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想到首先打开话题的竟然会是阿据。
“是,”俞知游现在反而不紧张了,他自然地在口袋里回握住陈向喧的手,“你怎么知道?”
“你和你哥有些地方还是长得挺像的,而且你哥给我看过你的照片,小不点儿到你上高中的都有,”阿据说,“你哥夸你长得帅,但和他比还是差点儿。”
“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所以你是那一年刚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了?”俞知游问他,“当时你还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我吗。”
“试探啊……当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搭话,其实挺犹豫的,”阿据看了那两条草鱼一眼,“不过,我没给他说见过你的事。”
“我倒是给他提过,”俞知游指了指那边的空桌,“我们去坐着说。”
“等会儿吧,”阿据指了指小舞台上抱着吉他一脸蒙的稻子,“你忘了?我现在还上班呢。”
俞知游现在喝得下那杯果汁了,他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看着台上的阿据对身边的陈向喧说:“我现在好多了,就是不知道等会儿听见其他事还能不能继续保持,而且,”他看向陈向喧,“我有种回到老黄店里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你要不要,到我这里来继续当吉他手。”
陈向喧压根没朝这边想,现在听到他这么说,便想起那个时候和阿据一起演出的夜晚,不怀念是不可能的。
“没事,我就随口一说,毕竟你琴行还有工作嘛……”俞知游突然说道。
大概陈向喧看着台上回忆的时间有些长,俞知游以为他是在犹豫。
他比画道:那稻子怎么办?
“你要来?真的?”俞知游肉眼可见地高兴,“稻子不怎么办啊,他家里本来就不会答应,回家是迟早的事,我可以再招一个吉他手,你也不用放下琴行的工作,偶尔来就可以。”
他见俞知游放松下来便也松口气靠在椅背上,看着他笑了笑抬手比画着:等你这边开始营业,琴行那边早就下班了,我可以一个人打两份工,轻轻松松。而且你也不用招吉他手,你不就是吗?
“那你还睡不睡了,”俞知游先是笑一笑,接着瞥他一眼,“偶尔来就可以,天天来身体会吃不消,虽然我是真的很想看见你重新站在台上。”
台上的阿据朝他们看了眼,现在唱的这首歌是以前陈向喧教过稻子的,弹出来不怎么带劲,但很适合初学者。
阿据倒是无所谓,每一首歌都唱得很好,一点要划水的意思都没有,但他以前和阿据一起演出时,这些歌阿据都不爱唱。
他说那些歌没有激情。
陈向喧扭头看俞知游一眼,这人正看着台上,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比画出:还记不记得我集齐的八十八个点赞。
“记得啊,”俞知游突然一愣,“你不是要我今天去弹吧?现在?!”
食指摆动两下,陈向喧比画出:是合奏,你我和阿据,还是那首歌。
俞知游热得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里面穿着的那件米色毛衣的v领设计刚好露出他的锁骨,那颗痣随着呼吸在陈向喧眼中若隐若现。
看着陈向喧比画的眼在昏暗的灯光下眨着,他的睫毛长且密,每一次眨眼都会在下眼睑处落下阴影。
陈向喧伸出手想去碰一碰,俞知游突然握住他的手:“干吗呢?”
他将陈向喧的手牵着在俩人中间晃了晃:“那不就不算是我送给你了,这应该算是你送给我。”
他拿着手机打出:能和你合奏也不错。
俩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五年前俞知游说出这句话,他闻到沐浴露的香味想吻上他的脖子,站在他身边看到手腕的结痂时就不想了。
他只想抱一抱俞知游,问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五年后他将这句话再次告诉俞知游,现在的他两个想法都可以拥有,那只手被他托起来落下一吻,俞知游笑了笑说:“我喜欢现在。”
他偏着头,意思是:为什么?
“因为马上就能看见你再次站在台上演出,我喜欢那个时候的你,洒脱、自由、那才是你。”俞知游和他十指相扣,说出的这句话,陈向喧永远都不会忘。
快到下一次演出休息时,俞知游说要回去拿吉他,陈向喧则等着稻子借他那把电吉他。
休息时间时阿据和稻子都过来了,陈向喧找他把那把电吉他借了过来,这首歌很久很久没弹过了,这些年,他也努力避开这首歌,但旋律出来的那一瞬竟还是那样清晰。
阿据明显兴奋不少,看见陈向喧打出的内容立马站起来:“我去外面来支利群开开嗓!”
他点点头打出:快去吧你。
稻子倒了杯水过来坐着喝,喝了一杯又去倒一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主唱。
陈向喧将这首歌练了几遍,稻子也不知道喝了几杯了,估计是喝饱了,杯里还剩下一半,他敲了敲桌面喊了声:“陈老师。”
陈向喧抬头看着他,手里还在弹着。
“我以后估计不会来了,”稻子顿了顿,“也不是不来,就是……很少。”
他打出:怎么了吗?
“家里原因,而且我学吉他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虽然现在真的还挺喜欢的,”稻子又端起那杯水开始喝,杯里现在只剩下一点底,“还是挺谢谢你的,没想到这个年龄才开始学乐器还能碰到你这么好的老师,我也就学了几个月……竟然还能上台演出了。”
陈向喧打出:你本身也很棒,乐器本来就是慢慢来的东西,什么年龄段开始学都不算晚,只要你喜欢,抱起吉他时是快乐的就足够。
“很快乐,”稻子端起杯子站起来,“期待你们等会儿的演出。”
他朝吧台走去,那把吉他还在陈向喧怀里抱着,他还记得当时稻子买这把吉他时有多开心。
稻子一定是热爱音乐爱吉他的,从他在台上的表现也可以看出来。
背后传来脚步声,阿据坐到他边上,带来一些烟草味。
“咱俩简单排一下,冰红茶怎么还没来?”
他打出:快了,他就住附近。
俩人排一半的时候俞知游就回来了,他带来了剩下的炸串,还是热的。
“我复炸了一下……”俞知游话还没说完,阿据就上手先打开了。
阿据看了一眼没敢下手:“黑的?这什么口味的?”
“算了别吃了,”俞知游将袋子系上,“糊了,我也没敢吃,让郝迁他们吃。”
“郝迁这么抗毒的吗?”阿据望向吧台那边感叹道,“冰红茶厨艺还是这么出神入化,上次还是四季豆吧。”
陈向喧点点头,阿据又问:“所以你俩是和好了?”
他打出:为什么说是‘和好’?
“谁能逃过他家里,”阿据仰头看向那盏昏黄的灯,“我反正没逃过。”
陈向喧朝吧台看了眼,他大概正在哄骗郝迁他们试毒。
他问阿据:我还以为你是听他哥哥说的。
“那不能,俞至枋不爱说这些,我只知道那段时间他愁得不行,之后他就去了别的地方,”阿据朝他靠近了点,神秘地说,“虽然我到现在都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一直在。”
陈向喧挑了挑眉,打出:恐怖片吗?
“什么啊!一听就知道你肯定不看直播!”阿据又恢复之前的坐姿,盯着那盏灯好一会儿才说,“你知道的啊,我是铁打的主唱,流水的吉他手,你走之后的第二个流水吉他手特爱直播,他直播没几天突然出现一个爱刷礼物的,那名字取得特傻,叫‘爱你主唱’。”
“俞至枋很爱说这句话,他总说,爱你主唱,爱你啊,当然爱你了主唱,”阿据抬起胳膊压在眼睛上,声音抖了抖,“爱他个腿儿啊爱,影子都没见着一个,天天就在那里刷礼物,还真把自己当暴发户了。”
陈向喧也不知道他哥现在是什么工作,是不是暴发户他也不能确定,现在也不好把阿据胳膊扯开让他看自己打字。
他只得看向俞知游,盼着这人能快点喂完毒早点过来。
俞知游估计也喂差不多了,陈向喧看见他拿起一根串转身,下一秒吉他就撞向了吧台,声音挺大的,有客人听见都看了过去。
他立马伸手摸向身后的吉他,朝陈向喧快步走去。
陈向喧在心里叹了口气。
俞知游好像也没变,五年前他将吉他磕了一下,也是这么着急。
“快快快!张嘴!”俞知游还没走到他面前就开始喊。
毫不犹豫地,陈向喧张嘴接住了这根串。
“你听见了吗,我怀疑这把吉他真的走到头了,”俞知游站在那儿将吉他拿出来仔细地看,看了半天后得出一句结论,“包还是得买贵的,听着声音大,它没事儿啊。”
陈向喧还咬着那根串,抬手比画道:没事就好,我们来排一下,半个小时够吗?
“陈老师,小看我了,”俞知游抬起下巴带着些小骄傲,“店里总招不到吉他手,在洪城时我老临时上场,早就练出来了,放心。”
“厉害啊,现在还能看懂手语呢,”阿据给他鼓了鼓掌,“改天也教教我,反正你现在是我老板,总不会没空了吧?”
“演出时间除外啊。”俞知游笑着说。
排练的过程很奇妙,像是三个小孩儿在一起玩,俩没插电的吉他,一个小声哼的主唱。
唱到最后阿据自己都没忍住笑出来,他说:“有一种我们在偷摸着说谁坏话的感觉。”
半个小时后的客人还是之前那些,听俞知游说有几桌还是常来的熟客。当他们站在台上后,之前他们坐的那张桌子也来了客人。
店里座位被坐满,陈向喧突然想到那天夜里也是这样,在老黄那家店里。
只是那天夜里雷声不断,暴雨不停。阿据的红发在店里的灯光下变得柔和,他握着麦克风问陈向喧:“开始?”
现在也是一样,黑发的人偏头看他:“开始?”
陈向喧和俞知游同时比了个‘ok’。
“那么——今天的最后一首《我能给的天亮》”阿据看了眼他身后的两位吉他手,又看向台下的客人,“祝大家晚安,早安,终能等到属于自己的天亮。”
阿据深吸口气又说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