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来就不是他当值，江湛直接调整了休息，换到初五上班。
有一纸病案足够。
告诉他有人会大费周章的去取一个唐氏儿胎儿的心脏，他不信。
作为一个医生去查孕检病例并不困难，果然初期孕检结果并不是唐氏儿。
这个结果虽然在预料之中，但也让江湛震撼。
他在国外的时候，就听说过这种药，能够改变染色体，检查结果出现唐氏儿反应。
心脏匹配准确，时间也刚好，能做到这一步，这背后不管是什么人，一定有一个医生。
住院部里人流之后的女学生正在对着小镜子梳着头，化着妆，看上去是个精干历练的女孩子。
单人间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准备出院。
江湛没换白大褂，敲了敲病房门。
“帅哥，你找我？”女孩子笑盈盈一让，“请进。”
“嗯，是医生。”江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衬衫西裤，从兜里掏出来医生执照。
“江医生不用给我看牌子，我上过你的课呢。”
“你是医学生？”江湛有些惊讶，看样子简历都是瞎填的，不过做人流的女孩子这么做也能理解。
女孩子眼睛明亮，“渤医大的医学部，谁不知道江医生啊。你的课每次都满座，大家偷偷录小视频发到网上都成了万粉博主。”
“我记得医学部的课不让外传。”
这个女孩子跟他说话的语气，可没把他当老师。
“江医生可真是呆板的可爱，要不你自己看看？”
江湛没接。
“江医生是来问我话的吧，先看看？我们总得熟悉一下嘛。”女学生倒是自来熟。
江湛看了眼，的确是他在阶梯教室讲染色体，但下面的字幕变成了恋爱yy，带心形的评论盖满屏。
江湛并没生气，毕竟，他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来的。
“江医生，住院之后听护士姐姐说这里在拍剧呢。你能见到kevin？”
“嗯。能。”他不热衷于聊天，但也会回答。
“帮我要个签名呗。”
江湛剑眉轻挑。
“要个签名，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啊。”女学生像是拿捏住了把柄，笑嘻嘻看着他也不着急。
“真的吗？”知道她是渤医大学生，虽然出院之后江湛也有办法，但他等不起。
“保证。有问必答。”女学生举起手宣誓状。
“那、如果我本人在的话呢？”轻轻的敲门声之后，两个人身后声音清冽。
女学生捂着嘴尖叫中，贺凯文重新把门关上了。
苍劲飞扬几个英文字母签在女学生递过来的笔记本上。
贺凯文微微笑着，开口绅士又礼貌，“江医生，您问问题的时候，介意我留在这里吗？”
女学生拼命摇头让他别走，这让江湛没法拒绝。
“江医生想问什么？为什么八个月才打胎，对吗？”
江湛点点头，并没提唐氏儿的事儿。
“刚知道怀上的时候，就想做掉的。”
江湛：“我看过你手术签字了，那时为什么没做？”
“我收到一条短信。告诉我再等几个月而已。”女学生顿了顿，“等一个月给我一百万。”
短信？！
“一百万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我是江北考上来的医学生，全家一辈子也见不到一百万。奖学金优先单亲家庭，我父母健在，只能勤工俭学，医学生时间有限，晚上去便利店打工只够勉强够个学费。”
江湛正要开口被贺凯文按住了胳膊。
他站起身，递过去一杯温水，“先喝口水。”这份温柔体贴很难让人拒绝。
“村里只有个小破卫生所，一直身体很好的奶奶一场病就走了。我那时候就立志要做个医生。考上的时候我爸开心地哭了一宿。”
“可是，全家都没想过考上医学院只是跨进门槛。我也知道渣男恶心，但为了供我这个医学生，家里的拖拉机也卖了。我没法再跟家里要钱，所以，听到一百万的时候，我笑哭了。”
江湛问：“你没想过会是骗子？”
“当然想过。但三天后家里来电话，说早上起来在门口放了一百万现金。”女学生声音很激动，“现金，我们全家都没见过那么多现金。”
“所以，江医生，我一没杀人二没犯法，反正都是要做掉的，我只不过晚一点做，这没影响任何人吧。”
自己的妹妹也是这个年龄。她怎么会这么想！江湛揉了揉太阳穴，“先不说别的，对你自己的身体影响也很大。”
“江医生这就没必要了吧。我不信男人，以后死也不会结婚，不会生孩子。”
“可是，那是一个生命。”江湛这句话还是没憋住。
“怎么，我没给社会生个孩子，所以有罪了？”女学生的眼睛红了。
贺凯文笑着把江湛拉了起来，就往外推，“江医生，女孩子需要多休息。”
走到门口，他回头弯着眼睛，微微笑着，“一会儿我让司机来送你出院。”
病房的门轻轻关上了。
“你来这里，并不是想指责她，对吗？”
江湛刚刚在屋子里一直忍着，现在单独对上贺凯文，他冷冷一句，“你来这里，就拍好你的戏！”
今天大年初一，剧组休息不用拍戏。
进病房之前，院长就叮嘱他江湛跟老主任吵了一架，脾气不好。
“好。你下楼喝杯咖啡。我一会儿去找你。”说着贺凯文就抽走了江湛手里的手机。
“我们不熟。你干什么？”江湛拧着眉，没去看他。
虽然这话并不合适，至少现在，不想跟他混熟。
贺凯文好像没听见，唇线硬绷着，厚脸皮的笑容跟在粉丝面前完全不是一个人，“加个微信。江医生之前不是答应了吗。”
江湛的手机刷脸很方便，贺凯文拿在他面前一晃就打开了，看他没反应。
“那我自己加了哈。”手机同款，贺凯文单手拿着手机几下子操作好了。
的确答应过，江湛答应的事儿，不会出尔反尔。
出门看见郑迟换了身便装站在门口，“江哥，您去哪儿？我顺路、”
“都不知道我去哪儿，就知道顺路了？”江湛不想把院里的情绪带出来。
郑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出门查案子，哪儿都顺路。”
江湛就是想去买点儿补品，初一附近都休息，只能去远一点的商场。
坐上小奥迪，江湛问他，“你下周出差，今天不陪家里人过年？”
“他们都回京市过年了。江哥，我这不是刚升两道杠么，今年不回去，想积极点儿。”郑迟手握着方向盘，脸时不时转过来，一直看着江湛。
“江哥，这家。”郑迟停好车，注意到后面的江湛在打电话，“要不，我帮您去买吧。”
老主任的电话放不下去，江湛点点头，“一个女孩子，江栎那么大，今天出院，买些补品。”
“唐氏儿的事儿，我找人查查。回头等你孝敬我。”电话里也能听见倔老头脾气大，但从不耽误正事儿。
渤医大很大，医生也很多，但能给婴儿做心脏移植的除了师父就他一个。
电话一个个不断，并不奇怪。
院长软磨硬求着的电话刚放下，郑迟已经赶回来了，好像买回来一个补品店，手里还有一大捧花。
等江湛满手补品袋子还抱着大捧鲜花回到病房时，女学生已经准备出院。
小放帮她拎行李，“江医生，你手里这些，要不我也帮你拎下去几袋子？”
“不用。”
女学生明显眼睛湿润着，泪痕明显，“江医生，我理解你支持你，也感激你。”
等等，理解他什么？？
又谢他什么？？
“谢谢你的花。”女学生擦了把眼泪，把花接了过去，“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束。”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的朋友了。”
kevin？是他的朋友？
“如果手术成功，我想给孩子起个名字，叫‘一心’，行吗？”
江湛根本没答应过手术，而且——
“行。”他答应了。
“明年大五了，我想来江医生这里实习。我会来的。”我要看看你的人体外心脏培养室，亲眼看看。
江湛点点头，没说话。
“我也想追你的梦。”女学生在走廊里回过头，有泪光的眼睛里更明亮了。
这都哪跟哪？？
江湛想不明白，这一会儿功夫，那个影帝级别的撒谎精都说了些什么？！
比起这些，最关键的是，那个野小子，他现在知道什么了？
人呢？
小放又上来一趟取东西，“江医生，kevin傍晚有个通告，要去世纪影城广厦录制个拜年的综艺。大概8点钟能结束。”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小放拎上他刚刚带来的补品袋子，“kevin说您可能找他。让您去世纪影城广场东门的酒吧等他，他帮您约了位子。”
找他？！
……是要找他。
这拿捏的真好。
小放挠挠头，递过来专用通行证，人还没走。
江湛：“还有什么？”
“江医生，您能不能把kevin的微信通过一下，这样我就不用总中间传话了。嘿嘿。”
小放笑嘻嘻的，脸上堆满笑还怪不好意思的，比他老板包装起来的笑脸好懂多了。
江湛看着手里的临时通行证，如果江栎看见这个，这会儿一定很开心。
跟小时候一样，拿到好吃的好玩的新鲜东西，他总会想到江栎。
踏出院门，还低头看着通行证，台阶下面郑迟笑脸打开车门，“江哥，去哪儿，我顺路。”
这哪还是顺路，分明是一天都在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