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渝啊,别忙了,过来吃点东西吧。”明父拆开饭盒,把筷子塞到明母手里,招呼那边忙来忙去的明渝。
“爸、妈,你们先吃,我还不饿。”明渝用手背擦去额头汗滴,转身对明父露出一个笑容。
“阿渝,你今天给夏医生送饭了吗?”明母一脸担忧,惴惴不安地询问明渝。
明渝给夏冷送饭他们是知道的,也很赞成,和主治医生打好关系对阿淇的病情也有好处,至少不会黑他们。
明渝听见夏冷的名字,停下手上的动作,道:“送了,刚才上来前交给夏医生了。”
明母闻言面上的担忧肉眼可见的少了些,只是眉间的丘壑依旧紧紧蹙着,她嗫嚅了两句,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忽地,她开口问道:“阿渝,夏医生有没有和你说过阿淇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这都多久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明渝身子一僵,垂眸敛下情绪,温声道:“妈,阿淇的病情需要长时间恢复,夏医生昨天已经解释过一遍了……”
其实不止一遍,每天夏冷过来,明母都会拉着她反复询问明淇的病情,次次如此。
每次夏冷笑着把那些话再解释一遍,不见丝毫的不耐烦,反倒是细心地还安慰她们。
可是这样的询问一次两次便算了,每天如此,让夏冷来查房身后跟着的那些年轻医生,看明母的眼神的变了。
那可是夏冷,夏老师啊,神坛上的人,哪容得这样行外人这样置喙!
因为这举动摆明了就是不信任。
再加上每天给夏冷送饭的事情,医院里已经传出了流言蜚语了。
明渝内心无奈,明母是关心则乱没有什么可指责,可夏冷为什么要受到那些流言蜚语的攻击?
她内心的歉疚再次放大,她们是朋友啊!
“时间时间,这已经快三个星期了!”明母一把扔掉手里的筷子,两眼通红,高声道:“你实话告诉我,阿淇是不是醒不来了?!”
“够了!”明父高声道:“别闹了,阿淇还在这呢!”
“阿渝每天上班已经够累了,你能不能不要再闹了!”明父的最后几个字哽咽了。
谁都知道脑伤病人长时间醒不来意味着什么,夏医生也说的很清楚了。
所有人都在怀抱希望,极力掩饰自己的痛苦,可明母总是要一遍一遍地揭开伤疤。
“别闹了,行不行!”
明渝扶住明父,眼神饱含担忧,“爸你别生气,妈也是太着急了。”
“闹?你说我在闹?”
明母翻开挎包,把连日来药房流水单全甩到明父身上。
“你看看,这算时间都花了多少钱了!家里没钱了你知不知道!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要带着阿淇流落街头了……你知不知道……”
明母的哭声重重锤在明渝的心上,被冰封住的苦痛、压抑一点点开始龟裂,融化,可是她不能哭。
她只能扶住明母,带着笑容,说:“妈你别担心,医药费我会想办法的。夏医生是国内顶尖的神外医生,我相信她,阿淇一定能醒过来的!”
没人回答明渝,明母自顾自抱着明淇哭泣,明父低着头沉默不语。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
最后一缕阳光被太阳收回,窗外不知名的建筑投影在房间里,像是能吞噬人的巨兽,病房外人流来来回回,牵绊起万千家庭。
包里的手机嗡嗡响起,是肖主编打来的电话。
明渝悄悄用指节抹掉眼角的晶莹,“爸妈,报社还有些工作,我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明父明母还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明渝的去留。
明渝低着头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安静地带上房门出去。
直到转角处,明渝才抬手覆在眼帘,纤细的身影颤抖着,嘴边溢出压抑至极的呜咽。
“听说了吗……”
医院人群来往,还不等明渝释放内心的负面情绪,安静的氛围片刻便被打破.
她抬头睁了睁眼睛,泪水回流,戴上了眼镜,径直推门下了楼梯。
瘦弱的背影像是一朵风雨中摇曳、苦苦支持的花儿,那么脆弱,却又那么让人心动。
“明……”
夏冷挑了下眉,明渝已经消失在视线外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她的眼睛红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明淇的病房,收回步子,拎着饭盒回办公室,转身一瞬间眼底的凉薄尽显。
才这么一会就支持不住了啊……
夏冷眼底的兴味上升,嘴角藏着一丝笑意,明渝啊,你会怎么做呢?
她从来没有和明渝说过,先放弃患者的从来不是医生。
而是家属。
满怀希望,费尽心思看护到不想交医药费、互相埋怨,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赵询。”
“哎,老师我在,找我啥事。”
“去财务处把明淇的流水单拿给我。”
*
奉行及时行乐的肖成漾从不轻易让下属加班,能在公司做完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拖到下班?
“终于搞定了,明渝谢谢你。”肖成漾打了个哈欠,眼睛酸涩得紧。
“没事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明渝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把成稿答应装订好递给肖成漾过目。
“唔,我看看。”肖成漾一页一页翻过去,“可以,下午我带你去见客户,让他好好出出血。”
看见这份企划,两人通宵的疲惫都消失了,实在是太完美了!
她们的寻亲栏目经过几次开会,最终决定纸质媒体和线上节目同时进行,可由于性质原因一直没拉到赞助。
这次有一家奶制品企业的领导来华海来华海出差,临时和肖成漾表明了合作意向。
但是对方提出要根据他们的产品重新做一份企划,明天下午就进行商谈,时间太紧,于是才有了这次通宵。
“行了,先回家吧,下午直接在会所见。”肖成漾拎起自己的风衣和包包,一闪就出了门。
摆明了不想在办公室多呆一秒。
明渝笑了一声,她第一次见到把员工往家里赶的老板,倒是很新奇的体验。
随即,她把企划书塞到包里,做好u盘备份,便锁门回家了。
她回到家,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丁点人气。
她叹了一口气,打开电脑继续工作,找出这家企业以往的合作栏目仔细对比。
下午五点钟,市中心某一会所。
“赵总,我们的项目就麻烦你了。”
“哪里哪里,肖主编的创意真不错,期待咱们的栏目早日面世。”
“一定,这我可比赵总急。”肖成漾领着明渝把合作方送走。
经过两个小时的谈判双方达成了合作,肖成漾松了一口气,有了钱项目才能真正做起来。
“明渝刚刚你做得不错,差点阴沟里翻船。”肖成漾亲热地挽住明渝的胳膊,笑意盈盈。
她都注意品牌logo具体在节目中出现的情况,煽情或者控诉现场来个大广告,那路人缘败坏的死死的。
“肖主编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明渝抽出了胳膊,整理落下的资料,鼻间充斥着肖成漾浓郁、魅惑的女人香。
她还是不习惯和人待得这么近。
“该奖励还是奖励,我请你吃大餐吧,回去让财务给你发奖金。”肖成漾也不在意,像明渝这样清清冷冷的人不喜欢和人接触也是正常的。
在她这里美女有特权。
“谢谢肖主编,我……。”
明渝拒绝的话刚说了一半,便被肖成漾打断。
“别说拒绝哈,我不喜欢职场那一套,说请你吃饭就真请你吃饭,我记得这里有家不错的日料店。”
“那,肖主编破费了。”即使肖成漾再随和没有架子,可她也是上司,不应该再拒绝第二次了。
“我跟你说,这家日料绝了,有时间我就会来尝尝,今天你有口福了。”肖成漾熟练地坐在吧台前点单。
明渝很少吃日料,但也觉得这家店不一般。
这家日料店不大,一张吧台,后面是师傅工作的小厨房,前面摆了几个凳子便当做餐桌。
小而精致,非常干净,符合日本人一贯的严谨
“唉?这家伙今天也在啊”
明渝跟着肖成漾的视线看过去,两个年轻姑娘手挽着手进来,关系亲密。
可明渝却注意到了两人背后的夏冷,她很少有机会见到夏冷穿私服,每天在医院她总是一件简洁的白大褂。
今天她穿了一件宫廷样式的花边白衬衫,一条卡其色的西裤,领边系了一件驼色毛衣,头发披散在脑后……
干净利落中透着飒飒英气,让人一看就挪不过眼。
夏冷目光好像搜索着什么,忽然两人的眼神相触,一瞬间,她的眼睛绽放出光彩,像是刹那间盛开桃花。
明渝撩起耳边垂落的秀发,不自在地扭头,抿了口水。
可她的余光却不自觉地跟随那道身影,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你这死鬼,今天怎么有心情出来吃独食,也不叫我。”
可堪堪一步之遥的时候,那道身影停住了。
明渝瞬间抬起头,却看见被肖成漾搂住的夏冷,她们很熟稔。
“明渝介绍一下,这是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