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
凌晨六点。
昏暗的天色适逢露出一丝微光,悄悄穿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溜进屋内,落在床上睡着的人的脚踝上,在深色的皮肤上印出一抹亮色。
这是一间标准的卧室,空荡荡的房间里,除了占据大部分面积的床,只摆放了一张面积不大的木桌,上面略微凌乱地堆满了纸张,被放在其上的平板电脑压住。
房间的角落里,一把略微有些老旧的吉他孤零零地靠着,干净的琴弦松紧正好,看起来被主人频繁使用的同时,也有好好保养着。
一道复杂又带着些许打量的视线扫过这间小小的卧室,最终落在躺在那张床上的金发青年身上。
窗外,翅膀扑棱扇动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鸟鸣声传来,这似乎吵醒了床上的青年。
一双紫灰色的眼睛睁开,没有丝毫困倦和朦胧,清醒的视线带着冷静和锐利直直看向了前方。
他撞入了一双靛青色的眼睛里。
金发青年准备起身的动作停住了,他和他面前的人对视,眼里一瞬间划过一丝恍惚。
什么……情况?
因为太过于震惊以及难以置信,降谷零僵硬在了原地,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着面前的人。
熟悉的面孔,略带青涩的轮廓,还有在记忆里始终上扬的眉眼。
大脑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解析的能力,熟悉的记忆在眼前浮现的同时,与面前这个看着他的家伙重叠。
降谷零:……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卷发青年退开了一点,看着他,语气复杂地说。
“zero,你……今年多少岁了?”
……
厨房里,深色的手臂握着水壶的手柄,耐心地等待接满水后,开火放在了灶台上。
降谷零打开冰箱,拿出保鲜的食材,又半跪在地上拉开厨房下面的柜台,拿出要用的调味料。
“啧,你这家伙竟然也会做饭了。”
虽然他很努力地无视了蹲在他旁边的那个卷发青年,但显然对方毫不在意,一路跟着他从卧室走到厨房。
或许……也不能说是蹲着。
这家伙明显是飘在半空中的啊!
是幻觉吗?为什么是这家伙啊!!
降谷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身上穿着的是当年的警校校服,而且这家伙看起来一脸天真、我行我素、嚣张……这就是那个一点也不成熟的混蛋啊!!!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手上拿着的东西重重放在台面上。
松田阵平“嗖——”地一下飘在了他面前,用那张脸怼着他,露出狐疑的半月眼。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降谷零眼皮抬也不抬,转身走到厨房另一边,无视跟了过来的松田阵平,捣鼓起早餐。
坚定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就算没有人看见,他也不想和幻觉说话。
松田阵平:……
啧,就知道会这样。
难搞。
……
松田阵平,今年22岁,是即将成为一名社畜警察的警校本届毕业生。
但现在,他很不幸地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阿飘。
明明印象里自己和几个好友因为毕业在居酒屋待到了大半夜,记忆里还有他们几个肩搭着肩互相把彼此扛回警校宿舍的记忆,再次睁开眼却与近在眼前的天花板面面相觑。
首先排除掉昨天晚上睡觉睡到天花板上这件事。
其次……转了个身的松田阵平不仅发现自己好像是飘在天上的,还发现了一只睡着的金发大老师。
松田阵平:突然变成阿飘,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但床上的人却很眼熟,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
松田阵平:当然是缠着对方,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啊!
松田阵平首先是观察了一遍整个房间,印入视线的卧室出乎他的意料,空空荡荡。
感觉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捞,电脑一收,就能直接抛弃这个房子离开这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屋主的身份。
松田阵平飘到了卧室里唯一的桌子面前,把视线落在那叠被笔记本电脑遮挡了大半的纸质资料上,从半张陌生男人的照片上扫过一眼,视线停留在了一段资料上。
【……xx年7月18日,在xx酒店与私人秘书见面……】
他的视线在年份上凝固了一瞬。
这个时间……比他所在的年份多出了六年。
松田阵平,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的大难题。
烧掉他所有脑细胞都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这个时间不对劲吧?现在是几年?还有这个世界……真的是他的世界吗?
面前这个有着熟悉面容的人……是他知道的那个人吗?
……
“喂,zero。”
看着背对着他忙碌的金发青年,松田阵平抱着手臂站在原地,开口道。
毫不意外,背对着他的金发青年没有丝毫反应。
自从似乎被面前这个不知道大了几岁的降谷零当成某种幻觉后,这家伙看起来完全不准备搭理他了。
松田阵平:想揍人。
这家伙这种性子真的很难搞啊。
松田阵平沉默了下来,不再开口,视线却牢牢地锁定着眼前的人。
降谷零沉默地吃完早餐,顺便拿起手机刷了一下新闻之后,又清理了一遍邮箱里的信息。
他的视线落定在手机上,一手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思索着组织的任务,不知不觉就全神贯注地吃完了一整个三明治,才发现耳边没有再出现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环视一圈没在屋子里看见那个卷发青年飘着的人影,降谷零挑了下眉。
嗯?
难道幻觉这样就可以消失?
那他也不必腾出时间想办法找个医生了。
降谷零把手机放下,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气。
重新睁开眼后,眼里复杂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他的神色重归冷静。
端起餐盘从椅子上站起来转了个身,走去厨房清洗。
等降谷零擦干净手上的水珠走出厨房时,看见那个大大咧咧飘在客厅沙发上的卷毛,神色僵硬了一瞬。
为什么又出现了?
松田阵平盘腿坐在沙发上无聊地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食指在膝盖上无规律地敲动着,表情里有些不耐烦。
刚才他想着反正降谷这家伙不会搭理他,干脆去外面找找线索,尝试着飘出了大门,接着直接穿过了这栋公寓的墙面,飘在半空中,把视线里陌生的景象收入眼底。
这种飘在天上凌空站立,看着下面的街道和人群的感觉,让松田阵平感觉有点新奇。
他还从来没用这个视角观察过,飘出公寓楼后,松田阵平评估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意料之中地发现自己毫无印象。
从房间里还看不出什么,从外面看这栋公寓的墙面已经有些老旧,附近巷口的那面墙壁上布满灰尘,一些纸箱散乱地堆在狭窄的空间里,充满着无人管理的荒废感。
松田阵平在公寓附近转了一圈,这个时间点该上班的打工人应该会陆陆续续地出门,但这个公寓附近还是静悄悄的,偶尔有几个人匆匆走过,步伐丝毫不停留。
这附近没有便利店,也没有电车或者地铁,偶尔在街道上有几家饭点,门上的锁积满了不少灰尘。
这是一个僻静到荒凉的地方。
松田阵平往天上飘。
俗话说站的越高看得越远,他也不恐高,索性就控制着自己直线上升,把这片区域和不远处的城中心收入视线后,才停了下来。
松田阵平看了眼远处一个个的小圆点,能想象出人头攒动的情景,同样也看见了熟悉的建筑。
是东京铁塔。
松田阵平继续往上飘,飘到一半身形一顿。
突然变成阿飘后,虽然能做出各种平时的动作,也能顺着想法到处飘来飘去,但松田阵平实际上是没有感觉的。
没有触感,即使穿墙而过,或者把身体卡在墙里,也毫无感觉。
也没有嗅觉,吃东西更是别想。
即使飘了这么久,把整片地区都观察分析了一遍,松田阵平也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累意和困意。
而且他记得变成阿飘之前喝了不少酒……宿醉的后遗症也没有带过来。
但现在,就在他想要继续往上飘的时候,却感觉到头顶被什么东西顶住,迟迟无法再往上。
松田阵平眯了眯眼,伸手抬起在头顶撑了撑,感觉到了一层阻碍。
果然……是有范围的吗。
松田阵平接下来摸索着把能够活动的范围丈量了一遍,然后发现……这个范围是移动的。
只要一手撑着范围的边界,就能感觉到在某些时候这个边界会突然移动,强行让松田阵平被限制在这个范围里跟着移动。
不过移动的范围并不明显,而且没有什么规律。
松田阵平先把整个范围找了出来,加上地下黑漆漆的一部分,大致是个球形。
球心……松田阵平仰头看着自己飘出来的那间公寓,神色幽幽。
……
松田阵平坐在沙发上,发现金发青年停在了厨房门口,斜着眼看过去,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很确定我不是幻觉。”
降谷零的愣神仿佛只是昙花一现,他很快一脸平静地走了过去。
松田阵平没管这家伙是什么想法,就算是怀疑他是幻觉也好,其他的也罢……他现在很不爽啊!
这个什么都无法接触的状态让他无聊到了极点,而且还发现自己不能离开这家伙百米范围内!
这不就是被拴在了这个金发混蛋身上吗?!
可恶,是哪个家伙陷害他,让他找到人一定要把对方揍得满头包!
嫌疑人在松田阵平的仇恨榜单上直线上升,超越了某只金发黑皮,成为榜单上最想揍的人第二名。
沙发上的卷发青年浑身散发着浓浓黑气,让对方那有些青涩的脸都看起来凶狠不少,他的手指恶狠狠地敲着膝盖,眼神凶戾地盯着半空。
降谷零:……
这副恶人脸,比他在组织待了六年伪装出来的表情还要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