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追着声音看过去，是从同事手机里传出来的。
“你在看什么？”俞至枋能感觉到自己声音在颤抖，他在期待着。
“直播，”同事将手机屏幕转了个面对着他，俞至枋的心都跟着这个动作一起朝前——快蹦出去了。同事说，“这个吉他手我以前就关注了，他好像又换了个地方，这次的主唱唱歌真不错。”
后面的话俞至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浑身都开始发热，还有种酥酥麻麻的触电感，更多的是头皮发麻和喉咙发紧。
竟然真的是王昀居。
他还没看够，同事就将手机转了回去：“怎么样，吉他手弹得还行哈。”
“嗯，”俞至枋喝了口酒想平复一下，“这是哪个平台？你等会儿发给我吧，我还挺喜欢的。”
“行啊，”同事也是行动派，“我现在就发给你。”
巴不得。
俞至枋端起杯子将剩下的酒全部灌进了喉咙，满脑子都是刚才王昀居站在台上唱歌的样子。
直播平台他看得很少，这个平台更是听都没听过，他盯着下载的进度条慢慢朝前走，在心里骂这个网怎么会这么慢。进去之后还得注册账号，实名认证什么的忙活一大圈，终于到了取昵称换头像的时候。
本来就喝酒喝得正上头呢，俞至枋啪啪啪在昵称处打出‘爱你主唱’，头像则是随便在相册里翻了一张。
那张照片是他到洪城来拍的第一张，他本来是想拍一只麻雀落在电线杆上，结果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路过的车惊飞麻雀，他拍下的正好是麻雀飞离电线杆的那一刻。
麻雀翅膀张开朝上努力飞着，天空中那朵云很近，就像落在它的头顶。
很自由，俞至枋也很喜欢这张意外得来的照片。
现在终于能关注主播账号了，吉他手的名字是一串英文后面带个八分音符符号，那个关注键一点进去就跳出一个界面——请问你要守护主播吗？
守护个什么玩意儿啊！
俞至枋点下右上角那个‘叉’，抱着手机盯着王昀居看，这首歌已经快唱完了，他看了眼时间，现在离王昀居下班时间还早，后面估计还能听几首。
他看了眼观看人数，竟然还有个几千人，这首歌结束，屏幕上飞过的弹幕挡住了王昀居的脸，俞至枋烦躁地到处找关弹幕的地方，找了半天没找到，他啪啪啪开始打字。
【停下！挡住我看主唱的脸了！】
这条弹幕从王昀居的脸上快速滑过，俞至枋紧张得不行，内心还有些小兴奋，这种感觉就像是他隔着屏幕碰到了王昀居，抬手从他脸颊轻轻拂过一样。
“诶俞至枋，咱俩来喝一个。”身边的同事用胳膊碰了碰他，又给俞至枋那个喝完的杯子倒满。
“啊好，”俞至枋一边看着直播一边端起杯子，“那我干了你随意啊。”
“啧啧，手机这么好看啊，”同事凑过来看了眼，现在是那个吉他手的瞎侃环节，他已经走下台站到了手机前面，同事又说，“你看直播花钱吗？”
“花什么钱？”俞至枋看着那个吉他手背后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王昀居，他恨不得把屏幕都给盯穿。
“就是打赏礼物啊，”同事在俞至枋的手机上戳了一下，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跳了出来，名字听着也挺花哨，“就这个，送给主播后主播还能和你聊两句，我还以为你看这么入迷得花不少钱了。”
“是吗，”俞至枋拿过手机看了看，“我还没送过。”
他看着这些东西研究了一下，一点犹豫都不带有的就往里面充钱。最后选了个长得挺好看，名字还好听的送了出去，那特效蹦出来的时候还给他吓了一跳。
直播里的吉他手鼓起了掌：“哦哟，感谢这位‘爱你主唱’送的‘谱写乐章’，感谢感谢啊！不过我看你挺眼生啊，才来的？”
主播还真和他说话了。
俞至枋打出：对，今天才来的。
“你这名字取得好，我们主唱叫阿据，”吉他手朝边上侧了侧身子，王昀居现在依旧在后面忙着，正脸也看不到一个，但俞至枋就是觉得他瘦了，肯定没好好吃饭，吉他手又说，“以后常来看啊，这位‘爱你主唱’！”
这句话声音挺大的，王昀居应该是听见了。
俞至枋看见他猛地回过头，盯着吉他手这边，俞至枋手里都出了汗，他转头看向同事，吞咽一口说道：“给我倒点酒，我口渴。”
“你牛逼，口渴喝酒，”同事直接拿过一瓶打开搁到他边上，“喝吧，不用倒了，直接对瓶吹。”
“谢了。”俞至枋拿起就朝嘴里灌，喝了好几口才平静一点。
当他再次看向手机时，王昀居已经不在画面里了。
这个吉他手太能聊了，好半天都不带一个重复话题，说话还爱带笑，长得嘛，倒也是不差，声音也蛮好听的。
最主要是他那双眼睛，就算是盯着屏幕都感觉带着爱意。
危险的信号在俞至枋心里狂响，这家伙，危险得很。
这顿饭结束的时候他还在盯着屏幕看，喝成这样他早晕了，干脆喊了个代驾回去。上电梯的时候都看得忘记了按楼层，愣是在地下室那一层站了好久，反应过来电梯半天没到时，才不情愿地挪开视线去看电梯按键。
他将手机声音调到最小，打开门后借着那点手机光亮朝前走。俞至枋现在正酒精上头，晕得他恨不得倒头就睡，但还是洗个澡比较好，晚上吃的饭味儿太大，头发上估计也都是味道。
“哥。”
突然响起的声音给俞至枋吓了一大跳，他朝后退了一步，将手机屏幕朝前面这个人照过去，光亮是暗了些，但好歹能看出来说话的人是俞知游。
“阿据？”俞知游偏了偏头，看着手机屏幕问，“是阿据吗？”
俞至枋醉是醉了，但他能听出俞知游声音里的颤抖，他蹲下来拍了拍俞知游的手，将手机锁屏放进了裤子口袋里，他轻声说：“是他，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
“那……”俞知游的手紧紧握着轮椅扶手，下一句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俞至枋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弟弟在想什么，他站起来将俞知游朝房间推，边走边说道：“如果我知道了，会马上告诉你。但是哥哥现在也不敢说，我还没准备好，但我答应你，知道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哥，”俞知游抬头看着他，“我要出去。”
“你……”俞至枋又蹲下来，“现在不行，你听话。”
“不行，我要出去。”俞知游控制着轮椅后退想要出房门，看着十分着急。
“俞知游。”俞至枋酒都要醒了，他现在也不生气，就是特别紧张，他害怕俞知游情绪不好，他最不会哄人了。
“干吗啊，我要去厕所，”俞知游到了厕所门口，他抬起手拧动门把手，“你一回来就给我推进房间去了，我厕所都没来得及去！”
“我以为……”俞至枋推着俞知游进了厕所，又退回门口，“我以为你想出去玩呢，这大半夜的。”
“妈都睡了，我出去干什么，”俞知游摆摆手，“你出去待着。”
“嗯。”俞至枋关上门坐到了沙发上。
他知道，俞知游这一进去得好一会儿，但肯定不是要上厕所，俞知游是偷摸着在厕所哭。
俞至枋听到过几次，但他从未说出来过，哭一哭也好，情绪不发泄出来憋着总得出问题。
过了半小时俞知游才出来，说话都带着鼻腔，俞至枋心疼，又不敢安慰他，毕竟俞知游想哭都要躲着。
“这么半天才出来，你便秘啊？”俞至枋问道。
“你有意见？”俞知游清了清嗓子，现在的声音听着好了很多，“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俞至枋说，“我刚刚说得是真的，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嗯，”俞知游说，“如果哪天我胆儿大了，运气比你好话，我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胆小吗？”俞至枋将他扶上床，看着他盖好被子，“不过确实，我现在不敢。”
“我们谁都别说谁，”俞知游叹了口气，“我睡了。”
“嗯，”俞至枋将轮椅推到床边，又替俞知游掖了掖被子，“都是迟早的事，只要有缘分。”
这句话不只是安慰俞知游，反倒更像是俞至枋在安慰自己。
等他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后，还是戴上耳机将直播打开了，听王昀居唱歌就是享受，听着听着他还有些困了，本来人就犯着晕，洗澡的时候就一个呵欠接着一个的。
好像都快睡着了。
他突然听见那吉他手说：“好啦，我们也要下班了，今天就到这里咯。”
俞至枋猛地惊醒，匆匆忙忙的，他打开打赏界面又送出去一个礼物。
“你还在啊，”吉他手笑笑说道，“你这名字有深意啊，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谱写乐章’，这位‘爱你主唱’。”
下一秒王昀居就出现在了吉他手旁边，俩人简直是挤在一起，俞至枋本来都快睡着了，这一幕的冲击力简直是直冲大脑，他猛锤一下床，坐起来死死盯着屏幕。
王昀居什么都没说，吉他手反倒还搂起了他的脖子，吉他手笑着说：“这就是我们的主唱，你刚刚应该看见啦，礼物为他刷的？”
俞至枋啪啪啪开始打字：对，给他。
随后又连续送出三个，那特效炸得他都快看不清王昀居的脸了。
俞至枋打出：全都给他！
王昀居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在这时，吉他手又轻轻拍了拍王昀居的脑袋，他说：“我去收拾一下，等会儿一起去吃点东西啊。”
“好，”王昀居问吉他手，“直播关了？”
吉他手说：“都行，你和他们聊聊也行。”
吃点东西，吃屁东西！
俞至枋又送了几个礼物，咬着牙打字：都是送你的，主唱。
王昀居看着屏幕，半天才说话：“谢谢你的喜欢。”
俞至枋现在对着屏幕笑得特傻。
不客气，应该的，我努力挣钱肯定就是为了今天！
随后他看见王昀居动了动嘴，但他没有说出声音。
这句话他太熟悉了，光是看嘴型他都知道王昀居在说什么。
王昀居在骂他。
傻逼。
俞至枋愣了愣，接着又送出一个礼物。
他打出：爱你，主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