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娇感受到这份温情,适时地收敛情绪,从被子里探出因强忍泪水而显得更加粉嫩的小脸:“我…我没哭了,真的,呜…嗝……”
裴锦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勒出一抹微笑,两兄弟开始了亲密的交谈,话题大多围绕裴娇对军营生活的好奇和向往,就像一个急于奔赴战场的小士兵。裴锦则以深沉而又宠爱的目光注视着他,耐心教诲先要专心学业,参加学校的模拟机械课程以及野外训练体验即可。而裴娇听着裴锦讲述的那些军营趣事,心中也开始憧憬着有朝一日能身披战甲,为裴家英勇作战的日子,并坚信自己定会不逊于两位兄长。
而另一边也在心中暗自思量,作为故事中的“恶毒炮灰”,自己是否能够坚持到那些关键的剧情节点呢?
“哥哥……”裴娇在梦呓中轻唤着,安然地依偎在裴锦的怀中沉睡过去。看着他那宁静纯真的睡容,裴锦心中对他的责备与阴霾仿佛瞬间消散无踪。
作为家中排行第二的孩子,裴锦常感到自己如夹心饼干般尴尬而无所适从,童年时期亦曾因自身不够特别而不上不下。大哥英勇无畏,幼弟任性骄纵,而自己虽表面上左右逢源、长袖善舞实则深知自己阴郁、心思深重。直到今日,在目睹幼弟那清澈无暇的面孔时,他在恍惚间更加坚定:为了裴家能够坚韧前行,为了他们能共同守护这个家,似乎一切个人的困扰与纠结都不再那么重要了。
然而,近期帝都对裴家的压力日益增大,诸多针对他们的打压层出不穷,甚至还出现了贵族子弟觊觎裴娇,欲通过联姻以获取政治利益的企图。
裴锦专注地凝视着幼弟手臂上透明无色的点滴溶液正缓缓流入他的血管,眼看药液即将滴完。他小心翼翼地移动身体,尽量避免惊扰到裴娇的睡眠,将裴娇因为输液而不再暖绒绒的小手紧握在手心,随后迅速而又准确地将输液针头从手背上拔出。
“唔……疼……”对疼痛极为敏感的裴娇,即使在睡梦中也不禁发出了低微的痛呼声。
“没事的,乖宝。”裴锦俯下身,轻声细语地安抚着裴娇,当看到针孔处渗出的血珠时,这位久经沙场、对鲜血与伤痕早已司空见惯的男子,竟如同亲身感受一般心疼起来。他竟情不自禁轻轻贴上嘴唇,竟然用温暖湿润的舌尖,小心地舔去了裴娇那洁白如玉的手背上所有的血迹,冒着青色痕迹的手背,只留下淡淡的湿润印记。
果然,那滋味正如他预想中的甘甜。此刻,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还有些餍足地舔了一下唇边。心底潜藏已久的渴望在这一刻似乎蠢蠢欲动,有了破壳而出的趋势。
“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微妙而深情的氤氲氛围。
门被推开,站在门外的是裴照,在昏黄的光线映照下,他感觉裴锦的眼中掠过一丝罕见的、近乎贪婪的光芒,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甜蜜腥气。
“他已经睡下了,有何要事?”
在这种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的情况下,他们都默契地以“他”来代替他们共同疼爱的幼弟。
裴照微微蹙眉,本能地想要绕过裴锦去看一眼裴娇,但在裴锦那阴郁且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下,那些话语最终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然而,裴锦的眼神却在此刻变得更加深沉莫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他及时叫住了正欲离开的裴照:“大哥——”
这个称呼,通常只在最为关键、紧急的时候,才会从裴锦口中道出。对于这位出类拔萃的二弟,裴照始终视其为并肩作战的战友,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他不愿因幼弟的婚配问题而在兄弟之间造成任何隔阂。
“有话直说吧。”裴锦心领神会地关上了房门,临走前还不舍地瞥了一眼那正在甜美酣睡的裴娇。
“我俩,单独讨论一下明日大皇子设宴之事,以及——可能会遇到的关于裴家联姻的相关问题。”裴照淹没于阴影下的脸一脸凝重。
刚步出另一个“弟弟”裴灵房间的大哥裴照,此刻内心满腹愁绪,犹如千头万绪难以理清。
作为裴家的嫡长子,他温和有礼的外表也不过是对外示人的面具。
裴锦对待两位弟弟的方式截然不同,对裴灵向来冷漠寡言,态度疏离。倘若让他得知今晚发生在酒吧的事情与裴灵有所牵连,恐怕裴灵在家中的处境将会雪上加霜。
为此,裴照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单独对裴灵进行询问。裴灵平日里本就遵规守纪,听从兄长的话,对于他在外面打工的事情,裴照原本并未过多关注。但如今事件牵涉到了年幼的弟弟裴娇,每一个细节都变得至关重要,需要彻底查明真相。
“你是说,那天在场的同学中,包括顾势青和储星澜?”裴照追问着。
裴灵怯生生地点点头,他的眼睛因恐惧与焦虑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惶恐与迷茫,“哥哥他,不会有事吧?”他表现出一副单纯的关心模样,甚至还穿着酒吧的服务生工服,整个人惶惶不安的,这让裴照在严厉的审视目光下,一时也难以判断他究竟知晓多少内情,是否了解裴娇所经历的具体状况。
裴照略微思索片刻,注视着裴灵紧锁的眉头,澄澈瑟缩的眼神,那份真诚的担忧显非伪装,终究令他心生怜悯,于是含糊其辞地安慰道:“医生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你也……尽早休息吧,以后不要再出去打工了,若有什么难处直接找我要钱就好。在外人眼里,你怎么说也是裴家的一员。”
这句话的最后一部分似乎触动了裴灵的内心,他紧握拳头,不住在衣摆处紧张摩挲,低垂眼睑,带着深切的惶恐与恳切请求道:“谢谢大哥,我能去看看裴娇哥哥吗?我真的非常担心……”
“不必了,”裴照打断了他的话语,“我和你二哥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你先去休息,明天还要按时上学,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说完,裴照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果断坚决的背影。
裴灵定定地看着裴照离去的身影,刚才满目惶恐与不安的眼神立刻转变成了一种深深浸入骨髓的嫉妒与怨恨。
他长久地凝视着门扉的方向,心头再度确证了自从成为裴家一员以来,自己的一切行为都仍然游走在名分之外,即使冠上了裴姓,却依旧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存在,无法亲近裴家那位备受宠爱、宛如瑰宝的三公子。裴灵想到此处,心中的愤慨逐渐转化为深深的沮丧。
回顾初入裴家时,他以私生子的身份被领了回来,却被正值年少、因娇生惯养而更显强壮的裴娇,无情地推向了庄园华丽的喷泉池中。那时,那个美艳少年的恶意毫无遮掩地展露无遗。
那次,右侧额头汩汩流淌的血液和溺水的窒息疼痛令他咬牙强忍泪水,不敢发出丝毫哀鸣,因为裴娇看他的眼神告诉他,哪怕再多一声哭泣,迎接他的必将是更为凶猛的打击。
岁月流转,他也记不清有多少次被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暗地里或明目张胆地欺凌。渐渐地,他开始享受到与裴娇同样的衣物和教育,自己一个在贫民区生活过的土狗,也仿佛被驯养成了一只善用刀叉的温顺家犬。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高早已超过了裴娇许多,却总像是在期待裴娇的青睐般,习惯性地弯下身躯,卑躬屈膝,紧紧跟随在他左右。
尽管内心深处,他对裴娇满怀仇恨——恨他那令人艳羡的天之骄子地位,恨他恣意妄为的霸道行径,恨他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拳、每一次侮辱,最后,更为恐怖的是,慢慢的,恨他的眼神再也不曾在自己身上停留,仿佛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玩腻了就被丢弃的旧玩具。
最近,裴娇更是大胆的与顾势青、储星澜等人纠葛在一起,裴灵不无恶毒的揣测,他们大概也只是裴娇兴之所起的新玩物而已吧。
只要等裴娇对他们失去兴趣的话,自己就可以继续独占哥哥,继续待在哥哥身边了吧。
当他回忆起刚才大哥裴照在听到顾势青和储星澜的名字时,脸上那无论如何也无法隐藏的怒火,裴灵悄然无声地缩回自己的被窝。他那双如今已足够强健有力的手掌,足以轻易环抱住裴娇那纤细如柳的腰肢,手臂上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彰显着成长所带来的力量变化。
他从暗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抚过早已淡白无痕的,右侧额头上的疤,脑海中回荡着今天在厕所隔间里与三人被迫的,却也甘之如饴的、共度的、秘密时光,回味着那段短暂却浓烈的共享氤氲肉香美食的经历,一抹满意的微笑浮现在嘴角,感慨着——
裴灵轻轻笑了,今晚真是难得充实而愉快的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