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今天还是要推拒所有的干部见面申请吗?”菲恩弯腰问道。
“当然。”我妻真也想了想,又说:“转告他们,如果没有什么攸关黑手党生死存亡的事情,就不用特意申请来见我。”
他托着腮,主要担心就算见了那些干部,也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反而会被他们发现身上的破绽——现在的首领根本没有异能力。
所以,干部们的见面申请,能推就推,推了就拖着。
“好的,首领。”菲恩说。
菲恩是黑手党少见的中立派,她跟随与忠心的对象永远是黑手党首领这一个头衔,不管坐上首领宝座的人是谁。
目前她忠心的对象是坐在面前的漂亮美人,尽管这个美人已经六十岁了,但他的脸蛋依旧紧致没有皱纹,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年轻。不仅样貌,智商也像。
在用推车将成山的文件推走之前,菲恩想到首领变得温和的脾气,建议说:“首领,我想,您也要学会自己处理一下黑手党的文件,否则会让您在组织内丧失权威。”
不要全部推给森鸥外。
这样会被彻底架空权力。
纵观全部黑色组织的历史,没有任何黑色组织的首领不掌实权。
这是一个已经跟随黑手党三十年、见证了两代权力更迭的女佣的中肯建议。
面前的美貌首领不是创建港口黑手党的先代首领,二十年前,他从一代首领中继承了首领之位后,就像被纸醉金迷的生活腐化了脑子,对黑手党的管理权术越来越差,也听不进好的意见,导致黑手党现在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妇。
可是,现在的首领变得性情温和,这让菲恩看到了一丝希望。黑手党或许还可以从正统的首领身上获得改变。
“恩?”我妻真也出乎菲恩意料的平静,浅棕色的眼睛像湖水般平静。
菲恩觉得这个首领简直就像不知生活愁苦的稚童,她没了办法,惋惜首领还对森鸥外这个狼子野心的私人医生非常信任。
最后道:“首领,森医生就算身负异能,也是一个普通人,您送给他的文件足够他不眠不休批改三天,身体扛不住的。”
菲恩说完,正准备将够森鸥外喝一壶的文件推走时,听到首领犹豫不决的声音。
“那……再留下三个文件?”我妻真也声音又犹豫又痛苦,仿佛下一秒就要反悔,“我来批改。”
要是森鸥外批改文件累坏了身体,以后的首领文件谁来批改?
目送走菲恩,我妻真也面容愁苦。明白菲恩是为他好。
可批改文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活计,他不懂得如何权衡利弊,也没有办法判断出怎样做才能让黑手党的利益最大化。
我妻真也揉了揉眉穴,脚蹬在书桌上,细长的腿晃来晃去,自言自语,“把首领文件全部推给森鸥外,森鸥外身体受不住……那要推给谁好呢?”
找费奥多尔?不行,费奥多尔现在还不喜欢他,不能帮他批改文件。
交给原本的下属?也不太好。
反正他是不可能自己动手批改的。我妻真也有自知之明,如果他真的亲自去打理黑手党,就算他只掌握着一小部分实权,黑手党也能被他坑破产。
想不出来方法,我妻真也咬了咬手指头,叹口气,还是决定在想出更好的方法前,将文件交给森鸥外处理。
反正森鸥外都准备杀他了,那他让森鸥外多干点活怎么了?
我妻真也想到这,脸上挂着小得意的笑容,这个想法简直像极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孩子。
我妻真也在黑手党玩了整整三天,也不算玩,就是呆在首领的娱乐室内,守着投影屏听了整整三天的音乐电影。
他自从十三岁那年得到了听力之后,就对于听声音有着特殊的偏执,厌恶独自待在寂静的地方。在上一世,有和他相依为命的哥哥管制着他,哥哥虽然宠爱他到了极点,但从不让他无节制地过度用耳。
现在唯一可以管制的了他的人不在身边,我妻真也简直如鱼得水,睡觉都要听一整夜的音乐。
直到第四天,耳朵都隐隐作痛了,他才懒散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准备去找横滨的南部码头去找费奥多尔。
伸了个懒腰,我妻真也休整片刻,便谁也没告诉,躲开菲恩,躲开大楼内的巡逻守卫,出了大楼。
横滨南部是整个横滨最为繁华奢靡的区域。
但是在这个时代,繁华奢靡的区域自然少不了黑手党的插足破坏。
我妻真也站在竖杆的旁边,看完一群自称黑手党的黑西装男人拿着枪,抢走了一家首饰店的珠宝后,若有所思。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森鸥外这么想要改变黑手党。
前带首领的衣帽间中除了西装,就只有和服。我妻真也扒拉许久也没找到日常穿着的常服,于是就挑了一件看起来比较日常简朴的黑色和服穿。
就这样,一身黑色和服的我妻真也站在竖杆下,看起来皮肤明晃晃的,格外扎眼。外加他还直白地看着黑手党成员洗劫首饰店,没有一丝避开的意思,简直就像在告诉那群黑手党成员——
快看,这个一眼就废物的家伙在凑热闹看我们的好戏。
路人看到黑手党持着枪,向竖杆下漂亮和服青年走过去,纷纷避开眼睛加快离开这片地方。
我妻真也发现眼前的这群家伙和黑蜥蜴武装除暴队伍的装备很像,正琢磨着要不要让打理着黑蜥蜴的广津柳浪过来解决这件事。
上次见面,明显的广津柳浪与那群黑蜥蜴成员的穿着配备要比眼前的这群成员精致不少。应该是这群人的上司。
我妻真也下意识摸向口袋,才僵硬地发现,忘记拿手机了。
糟了。
仅仅三天,费奥多尔就将横滨南部的全部信息记录在册,他像一个零件缜密的机器,执行的每一步计划都像机器设定好的般不出差池。
基地内,费奥多尔斜靠在转椅上,正冷眼观看着长达四米的显示屏,监控着的横滨的一举一动。
忽然,看到了一个角落屏幕里眼熟的纤弱人影,费奥多尔饶有兴趣。
纤弱人影正是三天前说,会在第二天就来找他的我妻真也。
看到我妻真也因为凑热闹不懂得躲闪,被如蝗虫般抢掠财物的黑手党底层成员当成出头鸟教训。
费奥多尔手指微动,点了点屏幕放大。隔着屏幕就见青年单薄的身子抖了抖,像被吓到了,对面前的情况没有半点应对举措。
费奥多尔正打算冷眼看戏,不准备出手解围这个说谎的青年。
屏幕上,青年的眼神明显带了点慌张,但又强撑着镇定,嘴型微动。
费奥多尔是俄罗斯人,这次横滨之行是第一次来到日本,但他却对日语非常精通。
他眉毛心情略好地上扬,辨别出了青年嘴中喊的词。
“哥哥。”
伊万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头顶绑着一层绷带,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他的细长条身形。他是死屋之鼠的第二名成员,也是费奥多尔的死忠追随者。在欧洲第一次见到费奥多尔时,他就决定要死磕费奥多尔。
他一心想讨大人欢心,可大人对他总是很冷淡。
想到费奥多尔大人看监控这么久了,应该会精神疲惫,伊万特意跑去了基地上方的咖啡店,偷用咖啡店的后厨为费奥多尔煮了一壶手磨咖啡。
基地现在有点简陋,只有监控室和监控设备。
可当他捧着滚烫的咖啡壶回来后,发现坐在监控前大人不见了。
伊万茫然地打转,大人呢?
费奥多尔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分钟,就来到了事发地点。
街道两旁已经没有了人影。或许有,但藏匿了身影。
他双手插进袖筒中,站在我妻真也的对面,如猜想中的那样,看到了一双好看的、带着惊喜的眼睛。
“哥哥。”
费奥多尔不急不忙走到了我妻真也身边,抬手拂开对准青年的枪口,在青年又要开口说甜蜜的感谢的话时,说:“你这三天都没有来。”
我妻真也卡壳,嘴中感谢的话快要冒头又吞回去,“我,我”
费奥多尔等着青年将近一分钟,没有听到回复,只看到对方快要栽到地上的脑袋。表情没有变化,但就是可以看出他的无奈。
捏着真也的脖子枝棱起来后,眼睛毫无波澜地看向耀武扬威的黑手党成员,只是气场更加寒冷。
也不知道费奥多尔做了什么,我妻真也没看清,他又敏锐地察觉出现在不能说话,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费奥多尔身后,缩小存在感。
他以为费奥多尔会像在黑手党大楼般取走这群人的性命,正紧闭着眼,不多时就听见费奥多尔走到他身旁,对他说:“没有血腥事件,睁开眼,走吧。”
我妻真也讶然。
那群人只不过是昏倒在地,胸口一起一伏发出嗤嗤声。
“在这里,杀了会很麻烦。”费奥多尔走路速度降下来,解释道。
走路速度刚好够我妻真也跟上。
我妻真也翻阅过费奥多尔的档案,知道他一直处于被国际异能力组织逮捕的状态,在街道上使用异能力伤人会引起警察注意,染上麻烦。
我妻真也还想说些什么,正巧就看到了广津柳浪带着几位黑蜥蜴成员赶来这里。
于是闭上了嘴没说话。有人处理后续就行。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你的组织基地吗?”
我妻真也没有答应加入死屋之鼠,那就不能去死屋之鼠基地。可费奥多尔看到青年亮晶晶的眼睛,停顿片刻后补偿道,“换一个。我知道那群人打劫到的另一箱钱财在哪里,我带你去。”
箱子中的金银应该够花钱如流水的青年花用一阵。
青年今天的和服也是纯手工制作,款式简单但价值不菲。
我妻真也有点困倦,他不太想去找箱子,可又撑起精神,找到箱子之后交给广津柳浪去处理物归原主也好。
这个想法一直维持到——
我妻真也打开箱子,在里面没有看到任何纸币金银,反而看到了一个穿着染血的燕尾西装,棕色的头发柔软但毫无光亮地贴在脸上,身材高挑但有多处枪伤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左右,样貌优越,一眼吸睛,但因为伤势过重面色苍白,处于昏迷之中。
真也盯着年轻人越看越怪。
这个人怎么越看越像《家庭教师》中,放大版的沢田纲吉?
在看到对方的西装口袋中装了一个红色的拳套时,我妻真也确定对方就是沢田纲吉。
他有点犹豫怎么处理对方?
不知道为什么沢田纲吉会身受重伤在横滨出现,按理说长大的沢田纲吉应该在意大利。
正犹豫着,我妻真也突然意识到,长大后的沢田纲吉好像是一个优秀的黑手党组织首领。
我妻真也戳了戳沢田纲吉,对方的眉头紧皱。
“还有意识。”我妻真也想,首领文件的处理人选有着落了。
“还满意吗?”费奥多尔的等得时间略久,于是走进集装箱简易屋中询问。
靴子踩在塑料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很喜欢。”我妻真也顺势将箱子阖上,没让费奥多尔看见里面是什么东西。
阖上时不下心将和服袖子夹到木板中间,用力一扯袖口丝线滑落,真也站起身,眼睛弯弯,“谢谢哥哥。”
费奥多尔话不多,瞥了一眼体积中等的箱子,“随你处置。”
以费奥多尔的敏锐,他已经感觉出箱子内放置的不是死物,而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