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站在赛场边沿，等过道里的人全下来了，这才准备转身回去。
身侧却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只手扯住了他的书包带子：“苏遇。”
苏遇回头一看，裴清越站在他身后，因为运动量过大，鬓角眉梢汗津津的，但是眼睛却亮得惊人。
“水呢？”
“啊？”苏遇一愣，队里有水喝，还有那么多人送水，他干嘛跑来问他要水？
但他不敢说也不敢问，连忙从书包里拿出白砚书上次给他的水递给了裴清越。
目睹这一切的傅笙一脸惊讶，好半天才将快要脱臼下巴合上，小声道：“不至于吧！老大以前周围的追求者那么多，也没见他这么上过心。”
路回嘿嘿直笑：“你懂什么？”
“你懂？”
路回挑眉：“我当然懂！老大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追求者里面有几个是真心喜欢他的？还不是看中了他的家世背景。”
“苏遇不一样，学校刚开学，老大又刚从a一区搬到了东c区，苏遇肯定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他追求老大，一定是单纯喜欢老大。”
路回分析的头头是道：“这能跟以前的追求者一样？”
“有道理。”傅笙用力点头。
“有一说一，他送给老大的煎饺看上去还挺好吃，看得我都想吃了。”
“我也。”
*
裴清越扭开瓶盖，仰头喝了起来。
豆大的汗珠顺着眉尾流过线条完美的下颌，再顺着下颌流向喉结。
苏遇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该说不说，这个a虽然脾气不咋地，但长得真的很好看。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裴清越喝完水扭紧瓶盖，垂眼问：“我脸上有什么吗？”
“啊？有，有汗水……”苏遇尴尬的收回眼，“我有纸巾，你要吗？”
“不用。”裴清越将空瓶子扔进垃圾筒，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球场的休息位。
苏遇也回了他的观众席，三场比赛，他看完了两场，就提前离席了，他得早点回去。
秦岳早上在菜市场门口摆早餐摊，晚上又会推着摊子去夜市。
每天早上很早起来，晚上很晚才睡。
任何时代底层人民赚钱都很难，爸爸赚的每一分钱都沾了汗水，他一个人太辛苦了，自己能帮一点忙就帮一点。
第三场球赛结束，裴清越朝观众席看了一眼，熟悉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
他转身往回走，路回赶上来揽住了他的肩，“老大，明天早上可以跟我一起去一趟菜市场吗？”
裴清越眼睛都没抬一下：“不去。”
“求你了。”路回可怜兮兮道：“那种地方我都没去过，你跟我一起去呗。”
“不去。”裴清越瞥了他一眼，“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路回：“那个小beta不是说他爸爸在菜市场那里摆早餐摊吗？他每天给你带的饺子看上去好好吃，我也想去尝一尝。”
傅笙听到这里眼睛一亮，“我也想尝尝，老大，我们一起去吧。”
裴清越沉默片刻，然后摆出一副“你都这么求我了，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就勉强陪你去吧。”的表情嗯了一声。
*
第二天一早，和往常一样，苏遇帮着秦岳出摊。
早上这会是最忙的时候，父子俩忙得团团转。
苏遇刚给一个客人装好蒸饺，就见几个长着络腮胡子满脸横肉的男人，插着兜蛮横的插进了队伍里。
“这三十笼饺子都给爷装起来。”
苏遇刚皱起皱头，秦岳就拉了拉他，笑眯眯道：“好的好的，请您稍等，马上给您装起来。”
这三十笼蒸饺，几乎提了满满两袋子，被秦岳恭敬的递给了对面的男人。
男人满意的伸手接过，转身就走。
“等一下。”苏遇叫住他：“这位先生，请你等一下。”
秦岳连忙拉苏遇的手，试图阻止苏遇说话。
“你还有事？”男人咧着满嘴黄牙看他。
苏遇扯开秦岳的手，飞快走了出去，将收款码放在他面前：“您还没付钱，三十份饺子，两百一十星币，请你结一下账。”
“付钱？你叫我付钱？”男人仿佛在听一件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听到没有？他居然叫我们付钱。”
跟他一起来的那几个络腮胡子男人笑成了一团，看蝼蚁一样看着他。
“敢问我要钱，是摊不想要了，还是不想在这里做了。”
“买东西就要付钱，天经地义，我为什么不敢问你要？”苏遇咬牙死死的盯着他们。
这三十笼饺子，爸爸要包两个多小时，这里面每一个饺子，都是用爸爸的血汗包起来的。
那几个男人还在笑，其中一个把苏遇手里的付款码拿了过来扔在地上，用脚踩得稀碎。
“你们什么意思？”苏遇还准备说话，回过神来的秦岳飞快将他拉到了自己身后，“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饺子不收钱，几位吃的开心就行。”
“这是你儿子？”最开始那络腮胡子的男人目光落在苏遇的身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新猎物，满眼的兴趣盎然。
“是，是的。”秦岳努力把苏遇往身后藏：“他还小，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小孩子计较了。”
“不小了，这么大，刚好。”男人舔了舔唇角，满是黄斑的眼底有显而易见的邪气：“今天老子心情不错，饺子不要你的了，人给我玩玩就行。”
秦岳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在我的地盘上摆摊，总要付出点什么。”男人笑着逼近。
“有话好好说，饺子都给你们行不行？我再多给你们装点。”
“我说了，我要你的儿子，不要你的饺子。”
秦岳脸上彻底失去了血色，指尖冰凉，他护着苏遇往后退。
苏遇看着秦岳发抖的手，知道自己惹祸了。
“爸爸……”
“小遇，你别说话，等下不管遇到什么你就跑，一直往前跑，不要回头。”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给人是吧？行。”男人对着身后跟着的人招了招手：“砸，把他的饺子摊给爷砸了。”
一大群人冲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砸饺子摊。
“小遇，你听话，快跑，离开这里。”秦岳用力推开苏遇，自己却冲上去拦着那群人砸摊子，他不能跑，他的全副身家，包括一家人的吃喝用度都在这个摊子上。
对方人多势众，他一个人，什么都拦不住，单薄的身影淹没在对方人高马大的人群里，眼看拳头就要落在他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锋利的钢笔猛地扎进了拳头主人的手肘上。
那么强壮那么嚣张的一个人，刹那间就倒地不起。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瞬。
苏遇拉着秦岳往后退去，“爸爸你没事吧？”
“没事。”秦岳满头冷汗，“小遇，你回来干什么？让你走，快点走，不要留在这里。”
“我们一起走。”
秦岳看着他的早餐摊，眼中满是迟疑。
可是他迟疑的这段时间，对方已经围了上来。
苏遇叹息，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笔，他们已经走不了了。
*
裴清越一早就被傅笙和路回拉了出来。
路回嘴里碎碎念：“艹！苏遇说的那个菜市场到底在哪里？c三区都被我们逛遍了，一早上已经找了四个菜市场了，也没看到他说的饺子摊。”
傅笙翻着地图，盯着c三区地图上角落里不起眼的图标道：“不会是这个吧？”
路回伸头过去看了一眼：“好偏啊！不可能吧，这里离学校那么远，苏遇不可能住在这里吧。”
“反正来都来了，去看看。”
飞行器悬停在这个偏僻的街道上方。
路回往地面投影仪看了一眼：“是这里吧？”
傅笙仔细看了半天，目光锁定了下面一排早餐摊子中间的饺子摊，点头：“是，就是这里。”
这条街道太窄小，飞行器停不下去，于是驾驶着往前开了十几米，将飞行器停在街口。
路回傅笙两人站起身，却见裴清越一动不动。
“老大你不去吗？”
“我去干什么？”
“是啊，他去干什么？反正他的同桌会给他带，我们去吧，我们没有人带。”傅笙看着靠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的人，酸的直咧咧嘴。
两人打开飞行舱跳了下去，走过转角就看到了对面吵闹的一幕。
“艹！老大，你的同桌被人欺负了。”傅笙叫了一声，“操操操，饺子摊也被人掀了，老大老大……”
没有人回应他，傅笙回头一看，飞行舱里已经没有人了。
*
苏遇盯着朝他越逼越近的男人，握紧了手里的笔，准备先下手为强。
但是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拳手，“砰”的一声，砸在那男人的脸上。
一个一米八几、将近两百多斤的大汉，以一种极其不科学的姿势直接飞了出去，撞在对面的柱子上，又滚了回来，一颗牙齿咕噜噜的滚在苏遇的脚边。
苏遇一怔，亚麻呆住了！
再抬头时，看见挡在身前的高大身影。
看不到人的脸，但是看着他的后脑勺就知道是谁。
这小寸头，这硬茬茬的发质，跟个刺猬似的，不是裴清越还能是谁？
“裴，裴同学。”
他们靠得太近，beta闻不到信息素，但是苏遇却在这一瞬间闻到了裴清越身上清冽的味道。
有点像松针香和柏树树脂。
还挺好闻的。
苏遇动了动鼻子，突然想了起来，噢，是杜松子的味道。
裴清越没回头，“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走开。”裴清越松了松骨头，他要准备去干架了。
苏遇却一怔：“嗯？走哪去？”
“随你。”
*
傅笙和路回也赶到了，看着对方人高马大的七八个人，兴奋得像掉进羊群里的狼，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
苏遇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了七零八落的惨叫，那惨叫比杀猪还凄惨，一口血喷在他身旁的墙壁上，红艳艳的一大片。
苏遇瞳孔一缩，身体摇摇欲坠，脸色都白了。
裴清越听到后背没声了，转头就看到眼前不太对劲的小beta。
小beta脸色苍白，眼眶水雾朦胧，仿佛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傻了。
不会又要哭了吧？
裴清越不可一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叫无语的神情。
他迟疑片刻，收回了蠢蠢欲动要去干架的脚。
苏遇盯着那抹血，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然后，后知后觉得发现了问题，完了，这副娇弱的身体晕血。
啊！艹！居然晕血。
头好晕，好像要晕了。
“闭上眼睛。”一只温热的手缓缓遮住了他的眼睛。
苏遇并没有闭眼，透过指间的微光，他看见了裴清越近在眼前的脸，和他嫌弃得不得了，却依旧努力放轻的语调。
“没事，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