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傅恒郢忽如其来的求婚,让郁辛整个人都愣住了。
如果说今夜傅恒郢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乎预料,匪夷所思的,那么求婚这件事,必然位于榜首。
傅恒郢的求婚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根本无法理解。
郁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脑子乱糟糟的,根本组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他涨红着脸,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无法缓和的震惊之中。
“我知道,这或许有些冒昧。”傅恒郢说,“但向你求婚,的确是我深思熟虑以后的结果。”
郁辛低垂的眸子,整个人都有些拘谨,对于傅恒郢的话显然不知所措。
他想问问为什么,但却说不出口。
郁辛从小便是如此,遇到了不解的事情,连问一句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他害怕因此而可能遭到厌烦及白眼,所以从小到大,都是别人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从不过问理由。
郁辛吃过教训,便长了记性。
不过好在,傅恒郢并没有穷追不舍的要一个答案,面对郁辛的不知所措,他给予了理解。
“你不必着急,一时间给不出答案很正常,毕竟的确突然。”傅恒郢语气和缓的说,“但求婚我是认真的,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深思熟虑过后,哪怕拒绝也没有关系。”
傅恒郢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想你应该也不想回包厢。”
他对郁辛说:“我送你回家吧。”
郁辛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了傅恒郢的车,他本来下意识想去后座的,但想想又觉得不合适,只能转而上了副驾。
上车时,傅恒郢站在郁辛身侧,郁辛隐约看见傅恒郢的手往他头顶伸了伸。
躬身上车的郁辛动作一顿,抬头看去,只见傅恒郢的手背挡在门框上,护着郁辛,防止他碰到头。
傅恒郢的保护动作很自然,似是本能一般,于他而言仍旧是件无关紧要的随手小事。
可郁辛却是愣住了,他几时被人如此珍重的对待过。
郁辛微微垂下眸子,钻进车内,对傅恒郢轻声说:“谢谢。”
“不用客气。”傅恒郢收回挡在门框上的手,转身进了驾驶座,“你家住哪?”
郁辛报了医院的地址。
“是还要上班吗?”傅恒郢问。
郁辛正系安全带的手一顿,他想了想,没有解释,顺着傅恒郢的话点了点头。
他总不能跟傅恒郢说,因为离婚的原因,他暂时无处可去,所以只能住在医院吧。
郁辛一向是不喜欢将私事往外说的,或许也因此,他周遭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
两人一路无话,毕竟关系本就不算熟悉。
傅恒郢将郁辛送到医院,临下车时,傅恒郢忽然叫住了郁辛。
“郁辛。”
郁辛开门的手一顿,看向傅恒郢,“怎么了?”
“方便联系,留个电话吧。”傅恒郢说着,将手机递给郁辛。
郁辛犹豫了会儿,看着傅恒郢的手机,终是伸手接过,将自己的手机号输了进去。
紧接着不久,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郁辛低头手机上的来电,听见傅恒郢说:“这是我的手机号。”
他当然知道。
郁辛捏着手机,眼睫微颤,低声应道:“嗯。”
两人就此分别,下车的时候,郁辛对傅恒郢说:“谢谢你送我。”
“不必客气。”傅恒郢语气淡淡的,一如前几次郁辛说谢谢的时候。
郁辛心下微动,他垂下眸子,对傅恒郢说:“再见。”
而傅恒郢也回答他,“再见。”
两人就此作别,但郁辛走了几步,也不知心底从哪鼓出股勇气来,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傅恒郢。
傅恒郢还未离开,他正打下窗子看着郁辛离开的背影,见郁辛回头,似是未曾料到,愣了几秒后,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质感,问郁辛时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郁辛压了压唇角,似是有些紧张,犹豫半响后才下定决心缓缓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像这样贴心的话,郁辛是鲜少说出口的,所以他讲得很生涩。
傅恒郢或许是感觉到了,微微扬了扬唇角,他先是说:“谢谢。”
而后语气温和的回答:“不用担心,我家离医院很近。”
郁辛不知傅恒郢这话有几分真假,但再多的话他也已是说不出了。
这种时候,郁辛总会讨厌自己的不善言辞。
他再次与傅恒郢作别,而后低下头脚步匆匆的离开,这一路郁辛身子紧绷,直至进入电梯后才放松。
只因他知道,傅恒郢并未离开,而是坐在车内看着他。
电梯内灯光昏暗,郁辛看向电梯墙面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这个身影有些扭曲,就郁辛本就平凡的样貌照得更为不堪入目。
郁辛呆呆的看着,还是想不明白,这样的他,傅恒郢为什么会想要和他结婚呢?
得不到答案的郁辛低头点亮手机,看向拨号面的最新通话,许久后,才缓缓长按保存,打下了“傅恒郢”三个字。
……
郁辛住在值班房的事情,第二天早会护士长又旁敲侧击的说了一次。
她的大概意思无非就是值班房非私人财产,这句话并不针对个人,而是每个人。
她这么说,郁辛也就只能这么听着。
本以为事情也就到这里,谁知散会后护士长又单独找到了郁辛。
“郁辛,你和顾医生的事我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找租房,我认识个中介,手里有不错的房源,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郁辛听着护士长这话一愣,眉头微拧了拧,意识到了些什么。
“我和顾医生……什么事?”郁辛隐隐有预感。
只见护士长摆了摆手,道:“唉,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想遮掩,但是顾医生已经告诉我们,你们离婚了。”
“顾医生还说,让我们帮你找找租房,他看你住在值班房觉得亏欠。”护士长说到这叹了口气,
拍拍郁辛的肩膀,“唉,小郁,你说顾医生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就没好好把握呢?”
从护士长的只言片语里,郁辛很快就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
他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的轻颤,随即放入口袋中,捏着口袋里的笔帽不断反复的扣上拔出。
从昨天同学聚会,石泉已经得知他与顾淮离婚的事情时,郁辛就猜测,顾淮会不会已经将他们离婚的事情告诉了很多人。
但他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一种好丈夫迫不得已离婚,离婚后依旧心疼爱人的方式。
分明是他提的离婚。
郁辛闭了闭眼,心里有股无名的荒唐蔓延开来。
或许他早该想到的,明明知道顾淮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在众人面前扮演着完美丈夫,编织出一副虚伪的假象,然后广而告之“假人”。
和顾淮结婚这些年,郁辛与他的感情并不深厚,但在同事间的眼中,他们琴瑟和鸣,夫妻恩爱。
这一切都要得益于顾淮的宣传,他善于用一些细节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完美的丈夫,而他也的确因此得到了许多好处。
就比如每当他与郁辛发生一些事情时,就会有一大批“公平”的说客,来劝导郁辛低头,告诉郁辛要珍惜自己的婚姻。
又比如现在,分明是他提出的离婚,可最终旁人都下意识的将错处归咎在郁辛身上。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手段,放在郁辛身上,的确很有用。
“护士长。”郁辛低声叫道,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很平静,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无力,“房子我已经快找到了,劳烦你操心了。”
他抬头看向护士长,但又很快垂眸,说:“我先去工作了。”
从护士长办公室里出来,也不知是怎样的缘分,郁辛恰好碰见了顾淮。
顾淮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这人郁辛也认识,正是他的学生徐珠。
两人站在电梯口不知在说些什么,徐珠表情不太好,但顾淮却是和颜悦色,甚至称得上耐心。
这样的神情,郁辛都没见过几次。
郁辛只当顾淮又在伪装一名好长辈,于是拧了拧眉头,想要避开,谁知才刚转身要离开,徐珠就在这时看见了他。
“老师。”徐珠叫道。
郁辛脚步微顿,他回头看去,目光尽量不在顾淮身上停留,他对徐珠说:“马上要开始输液了,你说完话就赶紧过来吧。”
徐珠小步跑到郁辛身边,“我现在就跟你一起回去。”
郁辛听着这话觉得也行,便点了点头,带着徐珠一起离开。
两人回去的路上,徐珠忽然问郁辛,“老师,我听说你和顾医生离婚了。”
郁辛身子一僵,随后轻声应道:“嗯。”
果然是全科室从上到下,连实习生都知道了呢。
得到这个认知的郁辛心情有些焦躁,因为他并不确定顾淮是否也已经将离婚的事情告知于他的父母。
哪怕他们曾有过约定。
“为什么啊?顾医生那么好。”徐珠有些好奇的问。
郁辛听着这话看向徐珠,只见徐珠一脸天真,对上郁辛的视线还笑了笑。
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自己问题的冒犯,毫无顾忌的展现着一个初入社会大学生的没心没肺。
郁辛带徐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或许是或许是这位学生已经感受到了郁辛的好脾气,所以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尊重拘谨,变得有些肆无忌惮起来,这段时间连连过问郁辛的私事。
郁辛一向将生活和工作分得很开,不太愿意将二者混淆在一起,所以学生的连连过问,的确给他带来了困扰。
可他一向又是不太会去表达情绪的,对于这种困扰,每次都只能选择闭口不答或转移话题。
郁辛收回看着徐珠的视线,垂下眸子没有作答,他笨拙的转移了话题,“你吃早餐了吗?”
听着这话的徐珠笑意敛去,苦着张脸,似是撒娇般抱怨,“没呢,今天起晚了怕迟到。”
“那你去吃早餐吧,等会我叫你。”郁辛说。
“可以吗?”徐珠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即生怕郁辛反悔似的,小跑着离开,一边走一边还说:“谢谢老师,老师你最好了!”
看着徐珠离开的背影,郁辛这才松了口气。
对于学生的热情,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不过眼下,让郁辛最为忧心的,还是顾淮是否已经将离婚的事告知于他父母。
想到这,郁辛心里不由泛起阵阵无力感。
不过好在,郁辛忧心的问题,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顾淮来找郁辛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