高林:“收走高灿灿之后,你们怎么处理的她?”

    牧夕璟:“带回酒店超度了。”

    高林:“你们确定把高灿灿送走了?”

    牧夕璟:“如果警察同志不信,我们老板也可以送你下地府去见一见。”

    高林:“……”

    牧夕璟:“希望警察同志能用证据说话,而不是凭空诬蔑,之后我会让我的律师联系你们,有什么事情,她会与你们交接。”

    两名警察被客气地请出了纸扎店。

    牧夕璟站在店门口,等两人走远了,才回头询问:“吃饭了吗?”

    禾晔摇头。

    牧夕璟将保温桶一层一层打开:“先吃饭吧。”

    禾晔看着面前丰盛的饭菜,却没什么胃口。

    牧夕璟低声劝道:“没事,他们过来只是走个程序,我已经咨询过律师,这个案子的主犯是只鬼,他们没有办法处置,最后只能私了,或者归为悬案。”

    凶手已经去世十几年,警察总不能把高灿灿的坟掘了,把尸体拉出来鞭尸。

    钱壮勇被捅伤的事情,钱家最后只能认栽。

    反而是高灿灿被强-奸的案子,以及小女儿溺水的事情,钱壮勇、王英夫妇要受到法律惩治。

    禾晔:“嗯。”

    牧夕璟见他吃饭的兴致不高,关切道:“饭菜不好吃?”

    禾晔摇头:“没。”

    他只是在懊悔,后悔自己多管闲事,沾染一身麻烦。

    吃过饭,禾晔的心情稍稍缓解,他起身去柜台里拿出两份合同,递给牧夕璟:“你仔细看一看上面的内容,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在上面签字。”

    “好。”牧夕璟应声,见他朝店外走,问:“你要去哪儿?”

    禾晔:“巡街。”

    商玺街里一如往常的平静,小鬼们飘飘荡荡,时不时有无常鬼牵着小鬼快速飘过。

    禾晔溜溜达达一圈,权当消食了。

    十分钟后,他重新回到店里。

    牧夕璟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茶几上的摆着两份合同,禾晔走上前拿起查看,见尾端已经签好了名字。

    禾晔偏头看他:“真不后悔?”

    牧夕璟挑眉,反问:“后悔什么?”

    禾晔没接话。

    还能后悔什么?

    后悔他不好好待在干净宽敞的写字楼里签上千万、过亿的合同,而是窝在自己这个破旧的小纸扎店里挣着□□千的工资。

    牧夕璟心里清楚他的意思,见他不答,也没再继续追问,转移话题道:“过几天我可以请假休息两天吗?”

    禾晔:“什么时候?”

    牧夕璟:“等高灿灿的事情结束。”

    他担心自己不在,禾晔应付不来那些警察。

    禾晔:“好。”

    签好合同,时间已经八点四十多分,两人开始准备直播。

    调试直播设备的事情由牧夕璟负责,禾晔只需要整理好自己直播时需要用到的折纸、剪刀等用品。

    这次直播用的不是禾晔的手机,而是牧夕璟准备的那台新手机,他说要进行直播录制,事后方便剪辑视频。

    右边木支架撑着一台接近13寸的大平板,目前某知名品牌的最新款。

    牧夕璟解释,这样方便看评论弹幕。

    禾晔险些忍不住吐槽:你这手机、平板两件加起来,都要顶别人小半年的工资了。

    不过这几天禾晔也已经习惯了牧夕璟的消费习惯,懒得多说,反正他不打算报销,也报销不起。

    九点,直播开始。

    直播间的人数上升得很快,不少眼熟的ID热情地打招呼。

    夹鑫刘奶糖:【禾老板,好久不见!】

    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终于开播了,我等的花都谢了。】

    兜里揣着棒棒糖:【禾老板,爷爷的棺材后续呢!】

    海盗串串:【是呀,等好几天了,就等着后续呢。】

    好吃的鸡米花:【我要吃棒棒糖爷爷的后续呢,尸体到底怎么回事?】

    ……

    这几天网友们都在等后续,再加上牧夕璟发视频只发了前半部分,高潮和结尾都没更新,更勾的网友们抓耳挠腮,甚至有不少粉丝喊着要取关。

    只可惜,这威胁对禾晔、牧夕璟丝毫不起作用。

    禾晔只与几个眼熟的ID打了声招呼,便开始摆弄折纸,把直播间交给了牧夕璟。

    牧夕璟不急不缓地跟大家打着招呼,见大家都在提爷爷尸体的事情,他就回复说明天视频会更新,让大家去看视频。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转眼四十分钟过去,直播间人数达到了两万,虽然还在缓慢上涨,但相比之前的四五六万,明显少了很多。

    禾晔倒是不在意,毕竟粉丝是需要维护的,像他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直播,一部分粉丝跑掉也是正常的事情。

    然而,禾晔不在意,直播间的老粉儿却很关注。

    漂洋过海来看你-:【唉,果然,禾老板的流量还是被抢走了。】

    老猫uuu:【是呀,之前这时候咱们禾老板直播间都有接近四万人了,现在才勉强两万三。】

    在下东方不败:【没办法,隔壁的阵仗太大了,禾老板这佛系性子根本抢不过。】

    芝芝:【是呀,阵仗大的吓人,开播不到一周,每天都有好多明星、大网红过去给他刷礼物,直接冲新人榜第一,人气总榜也在前几名。】

    W老湿:【谁呀谁呀,是什么我没吃到的瓜?】

    在下东方不败:【隔壁来一个新主播,据说是玄术协会的长老,专门给明星、大老板们看像算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