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把手里的银豆全赏没了才离开云良馆,也不知那倌人是不是故意透露给她九娘关押地,温言从不小看三教九流人的智慧。
谁知道是不是被这些眼毒人看出些了什么名堂。
回到租下的民宅,温言等人围坐在一起商谈,九娘这事,真,肯定是真,但刺史奸污女刺客这事,最多就治他品行不端,也无法判罪。
从谢知繁那里得知,定州就是这陈刺史说了算,税收收来也都是大部分上贡给他。
但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一点错都找不到。
找罪证定罪,这可最难了。
没个头绪,温言挥手要他们都散了,反正她是辅,谢知繁是主,由他烦去。
但那两名官员坐定不走,他们两个是谢云的亲信,
“大驸马,话不能这么说,咱们都是为陛下办事,不分主和辅.......”
温言打了个哈欠,心想有本事抢功劳的时候也这么说。
“大驸马,下官有一计,我们可以利用那九娘,让她......”
温言又打了一个哈欠,
“你是不是听戏听多了,那九娘情愿在地窖不愿去刺史府,就肯定想着要再杀陈聿修,绝不会委身。
这等烈性女子就是答应会帮忙,可一旦等到机会绝不会错过,这种危险分子你要用啊,小心被顺藤摸瓜出来。”
思虑欠妥的年轻官员,被温言一顿轰炮脸红了起来。
赶谢姓派的人走掉后,温言蹬掉鞋子,倒在了寒酥铺好的软塌上,
“先生也早些去歇息吧。”
“你刚才注意到没有,那刺史宴请的都是哪些人。”
“我的好先生,饶了我吧。”
温言转身趴着,把脸埋在被子里,但声音就是没消失,还越来越近。
傅明庭搬过一张椅子,坐在榻边跟她说注意到的地方。
寒酥同情的看着温言,没想到,考试过后,这种晚睡早起的日子还不能结束。
温言有时候觉得傅明庭也很烦,有事情自己去琢磨不就好了,非得拉着她一起分析。
隔天,温言净过面,在对镜涂润肤膏,旁边傅明庭等她的期间,说起今日打算。
天天在酒楼吃不划算,于是在邻居的介绍下,雇佣了位帮佣嫂做一日三餐饭食,还有她的女儿做杂活。
小厅里的餐桌上,放着冒热气的早膳,一大盘葱花卷,两碟小菜,以及本地人喜欢的腊肠粥,里头加了菇类,鲜滑可口。
后厨房,寒酥和莫小满坐在石门监上,手捧着一大碗的鲜粥,边吹气边拿筷子喝下,热粥把身体填的饱暖,充满了力气。
金阳洒在小院里,秋桂的香味不时钻进鼻中,帮佣的女儿莲花在扫落叶,她不过八九岁的年纪,极懂事,家中只有她和母亲两人。
跟着温言的两位年轻官员,沈云生,叶乘一,皆有一副好相貌,性子一动一静,保证让温言在南巡期间不会无聊。
谢云什么意思,温言肚子里清楚,想让她犯错抓把柄,也太小看她的定力了。
做官的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那就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
温言时常奚落沈云生和叶乘一,态度傲慢又无礼,就算有大都督的命令,他们两个对温言也不想再靠近,她长得再漂亮,也毫无魅力可言。
傅明庭,沈云生,叶乘一外出打探消息去了,温言跟着莲花去这里的学堂瞧一瞧。
莫小满跟着温言,贴身保护她。
温言一身蓝色净洁的布衣裙,长发编成两股辫子垂落在肩前,耳上戴着兰铃花的银耳坠,与莲花走在一起,似她的好家境姐姐。
莲花的同学都好奇盯着温言,问她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温言搂着莲花的小肩膀,
“我是她姐姐,你们谁敢欺负她,小心我揍你们。”
温言让莫小满亮剑,一点都没不好意思仗着年纪大威胁小同学,莲花的同学们被真剑吓到,散作鸟兽离开。
莲花走进学堂,回头朝着温言露出了认识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温言在学堂的四周随意走走,看到墙院都有补砌,没有破损处,对宛城的印象稍稍好了点。
她看到学堂的旁边有在卖柿饼,突然就很想吃,于是就走过去,问了价钱后,习惯性手伸出,朝后道,
“小满,三文钱拿来。”
手碰到了人,但没有回应,温言奇怪,偏头朝后看去,一个浓眉入鬓,丹凤眼的高个男子站在她后头,眼神阴郁。
温言这才想起莫小满回去给她取伞了,她嫌太阳刺眼。
手碰到了陌生人,温言淡淡说抱歉伸回手,然后离开了,她决定以后身上要带钱。
她没发现,身后跟着人,来到桥上,两岸堤上的柳树已经在掉叶,秋风吹来,叶子翻转又翻转的落在河面上。
她双手撑脸在石桥的护栏上,没劲的望着摇船来来去去,突然,一块柿饼出现在她眼前。
温言一般是不会吃陌生人的东西,但谁叫她现在无聊。
她接过柿饼,也不说谢,手一撑,胆子大的坐在了石栏上,悬空着双腿吃柿饼。
那个看起来阴郁的男子,手靠在石栏上,望着远处的世俗风景,
“好吃吗?”
低沉的声音出现,咬吃柿饼的温言转过头去,
“还行吧,马马虎虎,有点粘牙。”
“那扔掉?”
“扔哪里?”
“你看那个叫花子怎么样?”
“不好,我想扔在那个在调戏民女的衙役身上。”
“为什么?不怕惹麻烦?”
“长得丑还闹事,他们的老大肯定也丑没品。”
“你见过他们老大?”
“虽然没见过,但听说过,哎,你听过没有这回事,刺史有十八个小妾啊,真的假的,抢来的吗?”
见人不说话,温言又压低了声音,
“说嘛说嘛,他长得如何,是不是很丑,所以没有人愿意做他娘子,他只能靠抢。”
“你不是这里人?”
一直在看风景的男子也偏过头去,
“来走亲戚啦,这里能出我这样的大美人?”
“还行吧,马马虎虎,有点话多。”
“我这样的还叫马马虎虎,你肯定是女人见的少,没眼光。”
温言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这样的确实没见过,出门前有照镜子吗?”
“当然有——好啊,你说我自恋!看在你请我吃柿饼份上不跟你计较,不然我早抽你了。”
“信不信我推你下河去。”
冷瑟的秋风吹来,温言抓住栏杆,
“欺负弱女子,知不知道可耻。”
“不知。”
“有话好说,啊!”
温言被背后手推的身体不稳,
“王八蛋,你再推,啊!呜呜呜,别推了,我不会下水,我会被淹死的,呜呜呜。”
虽然回大都后,傅明庭有让她克服对水的恐惧,可她目前也只能做到坐在栏杆上而已。
温言带哭腔的声音,让背后的手指尖停了,疑问,
“怕水你还坐这么高?”
“家里人让我克服怕水不行啊!”
温言转身滑跳落地,态度又嚣张了起来,刚才的害怕脸随风散的快。
“要去听戏吗,我有霸王醉酒的戏票。”
“位置好不好,不好不去。”
男子的丹凤眼压睫颤笑了出来,
“二楼雅间。”
“走,这戏本小姐爱看。”
就在这时,莫小满小跑着过来了,
“小姐,你可吓死我了,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满,你也太慢了,干脆以后叫你小慢得了。”
“小姐,那我下次再跑快一点。”
莫小满老实可欺,温言满意接过纸伞,
“跟上,这位大哥请我去看戏。”
“是,小姐。”
桥面上,蓝布衣的温言,单手撑着一把墨竹伞,清莲出水的脸庞抬起,唇角带笑,骄横的理所当然,对着刚认识的男子说道,
“走吧。”
被抢了话的男子,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带她去戏院。
踏进胡衣楼,温言将伞交给莫小满,没看见男子抬手,让来迎客的人闭嘴。
管事殷勤的在前头带路,温言跟在男子身后走上楼梯,不忘交代莫小满,
“小满,回去可别和先生说我去看戏了。”
“那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嗯......你就说我们在街上看杂耍了。”
“先生不信怎么办?”
“那你就跑,别让他逮到,咱死不承认就好。”
“是,小姐。”
在前头走,一字不落听进耳的人,吩咐管事上清茶,他今日不想喝酒。
莫小满守在门外,有动静随时进去。
温言坐在宽椅上,瓜子嗑起来,眼神留在戏台上对旁边人说道,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温言。”
“陈玉。”
陈聿修端正坐着喝茶,视线也落在戏台上,霸王在耍枪,左右手,以及腿上都有一杆枪。
管事端来秋梨后安静离开,温言的眼睛在找小刀,
“这管事也真是的,也不送把刀来,这梨怎么吃。”
“咔滋。”
大梨子一掰为二,汁水一点都没溅到掰梨的手上,
“哇塞,陈玉你这手厉害啊,来来来,再掰一个给我看看。”
陈聿修朝温言投去寒凉凉的一瞥,当他耍杂呢。
温言不受影响的接过半个梨来啃,见他不吃,
“你不吃吗,这梨挺甜的。”
“分梨,不好。”
“你居然信这个。”
“你不信?”
“那我问你,我要是把这梨切成块,你吃不吃。”
“有道理。”
手指比一般人都要长上些的手,拿起另一半梨也吃了起来,
“你家住哪里,待会儿送你回去。”
“可别,被我家里人看见,要打断我的腿,你在这里有包月吗,过几日我再溜出来,刚才我看到会有鲤鱼妖这出戏,没听过。”
“你不怕我是坏人?”
“巧了,我也不是好人。”
亮堂的小隔间内,陈聿修被她的话微微愣住,随即薄唇勾起,
“你看着确实不像良家。”
“我脸上写不良二字了,你这话我可不喜听。”
“良家姑娘可不会和陌生人走。”
陈聿修没几下就把梨吃完了,从袖中拿出什么也无绣的白净帕擦手,
“那是你肤浅,怎么可以只看外表,你知道吗,我有个朋友,他看起来是吊儿郎当的混混,但他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心灵美的姑娘,特别痴情......”
陈聿修看着叭叭叭没完的嘴,谁要听她有个朋友的事,都干扰他听戏了,他出口,
“你渴不渴,喝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