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姜敏珠，他陪了一会儿郭力。
江湛这一宿本来没有夜班，留在了医院休息室。
快过年了，过年还真没跟家里人分开过，但他还是提笔写了份援藏申请。
天一亮他就打算去老主任那儿递交申请，但等到中午人也没来。
院里人都很忙，主任电话也打不上，本来不急，电话联系不上反而有些让人担心，江湛打到了主任家里。
“师母，我师父今天请假了？”
“空腹一大早来院里体检？”
“不急我找他是工作上的事儿，师母，我挂了。”
电话刚一挂，身后人来了，“小江你找我？”
“师父。”江湛的申请书在白大褂兜里，“你上午去体检了？”
“对啊，年年都得体检，你也早点儿。”
“主任，4楼来面试的大夫到了。”
“这就来。”
小护士把老主任喊走了。
江湛随手打开电脑，上午的院内体检名单直接查了两遍，根本没有老主任。江湛留了个心。
申请书在手里攥紧，只能另寻时间。
转眼忙了一下午，这段日子要五点钟下班去做指导。
脱下白大褂到门口抽颗烟的功夫，远远就看见江栎乐哈哈朝他跑了过来。
“二哥。”
江湛快速掐了烟收起烟蒂。
“你怎么来了。”
“我带小栎过来的。”停车过来的郑迟也换了身便装比制服看起来清爽。
“二哥，你太坏了吧。”江栎小拳头直接捶了过来，“你跟kevin一起拍戏竟然不告诉我！”
老院长刚好赶回来，坏坏地笑了笑。
“这是我妹。”江湛一脸严肃。
“我眼再花也知道小栎。”老院长乐哈哈看着江栎，“又漂亮不少呢。让你哥带你去三楼搭建的临时影棚看看。”
“影棚没有许可不能随便进。”江湛还是板着脸。
“诶，小同志，我是院长，我特别许可他们俩总可以吧。”老院长跟江栎做了个鬼脸。
“谢谢院长伯伯。”江栎笑眯眯的一把揽住了江湛的胳膊，他那只揣兜的手里还有一份申请书。
“江哥，你也太严肃了。让小栎看看也不是外人。”郑迟也跟在一旁。
江湛做事认真，本来都要辞了医生指导的工作，一下子带两个人进去，他先不自在起来。
剧组的人一看他进来都挺挺背脊，本来说笑着的几个人也把脸绷了起来。
“哥，你是不是有点儿吓人啊，人家本来气氛很好，怎么你一来都严肃起来了。”江栎看人脸的本事不小。
林导主动过来打招呼，先跟郑警官寒暄了句，又跟江栎说话，“是江医生妹妹呢，你们兄妹长得真像。”
江栎一张小圆脸自来熟，开心笑笑，“我才不像他那么凶。”
林导挡着手悄声说，“嘘——我们不敢说。”
几个人气氛都挺好，江湛看见妹妹开心，也不拧巴，退开一步贴着墙站在江栎身后。
不远处，灯光下面化过妆的贺凯文只冲着江栎的方向点点头，眼睛是弯的。
“哇，好帅。”江栎情不自禁抬高了声音。
“江小妹妹，你可是赶得巧，我们拍一小段走过场的感情线，你在这儿随便看。”
“谢谢导演，我不捣乱，您忙着。”
电视剧嘛，不可能天天拎着手术刀走江湖，总要冒出点儿爱情火花。这一点江湛也能懂。
可是，看着灯光下面的贺凯文跟一个女演员没说几句话就把人揽腰一抱推在墙上开始热吻时，说不上哪儿不对，总觉得不舒服——
“cut”果然导演也喊停。
听不清说的什么但连着重复两遍，还是喊停了。
江湛被导演叫过去。
“吻戏都是错位拍的。”贺凯文看着江湛抢先说了句。
“这不是重点。”林导没理他，“吻戏感情戏你很有经验，拍摄效果也不错镜头感也很欲，但你知道问题在哪儿吗？”
林导自问自答，“过了。太用力了。过犹不及。”
“江医生，既然您也是给剧组指导，不怕您看笑话。”
“你们是工作，请继续。”江湛知道他话没说完。
“那我就直说了，”林导清了清嗓子，“kevin你现在看着江医生，你只看着江医生，他是我们剧本的原型。你觉得这样一个江医生，能做出来你刚刚那些动作吗？”
贺凯文真的定定地盯着江湛，眼睫都不眨一下。
“江医生的话，怎么亲人？”
这问题明显很隐私。
没等江湛回答，贺凯文微笑着，虎狼之词又来一句，“反复拍都不行，要不然江医生指导一下？”
林导不打算一个戏份直接得罪了现场医生，他察觉出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劲儿，讪讪笑笑，“这问题太私人了，我去抽颗烟，让剧组都休息五分钟。”直接闪人了。
“我不会主动。”江湛声音很轻，手还在白大褂里攥着申请书。
想想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医生指导了，其实一直以来他也没干什么。
“什么？”
“我没有主动亲过人。”江湛回答地很平静。
那你跟我哥都是狗咬狗吗？贺凯文最烦别人骗他。
不难捕捉到贺凯文眼睛里的愤怒，江湛依然表情平淡如水，他转头看了眼一直盯着这边，脸上满是担忧的江栎，妹妹第一次来到影棚，会激动地一晚上睡不着觉，他想让妹妹开心，不想让她失落。
“既然你们说这是‘指导’，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江湛字字句句很清晰。
“你进来。”贺凯文推开身后改装成小小化妆室的处置室的门。
关上门，贺凯文这次没笑，“江医生是什么意思？拍戏可能入不了你的眼，但这是我的工作。”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亲人吗？”江湛始终一个语调一个语速，“我没主动亲过，也没回应过，但被小栎亲过脸，也被别人亲过，”
“别说了。”他知道那个别人是谁。
“我可以试试吗？”
两个人四目相对。
瑞凤眼里有光，桃花眸子黯淡。
“可以。”江湛轻轻合上了眼睛。
“你闭上眼睛怎么指导？”
江湛又缓缓抬起眼帘。
贺凯文一只手抬起来悄声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江湛有一米八的个子，但他知道他比他高，不知道高多少，总觉他很高，他似乎得踮起脚才能跟他平视。
贺凯文笑了，“你翘脚干什么。”
江湛没说话，又缓缓落下脚跟。
看着他低下头，漂亮的眼睛里面有光，光很强，很刺眼。
江湛要勉强眨眨眼睛才能让眼帘不落下来。
不想再看他的眼睛，他视线悄悄滑下来，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飞速下滑，滑过他轮廓清晰明朗的下巴，最终停在了他凸起的喉结上。
“把头抬起来。”
看见他喉结动了，却没听清他说的什么，江湛此时耳鸣轰隆什么也听不见。
“江医生，得罪了。”
他察觉到被他温热的手指勾起来了他的下巴，他的视线又被迫抬了起来，重新跟他四目相对。
“你是在害怕吗？”
江湛摇摇头，这句他听到了，有什么可怕的。
“那你别动好不好？”
我没动。他试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他慢慢低下头，离他越来越近。
鼻尖眼看着就要相贴了。
江湛觉得突然胸口被填的太满，很多东西，要溢出来了。
不，没溢出来，然而，快要憋死了。
可是鼻尖只轻轻触碰，中间滚热的气息，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贺凯文的。
也许是一秒两秒，也许更久。
他想数个数，这样能让时间过的快一些，然而数到三后面他好像忘记了……
终于，捏着他下巴的手松开，耳侧按在墙壁上的手也拿开了。
“江医生，我懂了，谢谢你的指导。”贺凯文声音低哑。
懂了？
江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不是错觉吧，他根本没碰上啊？！
他是个医生，第一次觉得是不是自己魔怔了。
“你刚刚……”亲上了吗？后面几个好像太重，怎么也说不出口。
“刚刚就是错位接吻，给镜头看的，我没有碰你。”贺凯文转手推门，却回头跟他狡黠一笑，“不然又该让你骂混蛋了。”
“混蛋！”看见他笑了，笑得熟悉，江湛的嘴好像恢复了生机，骂的过瘾。
这一次一把过。
整个场面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气呵成。
冷冷清清，高岭之花恩赐的一个吻，在镜头里不折不扣。
看见剧组收工，郑迟主动邀请，“kevin跟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江哥还有小栎都一起。”
“郑警官抱歉，拍摄期间，我不能随便在公共场所露面，也不能单独跟女粉丝吃饭，这些是规矩。”贺凯文拒绝地不卑不亢。
身后林导喊他，晚上是其他人的外景，告诉他可以走了。
“kevin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导演都给你放假了。你也总要吃饭吧，要不我找个私人酒庄？”江栎是郑迟找来的，他很想促成这顿饭局。
“私人酒庄，不适合聊天，私人俱乐部也真没什么好吃的。我今天还有事。”贺凯文已经婉拒地很讲情面了。
江湛看着一旁江栎期待之后有些失落的一张脸，“等你忙完了，赏脸来江宅吧。”他压低声音，悄声说，“我会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