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被掀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老板,要一份野葱豆豉,打包。”
叶宁道:“不好意思,现在还没开始营业。”
“呃?现在不是营业时间吗?”
“还没到营业时间。”
“之前这个时间点我记得你们在营业的啊。”
“现在时间改了,大门牌子上有写的。”
女人啊了一声,“我没注意到,不好意思,那几点开始营业?”
“六点。”
女人直接找到位置坐下,“那快了,我能坐这里等吗?”
离营业还有将近半个小时,也快了。
“可以。”
女人坐在桌位上,拿出手机,闻到空气里无法忽略的香味,她的视线往前面一送,落在胡萝卜炒虾仁上。
片状的胡萝卜红艳艳,圆卷状的虾仁油亮亮,饭馆里的灯光映着胡萝卜虾仁,衬得胡萝卜虾仁盈亮润泽。盈亮润泽的胡萝卜虾仁析出甜中带鲜,鲜中带甜的香味,以不容拒绝的气势席卷到她鼻端。
唾液瞬时分泌出来,她咽着嗓子,“老板,你这胡萝卜炒虾仁挺香的啊……”
叶宁见她快要流口水,考虑了几秒,说:“锅里有没吃过的,你要尝尝吗?”
“真的?可以尝尝吗?”女人双目冒光。
叶宁点头,去厨房,用装小菜的小碟子给她盛了一小碟胡萝卜炒虾仁。
“谢谢谢谢!”女人连连道谢,接着快速拿筷子,夹了一块虾仁。
红亮饱满的虾仁似乎一戳就会溢出鲜甜的虾汁,她急不可待,快速将虾仁送进嘴里。
香软弹滑的虾仁吱呀一下裂开,细嫩的虾肉让开路,鲜鲜甜甜的醇汁从里面哗啦冲出来,溅到口腔内壁,瞬间将味觉俘虏,女人叹道:“好吃!”
接着又吃了一块胡萝卜,胡萝卜质嫩清新,脆脆甜甜,浸润了虾的鲜味,吃起来十分爽口。
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说:“老板,店里卖不卖胡萝卜炒虾仁?我想打包一份回去吃。”
“喜欢吃吗?”
“喜欢,老板您做的胡萝卜炒虾仁太好吃了!”
“那明天就供应胡萝卜炒虾仁吧。”
女人点点头,欣喜道:“那我明天来吃!”
大约是免费吃了一小碟胡萝卜炒虾仁,女人有些过意不去,原本只打算打包一份野葱豆豉,最后又多打包了一份炸小米肉丸子。拎着打包盒,女人欢欢喜喜地离开,等着明天来吃胡萝卜炒虾仁。
夜色弥漫,如滑落的丝绸,覆盖住桃城,老街区与新街区接壤的一处公寓内,黄妈把买来的小猪佩奇饼干放到小智面前。
小智眼睛亮晶晶的,“佩奇饼干!”
黄妈打开饼干盒子,里面堆叠的粉色饼干暴露在空气里。小智歪了下头。
妈妈买的小猪佩奇饼干,没有小冬姐姐做的佩奇饼干好看。他拿起一块饼干,饼干也没有小冬姐姐做的佩奇饼干香。
咔嚓咬了一口,他放下了饼干。
“怎么不吃了,你不是想吃吗?”
“不好吃。”
黄妈尝了一块,“怎么不好吃?挺好吃的。”
小智不吃了。他想着小冬姐姐做的佩奇饼干,嘴角口水流了出来。
“妈妈我要睡觉!”
早点睡,明天就可以早点醒来,早点去学校,早点见到小冬,早点吃到小冬姐姐做的佩奇饼干!
黄妈黄爸还在睡梦中,就感觉到有人在扒拉自己。黄妈醒来,发现小智正在推自己。
“妈妈妈妈快起床,去学校。”
黄妈睡眼惺忪,“什么?”
“起床去学校!”黄妈捏了捏鼻梁,惊异地打量着自己儿子,“这么早,你要去学校?”
“嗯!”
黄爸黄妈对视了一眼。自家儿子真的是转性了,变得懂事了。以前他们每天都要催儿子去幼儿园,儿子死活不去,每次都是强制性地把他带到幼儿园的。今天儿子居然主动要去幼儿园,还起来这么早要去。
黄爸黄妈欣慰不已,“好,好,乖孩子,妈妈马上起床,送你去幼儿园。”
“那你们快点。”小智拖着小拖鞋,哒哒哒地离开卧室。
黄妈煎鸡蛋的时候,小智抱着她的腿,“妈妈能不能快一点。”
黄妈哭笑不得,儿子居然这么积极地要去幼儿园。
“行,妈妈工作快一点。”
总算吃完早餐,黄爸黄妈开着车一起送儿子去幼儿园。
刚到幼儿园,小智就飞速地往前跑,“小冬!小冬!”
很快他跑到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面前,拉住了小孩的手。
黄妈走过去,“小智,这是你的朋友?”
“是的,我的朋友小冬!”
黄妈意外,没想到小智交了朋友,他之前不是不和其他小朋友们一起玩的吗?
看了看小冬,她语气轻柔:“小冬?”
小冬腼腆地叫她:“阿姨好。”
“哎,真乖。”黄妈摸摸他的脑袋。
郑老师说:“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好,麻烦老师了。”
看着小智和小冬亲亲热热的手拉着手,黄妈似乎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说:“该不会是因为小冬,所以小智才这么着急来幼儿园吧。”
黄爸:“兴许是。”
儿子刚才看到小冬,就跟看到了糖果一样,急吼吼的,又兴奋又热情,好像特别喜欢小冬。
“你说小智突然变得这么听话,是不是也是因为小冬?”
黄爸说:“不管是因为什么,儿子听话了就好。”
黄妈颔首,长时间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仿佛被瞬间挪走,整个人的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只希望儿子以后能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他们也能少操点心几根头发。
夫妻俩转身上车,去上班。
黄爸黄妈在同一家公司,进了公司后,同事问:“今天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这么开心?”
黄妈笑了笑,摇头,没说什么。
他们夫妻俩走远,同事捏捏下巴。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夫妻来每天来公司,眉间都笼罩着深深的愁云。
今天,似乎是“云开雾散”了?
同事挑挑眉。
宁冬饭馆。
食客一进饭馆,就发现今天有新菜。
“胡萝卜炒虾仁?”食客本来想吃之前的菜,但发现有新菜,他立即改变主意,“炒一份胡萝卜炒虾仁。”
林媛媛:“好的,先生。”
胡萝卜炒虾仁端上桌,食客动筷。尝过胡萝卜炒虾仁之后,他长长叹出声,“吃之前我就知道老板炒的胡萝卜炒虾仁一定好吃,但没想到会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吃。”
另一个在等菜的食客听到这话,说:“老兄,有多好吃?”
“就这么说吧,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胡萝卜炒虾仁。你一定要尝尝,不尝一下绝对亏。”
听他这么说,另一个食客犹豫了。胡萝卜炒虾仁有点贵,他已经点了其他菜,点不起胡萝卜炒虾仁了。
他是老顾客,知道老板的厨艺非常好。也确定胡萝卜炒虾仁味道一定很不错。但听刚才这人说老板炒的胡萝卜炒虾仁不尝一下的话会很亏,他犹豫了,得是有多好吃才会让这人说,不吃就会很亏啊。
打量着这人面前的胡萝卜炒虾仁,他踟蹰不决好半天,最终忍痛割肉道:“服务员,来一份胡胡萝卜炒虾仁。”
想着今天中午花了这么多钱,他的心仿佛在滴血。唉,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以后还是得节制点。
当胡萝卜炒虾仁吃进嘴里后,他顿了顿。
鲜鲜甜甜的细润虾肉仿佛止住了他正滴着的血。柔润的香甜似乎治愈了他的疼痛。
霎时间,他忘记了自己花出去的钱,忘记了自己割肉滴血的疼痛,脑子里只剩下口中美妙绝顶的滋味。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是不是不尝一下就觉得很亏?”
他听到斜对面那人问道。
他吸溜了一下虾肉上的汁水,什么也没说,只竖起大拇指,似乎是嘴巴没有空闲说话。竖了竖大拇指,他埋头继续吃。
尽管胡萝卜炒虾仁不便宜,但好吃。所以今天来吃饭的食客基本上都没受住诱惑点了一份。吃过之后,但凡吃过胡萝卜炒虾仁,就没有一个不夸好吃的。
晚上打烊,叶宁扫了一遍订单,今天卖的最多的仍然是萝卜缨子羹,因为便宜。而尽管胡萝卜炒虾仁卖得不便宜,它却是卖的第二多的。
想着食客们爱吃胡萝卜炒虾仁,叶宁打算加大胡萝卜和虾仁的采购量。
睡觉之前,叶宁给小冬热了牛奶,思及这两天吃晚饭的时候小冬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她问:“小冬,学校里的饭吃不饱吗?”
“吃的饱的。”他似乎是踯躅了一下,“但是……没有姐姐做的好吃。”
叶宁犯难,“幼儿园里不准自己带饭,只能带一些零食。小冬,我没办法给你带饭,你在幼儿园里要要好好吃饭。”
“我有好好吃饭的,没有姐姐做的好吃,但是老师说不能挑食,我没有挑食,我吃了很多很多饭的,肚子都撑大啦。”说着,他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
没有挑食,吃了很多,为什么这两天在家里多比平时多吃了些饭?下一秒,叶宁恍然反应过来,小冬饭量增大了?在长身体?
想来也是,三岁多的小孩正是长身体最快的时候。她说:“好了,我知道小冬没有挑食,快喝完牛奶刷牙,早点睡。”
次日中午,小冬和小智排排坐,吃着幼儿园准备的饭团。把饭团吃得干干净净后,小冬拿出佩奇饼干,分给小智,小智把自己带的草莓分给小冬。
咔嚓咔嚓卡咔嚓。俩小豆丁像小仓鼠一样,吃着饼干。
“你们在吃什么呀?”
班里的几个小朋友围过来。
“佩奇饼干。”小冬抬起脑袋。
盯着粉粉嫩嫩的佩奇饼干,小朋友们的瞳仁都亮了,“好、好吃吗?”
小智忙道:“好吃的!”
因为距离隔得近,小朋友们都闻到了佩奇饼干碎裂开的香味。
有个胖乎乎的小朋友吞着口水,“我、我可以吃一块吗?”
“可以的。”
小冬给每人都分了一块饼干。
“哇,好好吃呀。”
“真好吃!”
又有小朋友围了过来,“我们也可以尝一块吗?”
没有多的饼干了。小冬把饼干掰碎,尽量让每一个小朋友都能尝尝。
几乎班里有的小朋友都尝过了佩奇饼干之后,小朋友们眼睛比灯泡还亮,“佩奇饼干是在哪里买的呀?我让爸爸妈妈也给我买。”
“不是买的,是我姐姐做的。”
“你姐姐真好,可以做这么好吃的佩奇饼干。”
“嗯!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有个小朋友舔了舔手指上饼干的碎屑,“那你的姐姐卖饼干吗?”“不卖的。”
听到这话,小朋友们蔫吧下来,“我想吃好多好多你姐姐做的佩奇饼干。”
“我也想吃好多好多你姐姐做的佩奇饼干。”
“我也想有一个可以做好吃的佩奇饼干的姐姐。”
“我的姐姐不会做这么好吃的佩奇饼干。”
“我没有姐姐。”
有个小朋友吸鼻子,“要是你的姐姐是我的姐姐就好了。”
小冬鼓着脸颊:“我的姐姐才不会是你的姐姐。”
下午四点半放学,叶宁来接小冬。刚接到小冬,就有几个胖乎乎的小朋友跑过来,奶声奶气道:“你是小冬的姐姐吗?”
“是的,怎么了小朋友?”
胖乎乎的几个小朋友盯紧她。
“姐姐!”
“姐姐!”
“姐姐!”
叶宁:“???”
小冬抓紧叶宁,“才不是你们的姐姐,姐姐我们走!”他抓着她就走。叶宁一头雾水,跟着小冬往前走。
“小冬,怎么回事?”
小冬气鼓鼓地鼓着腮帮,“他们、他们要抢走姐姐。”
叶宁眉头一动,“他们为什么要……抢走姐姐?”
“因为他们喜欢吃姐姐做的佩奇饼干,想让你当他们的姐姐。”
原来如此。叶宁懂了。她哭笑不得。捏捏他的脸,“姐姐是小冬的姐姐,一辈子都是小冬的姐姐,别人抢不走的。”
小冬:“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小冬颊边笑出了笑窝。叶宁说:“小冬,你不可以像刚才这种态度对待其他小朋友,他们没有恶意。”
确定姐姐不会被抢走,小冬点点头,“我不和他们生气。”
叶宁回去,多做了一些佩奇饼干,让小冬分享给其他小朋友。
第二天,分到佩奇饼干的小朋友们开开心心地围在小冬旁边,“你姐姐做的佩奇饼干真好吃。”
“你姐姐真的不卖佩奇饼干吗?”
“不卖的,我姐姐不卖饼干。”小冬奶声奶气,“但是,我姐姐卖饭吃。”
“卖饭吃?”
“我姐姐有饭馆,卖饭给别人吃的。”
“那你姐姐做的饭好吃吗?”
“当然好吃。”
胖乎乎的小朋友问:“有多好吃呀?”
“佩奇饼干一样好吃。”
听到和佩奇饼干一样好吃。小朋友们舔嘴,“那我们去你们家饭馆吃饭吧?”
“你们家的饭馆在哪里?”
小冬记得住自己家的具体位置,“就是明阳路……”
有个大一点的孩子问:“什么宁,什么冬?”
“叶宁的宁,叶小冬的冬。”
于是这天放学后,小冬班上几乎所有小朋友都对爸妈说,要去宁冬饭馆吃好吃的。
家长们莫名其妙,什么宁冬饭馆?
孩子们说,是一家很好吃的饭馆。家长问孩子们是从哪里听来的什么宁冬饭馆。
“是小冬姐姐的饭馆。”
家长们这才得知,原来这个宁冬饭馆,是孩子班里同学家开的饭馆。
有些家长见小孩硬是闹着要去,似乎是好吃得不得了的样子。然而开在老街区最破烂的块地方的饭馆,那能有多好吃?
孩子说:“很好吃的,大家都要去的。”
家长们皱眉,那个叫小冬的小孩是新来的小孩,一来就让班上的同学去他们饭馆吃饭?而且貌似还是不怎么样的饭馆,毕竟开在老街区明阳路,明阳路可是老街区最破烂的地方。
那块地方的饭馆,大概没什么生意。所以这很有打广告拉生意的嫌疑。如果饭馆不错也就罢了。
可是开在那种破烂地方的饭馆又能好到哪里去?而且,还把广告打到了孩子身上,估计是缺生意,缺生意缺到把主意打到了孩子身上,大概是真的不怎么样。
如果好吃的话,就算真的地方破烂,也用不着把广告打得这些孩子身上。
那叫小冬的孩子……三四岁的小孩子估计没有这么多心思,恐怕是他家长让他这么做的。
他家长真是……哪里有这么做的。把心思打到孩子身上,看着小孩子好骗么。
家长们对小冬家长的感官急速下降。
不约而同的,没有家长顺了自家小孩的意,答应去宁冬饭馆吃饭。
黄爸黄妈倒是答应了。毕竟小冬是小智的朋友。就算饭馆不怎么样,他们去支持支持生意也没什么。
是的,他们也觉得小冬姐姐开的饭馆一定不怎么样。开在那样破烂的地方,大概是不怎么样的。
第二天上学,叶宁送小冬来幼儿园,注意到有家长在有意无意地偷看自己。她有些莫名。
另一边,有家长低声嘀咕:“看着挺不错一小姑娘,就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