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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监18

    /虚度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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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是柳棠时送扶桑出去。

    扶桑眉梢眼角的喜色藏都藏不住,柳棠时自然早就察觉,忍到出了清宁宫才问:“为何这般喜形于色?”

    扶桑激动地抓住柳棠时的手,明净的双眸闪闪发光:“棠时哥哥,我好像在做梦,这不是梦罢?”

    柳棠时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红润的腮颊,微笑道:“不是梦。快说罢,到底怎么了?”

    扶桑喜滋滋道:“太子殿下方才说,让我自即日起,每隔两天来一趟清宁宫,为他按摩。”

    扶桑一向勤学苦练,引香院的所有人都经常被他拿来练手,柳棠时也不例外。经年的刻苦努力外加一点天赋,让扶桑练就了一双妙手,简单按一按就能舒筋活络、松神解乏,于助眠更是卓有成效,柳棠时就不止一次在按摩时昏睡过去,这是极为不易的。

    自从去年秋天患上头疾,太子便常常夜不能寐,近来被武安侯世子兵败之事所扰,头疾发作得愈发频繁,也愈发难以入眠。武安侯世子的死讯传来后,听说太子这三天三夜就没怎么合过眼。

    对现在的太子来说,扶桑恰是他最需要的人,所以柳棠时毫不意外扶桑能得太子青睐,倒是扶桑为此欢欣雀跃的样子令柳棠时颇感烦闷,不禁暗自腹诽,扶桑有时候天真得近乎呆傻了,完全不懂得审时度势。

    “我听秋暝说,他追你追到丹凤门,从信王府的下人手里把你抢了过来。”柳棠时换了话题,“到底怎么回事?”

    扶桑高兴得都忘记这茬了,柳棠时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让扶桑转喜为忧:“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等晚上回家了我再跟你说。”

    扶桑被三皇子推进荷花池那年柳棠时还未进宫,但柳长春和袁雪致特意和他提过此事,为了让他对三皇子有所防备,追根究底还是为了保护扶桑。

    柳棠时不明白,三皇子身为天潢贵胄,为何如此执着地跟扶桑一个小太监过不去,都已过去十年了,竟还不肯放过他。

    柳棠时没再多问,目送扶桑走远,才折身回了清宁宫。

    扶桑回到太医院时,赵行检和尹济筠也已从毓华宫回来了。他克制着欢喜之情,将太子那道口谕转述给赵行检,赵行检听完默了默,道:“亥时?你没听错?”

    扶桑只顾着开心了,被赵行检这么一问,才意识到太子要求的这个时间太晚了。

    宫里没什么娱乐,扶桑向来早睡早起。他每日酉时下值,吃过晚饭,看看书写写字,戌时就上床睡觉了。不过也只有他才有这个福分,爹娘和棠时哥哥总是忙忙碌碌早出晚归,他们回来时扶桑通常早已睡熟了,除非有心事睡不着——这段日子,太子便是他全部的心事。

    扶桑仔细想了想,笃定道:“太子的确是这么说的。”

    赵行检颔首:“那你便按他说的做。”

    尹济筠背光坐在窗口,静静看着扶桑,眼里明晃晃地涌动着嫉妒之色。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能得他赏识,无异于一步登天。

    柳扶桑不过是个低贱的阉人,为何别人求之不得的机遇他却唾手可得?他凭什么?凭什么!

    扶桑丝毫没留意尹济筠,放下药箱就去后院找春宴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春宴诧异。

    “我没去信王府。”扶桑删繁就简地讲给他听,但以后要经常出入东宫为太子按摩的事他只字未提,因为春宴今早才叮嘱过他小心应对太子,他不想让好友为他提心吊胆。

    “那你明天还要去信王府?”春宴问。

    “去肯定要去,”扶桑道,“不过今晚我会把这件事告诉我爹,他一定有办法护我周全,你无须为我担心。”

    春宴点了点头:“柳总管是太后的左膀右臂,深得太后倚重,只要他向太后求一道懿旨,信王必然乖乖就范。”

    这天晚上,扶桑一直等到爹娘和棠时哥哥都回来,让金水把那个装着断舌的雕花木盒拿出来给他们看,而后将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与他们听,末了含着歉疚道:“你们都很忙,我原本想着自己解决,不给你们添麻烦,可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到头来还是要靠你们,都怪我太没用了……”

    “说什么傻话呢,”袁雪致将扶桑揽进怀里,柔声安慰,“我们是你的家人,家人之间互相依靠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就不该瞒着我们。”

    “幸好你今日没有自投罗网。”柳长春沉声道,“三皇子自幼便是个心胸狭隘、性情乖张的狡诈之辈,与生俱来的恶念不会随着年岁渐长而消逝,只会越来越深入骨髓。他现在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只是因为他擅于伪装。”

    袁雪致极少接触三皇子,对他只有个朦胧的印象,但她相信柳长春的识人之能,他唯一一次看走眼就是扶桑——其实也不算看走眼,对她来说,扶桑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是上天赐予她的珍宝。

    “三皇子究竟为何对扶桑纠缠不休?”柳棠时问出心中疑惑。

    屋中一时静寂,没人告诉他答案——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知道却无法宣之于口。

    须臾之后,柳长春道:“扶桑,明日我陪你一道去信王府。”

    扶桑自然无有不从:“好,谢谢爹。”

    坏事有了对策,扶桑转而说起那件好事,柳长春和袁雪致听完,虽然各有所思,却没多说什么,笑着夸赞扶桑几句,便让他先去睡了,留下柳棠时说话。

    第二日一早,扶桑来到太医院,等赵行检来了,跟他说明原委,得到同意后,扶桑便提上专属于他的小药箱,前往丹凤门,与柳长春会和。

    父子俩没等多久,信王府的马车便出现了。

    等马车停下,门帘掀开,夏景躬身出来,瞧见扶桑已等在宫门口,顿时喜出望外,急忙跳下马车,箭步来到扶桑跟前,几乎要喜极而泣:“扶桑公公,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总之,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敢忘。”

    扶桑并不认为他对夏景有什么大恩大德,反而觉得是他连累了夏景。

    他挽着柳长春的胳膊:“这是我爹,今天陪我一起去信王府,没问题罢?”

    夏景这才将目光投向与扶桑并肩而立的柳长春,柳长春也沉默地看着他,只消一个眼神,夏景便知道,这是个权宦。

    他立刻恭恭敬敬地朝柳长春行拜见之礼:“奴婢夏景,见过柳公公。”

    柳长春淡声道:“走罢。”

    三人相继上了马车,车夫调转车头,迎着冉冉朝阳,向着信王府的方向辘辘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