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 51 章
邢捕头想了想,那柴稳婆家在城北,离这儿不是很远,也就半炷香的路程。
虽他觉得温桃是不可能与消失的新娘之案扯上关系,但乔姑娘既然怀疑,那就过去一趟也无妨。
刑捕头在前带路,乔五味紧随其后。
城北这带居住的皆是些贫苦人家,所住的地方是以木头随意搭建在一起房屋,简陋的拥挤在一起,街道上更是积着不少污水,在这炎热的天气下,四周散发污泥腐烂的发酵味以及让人无法忽视的尿骚味。
这次她从钱袋子摸出七枚铜钱,毕竟给自己的话就不能太抠门,十指缠着三股红绳飞快舞动,待觉得长短差不多后,才开始收尾。
铜钱手链被乔五味系在右手手腕处,那七枚铜钱略有些松弛的贴在肌肤上,有些冰冰凉凉的。
目睹这一幕的邱氏端着做好的饭菜做厨房内走出来,脸上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
“你们小两口感情真好。”
乔五味神情微征,随即点点头将这话题给含糊了过去,出门买熟食的杨镖头正一手提着酒,一手拎着熟食,大步踏入院中。
此时夕阳西下,殷红的霞光从周边晕染开,将周边的云朵渡上一片灿烂的金红色,余晖与这霞光落在地面,使周边的光线变的朦胧而又迷离。
凉爽的风阵阵袭来,显的屋内过于的闷热。
杨镖头索性将方木桌搬到院内,邱氏还在厨房忙活着,乔五味不好干站着,搬起一长木凳塞到宋滇之的手中,自己又搬起另外一条长木凳,随即示意宋滇之跟他一起出去。
搬完方木桌的杨镖头转身见状:“宋公子与乔姑娘怎能做这种粗活,还是放着我来。”
说完,便上前夺走两人手中的长木凳,且动作利索的叠在一起给搬了出去。
等饭菜全都摆放在方木桌上,杨镖头想着乔姑娘是女子,便只给宋滇之倒了杯酒,并站起身感激道。
“若不是乔姑娘与宋公子出手,这次镖车怕是要吃了大亏,这酒我敬二位!。”
杨镖头并没告知邱氏差点死在阿茶茶庄的事,依旧和往常般报喜不报忧,可邱氏也不傻,听到这话便反应过来,若不是乔姑娘与这宋公子,她男人这次怕是回不来了。
邱氏眼眶发红,低着头伸手迅速擦拭眼角的泪渍,她似是想到什么,眼底露出一丝哀愁,伸手轻轻抚摸自己那平坦的腹部。
摆在方木桌的菜肴极其丰盛,猪肘子烧鸭炖鱼等,邱氏手艺好,乔五味几乎是埋头苦吃,那无底洞的饭量将杨镖头与邱氏给看傻了眼。
邱氏则担忧道:“乔姑娘吃慢些,不急,厨房还有呢。”
宋滇之侧目看着将脸都要将埋进碗里的乔五味,沉默半响,伸手端起酒杯抿了半口。
饭饱之后,乔五味摸着有些撑的肚腩,准备帮邱氏收拾碗筷,可刚伸出手就被邱氏给阻拦住,邱氏将垂落脸颊处的碎发别在耳根后,抬眸笑道。
“乔姑娘,你坐着就好,这种事让我来就行。”
见邱氏不让自己帮忙,乔五味也不好硬凑上去,索性回屋内将今日买的黄纸、毛笔与朱砂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
等宋滇之全身带着酒气走进屋,便瞧见乔五味坐在木凳上,咬着毛笔头盯着面前一堆画好的黄符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房间不大,只摆一张床,一张桌跟一衣柜。
宋滇之只能倚靠在床榻上,微闭着眼,忽听乔五味开口唤自己的名字,他懒散的抬起眼皮,便对上乔五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
“嗯?”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声音低沉又带着一丝沙哑。
就在乔五味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却听见杨镖头与邱氏争执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什么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
还没等她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空气中忽弥散一股熟悉而又怪异的味道。
这种味道出现的突然,乔五味下意识捂住鼻息,可还是闻了好几大口,紧接着便觉得人有些恍惚起来,正准备松开捂住鼻息的手时,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酒气袭来。
宋滇蹙紧眉,食指轻轻落在乔五味的印堂之上,食指散发的冷意让乔五味整个清醒的不少,可脸颊却因这股诡异的香气涨的通红,眼中透出雾气,双唇泛着水润的荧光。
乔五味扯了扯身上的衣裳,露出白皙的颈脖:“我……我有点热。”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对劲,眼前的宋滇之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好想咬上一口,味道肯定好吃。
乔五味忍不住抓起宋滇之放在自己的眉间的手,歪着头将滚烫的脸颊贴在那冰冷的手背上,正准备蹭蹭呢,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宋滇之低垂着眼眸,阴暗不明的盯着晕倒自己怀里的女人,其实只要朝后退几步就能避开的,他嘴角微微下压,目光盯着还带着余温的手背。
乔五味眼下状态很不对劲,她全身像是个小火炉似的,滚热的温度透过衣裳传递在宋滇之的身上。
半响。
宋滇之弯下腰将昏迷过气的乔五味抱在怀中,将其放置在床榻上,转身走了出去。
以前他碰见过得温病的人,症状与乔五味差不多。
此时,邱氏跪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脸抽泣着,杨镖头阴沉着脸,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四五支摔成好几节的香。
“杨镖头。”
屋外传来宋滇之那清润低醇的声音,杨镖头连忙起身,在开门时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宋公子,是……我们……吵”
门被打开的瞬间,那股腥臭而又甜腻的味道几乎是迎面袭来。
宋滇之站在半明半暗的夜色中,让人看不清脸上情绪如何,只是语气温和道。
“阿乔生病了,身上烫的厉害。”
杨镖头有些诧异:“病了?”
屋内哭的双眼通红的邱氏也急忙起身,她胡乱擦拭脸上的泪水,声音瓮瓮道。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全身发烫,难不成是今日沐浴着……”
邱氏话还未说完,便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下意识睁大眼,随即不可置信的看着站在屋外那看起来一表人才的宋滇之。
难不成?
邱氏连忙解释:“不是生病,我过去照顾她,明日醒来就能好。”
她低着头不想对上两人看过来的目光,出屋后从厨房中端着盆凉水过去,便见躺在床榻上满脸通红的乔五味。
邱氏愧疚的用布巾沾少许凉水,动作轻柔的擦拭着乔五味那热的通红脸颊,来回几次,乔五味的状况才好了许些。
乔五味听完有些心惊,甚至没料到血饵香竟是在桃姐这买的。
她没什么耐心:“那日在船上,你怀里抱着的东西是是什么?”
桃姐那双本就被脸上肥肉挤压成一条缝隙的眼睛眯了眯。
“那可是好玩意,它叫小孩子果,乔姑娘来的也是时候,家中正好还有一颗,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乔五味还以为桃姐会随意搪塞个理由糊弄过去,再者装傻装糊涂,却没料到桃姐会一五一十说出来,甚至还要带自己去看。
第 52 章 第 52 章
太过坦诚的态度,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是布着圈套等着她过去,还是“小孩果”本就是不入流的玩意,让人起不了疑心,才无所谓的带自己查看。
可无论是哪种,乔五味都不敢放松警惕,她不急不慢的跟在桃姐身后进了屋内。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沉,桃姐的脑袋几乎被黑暗吞噬,那肥胖的身躯就像是坨肉团在慢慢的挪动,看起来莫名诡异。
但骷髅头本就是云雾凝聚而成,很快就恢复原样,正准备张开嘴想将面前这条苍青色的风龙给吞噬时,却被风龙所咆哮而出的飓风给搅个稀碎。
随着风龙钻入飓风中,局势也直接逆转,在将众多黑色雾气全给吃进肚子中后,便与飓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状,乔五味不由松口气,看来以她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对付这些殇魂。
这时脚底下的血河发生变故,竟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小漩涡,从上空看去,便发现将这些漩涡给连接起来的话,会是一个巨大的圆形。
宋滇之垂下眼里,嘱咐道:“阿乔,护好自己!”
说罢,他整个迅速朝着血河飞去,为首体积较大的那只殇魂见状,有些无奈道。
“不愧是临潮仙君,竟这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
它立即带着大半的殇魂紧随其后,余下的殇魂则直接朝着乔五味所在的方向袭来。
而原本悬浮在半空中如景致人偶的百花娘娘,像是失去支撑似的,眼看要朝着底下血海坠去时,身着白衣的云城主不知何时伫立半空中,动作轻柔的将百花娘娘给拦腰抱在怀里。
虽好奇云城主是怎么出现,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这些冲过来的殇魂,方才拿着剪刀的殇魂也在其中。
乔五味不敢放松警惕,更不能拖后腿,她动作快速的捏起手诀,唤符!
“御金为盾,聚火为龙。”
金光将乔五味紧紧包裹其中,克制刚刚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殇魂,赤红色的火龙盘将她盘旋其中,身边所冒出的火焰直接逼退余下的殇魂。
有了喘息的时间,乔五味直接从怀里掏出十张灵符。
今天就让这群殇魂看看,什么叫做符师!
“聚灵为刃,破邪斩魂!”
“弑!”
十张灵符瞬间化为金色光点,而在这过程中,拿着剪刀的殇魂已经绕到乔五味的身后,脸上那十几只眼珠子因激动而上下左右疯狂的转动着。
神明所在之地所盛开的花卉,那是祥瑞,而非祸端。
哪怕是生长在死亡之地的彼岸花。
乔五味觉得就像是在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这些花,众人耽误不少时间,等回过神时,才发现“轿夫”抬着百花娘娘的神像没了踪影,她们先是有些慌张,可又很快的冷静下来。
湖中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只要继续朝里走下去,定是能找到“轿夫”在哪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乔五味与宋滇之走在最后。
她凑过去,压低声音道:“看来这就是秦东家口中说的人祭地方,我们先在这找一圈,没找到的话咱们再去岸上。”
宋滇之垂眸,伸手扯了扯了衣领,颈脖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肤色。
乔五味见状,轻声安抚:“晚些趁她们不注意,咱们就把衣裳换回来。”
闻言,宋滇之才声音清润低沉的“嗯”了声。
差不多有半炷香时辰,最先带路的女子忽指着远处黑色巨石所在的方向,语气十分激动。
“看!我们到了百花娘娘的万福之地。”
“万福之地”这个词,乔五味已经听过第二次,可她很好奇,在这座都生长代表“死亡”的彼岸花岛,又怎么会是所谓的万福之地呢?
似是想到什么,她忽恍然大悟。
“宋滇之,我知道这地方为什么会被叫做万福之地了!”
停下脚步的宋滇之瞭望远处那那一口“棺材”。
乔五味压低声音道:“秦东家说过,在城主府后山有座湖,那湖中间有座岛,传闻百花娘娘的尸首就是埋葬在此处。”
或许不是传闻,他们的神明就是被埋葬此处,也因此这座湖中岛被称为万福之地。
但乔五味对这地方并不感兴趣,她只想快些找到承桑,戳破云城主的阴谋,早点结束这件麻烦的事。
众人在看到远处的万福之地时,像是疯魔了般,她们似乎忘了“轿夫”,都纷纷朝着前方小跑去。
待赶到黑色巨石面前时,纷纷跪在地面上,神情诚恳的祈福。
乔五味与宋滇之并未跟过去,两人站在不远处,在看到这一幕时,乔五味突发奇想道。
“那口棺材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许是怕宋滇之误会,她连忙解释:“我就想着承桑会不会藏在里头。”
宋滇之眉梢挑起:“那处很奇怪。”
许是因灵族尸骸的缘故,四块黑色巨石就像是天然的屏障,将风隔绝在外,不让人窥觊棺材里头的东西。
“是很奇怪!”
乔五味盯着那四块巨大黑色石头,很好奇这石头是本就在湖中岛上,还是被云城主给搬运进来的,如若是后者的话,又怎么从将其摆成这个样子呢?
两人虽然不在一个频道上,但发表的看法却是相同的。
这时宋滇之提议:“既怀疑成桑藏在里头,不如我们现在就将这口棺材盖给翻起来。”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却被乔五味紧紧的摁住。
“我知晓你不愿穿成这样,但先别急!”
被猜中心事的宋滇之:……
乔五味贴进身边的男人,拉住他的手有理有据的解释。
“乔姑娘,你也身为女子,肯定能理解我的苦心吧。”
在桃姐的手伸过来的瞬间,乔五味面无神色的缓缓闭上眼:“八方符灵听我令,御火化蛇!”
她身后的黄符瞬间炸开,化为红色火光,在半空中逐渐凝结成一条巨大的火蛇。
桃姐盯着左侧那缕被被烧焦的长发,脸色变的极其阴沉,并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屋内那些挪动的绯红色人肉组织在她操控下,变成无数个婴孩,那黑漆漆的眼眶死死的着那散发灼热火光的巨蛇,以及被护在其中的乔五味。
第 53 章 第 53 章
随着这群婴孩一拥而上,桃姐则勾起嘴角朝着屋外走去,她要戴上乔五味这张脸,将其完全代之。
空气中很快就弥散一股人肉烧焦的恶臭味,这群以人肉幻化的婴孩本就是死物,它们没有痛苦,没有畏惧,故此双手双脚,脸颊或者身上被火蛇给烧成黑炭,也依旧涌了上去。
它们露出嘴里如鲨鱼般的牙齿,低头啃咬着火蛇。
虽火蛇巨大,但对上这如蚂蚁似的婴孩,身上很快就出现被啃咬的痕迹,若火蛇被啃咬殆尽,那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而坐在厅内的乔五味忽闻到一股很淡却又极其复杂的味道,先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而后是一种甜腻的香气,两者混合在一起的气息不难闻,却又很怪异。
乔五味从未闻过这样的味道,她不由站起身想寻找散发这股气味的源头时,只是没走几步,手腕被宋滇之伸手紧紧扣住。
此时宋滇之蹙紧眉,如深海般幽深的双眸中露出一丝憎恶,只是在乔五味看过来时,又很快的掩盖下去。
乔五味只觉得宋滇之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很凉,这股凉意顺着胳膊窜到了头顶,让她猛的清醒过来。
与此同时,弥散在厅内的这股怪异味道很快就消散殆尽,乔五味有些后怕的坐在宋滇之旁侧位置,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宋滇之,方才我是不是着道了?”
“可这不是杨镖头家吗?他跟我们一起的,难不成是杨镖头的娘子?”
乔五味伸手摸了摸下巴,那双漂亮的葡萄眼微眯,开始阴谋论起来。
“该不会杨镖头知道自己娘子有问题,才故意让我们借住他家吧。”
自从在阿茶茶庄看走了眼后,她现在看谁都有问题,并坚信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的观点,平等对待每一个人。
宋滇之侧目看着还在那喋喋不休的女子,略有些无奈的开口:“不是。”
乔五味歪着脑袋,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不是?不是什么?”
方才她不是着道?
还是这一切都不是杨镖头娘子捣的鬼?
这时邱氏右手提着茶壶,左手茶碗走进来,见两人如此亲昵的摸样,不由眉眼含笑的说道。
“乔姑娘跟宋公子的感情可真好。”
她将茶碗放在方木桌上,边提着茶壶倒茶边继续说道。
“家里没什么好茶叶,有些招待不周,听老杨说你们要暂住几日,你们只管把这当自己的家就行,可千万别客气。”
邱氏并非说的假话,脸上也洋溢出热情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多了。
乔五味有些受宠若惊的点点头:“好。”
邱氏笑道:“乔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话,喊我邱氏或者柔儿姐都行。”
乔五味想了想:“柔儿姐。”
邱氏高兴的轻声“诶”了声,又继续说道:“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厨房中热水也烧的差不多,是乔姑娘先……”
听到可以洗澡,乔五味蹭的一下就站起身来。
“我先去。”
自从昏迷中醒后到抵达唛城,她就没怎么好好洗过澡,乔五味都觉得自己快馊掉了,她先把包袱中的黄纸等东西放在收拾好的房间内,才将换洗的衣裳拿出来。
邱氏瞥了眼桌上的黄纸,略微疑惑问道:“乔姑娘会画符?”
乔五味觉得没必要撒谎,自己不说,杨镖头也会说的。
“半吊子,还没出师呢。”
邱氏听罢,有些苍白的脸上不由露出惊愕的神情,随即由衷称赞起来。
“乔姑娘可真是厉害,怪不得寻个这么好看的夫君。”
乔五味忍不住小声嘀咕:“我厉害跟宋滇之有什么关系。”
沐浴是在另外一间小房间内,待浴桶中放满温度适应的热水,乔五味褪去身上衣后裳,整个人浸泡在浴桶中,随即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她依靠在浴桶中,闭着眼想着阿茶茶庄的事。
乔五味其实很清楚,丁氏并非自己杀死的,应是宋滇之出的手。
至于他为什么大发善心?乔五味的目光落在脚踝处那流动金色梵文的铁链子上,脑海中不由想起在黑河村村口的事情。
现在细细想来,宋滇之那日是故意打断那位算命老人要说的话。
自从罪仙囚狱离开后,两人几乎是被生死契绑在一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分开过。
宋滇之站起身,他强制破开罪仙的封印,不顾全身传来那难以忍耐的剧烈疼痛,最后以仙之名,唤风而来。
温柔的轻风吹过方圆几十里的绿林,掠过来往每个人的面容,轻抚着流淌的河溪,最终将答案送到他的耳中。
当宋滇之与承桑找到人时,乔五味脸色苍白,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似是没有呼吸般静静的躺在一片翠绿的草丛中。
也是这一幕让宋滇之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他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钻入心脏中,将其蛮力的绞成肉碎,无法言喻的刺痛瞬间蔓延全身,呼吸在这瞬间似也喘不过气来。
宋滇之用力攥紧有些发颤的手,刚准备俯身去将躺在地上的人给抱起身时,承桑便红着眼眶直接扑过去,声音哀嚎着阿姐两字。
显然,人都没有碰到,承桑就被宋滇之给抛了出去,等气冲冲赶过来时,便见自己的阿姐被人抱在怀中。
若不是碍于阿姐的安危,承桑恨不得拔剑跟宋滇之再干一架!
只是等两人带着乔五味来到最近的村子,将其安置好之后,才发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明明没有受伤,但就是不醒。
收留三人的那户人家的老者似是想到什么,叹口气道:“还是给这位姑娘备好棺材吧。”
两人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老者被吓的直哆嗦,但还是鼓起勇气说起周边有好几户村子的村民曾经也是这样。
明明没有受伤,没有暗疾,可有一日却莫名的昏睡过去,哪怕用针戳穿指尖,都无法醒来。
这些睡着的人脸上都会带着浅浅的笑意,可能是沉沦在美好的梦境中,并在半月左后之后便停止了呼吸。
而这种怪病被他们称为醉梦死,且无药可医。
宋滇之闻言,眉心微微蹙紧:“醉梦死?”
宋滇之盯着眼前脸上血肉模糊,看不出相貌如何的女人时,嘴角才缓缓透出一抹笑意。
那笑意阴森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明明如谪仙般,此时却似是修罗。
第 54 章 第 54 章
桃姐眼中写满惊恐,她下意识想要利用祟术来对付眼前令人畏惧的男人,却发现自身的祟术在他面前竟毫无波澜。
这让桃姐双手不易察觉的颤抖起来,冷汗更是浸湿了后背。
她不蠢,知道自己招惹到一个不敢招惹的人。
桃姐似是想到什么,语气带着几分颤意的哀求着:“你,你不能杀我。”
宋滇之眉眼低垂,长睫落下的淡淡的阴翳,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他左手放在石桌上,那修长的指尖正漫不经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承桑的声音忽从旁侧响起,宋滇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直到瞥见乔五味上前将自己护在身后时,整个人不由愣住。
从鬼行离开后,是会随机传送到周边角落,可乔五味并不知这一点,还以为承桑是过来寻仇的,便下意识的将宋滇之护在身后。
可对上承桑那狐疑的眼神时,又瞬间怂了。
她糊涂呀!
宋滇之这祖宗怎会需要别人来保护,要两人真的打起来,自己才是最脆弱的那个。
承桑只以为乔五味是在担心自己对她夫君下手,便忍不住开口讥讽。
“让女人护着算什么男人!”
宋滇之并不恼,他垂眸,语气淡淡道:“总比有些人没有的强。”
承桑??!!!
若这不是鬼界,他定要狠狠教训一番这宋悟空。
乔五味打量周边陌生的环境,忍不住开口质问:“可是承公子将我们带到此处?”
还没等承桑开口呢,三人皆都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嘹亮且穿透力极强的的唢呐声,乔五味只觉得整个脑袋晕沉沉,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她东倒西歪的朝前栽去,承桑正准备上前将其搀扶,可还未触碰到衣角,乔五味整个人就被宋滇之给捞入怀中。
那亲昵的摸样,显得承桑落在空中的手有些多余。
他就不应该好心。
乔五味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那道奇怪的唢呐声给抽走似的,可奇怪的是承桑与宋滇之两人并没任何异常。
“阴差发现有活人的气息!”
方才传来唢呐声所在的方向,不知是谁吆喝一声。
这话亦如清水滴入滚烫的油锅中,立即沸腾并炸了起来,活人入鬼界,那就相当于一块肥肉落入饿到眼睛都发绿的狼群中。
不一会周边就传来桀桀桀的怪笑声,紧接着就是声音尖锐的嬉笑与悲凉的女人哭声。
头顶之上更是飞窜不少黑灰色的雾气,它们死死的盯着每一个角落,想找出阴差口中说的活人,到时候最好能吃上一口鲜美肥嫩的肉。
宋滇之下意识瞥向乔五味右手腕处的四鬼树手串,见还在后才放下心里。
至于其他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依靠在宋滇之怀中的乔五味闻到一股很淡的檀香味,她正被宋滇之伸手搂住腰身,整张脸都埋在这男人的胸膛上。
故此能清晰听见到宋滇之那缓慢的心跳声,以及呼吸所喷洒的气息落在自己的头顶处。
乔五味蹙紧眉心,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我这是怎么了?”
力气忽然被瞬间抽干后,那种只能依附在他人身上的那种无力感,让她感到有些无助与恐慌。
宋滇之柔声安抚着:“无事,我会带你出去。”
他本来是想解释,因为方才那道缚魂乐的缘故,活人听见这缚魂乐的话,全身力气将会被抽干。
这也是阴差告知游离在鬼界周边亡魂的一个信号,发现有活人闯入鬼界的信号。
但碍于旁边的承桑在场,怕他起疑,也便没有与乔五味解释此事。
宋滇之并非怕与此人动手,他担忧怀里的人会因此被亡魂或阴差察觉到。
承桑对乔姑娘并未恶意,见头顶聚集的黑灰色雾气越来越多,便好心开口。
“若是信的过我,就跟我身后,我带你们绕路出鬼界。”
说完,就转身朝着左边的巷子口走去。
宋滇之没有丝毫犹豫,伸手将怀中的乔五味拦腰抱起,并不急不慢的跟在身后。
他并非相信承桑,而是相信自己的实力,在察觉不对劲后能立即带人离开。
人间路是死的,而阴间路却是活的。
三人每过一个巷口,周边环境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甚至还时不时听见墙后方亡魂的议论声。
“我刚刚听别的鬼说,那闯入鬼界的活人是个女的。”
“桀桀桀,女的好,女的肉够嫩够滑。”
“唉,可惜就是肉少了些。”
可等左右两侧以及身后的巷子开始变动时,那议论声又再次消失。
被宋滇之公主抱在怀里的乔五味,略微惊奇的看着前方的岔口从两个变成四个,又从四个变三个,而后又变成一个。
而走在前面带路的承桑却一脸从容,几乎是闭着眼都可以选择正确的岔口。
他余光瞥见乔五味那诧异的神情,略微骄傲的扬起嘴角,带着一丝炫耀的语气道。
“你们也是运气好遇见我,要知道除我之外,极少能有其他人顺利的通过这鬼打墙,带着你们抵达到鬼门关前。”
承桑洋洋得意的看了眼宋滇之,继而提高音调。
“要知道这鬼打墙可没几人几鬼去闯,这一旦选择错误的岔口,便会越走越深,直到被困进逼仄的缝隙中,动弹不得。”
“我有种错觉,总觉得自己就像是没有从那梦境中醒过来似的。”
宋滇之垂眸看着阿乔那微微蹙紧的眉:“为何这般想?”
乔五味轻抿着唇,其实在看到院前那棵海棠花树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碍于白芷在,没有表露出来。
那座院子无论是布局,还是门口的那棵茂盛的海棠花,与乔五味小时候所画的院子是一模一样。
之所以画那海棠花,是因为师傅喜欢吃海棠果。
“八方符灵,阵!”
十五张黄符整齐的凌空漂浮在乔五味的面前,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超度这群枉死的女婴。
“天地阴阳,万物有灵,以符为引,渡以往生。”
所有黄符都化为点点星光,一半如同春天那温柔的细雨洒落在周边的地面上,一半在旁侧形成金色的光圈,等待亡魂去向往生。
可等了许久,都没等到这群女婴的亡魂出现。
乔五味忍不住蹙紧眉心,她是超度失败了吗?
第 55 章 第 55 章
待金色光圈慢慢消散,乔五味不死心,再次唤出十五张黄符出来,随着细碎的金光撒落而下,周边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她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出了差错。
若桃姐方才说的都是谎言,桃树下并未埋葬夭折婴孩的尸骨,那方才自己又怎会瞧见那些画面。
乔五味右手摸着下巴,巴掌大的小脸露出苦恼的神情,婴孩向来是特殊的存在,会不会是因地底下尸骨太多,亦或者是这些婴孩怨气过大,故此她的超度才会失败。
乔五味紧抿着唇,宋滇之的双手正搂住她腰身,两人瞬间密不可分,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亲密的恋人,躲藏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中。
“宋滇之,你太重了!”
乔五味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右手才将宋滇之推搡开,而没有依靠点的宋滇之则直接摔在地上。
重获自由的乔五味则微微喘着粗气,她差点没被活生生压死。
片刻。
乔五味的目光才落在躺在地面,那昏迷过去的宋滇之身上,她半蹲在他的面前,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可千万别有事,毕竟两人的命还连在一块呢。
乔五味从未见过这样状态的宋滇之,他就像是块破碎的玉,不在那般锋利危险,反倒显的十分脆弱。
看着宋滇之眉心那久久还未褪去的罪仙印,乔五味有些好奇的伸出右手,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下。
在那瞬间,她忽听到很多奇怪的声音。
令人恐惧的嘶吼声,剧烈的山崩地裂与汹涌的海浪声,以及夹在这三者之间,人类那薄弱的祈祷与哀求声。
显然,那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宋滇之只觉得自己从温暖的云端之上摔落下来,砸入那幽深且冰冷的深海中。
身体在慢慢下坠,残留在指尖的暖意也逐渐散去,他无力的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时,泛着青灰色的手却密密麻麻的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它们就像是牢笼,将宋滇之囚在这片阴冷而又没光的深海中。
直到一轮灼热的太阳落入海中,所散发的光芒驱散了黑暗,自身的灼热也冰冷海水开始沸腾,变得温暖起来。
太阳朝着宋滇之过来,滚烫的砸在他的心口处。
等宋滇之从窒息而又冰冷的黑暗中醒过来,睁开眼便对上乔五味那双还带着泪水的眼眸。
豆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而下,亦如那轮太阳,砸落在宋滇之的身上。
他微微顿住,随即伸手撑着地面坐起身来,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儿。
“你哭什么?”
声音虚弱又带着几分沙哑。
乔五味也不知道她在哭什么,许是听到耳朵中多出来的那些声音,又或许是怕宋滇之出事,自己也要跟着一起死。
想了想,乔五味语气有些哽咽:“我在哭我自己!”
说完她伸出右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渍,又吸了吸鼻子,那双圆溜溜的葡萄眼才看向面前的男人。
“我觉得自己好可怜呀。”
“如果不是那黑河村的村长打晕我,将我塞到花桥中,又将我跟花桥一起推入那黑潭,那就不会跟你绑什么生死契。”
“没绑生死契,咱们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才不像现在,被你吓唬不说,最重要的是抢我钱袋子,那钱袋子中的银钱还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挣的。”
宋滇之听着听着,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好看的眸子也忍不住盯着眼前小声抱怨的乔五味出了神。
他声音清润低醇的问道:“想要拿回钱袋子。”
乔五味点点头,脸上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你都不知道,今天你给的那些铜钱都不够。”
随即她便把邱氏与杨镖头之间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并后怕的嘀咕起来。
“今日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不知道为何,宋滇之心头微微一颤,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眼底露出一抹疑惑。
难不成是罪仙印的缘故?
今日宋滇之可是动着杀心,因罪仙印的缘故,那荆棘将他胸口那颗跳动的心脏围绕一圈又一圈,而后收紧。
几乎快被勒碎。
乔五味继续趁热打铁道:“宋滇之,我这个人既怕死又惜命,钱袋子就算给了我,我也是不会跑的。”
耳边的碎碎念让宋滇之回过神来,他低头抬手,察觉到乔五味那灼热的目光后,嘴角弧度扩大。
宋滇之解开腰间的钱袋子:“拿去。”
乔五味一脸不可置信,许是怕宋滇之忽然反悔,立即接过钱袋子,也不嫌脏的放在脸上疯狂蹭了蹭。
等宋滇之准备站起身时,乔五味迅速将钱袋子塞到布包中,并十分殷勤的问道。
“要我搀扶你起来吗?”
宋滇之:……
等两人从巷子口出来时,乔五味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尾随那日在船上那名肥胖女子过来的,因为她觉得邱氏怀中抱着那东西,跟肥胖女子怀中的那个很相似。
可因宋滇之的缘故,那肥胖女人现在早就没了影儿。
算了!
看在钱袋子的份上,这事就大方的原谅他。
乔五味侧目看着脸上逐渐有些血色的宋滇之:“要回去休息吗?”
这话音刚落,后门就被人推开,原本出门去报喜的程管家看到站在远处的两人时,先是一愣,而后笑脸相迎。
邢捕头满意的点点头,带着身后两名捕头朝里头走。
乔五味像是做错事的小媳妇般,乖巧站在屋内门口处,垂着脑袋,右手紧紧揪着衣角,小声问道。
“您……找我有事?”
宋滇之见乔五味这副姿态,哪还猜不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嘴角扬起,声音故作低沉。
“阿乔在怕我?”
乔五味点点头,待反应过来后,又猛的摇摇头。
生怕自己不小心惹到这祖宗,然后落得跟桃姐一个下场。
第 56 章 第 56 章
宋滇之脸上笑意加深,精致的五官在昏黄的烛光的照耀下也显得柔和几分,那双幽深的眸子正盯着站在门口处如鹌鹑般的乔五味。
“过来。”
他拖着尾音缓缓拉长,带着蛊惑的意味。
乔五味犹豫片刻,朝前蹭了五六步才停下来,然后抬头飞快瞥了眼宋滇之,那模样像极藏在深林中警惕四周的小鹿。
宋滇之不急,他坐在原地,耐心等候着。
承桑想了想:“那明日我们再来。”
半年过去,他想着阿姐也差不多释怀了。
等承桑与慕思尘走之后,乔五味用灵符唤出纸人,纸人在收拾碗筷时,她则提着一壶酒朝着悬崖边走去。
沾染晚霞色彩的海鸟盘旋在海的上空,海风裹着腥咸气息迎面扑来,蔚蓝色的大海正静匿的躺在那,海水从天际边慢慢泛着涟漪散开,呈橘黄色的太阳已经大半部分坠入海底,只有下部分海露在外面,散发着最后的余晖。
乔五味盘腿坐在悬崖旁,看着眼前美丽的景致,她拔开酒塞,放在嘴边喝了小口。
灼辣的酒水从喉咙划过,呛的乔五味咳嗽个不停,她伸手擦了擦眼睛溢出来的泪渍,忍不住呢喃道。
“我才没有哭。”
“只是这酒太呛了。”
“宋滇之,你要是再不回来的话,我就跟别的男人过日子去。”
乔五味抬头看着橘红的日光,坠入深海最后一刻的光景,她眼底露出几分失落,而后继续自言自语道。
“我在村里可受欢迎了,前几日还有媒婆前来说亲呢。”
许是心里有些难受,乔五味再次拿起身边的酒,咕噜咕噜的喝了好几口,她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最后一抹霞光消散,不知过了多久,天地再次回归黑暗。
夜风吹的乔五味有些发冷,也吹散因酒精而发热的脑子,她跌跌跄跄的爬站起来,朝着院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可等回了家,乔五味才发现身上的布袋不知何时破了个洞,她将东西都检查的一遍,符文什么都没有丢,唯有宋滇之曾经下聘的夜明珠不见了。
乔五味呆愣许久,待反应过来后如疯魔般跑了出去,可沿着路来来回回找许久都没找到,哪怕不甘心,最终也只好失魂落魄的走回去。
待回到屋内,一直压抑心底的委屈彻底涌了上来,她坐在地上开始嚎嚎大哭起来。
在看到宋滇之消失的瞬间,乔五味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可她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的。
宋滇之不见了!
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了!
乔五味哭的厉害,她忍不住还不忘开口骂人。
“凭什么呀!”
“凭什么就留一句等我回来就消失那么久!”
乔五味继续哭哭啼啼道:“等我……等我明天回南国,娶……娶三四个男子来……来当夫君。”
那颗夜明珠是她的念想,如今夜明珠丢了,乔五味心中紧绷的那根弦也断了。
一直以来,她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在假装坚强。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从身后响起,带着几分打趣。
“原来阿乔怎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可真叫为夫伤心呀。”
乔五味整个人僵在原地,直到打个哭嗝才回过神来,她连忙朝后看去,那个日思夜想的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看着自己。
明明思念的人就在前方,可乔五味却不敢动弹。
她害怕这是幻觉,只是伸手轻轻一碰,这个身影就消散不见。
宋滇之走上前,半跪在地上,他眼中的爱意几乎都溢了出来,只是见阿乔那哭红的双眼中,不由闪过心疼的神情。
乔五味眼睛都不敢眨的看着面前男人,她有些委屈的抿着唇,然后吸了吸鼻子。
宋滇之忍不住轻笑,伸手擦拭阿乔脸颊的泪珠,而后凑上前,轻轻吻了吻那眼角的泪水,他声音低沉而又沙哑道。
“阿乔,我回来了。”
乔五味眨眨眼,她依旧不确定眼前是幻觉还是现实,直到覆盖在嘴唇的凉意,贪婪且霸道的掠夺自己的呼吸。
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关上,乔五味被宋滇之拦腰抱在床榻之上,她感受宋滇之的气息慢慢笼罩着自己,透着衣裳紧紧的覆盖在肌肤上。
宋滇之单手扣住怀中人的后脑勺与腰肢,半年来的思念让他如野兽般,肆无忌惮的侵占,乔五味双手抵在男人的胸前,被亲的有些喘不过起来,但她双手依旧是紧紧怀抱着宋滇之的腰身。
两人的呼吸开始反复纠缠,屋内的空气也变的灼热起来,木床也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宋滇之将阿乔紧紧抱在怀中,恨不得将她揉入身体里。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理所当然。
乔五味脑子更是一片空白,她似乎忘了思考,只是本能的去感受着宋滇之的存在,最终在疲倦中睡了过去。
翌日,是个大晴天。
海风拂过,吹动屋檐下的贝壳风铃声。
乔五味醒过来时,身体的不适让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昨晚的荒唐并不是梦。
宋滇之是真的回来了!
乔五味立即穿好衣裳,待出门便看到宋滇之正在厨房内,神色淡淡的将两面如黑炭的鸡蛋给倒掉,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宋滇之抬起眼眸,嘴角荡漾出浅浅的笑意。
他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担忧问道:“可有什么不适?”
乔五味脸颊瞬间通红,随即瞪了眼身边的男人。
宋滇之轻笑出声,声音低柔。
“我煮了些粥水,你先将就着填填肚子。”
似是想到什么,乔五味眼底露出担忧的神情,忍不住问道:“你还会离开吗?”
宋滇之心疼的将阿乔抱在怀里,开口解释。
“以身诛杀那些“特殊”殇魂的功劳,加上你以数万功德化为轮回之门的事迹,天道仁慈,便予我神位!”
县老爷瞥见桃姐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吓的朝后退了好几步,可方才见到乔姑娘的神通后,便又壮起胆子。
“乔姑娘,此人是?”
乔五味想了想:“凶手。”
县老爷立即反应过来:“乔姑娘是说,那些消失的新娘皆是被她害死?”
乔五味点点头。
县老爷眼中迅速掠过一抹激动的神情,他轻咳几下后,便吩咐侍从将坐在地上的桃姐用麻绳捆紧,先关押柴房。
等明日一早,便押送到县衙审问。
第 57 章 第 57 章
乔五味本想填饱肚子再去处理那棵桃树,但又怕出什么变故,便先叮嘱县老爷记得多派几人严加看管桃姐,正准备转身出府时,却瞥见宋滇之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处。
她想了想:“宋滇之,你在家好好歇着,我处理完那棵树后,就立马就赶回来。”
乔五味本想拉着宋滇之一起的,可想着今日这祖宗那要死不活的模样,也便打消这个念头。
夜风袭过,宋滇之的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身后几缕长发被撩拨的舞动起来,那精致到完美的容颜在月色下更是增添许些清冷,狭长的丹凤眼瞥了眼乔五味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回到屋内。
乔五味???
这时杨镖头与邱氏从房内走出来,从杨镖头那上扬的嘴角以及邱氏脸颊浮出的红润,两人应是和好如初。
乔五味连忙转移话题:“杨镖头,咱们现在就去陈千峰家吗?”
今天是陈千峰娶亲的大日子,当时在路上说好了,要过去喝他一杯喜酒。
杨镖头想了想:“晚些,待会得去集市上瞧瞧,得给那小子买些东西当贺礼。”
虽是长辈,但也不好空手而去。
听了杨镖头的话,乔五味才恍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备贺礼,可备贺礼就要花钱,她下意识蹙紧眉心,其实这喜酒也不是非要去喝。
杨镖头以为乔五味是在忧愁送什么好,便开口提议。
“乔姑娘,你不如画平安符送给陈千峰?”
镖车的人皆见识过乔五味手中黄符的厉害,自不会将其当做骗人的障眼法来看待,只是二两银子一张对于他们这些要养家糊口的人来说,过于昂贵了些。
乔五味眼睛一亮,对呀!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你们等等,我现在就去画两张平安符。”
不知是这段时间画制黄符过多的缘故,还是地方不同的因素,乔五味画制符纸失败的次数少了很多。
两张平安符很快便画制完成,她还极其贴心的将其折叠成三角形,连带昨夜画好的黄符一起塞到怀里头。
想着待会随杨镖头与柔儿姐要去买东西,乔五味觉得自己也要去瞧瞧,看有没有类似于挎包这种东西卖的,这黄符塞在怀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些。
四人从巷子内走出去,在朝前走些路程后左拐,就可抵达唛城最热闹的集市处。
巷子口那围聚在一起的婶子们看着邱氏那离去的背影时,便忍不住嘀咕起来,尤其是那名眉眼上挑的婶子,说的话难听又刻薄,似是与邱氏有什么深仇大恨。
“孩子都生不出来,怎么还有脸出门,也不怕丢人现眼,要是我呀,恨不得一头撞死。”
另两名婶子并未替邱氏说话,在她们看来,女人给夫家传宗接代乃是天经地义,若传宗接代都做不了,那不如死了算了。
喧嚣的集市上,人流如织,买东西的吆喝与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着,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嬉笑与大人的呵斥声。
杨镖头边将邱氏护在身侧,边同宋滇之与乔五味介绍道。
“这边是摆摊的小商贩,拿的都是自家东西贩卖以及些手艺人,而过前面石桥的桥尾,那边街道上都是商铺,卖的东西精致,但价格也会昂贵些。”
此时卖包子掀开蒸笼,只见那热气顺着上空腾飞而去,旁侧早灶肚中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隔壁货摊的壮汉则动作熟练低头磨着手中刀剪。
乔五味忍不住感叹:“好热闹呀。”
宋滇之神情淡淡,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这时杨镖头指了指远处的石拱桥道:“我们先去桥那头看看,晚些在桥中间碰面可行?”
乔五味点点头,语气有些雀跃道:“行呀。”
等杨镖头与邱氏离开后,乔五味便伸手拽着宋滇之衣角朝不远处卖布包的摊位方向走去,嘴里则小声嘀咕着。
“宋滇之,要不咱们也去支个摊,帮别人算命占卜什么的,只要你坐在那,肯定不愁没生意,到时候挣的钱,你六我四。”
她都想好了,自己就站在宋滇之身后,充当徒弟这个角色。
听到这话的宋滇之下意识蹙紧眉心,并冷声道:“不要。”
乔五味犹豫半响,抿着唇:“那你七我三?”
宋滇之索性不吭声,好让这个女人打消这个念头,只是在抬头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瞳孔一缩,寒意瞬间爬上眉眼处,而那张俊美无铸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冷笑来,带着讥讽与嘲弄。
还以为找不到了呢!
宋滇之死死凝视人群中那道身影,额间的那抹殷红的罪仙印微微浮现,抬腿消失在那如潮流的人群中。
乔五味并不知晓宋滇之已经离开,她正满脸认真的挑选眼前的布包,摊位上布包有好几种颜色,布包上方还用针线绣着花草以及飞鸟游鱼等图案。
最让乔五味诧异的是,这布包里头竟还缝制两块单布做隔层,压根不担心东西会放混。
她忍不住问道:“这怎么卖?” “好。”
宋滇之眼中露出不舍,他用力将面前的人儿紧紧搂入怀里,似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中,乔五味并未察觉到,自己脚踝处的流动金色梵文的铁链悄无声息断开,且消散天地之间。
两人之间的生死契,就在刚刚被宋滇之解除。
遗留下来的那些殇魂极难对付,它们本是女娲所造之人,是在洪荒初期被赶入冥海,又被遗忘无法入轮回的第一批殇魂。
它们不屑于去轮回,何况这上万年来它们心中早被恨意给占满。
若今日不讲它们诛杀,那世间定会被搅的生灵涂炭。
这世间有阿乔,宋滇之舍不得。
在轻轻放开怀里的人后,他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宋滇之手持晶莹剔透的玄水剑,对上那群殇魂挑衅的目光,他一步步走在海面上,在越过承桑身侧时,才开口道。
“我没回来之前,好好照顾阿乔!”
没等承桑反应过来,赤蟒张着巨口袭来,宋滇之神色淡漠的抬手一挥,甚至连剑都没有出,四周的风化为锋利的刀刃,就将这条赤蟒直接肢解。
见自己的赤蟒被杀,那只殇魂脸上露出一丝怒气:“怪不得能守着我们这些年,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的。”
乔五味看着宋滇之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她想开口喊宋滇之停下来,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临潮仙君的职责便是镇守归墟。
宋滇之持剑悬浮空中,被众多殇魂给围在其中,承桑并未上前,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这群殇魂来历不简单,自己凑上去反而不是帮忙,而是拖后腿。
想到宋滇之的叮嘱,承桑连忙赶到阿姐身边,见阿姐满脸担忧看着远方的战场,连忙安慰道。
“阿姐放心吧,宋滇之可是仙者,怎么会敌不过这些殇魂呢。”
其实承桑心里也没什么底。
宋滇之神情淡漠的与这群殇魂对峙,最终后者按耐不住,率先冲上前,黑雾也朝宋滇之所在方向弥散而去。
玄水剑脱手而出,再次一分为九,呈扇形散开,宋滇之立于高空,右手中指绕过食指,大拇指与食指而立,无名指与小拇指微微弯曲。
只见他薄唇轻启:“聚雷!”
话音落后,雷鸣从上空响起。
全身散发黑色浓雾的殇魂手持一把简陋且有巨大斧头砍来,宋滇之迅速持把玄水剑格挡在前,余下殇魂想上前,却被落下的天雷给劈成灰烬。
“小仙君,你可太天真了。”
话音落后,原本应该消散在天地之间的殇魂重新凝聚身形,出现在宋滇之的面前。
“能杀你们一次,便可杀第二次!”
宋滇之挑剑将巨大斧神击还回去,他的话更是让那名拿着斧头的殇魂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我叫业!”
“你的脾性我喜欢,若是生在洪荒初期,或许能做个朋友。”
“可惜了。”
业说完之后,手持巨斧再次砸了过来,他眼底露出一丝阴毒,斧头落下的瞬间,黑雾顺着他的双手朝斧把柄蔓延去。
宋滇之不蠢,闪身避开这次攻击,再次右手捏手诀。
“聚风!”
他与乔五味不同,虽都是唤五行之术,但宋滇之无需借助黄符,威力也要强大很多。
风吹散蔓延过来的黑雾,并持剑迅速迎上落下来的斧头,而围绕在宋滇之身边八把玄水剑飞快窜向空中。
宋滇之实力明显是要高于这只名为“业”的殇魂,几个回合之后,一仙一殇再次形相互对峙局面,在这空隙,余下殇魂则扑了过去,但一一都被那把玄术剑给刺穿胸膛。
卖布包的商贩是名笑眯眯的圆脸嫂子,听着眼前姑娘那陌生的口音后,脸上的笑意更盛。
“哎呀喂!妹妹,你这眼光可真好,我家布包是好东西呢,你手中拿的只需要四十枚铜钱。”
乔五味抬眸,语气坚定:“二十!”
圆脸嫂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连忙道:“这就有点过分了,你瞧瞧这料子还有这女红,哪个不是好的,这三十五不能再少,不然姐姐这生意就没法子做。”
乔五味依旧不为所动:“二十!”
她没钱,能砍多少是多少。
圆脸嫂子的脸上笑意逐渐减少,她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竟是个硬茬子,上来就砍一半价。
“不如咱们各让一步,三十行不行?”
乔五味见状,决定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转身故作要走道:“算了,我去别家看看。”
圆脸嫂子脸色一变,虽挣的少,但总比不挣的好,只能咬着牙。
“行!二十就二十!”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转移到乔五味的身上。
最终乔五味挑选一个白色,边角绣有一个小金元宝的布包,她低着头将揣在怀中的黄符放在里头,才拽着身后人的衣角朝远处石桥上走去。
桥尾那头,邱氏同杨镖头不小心被人流给挤散,见找不到人,她便想着去布庄扯几尺好布料当贺礼,可还未走到布庄,却意外的碰到一个熟人。
街口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故此邱氏挑选一个偏静的巷子口处。
“八方符灵,聚雷成网,赦!”
带有紫色雷电的箭羽立即从四张黄符中窜出,钉在三名新娘东南西北方向,而后箭羽上的雷电迅速交汇在一起,迅速凝结成一张巨大紫色雷网,将这三名新娘迅速罩在其中。
乔五味略微得意道:“哼,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旁侧的火焰龙卷风早已经消散在半空中,她先低头检查布包中的黄符,见还剩下二十多张,便准备继续解决眼前的这棵桃树。
可就在这时,院外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见还在城外的刑捕头持刀带着八名捕头冲了进来。
第 58 章 第 58 章
刑捕头在看到乔五味时,脸上不由露出错愕的神情,许是没想到还会在这个地方碰面,他瞥见乔五味右手的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竖起,无名指小拇指微微弯曲,一副要干架的模样,可放眼望去,除了院中那棵茁壮的桃花树外,并未别的东西。
“乔姑娘,你这是?”
乔五味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本困在雷网内的三名穿着鲜红婚服的新娘竟消失不见,她下意识蹙紧眉心,按理说雷乃是所有邪祟的克星,理应无法逃走。
除非……
乔五味垂眸盯着脚底下所踩的地面,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些新娘们会在新房内不见踪影,她连忙蹲下身,也不嫌脏的伸手用力扒开泥土,却见密密麻麻的红色树根正在慢慢的蠕动着,而红色的树根底下是一个小小的头盖骨。!!!
原本笼罩在眼前的那一层薄雾瞬间被吹散,许些事情也逐渐有了答案。
乔五味万万没有想到,藏在唛城的殇魂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而自己竟没第一时间发现,而且桃姐之所以说将所有消失的新娘都拿去喂养小孩果,应该是担心这棵桃树的秘密被人发现。
除此之外,桃姐在抚摸这棵桃树时,眼中所露出的眷恋,以及在府邸时愿承担罪名牺牲自己,怕也是因为这棵桃树与她关系匪浅。
阿兰若是在谎言与痛苦中长大的。
从记事起,阿兰若就从阿娘口中知晓,自己得了一种怪病。
这种怪病让她困在正正方方的院子里,而院中只有她一人,虽每日阿爹请的“巫医”婆婆都来针灸诊治,但怪病所带来的痛苦,让阿兰若生不如死。
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提及此事,可越朝北方走去,阿兰若的身体就越发虚弱,原本刻在身上的梵文也慢慢淡去。
月一便背着阿兰若继续前行,许是天道垂怜,两人抵达北方的那日,就下了一场极大的雪。
阿兰若整个人依靠在月一怀里,毫无血色的手接住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她眉眼中带着满足的笑意,随即打趣道。
“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白了头?”
月一声音微颤:“算。”
“真好。”“当时南国皇女以身为祭,拯救苍生,吾不忍,便留下她一丝残魂,将其投入到异世。”
话音落后,乔五味便瞥见一缕金光从神女身体中悄然离去,随即嚎嚎大哭的女婴出现在那熟悉的道观门口。
女婴的哭喊声吸引道观内的中年男人,他开门瞥见女婴的瞬间,忍不住“啧”了声。
“怎么什么都往我这丢呀。”
话是这样说,但中年男子还是心疼的将女婴给抱在怀里,抱起来的女婴立即停止哭泣,并对着那中年男子笑了起来。
中年男子见状,脸上也跟着露出几分笑意,他瞥了眼门口两侧长满红色果实的五味子。
“既如此,你日后便跟我姓,叫乔五味吧。”
乔五味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所谓的穿书,只不过是回到她原来的地方,怪不得能够摇响寻魂铃。
回过神的乔五味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是天道?”
天道轻“嗯”了声,承认自己的身份。
乔五味瞬间警惕起来:“你让我看到这些,目的是什么?”
天道沉默片刻:“归墟破,天下乱,吾需要你去封印归墟。”
乔五味心里不由咯噔了声,她下意双手紧握成拳,她忍不住问。
“你不是天道吗?区区的归墟封印又怎会解决不了?”
天道只能解释:“这世界万物皆有因果,吾若直接出手,世界秩序会因此混乱起来。”
乔五味不蠢,明白天道虽然不能直接出手,但却可以偷偷的。
故此,她才存活了下来,
但……
乔五味有些紧张的问道:“可我要如何封印归墟,是跟南国神女一样,以身为祭吗?”
如果这样,那她以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宋滇之了?
阿兰若的声音同雪花一样轻。
两人静静的看着这场雪,直到身上与发顶都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雪,而这天地之间,也仿佛只剩下彼此。
随着夜幕降临后,没了气息的阿兰若身体化为点点绿色荧光,它们环绕月一身边许久,才依依不舍的飞散离去。
阿兰若是没有转世的。
但月一却为阿兰若念了九十九天的往生咒,又以佛眼与自身功德为代价,才勉强从天道手中讨要她的一魂。
那一魄落入地面,化为一株发焉的兰花草。
月一连忙小心翼翼的将这株兰花草转移到花盆中,每日精心的照料着,许是怕阿兰若会闷,便抱住怀里的兰花草四处游历。
于是月一带着他的阿若,一起见到如蓝宝石的沧海,看过一望无际的花田,去了芳草连天的牧原。
直到某日。
月一紧抱怀里的兰花草,正依靠在树下小憩着,忽一阵温柔的清风袭来。
“呆子。”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一只手轻轻抚落在月一的脸颊上。
只是瞬间,月一便惊醒过来。
而花盆中的兰花不知在何时,生出一朵宛如拇指般大小的花苞。
而离开山庄,在村子开始生活之后,阿花便极少生病,胃口也比以前好的多,交上了好朋友不说,性子还越来越活泼起来。
只是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也好在是有惊无险。
夜里,乔五味在床上翻来覆去,宋滇之有些无奈将其摁在怀里,亲昵的吻了吻怀里的人。
“在想什么?”毕竟从洪荒初期到现在,算起来已有上万年。
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在海中死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看着密密麻麻的殇魂涌过来,乔五味只能咬牙以命来赌一赌。
阵法还没有成,她必须坚持到阵法成的那刻。
眼看这群全身呈畸形状态,且散发恶臭的无脸殇魂的利爪要触碰灵符时,一道金色的身影忽然窜了出来,巨大的鱼尾直接将那些殇魂抽成灰烬。
浆果出现的太及时,及时得让乔五味不嫌鱼腥味,想对着浆果那可爱的大鱼头狠狠的亲上几口。
有了浆果这个助力,乔五味再次沉下心来。
她在等,在感应。
只有等四方神兽全都入阵后,这四神阵才算真正的完成。
笼罩在乔五味周边的灵符金光大盛,而后化为点点金色的雨点缓缓坠下后化为金色梵文,梵文就像是是树根般朝四周蔓延开来,并迅速覆盖在南国上空。
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皆都入阵,随即显露身形出现在各自所守护的方位上。
乔五味想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她双手抵在宋滇之的胸膛上,抬眸问道。
“你说,小满到底像谁多些?”
这小小年纪怎么就颜狗了呢。
宋滇之不由轻笑出声,细碎的吻从额头一直落在那泛着水光的唇上,他声音沙哑低沉。
“自是像娘子多些。”
乔五味被亲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也不忘替自己辩解。
“可我小时候也不这样。”
宋滇之抓着怀里人儿的手腕,将其放在头顶之上,边继续亲边继续边开口。
“娘子,专心点。”
她以为今日阿娘会很生气,会用戒尺打手板心,可阿娘不单单没有这样做,晚上还给自己夹了个大鸡腿。
宋小满抬起小脑袋,有些疑惑:“阿娘不生气吗?”
乔五味低头亲了亲怀里人的额头:“自是生气。”
“但阿娘不是那种对错不分的人,你被欺负,自是要反击回去,但学堂是读书识字的地方,此事你可与夫子说,若夫子不管,就回来找阿娘,阿娘自是会替你讨个说法。”
“要记住,无论何时,阿爹阿娘都永远站在你身后。”
宋小满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我明白了!”乔五味有些诧异:“神位?”
宋滇之轻“嗯”了声:“眼下我不再是临潮仙君,而是掌管世间水源的河神。”
闻言,乔五味忽然之间,感到十分的庆幸。
“真好。”
“天道还是有些人性,把你还给了我。”
想着都是拜过堂,洞过房的夫妻,她壮着胆子垫起脚尖,亲了亲眼前男人的唇。
宋滇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十分宠溺的笑,心满意足抱着怀里的人。
“对了,你现在都是神了,那会点石成金呢?”
“不能!”
“那你这个神也没意思!”
“……”
“宋滇之,河神可以进海里面吗?”
“喊夫君!”
“夫君!”
“娘子!”
“A,ha?”
屋外,月光倾洒在地面上,铺上一层银色柔光。
夜风袭来,吹着远处树叶发出簌簌作响的声儿,宋滇之正满脸哀怨的站在门外,他望着屋内昏黄的烛火,伸手敲了敲门。
“娘子!”
“为夫错了,你让我进去吧。”
刑捕头:“……”
等乔五味神情淡定的接过刑捕头递过来的二两银子后,才轻声道:“你在这等着,我先去摇人。”
说完便转身离开,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远处的程管家见刑捕头还愣愣的站在院外,忍不住呵斥道:“刑捕头,大人可是吩咐咱们要好好守着神树,你还不快进来。”
想到那密密麻麻蠕动的红色树根,刑捕头哪还敢靠近,他紧紧握着手中刚刚二两银子买的护身符。
“我守在外面就好。”
第 59 章 第 59 章
等乔五味差不多抵达府邸后门时,却远远瞥见宋滇之的身影,他神情淡漠的站在夜色中,全身被渡上一层银灰,宛如姿态惊艳的昙花。
宋滇之的出现让乔五味心头一暖,她快步上前,语气之间带着几分欢喜。
“你是在这特意等我吗?”
宋滇之垂眸,语气淡淡:“不是,被赶出来了!”
虽他觉得温桃是不可能与消失的新娘之案扯上关系,但乔姑娘既然怀疑,那就过去一趟也无妨。
刑捕头在前带路,乔五味紧随其后。
城北这带居住的皆是些贫苦人家,所住的地方是以木头随意搭建在一起房屋,简陋的拥挤在一起,街道上更是积着不少污水,在这炎热的天气下,四周散发污泥腐烂的发酵味以及让人无法忽视的尿骚味。
很难想象这地方会是繁华而又热闹的唛城。
乔五味并未觉得诧异,甚至觉得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有光就有黑暗。
只是等刑捕头将她带至柴稳婆院前时,乔五味被那几乎爬满院墙的爬山虎给震憾到。
随着微风轻拂,那绿油油的爬山虎似是都活了过来,左右轻轻的晃动着,幽如一片泛起涟漪的碧湖,瞧的人心旷神怡。
就连空气中那难闻的气味都消散了许些,甚至多了几分淡淡的清香味。
而透过院墙,是一簇簇粉白桃花,正高高的,且肆意的绽放在那枝头上。
这院子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乱石中一朵盛开的野花,与周边显的格格不入。
刑捕头走上去,伸手轻轻拍了拍院门,并喊道:“温桃在吗?”
很快屋内就传来一道女声:“在的。”
半响,木门从里被人缓缓打开,身形过于肥胖的桃姐瞥见刑捕头时先是一愣,而在瞧见乔五味时,那双被脸上肥肉挤压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将其上上下下打量着。
桃姐用丝帕将脸上热出来的汗渍胡乱擦拭着,而后问道:“刑捕头过来可是有事?”
刑捕头轻“嗯”了声:“许久没瞧见柴稳婆,想过来看看她。”
桃姐闻言:“那刑捕头来的可真不是时候,我阿娘去外地探亲了,得半个多月才能回来。”
刑捕头脸上瞬间露出狐疑的神情:“探亲?”
他很早就知道柴稳婆不是唛城本地人,而是从外地嫁过来这边的,但却极少听柴稳婆提起有什么亲人。
桃姐先是愣了愣,随即用着丝帕捂着嘴轻声笑了起来,并打趣道:“刑捕头该不会觉得我在撒谎?”
见自己心中所想被桃姐给猜中,刑捕头倒也没有否决。
桃姐见状,索性开口解释:“刑捕头怕是不知晓,当初我阿娘是被迫嫁给我那早死的阿爹,故此与家中人关系极差,以往没提,只是不想挑起伤心事。”
“可前几日,那边的老头子被自己好赌成性的儿子给活生生气死,家中竟是拿不出一个铜钱出来,给那老头子买个薄棺材,没法子,那边人便求到我阿娘面前。”
说到这里,桃姐的脸上露出极其鄙夷与厌恶的神情。
“你也知道,我阿娘心善,那边人一哭惨,这不就将我留在家中,去那边给那老头子处理身后事。”
“刑镖头不信的话,就等半个月后再来瞧瞧,便知晓我这番话是真还是假。”
桃姐都把刑捕头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也只好保持沉默,心里的猜疑也少了许些。
而乔五味则透过桃姐,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院子里,隐隐约约的能瞥见院中种满许些叫不上名的花草,且都生长的极好,应是被主人精心照料着。
不过让乔五味最为在意的是桃姐身上所散发的味道,那一股甜丝丝,犹如蜜果成熟后所散发的香气最为突出,以及很浅,并无法忽视的奶臭。
她敢断定,邱氏逃跑时,怀里被黑布笼罩的东西跟桃姐脱不了干系。
可这时桃姐忽开口道:“姑娘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乔五味,那副肉乎乎的样子像是尊弥勒佛,可却又透露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乔五味蹙紧眉心,并故作装傻:“咱们见过?”厨房内,宋滇之正在朝灶台上递柴火,他虽不需要进食,但为了阿乔,这几年硬生生练成一手的好厨艺。
乔五味则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的看着锅里蹲着猪肘子,随着肉香从锅里慢慢弥散出来,乔五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胃里忽一阵翻江倒海。
她连忙站起身,跑到厨房外开始干呕起来。
宋滇之闻声连忙走出来,他边动作轻柔拍着阿乔后背,边对着赶过来的承桑道,语气带着几分焦急。
“去请郎中过来。”
乔五味则摆了摆手:“不用,应是吃坏了东西。”
话音落后,又再次开始干呕起来。
承桑哪还敢耽搁,神情焦急的赶去请郎中。
等郎中过来时,西边残阳早已经被夜色吞噬殆尽,而乔五味早已经睡熟过去,宋滇之与承桑站在床头,目光紧盯着郎中脸上神情。
见郎中蹙起眉,两人瞬间紧张到屏住呼吸,心里更是揣测不安。
承桑焦急道:“我阿姐这是怎么了?”
郎中摇摇头,宋滇之下意识双手紧握成拳,可郎中接下来所说的话,让他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恭喜,夫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郎中人走后,宋滇之都没回过神来,倒是承桑一直在那傻乐呵着。
“哈哈哈,我要当舅舅啦。”
翌日。
醒过来的乔五味才得知这个消息,她下意识摸向还没有隆起的小腹,目光则落在眉眼都溢出笑意的宋滇之身上。
许是有些不确定,她好奇问道。
“真有身孕了?“
“我还以为人和神不能有孩子。”
宋滇之上前将阿姐搂入怀里,他先轻“嗯”了声,而后开口解释。
“人和神可以有孩子,但机率较小。”
乔五味眨了眨眼:“那敢情我是运气好。”
宋滇之忍不住轻笑出声,低头亲了亲怀里人儿的额头,语气宠溺。
“我的阿乔运气一直都很好。”
想到当年的疑惑,如今乔五味终于可以开口问,她垂眸看向自己的腹部,问题一个一个从嘴里蹦出来。
“我是像正常孕妇十月怀胎?还是一胎怀两三年?”
“生出来的孩子是人还是神?亦或者半神?”
“孩子生出来会不会跟戏本那样,见风就长?”
宋滇先是一愣,随即伸手揉了揉阿乔的脑袋。
“我也不知。”
这天地只有他一个神,何况宋滇之也是第一次当爹。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乔五味的肚子也慢慢大了起来,也没有在孕吐,但总爱想一出是一出。
这不深夜,她坐在床榻上,眼睛发红,满脸委屈。
“我想吃小蛋糕。”
宋滇之哪知道小蛋糕是什么,还没有开口问呢,乔五味就开始在那默默流眼泪,可把人给心疼坏了。
“你告诉我怎么做。”
乔五味摇摇头:“不知道,就是想吃小蛋糕。”
宋滇之:………
最终没法子,宋滇之大半夜的起身去找阿乔口中的小蛋糕。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拿一袋金子直接飞去京都最豪华的酒楼,把带蛋跟糕的食物都给买下来,可急匆匆赶回来后,却发现阿乔已经睡了过去。
七个月后,乔五味的肚子越大圆润,她走哪,宋滇之几乎是跟在那,承桑跟慕思尘更是紧随其后,生怕摔了碰着了。
虽不知肚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但在没有生之前,总得取个小名才行。
四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取为小满。
何须多虑盈亏事,终归小满胜万全。
桃姐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那日咱们在船上见过一次,而后在邱氏院子的巷子处也碰过一次。”
她很坦诚,甚至并不忌讳提起邱氏这个人。
“乔姑娘,这件事本不应该把你们牵连进来,那座院子算是我的赔罪。”
云惊鹊的声音越来越弱,随一滴晶莹泪水从眼角滚落在草丛处,她缓缓闭上眼。
乔五味看着云惊鹊身影慢慢变的透明,直至消失不见的瞬间,一朵红色彼岸花伫立在她刚刚所在的地方,随着风正在轻轻摇曳着。
事情真相让乔五味陷入沉默,云惊鹊无疑是极其理智且聪明的女人,愿牺牲自己与云飞萤,以及城中大部分人,从而逆改原本预知的结局。
也许是云飞萤的缘故,云惊鹊死后才会化为那朵彼岸花。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她慢慢回过神,抬眸看向城主府邸外的上空,隐隐约约瞥见宋滇之那芝麻粒大小的身影,看来繁城的麻烦还没彻底解决。
乔五味看着那朵彼岸花幽幽叹口气,小声抱怨着。
“先不说院子还有遗留下的麻烦,那三箱黄金也没给我。”
说完,她才转身朝着岸边方向走去,瞥了眼那群还在昏睡的的女子们后,才继续向前走去,差不多半炷香的时辰,方抵达目的地。
只是原本停靠的船只早已去了对岸,若是要离开这湖心岛,除了游过去,也只能飞过去。
乔五味正在纠结在怎么办时,一个胖乎乎的金色鱼脑袋冒了出来,浆果开心的看着眼前的主人,胖乎乎的脑袋钻出去,又探出来,并吐出无数个彩色水泡。
她记得这条金色锦鲤的名字:“浆果!”
浆果高兴的在水中打转转,而后那胖乎乎的金色脑袋继续开始吐泡泡,这让乔五味莫名有种错觉,怎么这条鱼看起来有些憨憨傻傻呢?
不过!
她开口问道:“你能载我过河吗?”
话音落后,浆果的身形就开始慢慢变大,待体积差不多赶上一艘小船时才停下来,随即十分的贴心的凑过去,示意“主人”踩在自己鱼脑袋上。
乔五味还是第一次见如此有灵性的鱼,待站在那金光闪闪的鱼脑袋上后,她忍不住迷信的半蹲下来,边伸手轻轻摸了摸,边在心中许愿。
浆果哪懂那么多,只感觉主人是抚摸自己的鱼脑袋,激动的一直在吐水泡泡。
等抵达到对岸后,乔五味半蹲下来:“谢谢你,浆果!”
她也不敢在这耽误太长时间,感谢完那只可爱的金色锦鲤后,便迅速朝着城主府邸外的方向跑去。
浆果探着鱼脑袋,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主人的身影消失后,才潜入湖底深处,很快就没了踪影。
一路上,乔五味闻见空气中弥散的浓郁血腥味,原本覆盖在紫色杜鹃花的积雪不知何时开始融化,混合着地面上的鲜血,朝着不远处慢慢流淌去。
乔五味只看到大片血迹,就像是一朵绽放的鲜花映在地面上,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她从城主城墙口一直走到街道上,除了被鲜血染红的积雪外,竟是一具尸体都没看到。
看着面前分叉倒流的血迹,乔五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既是献祭,自是人的血肉都已经献祭出去。
乔五味抬起眼眸,看着不远处上空宋滇之的身影,正准备朝着那方向继续赶过去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稚嫩且害怕的声音。
“姐姐,可是因为我们躲起来的缘故,才招惹百花娘娘发怒吗?”
乔五味侧身看去,便见那日卖花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角落处,眼中满是自责与恐惧,在他身后站着七八名脸色苍白的黑腐者。
不过最让她诧异的是,小姑娘脚边那只白色小老虎。
白色小老虎似是对空气中弥散的血腥味极其感兴趣,黑色的小鼻头正左动动,右歪歪的用力嗅着,并奶声奶气的发出“吼吼~”声。
许是察觉到乔五味的视线,白色小老虎歪着脑袋盯着面前气息有些熟悉的女人,犹豫片刻,他才小跑过来,两只后腿直接站起来,另两只前腿则轻轻扒拉着乔五味的裙角。
乔五味:……
犹豫半响,她还是将男主慕思尘给抱了起来,开口眼前小姑娘的问题。
“不是你们的缘故。”
乔五味沉思片刻,继续道:“这是天灾。”
这个答案让他们瞬间松口气,有人忍不住开口。
“可是繁城有百花娘娘保佑,又怎会有天灾呢?”
乔五味想着,自己就算将事情真相告知这群人,他们也未必会信,索性编造一个谎言出来。
“这场天灾是对繁城的城民历练,天灾过后,你们的身上的黑腐病也会痊愈。”
最后那句话让这群人彻底呆愣在原地,似是怀疑是不是听错,亦或者是眼前的抱着小白虎的姐姐在撒谎。
他们身上的黑腐病又怎会痊愈?
乔五味看着眼前这群年轻的男女,也不管他们信不信自己的话,开口嘱咐道。
“你们先别回地底下,找个没有人的院子先躲起来。”
她能帮的也只有这些。
乔五味正准备抱着小白虎向宋滇之所在的方向走去,只是没走几步,怀里的小白虎忽跳了下来,它嗅了嗅地上的流淌的血河,然后抬头冲着乔五味“吼”了一声。
乔五味压抑内心的错愕,待收敛心神后,索性开门见山说出她来此目的。
“我是因邱氏一事来找你的。”
桃姐用丝帕再次擦拭额头渗出来的汗水,她抬头看着悬挂在头顶上空那过于灼热的太阳。
“若不嫌弃的话,便进屋喝杯花茶。”
乔五味也不知道眼前的桃姐到底耍什么把戏,想着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正准备抬腿跟进去时,却听刑捕头忽开口。
“乔姑娘,陈千峰那边我得去一趟,若没事的话我便先走了。”
自从提出演一场嫁娶迎亲的戏码来骗那邪祟过来,刑捕头的工作量也加了许些,每日忙到天黑才回去。
乔五味想着就算待会真出什么事,刑捕头在场也是个累赘,还不如自己一人进去。
“行。”
闻言,刑捕头便转身离去,而乔五味与候在院门口的桃姐对视一眼,抬腿走了进去。
随着身后传来“咯吱”的声响,门在被关上的瞬间,身后则传来桃姐的幽幽的轻笑声。
“乔姑娘胆子可真胆,也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乔五味右手下意识摸了摸布包中厚厚的黄符:“你误会了,我胆子小。”
许是觉得这话有趣极了,桃姐的笑声更大了些,她越过乔五味走在前面带路,在擦身而过的瞬间,那股甜腻的气息更是迎面袭来。
这让乔五味想起血饵香,不由下意识屏住呼吸,与桃姐保持一定的距离。
可在踏入院中的瞬间,她便被院中央那颗茂盛的桃树给震撼到,那树身怕是要两人牵手才能环抱住,仰头便瞥见那朝四周延伸的粗壮枝干,那枝干又生有许些细小的嫩枝,嫩枝朝着院墙以及右侧的院子探去,上方正布满翠绿的嫩芽以及粉色的花瓣。
微风轻抚,落英缤纷,宛如进入仙境。
桃姐走上前,伸手轻抚着面前那低垂的桃花树枝,眼中带着眷恋与痴迷,她开口询问。
“是不是很美!”
没办法,只是朝后躲去。
最终乔五味躲躲藏藏来到一间废弃的院子里,抬头便瞥见方才那只大胖橘猫,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忍不住嘴贱:“这橘猫应该是实心的吧!”
橘猫忽“喵”的一声,而后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随即发出凄厉惨叫声,迅速从墙头跃了下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后阴风阵阵,乔五味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布包中的黄符已经所剩不多,也不知够不够对付身后的东西。
“我好冷呀!你能把我从井里捞出来吗?”
阴恻恻的女声从身后响起,紧接着一只泡的发胀发白的手从身后伸出来。
第 60 章 第 60 章
乔五味并未察觉到恶意,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她边拉开距离,边捏手诀。
“八方符灵,缚!”
三张黄符迅速钻出,并将身后的“东西”给死死的束缚在原地,乔五味瞥了眼那只被泡到发胀发白的手没法动弹时,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只是还未转身,身后却再次响起那道阴恻恻且幽怨的哭声,听得人全身鸡皮疙瘩都不由冒了出来。
“在梦境中死去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死去。”
乔五味抬头看着紧闭双眼的月一大师,脸上带着几分为难的神情:“是要将这把匕首捅进阿兰若的心脏,我与阿兰若就可以逃离这场梦境?”
月一大师点点头。
乔五味抿着唇,眼底露出痛苦的挣扎:“可我办不到。”
“阿兰若没有害我,甚至在试图保护我,如若将这般匕首捅进她的心脏,阿兰若应该会伤心。”
月一大师闻言,只能开口劝道。
“乔姑娘,也许对阿兰若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
“曾经噩梦再次重演,这对阿兰若而言,是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乔五味紧紧握着手中的黑色匕首,她似是被蛊惑了般,轻轻点了点头,并十分赞同这番话。
“你说的很对!”
“杀了它!”
话音落后,乔五味的手抬起,她动作利索干净,只是一个喘息的功夫,那把黑色的匕首便迅速划破月一大师所紧闭的双眼。
是时候从这场无止境的梦里醒过来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月一大师措手不及,他右手紧紧捂着受伤的双眼,整个人猛地朝后退了几步,并重重撞在供桌上,插满祈福香的香炉与新鲜的供果瞬间滚落在地。
大殿内金佛的眼睛以及千万只手掌心的眼开始渗出鲜红的血液,屋外不知何时阴云密布,并伴随阵阵的轰鸣声,猩红的血水瞬间倾泄而下。
乔五味见状,就知晓她猜测是对的!
看着跌坐在地上,痛苦捂着双眼的月一大师,不对,应该是是乔里源,亦或者是那只殇魂,乔五味并非靠赌,而是觉得真正的月一大师是不会拿出匕首,让她去杀死阿兰若。
其次就是阿兰若的故事。
乔里源在讲述的过程中,乔五味却想起在第一个梦境中,所看到的第二场皮影戏,那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娃,一个人孤单单朝前走的场景。
或许故事是真的,可乔里源只是想利用这故事,通过自己的手去杀掉阿兰若。
被杀死的阿兰若,有可能不会在醒来,也亦如他所说的那般,在梦境中死去的人,并不是真正的死去,应是会成为一只漂亮的皮影,永远困在梦境之中。
可惜,乔里源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意算盘也打了空。
他神情痛苦的捂住双眼,身形开始发生变化,从月一大师变幻成阿兰若,又从阿兰若变幻成乔里源,不知过了多久,这只殇魂才露出自己真正的摸样。
等乔五味看清楚殇魂的样子后,整个人不由呆愣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竟然是你!”
怪不得在第一次梦境醒来时,自己会听到“哗楞楞“的奇怪声音,后来总觉得这声音像是在哪听过似的,不曾想竟是幼童手中那拨浪鼓所发出的声响。
面前的殇魂不是别人,正是那日被黑车丢在村门口时,坐在槐树下右手拿着拨浪鼓,边舔着左手拿着饴糖的孩童。
孩童捂着被毁掉的双眼,鲜血顺着的手缝中流淌而下,嘴里却发出中年男子那粗狂而痛苦的哀嚎声。
“痛!好痛!我的眼睛!”
大殿内与金佛浑于一体且摆着不同姿态金手开始动了起来,可因殇魂双眼已毁,这些巨大的金手也只能在胡乱的拍打着四周,碎石横飞,支撑大殿的几根梁木也被一一打断。
乔五味连忙朝殿外退去,空中落下来的那血红色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裳,随着“轰”的一声,大殿瞬间倒塌,但那座金佛却屹立其中。
双眼被毁的殇魂正盘坐在金佛掌心之上,它紧闭着双眼,猩红的血水从那稚嫩的脸上滚落下来,看起来十分的触目惊心。
殤魂痛苦的哀嚎着,声音从正上空响起。
“不要走!!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稚嫩的面孔与那粗狂的嗓音让乔五味猛的想到侏儒这类人,而与此同时,周边景致开始褪色,又一点点的化为灰烬,慢慢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乔五味见状,连忙朝着寺庙外跑去。
梦境的世界正在开始崩塌!
许是逃跑的声音吸引殇魂的注意,悬浮在半空中的金佛立即追赶过去,无数只金手开始疯狂的拍打着地面,试图抓到那逃跑的人。
“阿姐!别走!”
乔昭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金佛的掌心上,那双被鲜血染红的眼睛正可怜兮兮的盯着乔五味,于此同时,顾氏的身影也出现在旁侧,她双眼紧闭,猩红的血泪从脸颊滚落而下,脸上神情看起来十分的痛苦。
半响,顾氏才艰难开口。
“孩子快逃!逃的越远越好!”
这无疑让殇魂感到愤怒,而金佛则将掌心上的两人狠狠的给拍在地上,并用力碾压着。
“留下来!”
“给我留下来!”
“我不要一个人!”
乔五味收回目光,扭头继续朝着山下方向逃去。
见计划都没有得逞的殇魂想追赶,却愕然察觉到金佛正在慢慢的消散。
不是金佛。
是这梦境的世界,还有他自己!
乔五味伫立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随着殇魂消失,它所创造的梦境也跟着消失,但奇怪的是,应该醒过来的她却还留在这地方。
为什么呢?
很快,乔五味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正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皮影戏台,在白色的幕布中,小小的人正坐在台阶上,右手拿着拨浪鼓,满脸幸福的舔着左手拿着饴糖。
在他身后正站着满脸慈爱的青年夫妻。
随着皮影戏中春去秋来,东流逝水,那只小小的人儿依旧不变,但青年夫妻已经面露惊恐,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他。
与此同时。
话音落后,县老爷也开始冷得打了个哆嗦。
“大人,我死的好惨呀,你要替我报仇,报仇!”
许是想起冰冷井水从鼻腔中灌入的绝望,琴娘声音忽然变的十分尖锐,她贪婪将那张被泡到发胀不成样的脸贴在县老爷背后。
“大人,我好怕呀!”
“你说夫人为何如此歹毒,竟把我丢进井底中活生生淹死!”
那哀怨的哭声开始在四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