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康一路都很安静,但我的手机一直在响,我没有看,却也清楚,一定是金玉疯狂发来的一堆消息。
我和金玉相识在大学,他是我的室友,我的寝室一共六个人,上床下桌,我住在进门左侧靠近门的那张床上,金玉住在中间的床上,挨着我,他的头日常对着我的脚。
虽然是室友,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却非常糟糕。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我是从偏远农村考过来的泥腿子,我全身上下所有的衣服,连同那双帆布鞋,加在一起也没有金玉的一只袜子贵。
我算是我们寝室里最贫穷的那一个,又不苟言笑,每天除了拼命读书,就是四处找兼职打零工。
于是小半年下来了,我和室友们的关系近似于陌生人,甚至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
我原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有一天,我背着自己的书包想要出门,却被金玉伸手拦住了。
他问我:“你要去哪儿?”
我花费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想起来他的名字,然后慢吞吞地回问他:“你找我有事?”
“今晚是我生日,我请客,你跟我们一起就去。”
“抱歉,我有比较重要的事要去做,祝你生日快乐,但我要先离开了。”
“许浩然,我说了我请客,不用你花钱,你这点面子都不给我,过分了吧?”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什么事?”
“家教,赚钱。”
“一小时家教算你八十,两个小时一百六,我给你两百,能不能买你一个晚上?”
我很想说“不能”。
但我着实有些缺钱。
我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这样才能攒下更多的钱,攒下来给齐康花——彼时的我幼稚地以为,齐康正在学校里复读,他没有什么钱,我就帮他凑一点,一部分可以用来买参考书,一部分可以用来增强营养,一部分可以等到他读大学了,给他买一身新一点的衣裳。
因此,如果陪这个陌生的室友吃一顿饭,多赚四十块钱的话,于我而言,还是值得的。
我答应了金玉的要求,金玉也很财大气粗,直接甩给了我两张一百元的钞票,我将钱仔仔细细地装好,想了想,又换了一身稍微干净利落一点的衣服。
金玉抱着胳膊在我的身后转来转去,冷不防地对我说:“你竟然还有腹肌啊。”
我背对着他,套了一个白色的廉价衬衫,回他:“帮家里干农活干得多。”
那场生日宴吃得并不愉快,几乎每个室友都有冷嘲热讽我几句,主要是因为我不太合群,也的确穷酸。
我想着多赚的四十元钱,脾气很好地应对着这一切,等到终于结束之后,一桌子,五个人都醉了,只有我一个人还是清醒的。
我当然可以把他们扔在包厢里,但我那时候还称得上是一个好人,于是我叫了个七座的商务车,和司机一起把这群人扛到了车上,又挨个扛回了宿舍。
这一夜我轮番给他们喂水喂药,等到第二天一早,我在一群感激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拿起了账本,开始算车费、清洗费、药费,精确到分,然后除以五,贴心地抹去了零头,叫他们付钱。
旁人还没有什么反应,金玉却二话不说,翻来钱包抽出了三张一百元钞票,塞到了我手心,对我说:“他们的钱我一个人付了,这些钱够了吧,财迷?”
“够了,还多了一些。”
“多出去的算你小费了,不用找。”
我诚心诚意地道了谢。
经历了这一番变故,我和金玉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一点点,直到我撞到他在小树林里和一个男的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金玉看起来很淡定,嘴里叼着一根烟,从容不迫地提了自己的裤子,扎紧了腰带,他说:“多少钱能帮我保密,你开个价。”
“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不用钱,我替你保密。”
说完这句话,我就想调头离开,但金玉又问了我一句话,让我直接和他打了一架。
他问我:“许皓然,多少钱能睡你一次,你开个价?”
我面无表情地走到他面前,一拳头砸在了他的小腹上,他倒是反应很快,直接上手抓我的脸,我们打成一团,很不体面,最后气喘吁吁地扶着小树林的树干。
金玉擦了擦嘴角的血,问我:“你不也是同性恋么?”
我懒得搭理他,一点点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
过了几秒钟,他说:“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依旧没有回话,但金玉却说:“看来,我是猜对了。”
“金玉,你最好不要多嘴。”
“当然,你替我保密,我也替你保密,大家都是兄弟,都是应该的。”
“我和你不是什么兄弟。”我很认真地对他说。
不过金玉似乎很不在意这句话,他依旧会时不时的撩拨我几下,嘲讽我几次。
直到后来,我受尽情伤,从老家灰溜溜地提前赶回了学校。
我原以为宿舍里没人,拧开钥匙,却又撞见了金风和陌生男人在鬼混,这回他玩得更花了,自个儿穿了旗袍,偏偏还是上面的那个。
我没有躲避他们,也没有制止他们,而是顺手将门一关,行李箱推到一边,踩着梯子就往自己的床上爬。
我的行为让金玉和他的伴儿惊呆了,两个人停止了呻/吟,也停止了动作。
过了一会儿,金玉咬牙切齿地对我说:“你他妈的要加入我们么?”
我没回这句话,反倒是拉开了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耳朵,权当没听见了。
这对野鸳鸯虽然大胆,倒也做不出当着我面继续乱搞的举动,不过片刻,我就得到了想要的清净。
金风送走了情郎,站在了我的床下,伸手扯着我的被角喊:“许皓然你发什么神经呢?”
“……”我没说话,事实上,有点懒得搭理他。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去见你那个在老家的情郎了么,怎么,不如意了?”
“……”
“喂,你该不会是分手了吧?”
“……”
“许皓然,你要是分手了,本少爷可以考虑收留你,你就当我男朋友吧,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
“我有洁癖。”
“许皓然,你他妈的嫌我脏啊?”
“……”
我没说话,但我的意思很明显了。
从那天开始,金玉再也没和我说一句话,直到后来,他遇上了麻烦,不得不向我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