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见亮,院子里就传来开门声。
随着容白舒和林梓安出门,其它房间很快有了动静,其他人也都陆续出来。
昨夜所有人都没睡好,他们都听见那脚步声。
夹杂着夜色的晨曦中,容白舒第一时间看向朗阅然所在的房间,昨夜脚步声最终停留在了朗阅然的房间前,然后便再没响起。
“他……”林梓安也看向那边,所有人都出门来,只朗阅然房间的门始终未打开。
朗阅然该不会已经……
“去看看。”容白舒硬着头皮向着那边而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上,其中两人还到旁边抽了两根尖锐些的包谷杆拎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来到门前,容白舒试着推了推门,房门从里面反锁。
容白舒退后半步,抬手敲门。
“扣扣。”
无人应门。
一群人面面相觑。
容白舒正琢磨是否踹门,房门就突然从里面打开。
一张白红相间面目狰狞的戏曲面具突兀出现,神经本就紧绷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容白舒最先反应过来,“是你……”
开门的赫然就是昨天下午擅自离队那男人。
男人年纪应该不大,二十五六岁,不知道什么来头,面具下那双过于深邃的眼明明如死水无波却就是莫名的让人不敢直视心生畏怯。
男人无视所有人,径直向着院子外而去。
门外一群人本能让开。
容白舒朝着屋内看去,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却并未看见预料中的血腥场面。
不大的房间内,木架床上,朗阅然睡得正香。
容白舒没忍住捏了捏鼻梁,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怀疑朗阅然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佩服他的心大。
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其他人脸色亦相当精彩。
容白舒把门关上,不再搭理,朗阅然这种人一旦出事绝对是最先死的那个。
听见关门声,朗阅然迷迷糊糊睁眼。
几分钟后,他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出门时,看见一院子大清早就不睡觉的人,有些不解。
院子里,众人继续之前的话题。
“昨夜的脚步声你们都听见了吧?”队伍中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开口,“那是什么?”
“你们也听见了?”
“会不会是隔壁农家乐的人?”
“谁脑子有病大半夜不睡觉跑人家门口站着?”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了?”
眼见众人就要吵起来,容白舒阻止,“好了,别吵了。”
说话不对付的两个男人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暂时消停。
“凶残的鬼第一夜就会开始杀人,昨晚没死人,说明这副本危险度应该不高。”容白舒道。
听见这话,众人脸色都缓和几分,眉宇间也随之多出几分疲态,昨夜他们一夜未睡。
“那接下去怎么办?”队伍中一个女人问。
“大家先自我介绍下,接下去需要合作。”容白舒首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容白舒,老玩家,这是我经历的第三个副本。”
“朗阅然,新人。”朗阅然淡淡开口。
“林梓安,第二个副本。”
朗阅然看去,是容白舒之外的另一个老玩家。
“楚青钰。”楚青钰脸上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相比起其他人的疲惫,他倒更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在兴奋,“新人。”
“林海,新人。”林海二十五岁左右,女性,一头短发,看着挺精神。
“李静彩,新人。”李静彩三十来岁,女性,身材高挑,有些瘦。
“我叫古雪倩,高三学生,第一次进副本。”古倩雪年纪是他们一群人里最小的,十多岁,身上还穿着校服。
他们队里一共十二人,八男四女,几个女性都自我介绍完后,旁边剩下的四个男人也开口。
“赵欣涛,二十九,新人。”
“钱秋旺,你们可以叫我钱叔,我今年四十八,我也是新人。”钱秋旺是一群人中年纪最大的。
“马连明,新人。”马连明面色阴沉。
“齐小涛,新人。”齐小涛双手插兜。
刚刚不对付的是马连明和齐小涛。
容白舒点点头,“等下我们再去张德全家看看,到时候大家分散开打探消息,看他家到底怎么回事,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对老人重要的东西,必须尽快找到附灵物。”
“怎么才能判断是不是?”大概弄明白状况,朗阅然提问。
“一个办法,破坏它,如果是那副本马上就会结束。”林梓安看来。
“总不能每样东西都弄坏试一试吧?”齐小涛皱眉,那范围也太广。
“这真能找着?”马连明也怀疑。
“既然已经知道那恶鬼是谁,要不咱们直接一把火把这整个村子都烧了,这样一来管它什么附灵物还是鬼不都解决了?”齐小涛道。
正皱眉思索的众人都看去。
齐小涛身上带着几分明显的匪气,是那种一般人走夜路遇见都会避让的类型,他能想出这种办法众人都不意外。
“我倒觉得这是个办法。”短发的林海开口,“咱们可以找个借口把村里的人都引出去,这样就不会死人……”
她并不喜欢齐小涛,可现在这状况着实诡异。
其他人闻言面色都有松动,只要不杀人,那他们的心理负担就小多了。
林梓安面无表情看去,“如果实在没辙这确实是个方法,可你们想过没有,一旦我们被怀疑一旦我们惹怒这村里的人,我们还能活到第五天吗?就算他们不直接打死我们,只把我们关起来让我们无法自由行动,那接下去的几天我们也只能干等死。”
无人说话。
他们一共加起来也就十二个人,这村里少说四/五百人,真动起手来他们毫无胜算。
“而且事情一旦变成那样,我们想要再回来村子调查都不可能。”林梓安补充。
知道这办法行不通,一群人不再说话,只皱着眉头沉思。
众人正沉默,院子大门外便传来敲门声,农家乐老板张友来找来。
“你们都醒了,我还说过来叫你们,走,去吃早饭。”
容白舒带头动作,要洗漱收拾。
朗阅然走在最后,看出其他人不太想搭理他,他默默到旁边去洗漱。
所有人都收拾妥当后,一群人向着张德全家而去。
山里的人都起得早,天还未完全亮开,大部分人就已经醒来。
朗阅然挺喜欢这种山间的清晰空气,走在最后。
他们到得早,院子里几个过来帮忙做饭的阿婆正系围裙,见到他们,一个个的都围过来问东问西。
这村子偏离主道,这么多年也没能修条路进来,平时少有人来,陌生人挺稀奇。
“阿婆,厨房还缺人吗?要不等下我们去给你们打下手?”容白舒擅长和人打交道。
“可缺着呢……”
“我做什么?”朗阅然看出容白舒的打算,他们总不能见人就问问题,混入其中是最好的办法。
“你给老婆子我打下手。”
“我这也缺人。”
一群阿婆乐呵呵。
朗阅然长相白净,看着就讨喜。
不讨厌这种氛围,朗阅然浅笑着到一旁拿了围裙系上。
“那我扫地。”
“我去择菜。”
其余人见状也赶紧找活干。
众人正动作,张德全就急匆匆的从厨房走了出来。
他脸色比昨晚更差,明显一夜未睡。
朗阅然看去。
“出什么事了?”李友来问。
看见院子里朗阅然一群人,张德全没说,“没事,你们忙……”
说着,他快速回了里面的院子。
想要从外面的院子回去里面的院子一共有两条路,堂屋连接两个院子路线最短,厨房需要绕道且现在里面堆满东西。
张德全选择从厨房绕道,走动间还紧张地看了堂屋一眼,就仿佛那里面有洪水猛兽。
棺材就停放在堂屋里。
堂屋前后的大门都敞着,从外面的院子也能看见里面院子里的情况。
才回到里面的院子,张德全就迎面碰上他弟弟张财全。
张财全和张德全有几分相似,但瘦得多。
张财全身边还有个女人,年纪要比张财全小些,个子娇小五官精致,即使披麻戴孝也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应该是张财全的媳妇,古琴莲。
两人昨夜明显也没睡好,眼里满是血丝。
见面,三人神情焦急地说着什么。
“我去看看。”李友来嘀咕着走向堂屋。
容白舒见状立刻跟上,要去打探消息。
朗阅然作势要跟,一旁就有阿婆叫住他,他帮了忙,有阿婆要单独给他开小灶。
想想,朗阅然开开心心地被领进厨房。
早饭吃的鸡蛋面,简单,半个小时不到东西就上桌。
容白舒进去里面的院子后就没再出来,直到朗阅然一群人都坐上桌,他才跟着张友来出现。
容白舒落座,桌边几人都看去。
容白舒第一眼就注意到朗阅然面前的碗,和其他人的鸡蛋面不同,朗阅然碗里足足三个蛋,碗底还被塞了好几块软糯入味的猪蹄。
见状,他一时间都不知该作何反应,朗阅然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
没去追究朗阅然碗里的猪蹄是怎么回事,容白舒压低声音解释,“张德全他媳妇昨夜不见了。”
“死了?”林梓安讶然。
副本越到后面越危险,第一个晚上通常是最安全的,她之前还想着这副本危险度不高。
“现在还不能确定。”容白舒轻轻摇头。
“我听说他们夫妻俩昨晚吵架了,吵得还挺厉害,会不会是使气走了?”一头短发的林海道,这是她刚刚打探到的。
容白舒不置可否,“先说说你们都打探到了什么。”
正吃着东西的朗阅然放下筷子,淡淡开口,“死的老人叫李秋娥,年轻时候丈夫就去世,那之后她就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还算出息,弟弟张财全读了大学现在在城里工作,哥哥张德全自己开了家服装厂。两人平时都挺忙,不怎么回来,老人家有个病痛都是两个儿媳妇回来照看,不过两个儿媳妇对老人家不好,不给饭吃也不给看病,经常虐待她。”
听着他那有条不紊的话,桌上一群人都有些愣。
朗阅然这是混进了村里的情报组织?
说是打探消息,他们也不可能逮着人就一直问,所以他们打探到的消息少得可怜。
微愣后,一群人都沉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他人沉默,一群人中年纪最大的钱秋旺却沉不住气,“两个没良心的畜牲。”
钱秋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似乎对这种事相当不喜,“男人在外赚钱,女人在家顾家,这女人要是不孝顺那这家肯定得乱。现在不像我们那个年代,好多小姑娘都被父母宠坏了。”
“你这话说得,要是那两兄弟真有孝心,女的还能拿刀抵着他们脖子不让他们孝顺?”年纪最小的古倩雪不喜欢钱秋旺的说法,“而且谁说女人就只能在家顾家了,现在女人一样能赚钱,赚得不比你们男人少,况且就算从法律上来讲儿媳妇也没义务给婆婆养老。”
钱秋旺在自己家时就没人敢和他顶嘴,现在被个小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面子,他一张老脸迅速胀成猪肝红。
他就要再说话,张德全就跌跌撞撞的从里面的院子跑了出来。
张德全跑得急,和一个端着面地撞在一起,面撒了一地,动静吸引了院子里所有人的注意。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在井里……”张德全一双眼惊恐地瞪圆,结结巴巴。
“什么?”
院子里不少人都朝着里面院子的那口井看去。
井口旁边扔着个桶,张德全之前在打水。
张德全脸上肌肉颤动,声音都变调,“水管堵住了,我去打水……淑芬……尸体在井里……”
原本热闹的院子有一瞬的死寂。
片刻后,几个胆大些地硬着头皮向着里面那院子而去,要去看看情况。
朗阅然想想,放下筷子,也跟上。
村子偏僻,没通自来水,好在水资源丰富,大部分人家都在自己家院子里打了井安了抽水机,平时他们的用水抽水机就能供应。
来到井边,一群人朝着井里看去。
井并不深,井口到水面也就两三米的距离,那也让井底的状况一览无余。
昨夜招呼他们落座那个披麻戴孝的微胖女人被肢解成十多块扔在井里,伤口参差不齐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撕碎,撕裂的肌肉连着骨头,十分瘆人。
随着井水不停晃动,那女人的脑袋不断起伏。
她一双眼瞪大到极限,就仿佛正经历极为恐怖痛苦的事,那份惊恐绝望太过强烈浓郁,光是看着就让井口一群人如至冰窖忘记呼吸。
有血水从她眼角溢出,但不等血泪流下,就被井水冲刷干净。
“呕……”林梓安没忍住,侧过头去干呕。
其他人见状,喉间也是一阵抽搐,他们刚刚吃的面就是从井里抽的水。
“怎么会这样……”一片干呕声中,听见动静赶来的张财全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先捞上来,有网——”容白舒强忍着胃部的痉挛回头,他那碗面他已经吃了一半。
他才回头,一把渔网就递到面前。
容白舒避开网看向后方拿网的人,看见朗阅然那张熟悉的脸,他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