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一幸免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脸色都变得复杂起来。
“……卧底吗?”
国木田独步低声呢喃了一句,再一抬头,就见另外几个彭格列的人都是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想推眼镜的手不免顿了一下。
“怎么了?”
久泽春理叹了口气: “……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黑衣组织的人本来就难找,他们唯二接触到的两位成员还都有可能是别处派来的卧底,这个运气就连她也觉得十分神奇。
恰好这时,一直靠坐在角落,垂首昏睡着的黑发男人忽然轻微动弹了一下。
仅仅只是难以察觉的颤栗,仓库内的所有人却不约而同地在一瞬间将注意力全放在了他的身上。
赤井秀一的大脑还有些昏沉,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在下楼时遭到了暗算,手臂和大腿传来明显的束缚感,他挣扎着撑开眼皮,模糊的视线慢慢上移,然后便措不及防对上了明晃晃的几双眼睛。
赤井秀一: “……”
“啊,醒了醒了,这种事情直接问本人就好了嘛。”
太宰治眨眨眼,随即一脸不怀好意地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带着引诱意味,刻意压低的轻缓嗓音在封闭的地下室内显得格外阴恻: “来……告诉我们,你是哪个组织派来的?”
男人明显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此刻脸线紧绷,眸色冰凉,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看起来是个犟脾气。
他不说话,太宰治便开始大胆猜测: “公安?”
久泽春理沉吟几秒: “CIA?”
库洛姆轻声开口: “FBI?”
狱寺隼人对此表示不太理解: “……话说为什么都要往红方猜?”
国木田独步: “……所以你们都已经确定他一定就是黑衣组织的卧底了,是吗?”
他抽了抽眼角,连续加了好几天的班,又马不停蹄地出差来到东京,此时只觉得太阳穴胀得难受。
赤井秀一全程面无表情,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听不见他们说话似的。
狱寺隼人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开始觉得烦躁了,想掏炸弹的手蠢蠢欲动: “现在怎么办?直接把他干掉,还是把他当成诱饵等其他同伙来救?”
话音落下,就听得男人忽然冷笑一声。
“你们等不到的。”
嗓音因为长时间未曾开口而变得格外沙哑,他双手都被捆缚在身后,微仰着头看向他们,唇角微勾,语调讽刺。
“如果我一直没有回去,他们只会把我当成弃子或是叛逃者,不可能会花费心思来救人。”
“那可不一定。”
太宰治拖长了尾音,意有所指: “我们可没说来救你的会是哪个组织的人。”
赤井秀一扯了扯嘴角,闭上了毫无温度的眼眸,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久泽春理拿出来看了眼信息,又将目光瞟向不远处没个正经样,正笑嘻嘻跟人质对话的太宰治,暗自思索了片刻。
她知道武装侦探社最近一定也急迫地想要找到地狱戒指的下落和信息,毕竟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和健康问题都与它息息相关。
同理,港。黑也一样。
就算夏马尔的蚊子疗法有抑制异能失控的效果,但那也无法保证这个方法会永久有效,更何况他们又不能让夏马尔医生一直留在横滨。
一天找不到地狱戒指,他们就多一分隐患。
边上的狱寺隼人和库洛姆似乎也收到了什么信息,同时拿出了手机。
在看到短信内容后,脸色微变。
久泽春理想了想,还是将太宰治拉到了身旁。
“太宰。”
她轻声开口,气息尽数喷洒在敏感的耳尖,太宰治忍不住抬手揽住了她的腰,更紧地贴了过来, “怎么啦,春理酱?”
“我们有事需要先离开一趟,这个人就交给你审了。”
久泽春理轻轻勾住了他的小指,眉目柔和: “在调查查尔斯这件事上,彭格列有意向跟武装侦探社合作,如果可以的话,把这个消息带给你们社长,希望他能考虑一下。”
太宰治偏头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旋即微俯下身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又亲昵地搂着她亲了亲唇瓣,露出了一副猫咪似的满足神色。
“知道啦”
他再次埋头往女友的颈窝蹭了蹭,呼吸着爱人身上的淡香,如果身后有尾巴,恐怕早已开心得高高翘起了。
久泽春理摸了摸他的脑袋,跟在库洛姆和狱寺隼人的身后出了地下室。
外面的太阳彻底落下,月色悬空。
晚上的天气更加阴冷,狱寺隼人在路旁点了根烟,吞云吐雾间,脸上的表情也彻底沉了下去。
库洛姆的神色同样不好看。
大家都于夜色中缄默着,在心中默默消化突如其来的噩耗,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打破这一片寂静的氛围。
云雀恭弥派来的车很快就到,他们神色凝重地上了座,一路来到彭格列在日本的分部。
整个基地冷冷清清,走道内没有任何人在外游荡,只有头顶的监控不时发出器械的响声。
狱寺隼人推开了云守办公室的大门。
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闭目靠坐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膝盖,黑色的发丝沾上汗水贴在鬓边,棱角分明的面庞透着不正常的苍白。
他的呼吸略显沉重,胸膛起伏的弧度也十分明显。
久泽春理缓缓坐在了他的身侧,声线轻细: “……云雀先生?”
云雀恭弥睁开了双眸。
他的神色有一瞬的恍惚,眉峰蹙起,涣散的瞳孔很快重新聚焦。
“……来了。”
他微微坐正了身体,即使是现在,男人的背部依旧坚挺,仿佛永远傲骨铮铮,再大的创伤也无法将他的脊骨弯折。
“到底怎么回事?”
狱寺隼人双手环臂,毫不客气地在他们对面坐下,欲言又止好半天,最终满脸凶狠地磨了磨牙, “你被查尔斯摆了一道?”
云雀恭弥眉头皱得更紧,气息沉郁。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屛住了呼吸,看着男人掀起眼帘,黑色的眼眸在光线折射下映出冰冷锐利的光泽。
久泽春理敛眸,安静等待着他开口说话。
他们之所以会抛下手中的事情,这么急匆匆地赶过来,就是因为在刚刚收到的那条信息通知。
简短的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彭格列的云守,他们的战力天花板之一,坐镇分部无人敢招惹的云雀恭弥。
——他的火焰力量失控了。
不仅如此。
整个彭格列的日本分部内,但凡是有能力使用属性火焰的成员,也在同一时间全都遭受到了同样的情况。
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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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她的猫
火焰失控的消息必须保密,这件事情一旦泄露出去,也就意味着彭格列将会迎来一堆又一堆的麻烦。
一时之间,整个分部都显得格外焦头烂额起来,忙着封锁信息,统计人员身体数据,偏偏又对火焰失控后造成的健康异状束手无策。
那枚古怪的地狱戒指除了查尔斯谁都没有再接触过,他们对它功能的解也太过欠缺,就连那些受害者本人也无法准确描述出自己的身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确认云雀恭弥状态好一些之后,久泽春理几人来到了彭格列的监控室。
大多数成员都在医疗房间,整个室内就那么几个人,数据在大屏幕上被调动,主机台的程序人员不停地敲打着键盘。
很快大屏幕一闪,一个红发的中年男人出现在画面里。
他像是进自家后花园一般大摇大摆地走在基地的走廊里,甚至还有那个闲心在路过摄像头时挑衅地竖起一根中指。
周围巡逻的员工目不斜视的从他身旁路过,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这么大个人一样。
时间显示是的晚上一点二十分。
狱寺隼人拳头都捏紧了,看起来恨不得直接冲进屏幕里去把人拎出来揍一顿,说话时都格外咬牙切齿。
“这么说,他在昨天凌晨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基地?”
“查尔斯是个幻术高手。”
久泽春理神色凝重,出声提醒道。
“我们看到的或许只是他想要给我们看的。”
在那些优秀的幻术师面前,任何事物都可能会是假象。
库洛姆紧紧抿着唇角,经过这么多年的成长,她显然已经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佼佼者,但却仍然会在自小生存在里世界的前辈手中遭受挫折。
她没办法透过屏幕来观察几个小时以前的查尔斯是否真的使用了幻术。
如果是骸大人在这里……
垂在身侧的指尖忽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库洛姆立即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转过头去,是久泽春理朝她偏头露出的温和笑容。
她愣了一下,回以一笑,心中自责内疚的不安情绪也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狱寺隼人显然气的不轻,在一旁狠狠砸舌,而久泽春理皱眉望着视频内红发男人的一举一动,心中再次陷入了沉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按照云雀恭弥的说法,他几乎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受到攻击的,或者说在那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人潜入基地靠近了他。
甚至在遭受到攻击之后,他连攻击者的面容都没有看到,对方便已经离开了现场。
这不应该。
他和六道骸两人打了这么多年,不说对幻术有多了解,至少也该熟悉这种攻击方式了才对。
这么想着,她扭头去问一旁跟着他们来到监控室的文职人员: “云守大人的检测报告出来了吗,里面有没有查出什么药物成分?”
那人愣了一下,立刻站直了身体。
“我这就去问!”
久泽春理移开了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监控录频中。
只见查尔斯双手插兜拐了个弯,半晌后,本该呈现出他身影的另一个走廊摄像头的画面里却依旧空无一人。
工作人员立刻快进视频,所有摄像头录下的视频中,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男人身影的时间,已经是在距离现在的一个小时之前。
大概是云雀恭弥遭受攻击的不久之后,他毫无征兆地铁出现在彭格列的大门口,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狱寺隼人磨了磨后槽牙, “他中间消失的这段时间到底干嘛去了?”
没有人能做出回答。
去拿报告的部下姗姗来迟,将手里捧着的一叠资料交到久泽春理手上, “这是已经出来的,目前包括云守在内的一部分成员的报告。”
久泽春理大致翻了翻,果不其然。
“所有失去能力的成员都有受到某种药物的影响,目前还在检测成分,但有一点非常清楚,这绝不会是他们所熟知的任何一种药物。”
她抬起头,望向了正看着自己的狱寺隼人和库洛姆,叹了口气: “看来麻烦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突然现身在基地,又莫名使用了古怪药物袭击云守的查尔斯很可能已经跟其他的某个组织达成了合作或是什么交易,彭格列现在背腹受敌。
“……暂时先把目标锁定在黑衣组织吧。”
狱寺隼人沉默良久,才疲惫地抬手捏了捏眉心: “事情或许也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复杂,基本的调查方向不要乱了。”-
两天后,浮于白云之间的阳光正好,久泽春理和太宰治面对面坐在奶茶店里,享受着难得的约会时光。
黑发少年软着身体,将下巴搭在光滑的桌面上,又微微侧过头去,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抬眼去瞄她。
“春理酱最近都好忙,好久都没有和你单独相处了,接下来这两天可要补偿我哦~”
“嗯……得看情况呢。”
久泽春理单手托腮,笑吟吟地望着他。
这两天她因为云雀恭弥的事情暂时住在了基地里,在公寓独守空房的太宰治因此不满抱怨了许久,每天手机的短信记录里放眼望去简直一堆的垃圾信息轰炸。
字里行间都是一副见不到她简直好委屈,好凄惨的控诉。
只可惜这次事态严重,什么时候休息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听了她的话后,太宰治明显眼底的幽怨更深,久泽春理抿了口奶茶,温声询问: “那个莱伊有说什么吗?”
“没,”黑发青年撇着嘴角耸了耸肩, “那家伙嘴巴紧得很,暂时还查不到他到底是哪里的人。”
久泽春理对此毫不意外,起码他们现在也不算是一无所获。
“出去走走吧。”
杯中奶茶已经见底,她看向对面,自家男友的那一杯也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杯口的吸管早已被啃噬得惨不忍睹,就像是被人逮着狠狠泄愤了一通。
太宰治没说什么,只是将奶茶往手边一移,紧接着便兴致勃勃地站起了身。
他绕过小玻璃桌来到久泽春理的身边,弯腰精准地牵起了自家女友的手,微微用力,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那就走吧~”
跳跃的语调在奶茶店悠扬的音乐声中响起,门口的铃铛清脆悦耳,柜台后的服务员抬起头,只看到携手离开的两个背影。
作为一个人口大城市,傍晚的东京总比横滨热闹了许多,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其中也不乏有像他们这样随处散步的情侣。
在路口等待红绿灯的间隙,久泽春理忽然感觉到有某种毛茸茸的触感从脚踝处传来。
“嗯?”身旁的太宰治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低头看去,只见一只不足三个月大的小奶猫正拿自己的脑袋不断蹭着自家女友的脚踝,柔软的尾巴也高高竖起。
它身上的毛通体全黑,尾梢的颜色略浅,似乎才长出来没多久,有一种可可爱爱的乱绒感,那双猫瞳水润润的,嗲里嗲气的叫唤简直就像是在撒娇。
久泽春理微微往后移了移步子,那只奶猫便也跌跌撞撞地跟着往前一倒,还坚持不懈地用柔软的身体在她脚边蹭来蹭去,黏人的样子简直和某人如出一辙。
久泽春理瞥了眼身侧双手抱臂,眉梢微挑的太宰治,蹲下身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摸了摸小黑猫的脑袋。
“哎呀,看来它很喜欢春理酱呢。”
太宰治轻声调侃了一句,随后将视线落在了她身后不远处,一个正抱着纸箱子的小女孩急匆匆赶来。
他看着她在他们身前停下脚步,接着露出了一个极具迷惑性的清爽笑容: “小妹妹,这是你家的猫?”
“嗯……嗯。”
女孩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应该是才放学不久,身上的校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原本看到陌生人后还略显紧张的身体也因为太宰治露出的笑容而放松了些许。
她看看黑发青年,又看了看他身侧面目温和的女人,嗫嚅着嘴唇,发出了有些软糯的声音: “对的,这是我的猫。”
奶猫的尾巴缠绕上了纤细的指尖,久泽春理抬起头来,缓声询问: “很可爱的小猫,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起。”
她飞快抬眸瞄了一眼太宰治,小声地回了久泽春理的话。
还未步入社会的小孩子总是拥有着格外敏感与怕生的心灵,比起高挑又深不可测的成年男性,她还是觉得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大姐姐说话更自在一些。
“买猫吗,小姐姐?”
抱着装猫箱子的小姑娘垂着脑袋看她,迟疑了很久才怯生生道: “我没时间养它了,只需要50日元,猫粮和猫窝都可以一块送给你。”
说着说着她便抱紧了箱子,面上流露出的却是显而易见的不舍。
耳垂冷不丁被人暧昧地揉捏了一下,久泽春理抚猫的动作微顿,轻笑了起来。
“不用了。”
她双手托着幼崽温温软软的身体,将小猫从地上举起,又缓缓放进了少女的臂弯。
眉眼微弯,碧波涟漪。
“我家里已经有一只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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肺炎住院了,最近有些疲累,大家也要注意身体
第33章
落雪
人在倒霉的时候,就连约个会都不太平。
当人们如同受惊之鸟四散奔跑时,久泽春理站在自家男朋友的身边,在呼啸的狂风之中,面对着轰然炸响的炮火心情复杂。
这几日关于查尔斯的追查毫无进展,彭格列各个基地也没再出现什么其他事故,他们虽然没有放松警惕,却也同样不再像之前那样状态紧绷。
偶尔出门在不远处跟男朋友约个会这种小事,当然也是被允许的。
就是谁能想到就连难得的约会日,也能让他们碰到什么突发事件。
“哪里来的炸。弹?”
太宰治伸手揽住久泽春理的肩膀将她护到怀里,避开了那些朝他们冲撞而来的路人,不满地抬高了眉毛。
久泽春理也很无奈: “最近东京的事故突发率确实有点高了,光是报纸上刊登的凶杀案件就有好几件。”
“可不是嘛。”
太宰治突然哼笑一声,修长的指尖在久泽春理的发梢上绕了几圈,随后轻轻一拉,以一种极轻的力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微微朝一侧扬了扬下巴, “你看那边。”
久泽春理偏头望向他示意的方向,立刻看到了一群才从埋了炸。弹的商业楼中冲出来的案发当事人们。
而在那群人之中,一个穿着职工人员服装,正在安抚大家情绪的金发黑皮俨然十分显眼。
男人穿着职员专属白衬衫,左胸口还别着一枚名牌,他似乎对于视线的捕捉非常敏锐,几乎是在下一秒就将目光投了过来。
久泽春理: “……”
是你啊,老熟人。
这几天她忙着陪自家男友,倒是没有再去波洛咖啡店,但这位先生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是不是反而变大了?
她面带微笑地走了过去: “安室先生,好巧,在这里也能看见你。”
看到他们过来,男人脸上原本维持的笑容微妙地僵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常态,面不改色道。
“没办法,为了挣点口粮,人总该有点副业。”
那是一点吗,他就差走出日本去给他们彭格列打工了。
太宰治此时已经一头扎进人群,热情而又不失礼貌地包揽了安室透方才安抚疏散人群的工作。
原本还在疑惑双方对话的人们纷纷转移了注意力。
久泽春理叹了口气,和这位半个老熟人的话语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
“所以,总是在打工的劳模先生,你们组织的人养不起你吗,还是公安机构都已经开始亏待员工了?”
安室透愣了一下,脸上和善的表情也逐渐收回,他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反而是沉默了一会儿,转而问了一句: “你是彭格列的人?”
久泽春理右手指尖在左手戒指摩挲了几下,笑了笑: “显而易见。”
金发男人拇指抚了抚下巴,思忖半晌后像是做出什么决定般开口:
“那你们得小心了。”
久泽春理瞬间凝眸,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什么意思?”
“黑衣组织最近正在秘密进行与意大利某个家族的合作。”
安室透的瞳孔很是深邃,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近乎是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欧洲里世界那边的事情我也不太了解,不过对方似乎和你们那个家族有些过往纠纷。”
闻言,久泽春理的心微微往下一沉。
彭格列发展至今,要说完全没有树敌是绝对不可能的,然而算来算去,在意大利真正有能力跟他们叫板的却少之又少,但各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如果真的因为合作交易而联手对付他们的话,确实会有点麻烦。
……但也不是不能应对。
她很快收拾好心里的情绪,面上的表情依旧温和,微微敛眸间,唇边的笑意也越发柔和。
“我知道了,谢谢你。”
安室透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四目相对,双方眼中皆是神色莫名,直到一只手突然横插进他们眼前,自从等到警方过来并协助疏散完人群后便一直没有说话的黑发青年摆了摆胳膊,不满地拉长了尾音。
“好~对视结束——”
太宰治脑袋微仰,几步上前挡在了久泽春理的面前。
强行阻断了两人的视线后,他慢悠悠地朝金发男人开口: “那么安室先生,现在我们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吧。”
被成功转移注意力的男人困惑地看向他, “我们之间的账?”
什么时候欠下的账,他们之间认识吗?
太宰治清了清嗓子,竖起一根手指。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几天前公安那里以非法使用异能力的虚构罪名误捕了一位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稍等。”安室透抬起一只手,嘴角依旧挂着礼貌微笑,不紧不慢地打断道。
“那我想你应该找错人了,真是不巧,事实上我是黑衣组织安排进公安的卧底。”
“好说。”
太宰治话锋一转: “前段时间你们黑衣组织有人在横滨闹事,还打伤了我的一位同事,你看……”
他话完没说还,安室透就反应极快地叹了口气, “好吧,实不相瞒,其实我就是公安的人。”
太宰治挑高了眉毛,双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很抱歉。”金发男人摊手,眉眼无奈: “那位叫做谷崎润一郎的少年用异能给横滨地区造成了很严重的损害,紧急情况,公安这才将他带了回去。”
久泽春理: “谷崎?”
作为某侦探社成员的女朋友,久泽春理对谷崎润一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相反,她甚至对于那对年龄不大的兄妹有着很深的印象。
第一次遇到他们的时候,彼此也都和武装侦探社没有任何关系。
那是两年前的冬天,彼时的太宰治还没加入武装侦探社,才离开港。黑正式步入洗白期的他内心尚且还残存着一丝微妙的茫然,于是久泽春理就像是收养一只流浪猫一般,顺理成章地将他拐入了自己的小公寓。
洗白期的工作并不轻松,太宰治同样从来不是一个循规守矩的人。
尽管两人住在同一个居所,也时常会找不到他的人影。
那日的天空还下着如同棉絮一般的大雪,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带着尖锐锋芒的寒流刻在骨头上,像是要将浑身血液都冻结。
太宰治已经三天没有回到公寓,打出去的电话也从没被人接通过,久泽春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带上雨伞便出了门。
手上便于联络的戒指毫无反应,她独自一人撑着伞,在路边厚重的雪地上踩出一长串的脚印。
纯白的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太阳收敛了亮光,就连天边的云雾都显得阴沉。
她安静地走了一段路,终于走到了此次的目的地。
那是一个被荒废的,如同旧世纪被战乱波及的大教堂一般的残破之地。
与记忆中相比,所有死亡的气息早已被风吹散,干涸的血液也都融入泥地,但那些灰色的过往却永远地停留在了这里。
在那房屋大厅的中央,最容易被黄昏眷顾的地方,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故人曾在那里安然睡去。
久泽春理又往深处走了几步,踏入大厅的同时收起了手中的雨伞,雪花抖落在地,很快化成一点点深色的水迹。
她抬起头,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一圈。
太宰治不在这里。
……看来是找错地方了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在下一秒冷不丁听到一声极轻的抽泣。
紧接而来的便是少年人慌乱却不失温柔的安慰。
“没事了,直美,没事了。”
那还微彻底从变声期脱离的嗓音轻细而又清晰。
“别哭,别怕,坏人都被哥哥打跑了。”
久泽春理瞬间停住了动作,米白色的长发因侧头的动作而柔软地从鬓后散落,她脚步一转,极轻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墙的另一侧,一对兄妹蜷缩在角落里。
女生靠坐在墙边,身上穿着的学生制服略微有些脏乱,黑发胡乱贴在脸侧,鼻尖与眼眶被泪水与冷气晕染成后显眼的红晕。
而在她的面前,少年一身轻便的休闲装,手里还拿着明显分量不轻的购物袋,脸上带着细小的擦伤,正蹲着身子手忙脚乱的去擦拭妹妹的泪水。
久泽春理的动作向来悄无声息,正处于情绪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他们之间隔了一道稍矮的瓷砖墙,原本充当窗户的玻璃早在不知什么时候被炸成了碎片。
她看着两个孩子湿透了的衣衫,单手撑在瓷砖上方,上身微微前倾,另一只手将悄然张开的雨伞抬起
头顶的落雪倏然停下,取代而之是的一道温和的阴影。
兄妹两抬头望去,而后不约而同的愣在了原地。
少年还未出口的话语卡在喉咙,女生也在那一刻停止了抽泣。
她放下了揉着眼眶的双手,仰着有些狼狈的脸颊,在那一潭明净的碧色中恍惚了一瞬,呢喃开口:
“……天使姐姐?”
久泽春理没忍住笑了。
“外面不冷吗?”
她轻声询问着,抬眸间,不期然对上远处一片沉默的鸢色。
“雪下得有些大,进来休息一会儿吧。”
————————
第34章
突袭
这场爆炸案发生的突然,所幸没有多少人真正受伤。
各种鸣笛声混合在人群的喧闹之中,救援的车辆来了一批又迅速撤离,警察拉起的警戒线将整栋大楼围得严严实实,挨个询问路人记下笔录。
“所以说,谷崎出什么事了?”
得益于太宰治很早就出示了自己的武侦证件,久泽春理等人暂时远离人群,靠在树荫旁,一边关注着事态发展,一边分心开口交流。
“前几天横滨那边出了点小状况,”太宰治解释道, “有不安分的老鼠看武侦的骨干大多不在,就开始想要恣意挑事了,谷崎可能是用力过猛,总之最后公安来调查的时候,把他也带走了。”
久泽春理点头,表示理解。
武装侦探社这段时间名声大噪,作为被官方正规承认的特殊机构,很大程度地压制了一些叛逆者们那蠢蠢欲动想要犯罪的内心。
现如今成员们出差的出差,异能力受到影响的也尽可能地隐匿了自己的行程,社长不在,明面上只剩下了一个没多少战力的侦探和两个才加入的新人,那些人便有些压抑不住了。
日本果然是个危险的国家。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她基本都没有过过多少太平日子,总是在或被动,或主动地涉入到各种事件当中。
这么想着,久泽春理略带谴责的目光望向了一旁装哑巴的安室透。
“这个国家犯罪率真的太高了,这算你们的失职吗?”
金发男人心情复杂地回道: “你以为我当初是因为什么才决定来干这行的?”
谁知道呢,总归不会是为了钱。
…
彭——
谈话间,又是一声巨响从大楼内轰炸而出,高耸的楼层在一瞬间被成功爆破,碎石溅落。
三人立即回身抬头,紧接着又是一声爆破,玻璃碎片伴随着粉尘一起占据了视线,在阳光下折射出危险的亮度。
“那里有个孩子!”
“什么?!不是说所有人都已经撤离了吗?!”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接二连三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商业大楼的外侧,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男孩单手扒住了楼层外面的横梁,应该是被爆炸时产生的气浪推了出来,此时在热流的震荡中看起来十分吃力,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安室透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绷紧了浑身肌肉,他瞳孔微缩,迅速回过头去,下意识地想要抬腿冲去救人。
可还没等他真实做出行动,肩上就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回过神来的下一秒,身侧的久泽春理便已经快速冲过去,她动作敏捷地躲开碎石,翱翔的巨鹰因为紫色火焰的剧烈升腾而展翅啸叫。
“别紧张嘛~”
太宰治从他肩上收回手,似笑非笑地提醒道: “这么担忧那些受害者,被人看见了可不好哦。”
安室透沉默下来。
这场连环爆炸案本身就和黑衣组织脱不了关系,再加上暗处似有若无的一双眼睛,他心如明镜,确实不应该表现得太在意。
金发男人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散漫地勾起唇角,将目光放在了能够更加光明正大救人的那道身影上。
不远处的久泽春理由原本拽住鹰爪的姿势改为翻身踏上鹰背,随后瞬间一跃而起,借力蹬上高空。
“松手!”
她高声喊道。
几近竭力的男孩甚至来不及辩识那句话的声源以及对象,几乎是下意识地照做,放松了整条手臂的肌肉,脱力之后的失重感倏然袭来,下一秒,一双纤细却有力手臂将他稳稳揽进了怀里。
云鹰盘旋一圈后很快低空冲来,再次成为借力板帮助主人回到地面。
她轻盈地像是从天而降的飞鸟,落地时足尖轻点石砖,布料柔软的裙摆微荡,连半分声音与尘土都没有激起。
男孩没有回过神来,周围人也没有回过神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两秒,随后再次喧闹起来。
各种夸赞与惊叹的语句入耳,没有理会后方混乱的声音,久泽春理将怀中抱着的男孩小心放回地面,面上笑容温和,开口时明显放轻了语气。
“江户川小朋友,下午好啊。”
她抬手理了理男孩乱糟糟的头发,道: “有没有哪里受伤?”
“久泽姐姐!”
江户川柯南看起来对能够在这里见到她这件事感到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双眼放光: “刚刚那是什么?一只带着火的大鹰,好厉害!”
久泽春理站直身体,指尖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点: “那是姐姐的武器哦。”
男孩配合地哇了一声,鼻梁上松松垮垮的镜片在阳光折射下极快地闪烁了一瞬。
作为寄养在毛利小五郎家的“小孩”,江户川柯南经常在波洛咖啡厅或者回侦探事务所的路上碰到这个气质温婉的女人。
同时经过一段时间明里暗里的打量,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绝对不会多么简单。
只不过这位久泽小姐对他和他身边的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偶尔投来的观察目光也丝毫感觉不出任何的攻击性。
礼貌又温和,总是点到为止。
所以尽管女人对身份危险的安室透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这个披着孩童外皮的少年侦探也依然没办法对她生出太多的戒备心。
他在观察的同时,久泽春理自然同样对他也有一些的解。
她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其他熟悉的身影,故而有些担心的问道: “毛利先生他们呢,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是啦,”江户川柯南曲起食指挠了挠脸颊,拘谨道: “其实我是和——”
话完没说还,就被远处的声音急急打断。
“工,”
高中生少年奔跑而来,目光触及到几人后像是烫到一般惊了一下,口中的话随之一转, “柯南,你没事吧?”
称呼改口改得很快,但对于一些极其敏锐的人来说,还是有点明显了。
久泽春理和太宰治快速对视一眼,旋即她偏头望向来者,总觉得这副面孔看起来有些眼熟。
那黑皮少年尚且还没察觉到她偶尔投来的隐晦视线,正蹲着身子跟江户川柯南说话,从衣服上的黑灰可以看出他方才估计也是在爆炸中经历了一遭。
直到起身,他才将注意力放在了旁边三人身上。
“你们好,我是服部平次,是这家伙的朋友。”
少年抓了抓脑袋上乱糟糟的头发,笑着朝他们礼节性地做了个自我介绍,目光扫过几人的面孔,最终在久泽春理的脸上顿住。
四目相对。
“啊……”
他愣了一下,那双碧色眼睛似乎在他脑海中记忆的某一处荡了荡,紧接着便是一抹困惑浮上表情。
大概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注视维持了太久,服部平次明显听到一声不满地轻啧,他寻声看去,黑发青年正笑得一脸清爽,仿佛刚刚从未发出过什么声音。
太宰治鸢色的双眸紧紧盯着他,笑容中莫名有种危险的感觉,他近乎是轻声细语地询问道: “我女朋友好看吗?”
服部平次顿时汗毛直立。
“不,误会了。”
他有些慌乱,尴尬而又手作无措地解释了一句: “我只是觉得这位小姐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对了!”
原本沉思的语调蓦然拔高,记忆中蒙蒙的那一层雾散去,黑皮少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仿佛一下子找到了足以自证自己别无二心的证据,语速极快地脱口而出。
“我想起来了,几年前的大板火锅店,我们在一起凶杀案的现场见过面的!”
他这么一说,久泽春理也瞬间有了印象。
那天……
对上太宰治挑眉询问的目光,她微微笑了笑,避重就轻道: “我确实在先前出差时有遇到过一次凶案,服部先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侦探。”
那天她因为太宰治突然使用了副戒而难得有些心神不宁,还得抽出精力应付圆滑的合作者,对周围的人都不太关注,但不可否认破案的侦探确实优秀,在寥寥无几的线索中依旧精准抓住了凶手。
安室透注意到一旁的小不点正有点紧张在东张西望的动作,一把拎住男孩的衣领,单手将他提了起来,狐疑道:
“话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出来逛商场吗,就两个人?”
江户川柯南整个人一僵,讪讪笑着打哈: “是啊是啊,最近小兰姐姐最喜欢的外套被划破了,我们正打算来这里买件一样的送给她呢。”
服部平次也立马反应过来,尬笑着接话: “没错没错,毕竟她过几天要和男朋友去甜蜜约会嘛,当然要穿好看点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江户川柯南突然捂嘴猛咳。
他的反应令太宰治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弯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一脸核善地关心道:
“怎么了小朋友,呛到了吗?”
“呃咳,嗯,刚刚在里面吸了好多烟,”男孩涨红了脸,艰难出声: “……后劲有点大。”
……看来都不太会撒谎啊。
久泽春理移开目光,一转眼,就见身边的安室透也是神情复杂。
久泽春理知道江户川柯南不是普通小孩。
如果不是对方的身体素质和普通人没有两样,用彭格列黑科技也检测不出任何特殊能力,她差点就以为这也是个和里包恩拥有类似遭遇的藏拙者了。
本来都快接受这可能就是个比同龄人聪明的普通孩子的猜想了,现在看来……另有隐情啊。
她叹了口气,抬手牵过自家男友的手腕,低头看着江户川柯南的眼睛开口。
“不管怎么说,安全第一,知道吗?”
江户川柯南愣了一秒,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嗯。”
久泽春理笑了笑,微微启唇。
“那……”
告别的话语尚未说出口,第一个字的尾音就被堪称粗暴地收了尾。
脑海拉响警铃的一刹那,她猛地推开了身旁的太宰治,绚烂的紫色火焰同时覆上骤然出现的刀刃。
电光火石间,兵器碰撞的声音乍然响起。
久泽春理眸低泛起冷意,隔着微颤相交的武器,对上对面那双暗沉的眼睛。
从空气中凭空出现的红发男人笑了一下,随后指尖戒指猛地亮起。
眩晕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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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疑问
世界在那一刻徒然寂静。
仿佛被人在大脑内敲下沉重一击,神经也随之被腐蚀殆尽,久泽春理的视线霎时飘忽了一瞬,原本稳定对峙的大太刀也突然脱力,眼看着就要被压制下去。
“嘭嘭!”
巨大的枪响打破凝滞的空气,第一声快速连接着第二声,迅猛的子弹穿入男人握刀的手掌,查尔斯立刻吃痛松手,太刀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他皱眉抬起双手,源源不断的粘稠血液从掌心的伤洞滴落,在土地上砸出几抹暗红的圈晕。
不远处的太宰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黑漆漆的洞口还有硝烟未散。
几乎没给他反应的间隙,在红发男人视线转来的下一秒,青年紧接着便将准心微微上移,果断开响了第三枪,随后看都没再往那边看一眼,毫不犹豫地将武器往服部平次怀里一丢,上前几步扶住了有些失力的久泽春理。
而那第三颗子弹精准无误地穿过了男人的太阳穴,却只是打散了一片虚影。
“春理酱,没事吧!”
“春理姐姐!”
久泽春理现在感觉很奇怪,她像是掉进了软绵绵的云朵,视线飘忽模糊,只能隐约分辨出有几个人影裹着看不清的迷雾围了过来。
她晃了晃脑袋,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熙攘的人群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身躯微微颤了一下,久泽春理只觉得体内的某种力量变得极其混乱,还有一股像音符一样躁动的感觉缠绕着心脏,消极又活跃,有种说不出的矛盾感。
她几乎能感觉到异能力【时空中的跳跃音符】在血液中疯狂尖叫,扭曲着想要突破那层身体的屏障。
但这种感觉在被太宰治半搂住的那一刻消失殆尽,精力就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只剩下了滞涩的无力感。
“这是……哪里?”
服部平次的低喃唤回了她的注意力,久泽春理眸色微凝,这才发现他们此时正身处一个奇怪的空间。
一片空旷的土地,放眼望去除了岩石与干涸的大地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幻术。
她立即警惕起来。
要说久泽春理最讨厌和什么类型的强者战斗,幻术师这个职业当仁不让要排到第一。
技能简直充满了不确定性,强大的幻术师几乎可以做到改变地形和空间,创造出一片利于自己活动的领域,将入网的对手捕杀。
久泽春理视线扫了一圈,发现安室透并没有被放进来。
还来不及多想,变故突生,尖锐的巨石蓦地毫无征兆地从地里破土而出,陆地开始震荡,裂开无数噬人的缝隙。
“小心!”
“什么东西?!”
服部平次脚下一滑,差点掉入脚下的裂缝,他心惊胆战地左右扫了一圈,一把捞起江户川柯南,将他夹在臂弯里,慌忙躲避着无差别攻击的巨石。
太宰治也带着久泽春理往边上撤开,屈起手指将她散乱的鬓发绕至耳后,轻声询问: “感觉怎么样?”
久泽春理露出苦笑, “说实话,有点糟糕。”
怪不得就连云雀恭弥当时在中招后都是那种状态,这滋味确实不太好受,她现在光是支撑自己站着,就已经感觉快要虚脱了。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产生了微妙的波动,两人皆默契地止住了话语。
刹那间,红发男人从他们后方倏然现身,太刀劈头砍下,久泽春理蓦地摇晃了一下后勉强站直身体,一把将太宰治扯至身后,单手举起武器挡住攻击。
相比起之前,这一击挡得明显吃力了许多。
她仓促后退了两步,身后的太宰治也被撞得一踉跄,稳住身形堪堪抬头,就见久泽春理已经抬腿踢上刀背重新调整好姿势,随后便是一个前冲发起了进攻。
她没办法使用云属性火焰,只能单纯挥舞大太刀来进行战斗,还要注意躲避时不时从土中突刺偷袭的尖锐石锥以及脚下忽然裂开的地缝。
大太刀在空中滑出流畅的弧度,直击敌人命门,查尔斯弯腰后仰,轻松躲过这一击,随后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
久泽春理屏息凝神,静了两秒后,忽而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地猛地扭头朝不远处的人影喊到。
“服部,弯腰!”
话才脱口而出的那一秒,代替她赶过去的黑发青年一把按住服部平次的脑袋狠狠往下压,伴随一道轻微的破空声,覆着靛色火焰的太刀擦过他们的发顶。
太宰治快速从还没反应过来的黑皮少年手中取走武器,漆黑的手。枪流畅无比地在指尖转了一轮,接着抬臂朝前就是一枪。
正中眉心,但毫不意外,打中的依然是一片虚影。
服部平次:?
他喘着气站直身体,强咽下一口口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所以,”脚下的地面又裂开一道缝隙,少年夹着男孩立刻往旁边跳开,几乎是喊着出了声, “原来你丢给我之前根本就没关保险的吗?!”
多危险啊,他揣着那把枪的时候甚至都没注意枪口是不是对着自己啊喂!
黑发青年回头朝他清爽一笑。
与此同时,后方从地内凸起的石椎上竟是如同树枝分叉般又生出一柱石椎,横着直直刺向太宰治的后脑,在相差不到十厘米距离的时候,一道身影倏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锋利的刀刃将岩石劈开,碎屑迷了视线,久泽春理差点没能拿稳武器,强撑着提起大太刀,凭借着多年来与六道骸,玛蒙以及各个雾属性强者交战,从而锻炼出的敏锐洞察力,快速判断出了查尔斯此时最有可能在的位置。
足尖一转,手腕施力翻过大太刀并反手精准握住刀柄,随后大臂带动小臂,从下至上,对着服部平次的身后毫不犹豫地挥去。
铛!
又一道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
嘭!
子弹紧跟而上,没入肉体。
一击不成,腰腹部还白白中了一枪,查尔斯也变得有些暴躁起来,他再次退开,抬手间,地狱戒指的亮光再次闪烁。
久泽春理没给他耍其他花招的机会,当机立断继续发动攻势,配合太宰治的子弹将敌人步步逼退。
又是一柱石椎在她面前破土而出。
刀刃横斩破开,她顺势挥动手臂旋身发力,柔软的发丝连同衣裙旋转出绚丽的弧度,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阀门忽然被人暴力破坏,紫色的火焰骤然一涌而出,如同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将二人一口吞下,团团裹住。
可糟糕的是,这次的火焰并不是出于久泽春理自身意愿而用出的能力,现在她体内的力量完全不归她的控制,这样毫无规律的输出反而让身体的负荷变得更加严重。
而查尔斯为了自己不被失去秩序的火焰力量所波及,也随之将雾属性火焰覆盖上了身体,隔绝凶猛异常的云属性火焰。
就在这时,他的手指忽然不受控地抽动了一下。
地狱戒指散发出的气息诡谲而危险,当戒指上面鬼面的眼中靛色亮起时,久泽春理明显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滞涩。
宛如瓶中沸腾的汽水被木塞狠狠堵住,寻不到出口却又想要拼命往外钻,整个人都陷入了难言的闷躁。
久泽春理咬牙动用巧力将大太刀挑起,以武器本身的重量压制住太刀,下一秒脚下土地突出石椎,她当机立断松开武器原地跃起空翻,同时手腕用力将刀刃没入地面,下降时顺势以刀柄为轴心,整个人飞身朝着查尔斯的脑袋屈膝侧踢。
查尔斯也干脆丢下了武器,抬起血淋淋的双手,一把拽住久泽春理的脚腕往下用力一拉。
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子弹才刚触及外层就被高纯度的火焰湮灭,连灰都不剩。
太宰治心算一下了,发现弹夹内的库充也所剩无几。
他索性再次丢掉枪械,往前一步,还没待他真正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打断他继续靠近的就是久泽春理的一声轻呵。
“别过来!”
覆盖两人的火势骤然加强,久泽春理翻身脱离对方的钳制,重新拾起武器对上红发男人,深知自己已经彻底失控。
她咬紧牙关,拼尽全力按住了查尔斯,眼前一阵黑一阵白,眩晕伴随着恶心感席卷了神经。
随后,在包括当事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于狰狞扭曲的焰色中,周围的环境倏然发生了变化。
尖锐的石椎与干涸的大地消失了。
“……嗯?”
公园内,坐在长凳上的男人咬了一口手中的喜久福,看着眼前突然出现且很是狼狈的两人,挑起了半边眉梢。
失控的火焰熄灭了大半,只剩下零星的火花萦绕在女人的周身,映得那双碧色眼眸有种幽然的明亮。
那柄几乎快要等身长的大太刀被死死抵在胸前,刀刃上游丝般的紫光愈减愈弱,直至完全消失。
压在她身上的红发男人明显已经没了意识,肩膀到胸口被大太刀划出血红的一条长横,食指尾节戴着一枚古怪的鬼面戒指,断断续续地散发出不详的气息。
哇哦。
他轻吹一声口哨,将装了甜品的购物袋放在一旁,起身来到了两人前方,接着一把揪住了软倒在久泽春理上方的红发男人的后领。
“我记得你哦。”
男人像丢垃圾一样将查尔斯甩开,随后转向久泽春理,朝她伸出手,有些兴奋地开口道, “第二次见面,可真是给我带来了好大的惊喜呢,小姐~”
久泽春理仰首,看着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立即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来到了哪一个世界。
看来失控的异能力将她带来了这里。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握住了对方递过来的手。
借力站起身后,久泽春理极快地环视一圈,旋即有些困惑地轻蹙起了眉,很快发现了现在情况的古怪。
在没有太宰治的帮助下, 【时空中的跳跃音符】因为地狱戒指的影响而失控发动,她能理解。
身为地狱戒指的使用者,一切的罪魁祸首,查尔斯因为她异能的波动而被牵连一同带了过来,虽然之前没有过相似的经历,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可为什么她穿越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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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初次进入一个世界,久泽春理的异能力基本都会将她带到完全信任的人身边
第36章
有些想他
最近的武装侦探社总是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忙碌而又压抑。
国木田独步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桌前,中指与无名指并在一起,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桌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近期周边城市各个角落不为人知的动乱,以及与横滨交接口的一些数据指标。
前几天他们侦探社才接到一份关于大批量宠物失踪的委托,由于顶梁柱江户川乱步不在,这份工作的主力自然而然落到了他们头上。
但就目前情况看来,大抵是由于某些家伙的心不在焉,结案的速度可能并不会太理想。
也不是说毫无头绪,只是比起以往类似的案件,这一次的进展明显慢了很多。
国木田独步的视线转到正躺在沙发上阅览这几天新闻报纸的黑发青年身上。
太宰治半阖眼皮,两耳带着一副蓝牙耳机,看起来颇为漫不经心的模样,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报纸的文字上,却半晌没有纸张翻页的动静。
国木田独步有注意到那家伙无名指根部的紫色指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闪烁一次。
他知道那是只属于久泽春理和太宰治之间的联系方式,每一次亮起的指环便昭示着太宰治一次试探地呼唤。
此时距离久泽春理的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半月。
出事那天,他们从东京回来后,太宰治仅仅消沉了一个晚上,很快便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
第二天,看起来一切如常。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的“好搭档”一如既往地翘班,一如既往地旷工,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每天像个不务正业的闲人一样玩失踪。
然后被出来寻人的国木田独步抓包挨揍。
一个星期过去,太宰治的状态有了些许的转变,偶尔能看到他或是满脸哀怨地抬头望天,或是萎靡不振地口吐幽魂。
时不时还能听到他念经似地喊久泽春理的名字,活像个被抛夫弃子的鳏夫。
然后被忙不过来的国木田独步强制办公。
一个月后,太宰治的精神明显地急躁了起来。
他直接失联了整整一个星期。
后来国木田独步从彭格列的人那边了解到这期间太宰治去了很多地方,一家罕为人知的私人医院,一处环境危险的断崖,甚至还千里迢迢跑去拜访了远在意大利的久泽春理的妈妈。
他仿佛一个濒临崩溃的困兽,时刻处于失控的边缘,只能通过不断寻找爱人的痕迹来聊以慰藉,饮鸩止渴。
动用戒指也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永远拨不通的电话,空旷的公寓,每时每刻都像是一根尖锐的利刺,深深刺激着他的神经。
等再见到青年时,国木田独步很轻易地就感觉到了由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颓丧感,仿佛被剥夺了所有活力,迷茫且毫无生机。
有时候他明明在笑,却无端让人觉得寒冷无比。
“你要不再联系联系彭格列那边?”
实在看不过去他这副模样,国木田独步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也许久泽小姐已经回来了,只是因为什么事情没能及时联系你呢?”
空气一瞬间的凝滞,国木田独步的鼠标一顿,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不经意间踩了雷。
他立刻就要开口补救: “抱歉,我的意思是……”
“在说什么呢,春理酱当然会第一时间来联系我啊。”
阴柔的语调打断了他未完的话语。
太宰治将报纸随手扔在一旁,懒洋洋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单手抚上无名指根的云戒,眯起眼睛朝国木田独步笑道:
“她当然会第一时间来联系我哦。”
他固执地重复了一遍,摩挲戒指的指尖泛白,语气却放得更轻, “只要春理酱回来,就算不是出现在我的身边,不管有什么原因,她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让我知道,你不会懂的,国木田君。”
是是是,他不懂,他又不是恋爱脑。
国木田独步心底疲惫地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回到电脑屏幕里失踪案的文件上,鼠标滚轮翻动,认真阅读着调查到的资料,却在下一刻,表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太宰……”
镜片上倒映着一行规整文字,他张了张口,低低呢喃出搭档的名字,随后猛地转过头来。
“快来看看啊你这家伙,这次的委托人,好像和久泽小姐有点关系!”-
“诶?是说春理酱吗?”
武侦办公室内,样貌柔美的长发女人坐在另一端的沙发上,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
她迟疑几秒,开口道:
“我认识的,她和我的哥哥是同事,我也曾有一段时间受过她的照顾。”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鼻梁的眼镜, “你的哥哥是笹川了平?”
“是的。”
女人看起来有些拘谨,她抿了抿唇,低声开口: “我本名笹川京子。”
她的言行举止都十分得体,气质看起来很干净,光是坐在那里就令人觉得恬静舒适,太宰治望着她,思绪又不由自主地飘到了与久泽春理的第一次见面。
影影绰绰的月光从天空照入隐晦角落,少女身姿挺拔,匕首在指尖翻转后形成了一个利守益攻的姿势,在黑夜中回眸而来。
她唇角的笑容温和而又优雅,就连眉眼弯起的弧度都是那样完美,看起来极具亲和力。
可她当时开口时说话的语调却又那么冷,看向他的眼中仿佛带着尖锐的利刃。
仅仅一瞥,太宰治便在那一瞬间看到了眼前少女柔软外表下的危险本质,是淬了毒的白色蔷薇,是暗波汹涌的平静湖面,是潜伏着的,足以致命的攻击性。
——是他的伊甸园。
温度适宜的办公室内,黑发青年心中喟叹,再一次不自觉抚上无名指的云属性戒指,轻轻摩挲着。
还在跟委托人解情况的国木田独步察觉到身边人的心不在焉,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撞了撞对方的腰。
太宰治很快回神,调整姿势重新将双手撑上桌面,曲起指尖敲了敲桌面,单手托腮偏头看向笹川京子。
“既然是春理酱的朋友,为什么要用上川花子这个名字来联系我们呢?”他笑了一下,放缓了声音, “在委托人信息诈骗的情况下,我方有权单方面撕毁合同,这点你该知道的吧?”
“抱歉,因为家人从事行业特殊的缘故,在一些情况下我会使用假名。”
笹川京子垂眸,面对这样的质问也丝毫没有露怯,茶水上方氤氲的雾气升腾,她也随之撩起眼皮,视线上移,朝他们投去了困惑的目光。
“我对他们工作上的事情也不了解,请问……你们是春理酱的朋友吗?”
听到这句问话,太宰治嘴角的弧度有一瞬间的僵滞,但他很快恢复了状态,开玩笑般地调笑道: “哎呀,春理酱竟然都没和你提起过我吗?”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笹川京子也如实回答道: “我们联系的不多,已经有两年没见过面了。”
话音落下,对面黑发青年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连带着脸上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我是春理酱的男朋友哟~”
“啊……”
显然是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笹川京子愣了两秒,这才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回应,她抿了抿唇,很快轻轻笑了起来。
“原来您就是春理酱的男朋友,她有跟我提起过您的。”
“是嘛是嘛,她是怎么说的?”
听到这话,太宰治立刻坐直了身体,提起兴致问道。
他这时候倒表现得像是个开朗阳光的年轻人了,先前古怪不定的情绪波动仿佛都是错觉。
笹川京子开口道: “她说,您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很在意您。”
笹川京子想了想,索性打开手机,找到她与久泽春理两年前的聊天记录,放到了他的眼前。
页面很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背景装饰,零零碎碎的短信左右交叉,分别代表了正在交谈的两个不同的人。
【京子:春理酱,这次任务完成后,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呢?】
【春理酱:明天就走喔,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回去呢。】
【京子:咦?春理酱交男朋友了吗?】
【京子:稍微有些好奇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春理酱:前段时间刚确定的关系。】
【春理酱: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哦。】
【京子:听起来是位很优秀的先生,祝福祝福。】
【京子:难得过来,再在并盛多玩一段时间吧,跟你男朋友稍微打个招呼嘛,我想他会理解的。】
这条短信再往下一栏便是一行显示了两分钟以后的系统时间,似乎是对方在这段时间内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
【春理酱:不啦,我得回横滨了。】
视线被定格在手机屏幕上,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许多,太宰治垂眸,安静地看着那几行信息,半晌没有出声。
【春理酱:我的爱人虽然经常会故意表现出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但其实内心不太有安全感哦。】
【春理酱: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多留出一些时间陪陪他呢,况且因为这次出差,我们也已经有近一个月没见面了。】
【春理酱:我有些想他了。】
第37章
南柯一梦
笹川京子有一只小狗。
不过一岁左右的年纪,天天迈着小短腿朝她摇尾巴撒娇,是她从烂尾楼角落的纸盒缝隙里抱出来的。
笹川京子很喜欢这只小狗,悉心照料了两个多月,这次跟朋友来横滨旅游也不忘带着。
案发的时候她们正在购物,上一秒小狗还在黏糊糊地蹭她裤脚,哪曾想当她交完钱后,一个回头小狗就不见了踪影。
她与朋友急得跑了整条街都没有找到,小狗本身又是安静亲人的性格,可能被陌生人抱走了也只是一声不吭。
正好她们听说在整个横滨乃至日本,武装侦探社的口碑都很是不错,于是笹川京子便打算给这个侦探社递一份委托。
又想起前段时间自家兄长有提到过关于彭格列近期紧张的趋势,朋友与家人对外界情况的警觉令笹川京子思考片刻,决定在填写信息时用沢田纲吉他们办理的假身份。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笹川京子的解释合情合理,两人便也没揪着假身份这点不放,又问了一些小狗失踪前后的细节之后,便立刻放人离开了。
可能是出于涉及到久泽春理的缘故,太宰治终于正经起来,串联线索开始认真查案,他的脑子好使程度毋庸置疑,很快就有了眉目。
然后,在与笹川京子聊过的第三天,沢田纲吉亲自过来了。
谷崎直美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身穿便服的陌生青年气质淡然地站在门口,他额前棕发略有些散乱,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就像是个正巧散步到这里的普通大学生。
那双暖橘色的双眸泛着剔透的光泽,在视线偏移看向她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很快绽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您好,我是沢田纲吉,请问太宰先生在吗?”
“在的,您稍等。”
谷崎直美从瞬间的惊艳中抽离,回过头,朝将身体整个缩在沙发里面的人喊道: “太宰先生,有人找您!”
“嗯?谁啊?”
昨天熬夜查资料,一小时前才休息的太宰治揉了揉太阳穴,慢吞吞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那些原本摊在他身上的报纸因为这个动作纷纷滑落到了地上。
青年打了个哈欠,神情蔫蔫地朝门外望去,原本无精打采的面庞在目光触及到来者的面孔后立即正经起来。
“哎呀,这可真是稀客。”他弯腰拢了拢地上的资料,戴上了那副假笑面具, “这不是彭格列的首领大人嘛,有什么事劳烦您千里迢迢从意大利赶来我们这小地方?”
“您先请进。”谷崎直美闻言侧了侧身体,将客人请进办公室内坐,沢田纲吉也没扭捏,又朝她笑了一下后便踱步走近了黑发青年所在的沙发。
“太宰先生,你该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
他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太宰治的对面,直视着青年,难得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开口道: “正巧近期不忙,我来了解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
久泽春理离开的时间太长,就连彭格列那边也有些坐不住了。
即便之前她也不是没有因穿越失联过一个月的时间,但这次到底情况特殊,还有查尔斯以及地狱戒指等不确定因素,把意大利的事情忙完之后,沢田纲吉立即便动身买了日本的机票。
久泽春理是他重要的同伴,如今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他有权利知道所有的事情经过。
太宰治倒也没打算瞒着,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到最后,就连久泽春理离开时身上带着几处伤,沢田纲吉都了解得十分清楚。
“我知道了。”
谈完的时候已经傍晚,沢田纲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太宰治明显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顿了顿,还是开口安抚了一句。
“别担心,她会平安回来的。”
他语调过于平静,没有用上任何关于“一定”, “可能”之类的词语,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笃定得就连一旁的谷崎直美都忍不住侧目。
不可否认,沢田纲吉确实是个非常有魅力的领袖。
他的存在就像是里世界一座独一无二的灯塔,只需要维持着自身闪耀的光亮,就能吸引无数人朝他靠近,以他为中心去凝聚。
久泽春理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
她决定追随的对象,信任亲近的朋友,大多都是那样强大并温柔的人,同类相吸,包括她自己也是这样的存在。
太宰治侧过头,表情微不可察地淡了些许。
沢田纲吉离开的时候,也是谷崎直美起身去送的,青年笑容和煦,从一个橙色的小匣子里取出来一盒糕点放在她的手上,说是送给武侦的礼物。
暖橘色的柔光在他眼底漾开,与天边的余晖相融。
谷崎直美捧着那盒包装温馨的糕点,看着青年在落日暖光下离开的背影,不自觉地低声呢喃了一句。
“……彭格列,都是这么温柔的人吗?”-
另一边,久泽春理微蹙起眉。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多月,可查尔斯仍然还处于昏迷状态。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甚至她都已经彻底适应了自身异能堵塞的状态,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一次未醒。
“毕竟穿越异世界这样独特的能力,只有你才拥有,对吧?”
看着她这副愁容,五条悟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双手枕在脑后,大喇喇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会议桌前的椅子上。
他拿出口中的棒棒糖,原本有些含糊的话语也变得清晰起来, “所以有没有可能,异世界的人,其实并不能在本世界活动?”
久泽春理陷入沉思。
她以前从没带别人一起到异世界过,所以也没办法确定这是不是由于世界排斥的缘故。
但是……。
“不一定。”
她想起那个如妖魔一般以生物灵魂为养料,自诩是她“老师”的黑发男人,眸色暗了暗。
“我也在自己的世界遇到来自过异世界的人,他同样可以自由活动,只不过有一些条件。”
久泽春理说着,忽然感觉身体又是一阵无力,她顿了一下,旋即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
而就在她手前,一团被人揉捏的废弃纸团忽而升腾起紫色的火焰,将它吞噬殆尽。
“哇喔。”
五条悟看着眼前桌上突然燃烧起来的小纸团,挑了挑眉,很不走心的感叹了一声, “又开始了?”
“……抱歉。”
要说第一次见到对方能力失控的景象,五条悟还会觉得有些新奇,那么现在可以说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段时间内,因为她的失控可闹出了不少的事情,比如大爆发时差点把整个房子烧了等等。
久泽春理叹了口气。
她抬起右手,拇指上的骷髅戒指闪着诡谲的光泽,映在那双碧色的眼睛里,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这是从查尔斯手上摘下来的地狱戒指,导致她异能失控的罪魁祸首。
可现在即使这枚戒指已经到了她的手上,她却对于自己的异常毫无办法,毕竟要想掌握地狱戒指也是有个先天条件的,只有雾属性的人才能充分发挥出其的力量。
她凝视着那戒指上的骷髅半晌,神情复杂地垂下眸子,放下了那只手。
五条悟知道她着急回去,倒是没说什么,于他而言这只不过是生活中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就好像走在街头时随手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时兴起将它带回去养了几天。
猫咪的状态有些异常,偶尔会将家里弄得一团糟,给他添些无伤大雅的小麻烦,都是顺手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只不过流浪猫总归是要离开的,她的心不在这个家,那便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留下她,他倒也说放手就能放手,哪怕是一声不吭的消失,今后也不会去感到什么留恋。
最多觉得有点可惜,生活中好不容易出现了点有意思的事情,很快就又消失了。
他偏着头,黑色眼罩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只有从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才得以窥见几分此刻的心情, “说起来,你那天见到我的时候很明显在找什么人,是你之前在这个世界认识的朋友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久泽春理早就对这个人恐怖的敏锐程度有所了解,因此也没感到太惊讶, “是的,我之前每次穿越都会到他的身边,所以当时下意识地在找他的身影。”
她想起夏油杰神出鬼没的那段时间,留了个心眼,没有多透露什么关于他的信息,不过五条悟大概也只是随口一提,比起那个所谓的朋友,他明显对她口中透露出的某个信息更加感兴趣。
“每次都是?”男人挑了挑眉, “所以为什么这次是我?”
“可能是异能的异常导致的?”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久泽春理也有些迟疑, “毕竟就连这次我穿越到的时间点也不对劲。”
在她的认知中,这个世界的流速绝对是比她那个世界慢了很多的,对她来说的几年时光可能仅仅只是这个世界的几个星期。
可那天她跟五条悟聊过之后,却错愕地发现自上次他遇到她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年的时间,明明距离自己上次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
“哦。”五条悟指尖摩挲着下巴, “你的异能在正常情况下,是会在一个世界锁定一个人,然后让你每次都穿越到那个人的身边吗?”
“……差不多是这样。”
“你在遇到我之前,还有接触过别的人吗?”
“几乎没有,大多都是擦肩而过的路人。”
虽然只短短见了一面,但恐怕除了夏油杰之外,在这个世界里,久泽春理印象最深的还是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白发男人。
“是吗,如果在这之前,都没有意外是准确穿越到他身边的话,”五条悟有些漫不经心地提出一个猜想: “那么还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那个人……”
他抬手比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久泽春理愣了一下。
这其实是个很简单的逻辑,如果她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已经去世,那么会穿越到其他人的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不过她始终不愿意往这个方向去细想。
“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见她沉默下来,五条悟开口道: “需要我帮你去调查一下看看吗?”
“……算了。”她缄默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本就不需要追查的那么清楚。
她和夏油杰也不过才见几面,如果他还活着,她自然会在心里祝福他余生顺遂,如果他已经过世,那么再调查也就没有什么意义,知道结果也只会徒增惆怅。
作为这个世界的过客,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终究只是她今后记忆的一角,在这个世界中所产生的羁绊也不过南柯一梦。
梦醒了,有些人便注定不会再见。
第38章
画册
关于宠物失踪的委托调查进行得非常顺利,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小团体,应该是一群以盗窃宠物来盈利的动物贩子。
确定好目标所在的地址后,国木田独步将调查到的结果整合成电子邮件发给了笹川京子,并表面武侦明天就会针对那伙人有所行动,询问对方需不需要跟他们一起去。
有些委托人确实要求参加后续的抓捕行动,想要第一时间看见案发现场的场景,但国木田独步其实并不建议,因为涉及到了一些安全问题。
邮箱很快收到了回信,只是没想到他们发邮件的对象是委托人笹川京子,给他们答复的人却是彭格列的首领沢田纲吉。
他在邮件里先是礼貌的表示了感谢,接着直接向他们要了具体的地址信息,考虑到委托人跟彭格列的关系,国木田独步也没有多想,将位置发了过去。
那边很快回复了邮件, “辛苦了,明天早上8点,我们在这附近见面。”
然而翌日,当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到的时候,却没有看到沢田纲吉的身影。
那群团伙的据点是在一处年代已久的车库,封闭的四面墙让它从远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破铁盒,唯一的大门处,从上往下的铁门紧紧闭合着,隔绝了外界的光景,将罪恶隐藏。
太宰治观察着这间车库,突然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见门框的缝隙内升腾起几缕骇然的白雾,扩散之处凝上一层冰霜。
意识到里面大概率是出了什么情况,他回头眼神示意搭档,国木田独步从后方几步上前,毫不犹豫地用力往上推开铁门,房间里的景色猝不及防撞入眼帘。
首先是扑面而来的寒流,席卷着雪霜与白尘向外涌出,这足以将人冻伤的寒气只持续了一秒,便消弭于空气。
然后才是屋内令人膛目结舌的场景,没有想象中的纷争,吵闹,也没有任何激烈战斗过的痕迹。
狭小的空间内,所有的人都被定格在了原地,厚厚的冰石将他们密不透风的包裹在内,透过大门,在阳光的映射下仿佛璀璨钻石。
只有一个例外。
特殊材质的手套贴合皮肤,青年身姿挺拔,独身站在结了霜的窗前,听到动静后,面无表情地斜眸看了过来。
仅仅只是一瞬的威压,那双冰冷的眼睛顷刻间便柔和了许多,额前燃烧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你们来了。”
沢田纲吉从容地摘下手套,朝他们走来, “我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这群贩子商量着打算离开,便紧急制服了一下,抱歉,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没有。”
国木田独步有些语塞,欲言又止片刻后谨慎地提出了疑问, “这些人,还活着吧?”
“当然。”沢田纲吉勾了勾唇,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感觉跟在处理食材一样简单, “您需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给他们解冻。”
“不,先就这样放着吧。”
确认不会危及到生命之后,国木田独步便无所谓了,他一边打电话联系相关的官方机构,一边在心底感叹这能力真好使。
“这个能力真方便呢,遇到有谁闹事的话,只需要把那些闹事者全部冻住,瞬间就能安静下来了。”
一旁的太宰治慢悠悠地说出了他心底的想法。
“确实如此。”沢田纲吉对此深有感触, “偶尔我的同伴打闹或争吵得比较严重时,我也会用这种方法使他们冷静一下。”
感受到太宰治默默投来的强烈注视,他顿了一下,随后晒然一笑, “安心,我没有对春理酱用过这招,她永远是最令人省心的那个。”-
这两天,久泽春理能察觉到身体中的异能有些躁动。
大概是她心神不宁的状态实在有些明显,坐在一旁抱着零食袋看电视的五条悟调侃着开口道: “放轻松,女士,就算你真的因为异能抛下他离开这个世界了又能怎么样呢?他又不是你的男朋友。”
这里的“他”指的是还躺在床上的查尔斯。
久泽春理揉了揉眉心,低声解释, “我在意的不是他这个人本身,而是他的能力。”
“嗯哼,所以?”五条悟挑了挑眉, “他现在昏迷不醒,而他的戒指现在可是在你的手上。”
“我使用不了戒指,这才是关键。”久泽春理笑容苦涩, “如果由于异能的异常,我并没有回到原先的世界,而是去到其他世界,到时该怎么办呢?”
“但你不是已经发现了吗?这枚戒指对你的影响正在减弱。”
五条悟歪着头朝她的方向瞄过来,懒洋洋道: “如果你的异能恢复正常了,就算是不小心到了其他世界,难道还需要担心最后回不去吗?”
……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久泽春理陷入沉思。
她确实很早就察觉到,在最开始自己那个世界的时候,异能的失控分明是最厉害的,堵塞与无力感都非常强。
而现在异能却开始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躁动起来,失控外泄的火焰也越来越小,从一开始动不动就烧个房子,到现在只是很小的火苗,这就说明了地狱戒指的效果正在逐渐减弱。
不知是由于异世界能量体系,还是原戒指佩戴者查尔斯仍处于昏迷的原因,但总归在这里,这枚戒指的影响并不是永久的。
这意味着只要离开原来的世界,或者远离查尔斯,总有一天,她的异能会恢复到正常状态。
只是久泽春理比五条悟谨慎许多,尽管心里清楚这点,她却始终不愿意去赌那个不发生意外的可能性。
如果呢,万一呢?
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那边还有很多人在等着她,她实在承受不了这个后果。
……
好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久泽春理实在没有想到,不久前才谈论到的事情竟一语成畿。
当她略显茫然地站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时,正是这个世界的午后,阳光照进屋内映成斑驳光影。
正前方窗户外的远处树林,有一道黑影一掠而过,久泽春理发誓那绝对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
这不是自己的世界。
她眨了眨眼,转过身去,对上一道视线。
那是一个年迈已久的老妇人,膝上盖了一件轻薄外套,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女孩,手上捧着一本画册,两人皆坐在沙发椅上,怔怔地看着她。
“……抱歉。”
久泽春理猜测可能是自己到来的吓到了她们,道歉的话刚说出口,就见老人微微摇了摇头。
“不用感到抱歉。”她低低咳了两声,杵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奇能异士,来了即是客,我去给您泡杯茶。”
久泽春理见她这副腿脚都不太利索的样子,赶忙上去帮忙搀扶, “我不用,奶奶。”
老人轻轻推开了她的手,扭头看着她。
“这里很久没来客人了。”她固执地说, “请让我为您泡杯茶吧。”
久泽春理抿唇,没再阻拦。
老人离开了,房间里边就只剩下两个人。
那个小女孩自从她出现之后便一直满脸崇拜地盯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发现她看向自己以后也不认生,迈着小腿哒哒哒就跑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姐姐,你好厉害,刚刚那是你的异能吗?!”
倒是确实给她说中了。
久泽春理有些惊讶于她良好的接受能力,牵着她在一旁的垫子上坐下,轻轻“嗯”一声。
“哇,好棒!”小女孩紧紧挨着她坐下,摊开手中抱着的画本, “姐姐,要一起看故事吗?”
“这可是我奶奶自己画给的!!”
小女孩翻到第一页,炫耀似地给她看小册子上的图画: “我奶奶厉害吧!”
“好厉害。”
久泽春理对这样活泼可爱的小朋友完全没有抵抗力,顺着她的意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画册上,柔声问道, “是什么样的故事呀?”
“嗯……是主角团打败妖怪,寻找玉石的故事,我慢慢跟你讲噢。”
小姑娘晃了晃腿,又凑近了她一些,食指指向第一张图里的黑发女孩上,声音糯糯的, “从前……”
久泽春理一边听着小女孩给她讲解的故事,一边随着情节的进展而翻动页面,突然,她的目光在某一页上定格住了。
“——然后!超级无敌邪恶大反派就出现了!”
小女孩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不对劲,很是激动地挥舞着双臂,义愤填膺地拔高了声音,忿忿道:
“无恶不作的妖怪奈落,整个故事中最坏的就是他了,总是挑拨离间,害死了好多人,还跟主角抢石头!”
“奈落……?”
久泽春理盯着画本上特征熟悉的黑发男人,低低呢喃出了他的名字。
那人穿着深色的日式旧和服,有着如血一般的红色眼眸以及长而卷的乌黑头发,卡通形象将他的脸变得可爱了许多,但久泽春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错!”小姑娘撇了撇嘴,继续道: “这个反派可是只大妖怪哦,原本还是个人类来着,但最后为了内心的贪欲,将灵魂出卖给妖物,然后就形成了奈落。”
她嘟囔了一句: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妖怪去害人,真是太坏了。”
“或许是当人的时候他活得太过痛苦,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选择。”
苍老低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人们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有个原因。”
久泽春理侧过头,就见那老妇人正端着一个大盘子站在他们身后,盘子里切了许多新鲜的水果,还有两杯水。
她慢悠悠地将手里的两杯水和果盘放在了她们面前不远处的小桌子上,继续道: “当然,无论如何,以夺取他人的性命为前提来达到自身利益都是不可饶恕的。”
“你们继续讲,我出去晒会太阳。”
说完,她慈祥地朝她们笑了笑,便离开了房间。
这个故事的结局就如同所有童话一样,主角们齐心协力,最终打败了妖怪奈落,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最后一页,所有的人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蓝天白云的图画角落,一个署名吸引了久泽春理的注意力。
——戈薇。
久泽春理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那个老妇人正在阳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那孩子睡着了。”久泽春理走到她边上, “我把她抱到了旁边的小床,摊开上面叠起来的被子给她盖上了。”
“辛苦您了,请坐下休息一会儿吧。”老人说话的速度很慢,语调却让人十分舒服, “现在确实到了阿灵的午睡时间。”
阿灵应该就是小女孩的昵称。
久泽春理在阳台的另一把摇椅上坐下,跟她一起眺望着远方大自然的景色。
这里应该处于郊外地区,又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类与大自然相融的世界,院落不远处便是一片绿叶青葱的大片森林,风一吹,枝叶便往一侧偏头摇晃,生机勃勃。
她望着那片充满灵气的森林沉默许久,轻声开口, “画册最后的那个名字……”
“戈薇,是我的名字。”
老人本在闭目假寐,听到她的声音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本画册是年轻时候画的,我不太擅长画画,大概花了七年的时间才完成了它。”
“您很厉害,画得特别好。”久泽春理真心夸赞, “花费了这么多的时间与精力,想必对您来说,这本画册也有着非凡的意义。”
她想起那本画册略显枯黄的页脚,想到其中那与些微稚嫩的画风全然相反的故事情节,尽管很多情节都一笔带过,却仍能从中探出几分惊险与残酷。
每一个人物都性格鲜活,包括那个名为奈落的黑发妖怪。
“……或许吧。”
短暂的沉静后,日暮戈薇最终还是低喃着接上了久泽春理的话语。
为了完成这本画册,尚且年轻的她确实耗费了难以想象的心血,她从未如此持之以恒地坐在书桌前,一年复一年,对着画笔和纸待上大半天。
但对现在的她来说,真正重要且有深刻意义的存在,已然不再拘于那一张张画纸。
它们早已随着过往融入时间,在这片天地中,在她的回忆里,在于生命。
是爱人亲手种下的苹果树,是女儿为她辛苦搭建的房子,是某天从草丛里突然窜出来的大白狗,是活泼可爱的小孙女阿灵。
“或许吧。”
或许那本画册确实有那么一点非同寻常的意义。
老人笑了笑,眼角的细纹也随之加深,她摇了摇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了高空上的某一朵白云,眸中的情绪犹如静湖一般平静悠远,沾染了岁月的嗓音不急不缓。
“但不必在意,那只是一册画本而已。”
第39章
回家
黄昏后无人的街道,一辆面包车快速驶过,转眼便转弯消失在街角,大概三分钟后,灰色的小汽车尾随着在街道缓慢出现。
单向的防透视车窗从外面完美地隔绝了内部的景象,车内载着四个成年男人,除了发动机以及车中心显示屏时不时传出的滴滴声外再无其他动静,半晌,后座位的其中一个棕发青年开口打破了这缄默的氛围。
“关于这个黑衣组织,你们那里还有什么其他的头绪吗?”
“目前已知的卧底有两个。”国木田独步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 “波本是公安的人,莱伊则从属于FBI。”
“确定就是FBI的人了,那个莱伊?”
沢田纲吉很早就通过久泽春理的汇报了解到莱伊大概的情况,是卧底的可能性很大,只是没想到武侦已经确认了对方的所属组织。
“确定。”国木田独步转了圈方向盘,将汽车调头,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确认身份信息后我们就把他放了。”
“总共接触到的黑衣组织的成员就不多,其中大部分还是卧底,看起来这个组织确实还挺好进的,”沢田纲吉笑了一下,难得转头朝自己的同伴调侃了一句, “哪天我们彭格列也派一个人进去里应外合也不错。”
狱寺隼人闻言立刻激动地双手拍在自己的膝盖上。
“只要您需要,在下随时愿意为您效劳,十代目!!”
沢田纲吉默默移开了视线, “……不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么多年过去,狱寺隼人倒是不再嚷嚷着左右手必须随时待在首领身旁进行保护之类的话了,不过这动不动就要为他赴汤蹈火的性子倒是从没变过。
他有些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又看了看副驾驶因为不停赶路而疲惫睡着的山本武,微微压低声音,将话题转回正事: “太宰先生现在在哪了?”
国木田独步瞄了一眼显示器上的定位, “正在往南北方向移动,还没停下。”-
一小时后。
许久未曾被人动过的门被猛地用力打开,昏暗的房间照进一缕光,站在门口的高大身影面无表情,侧身将手中的男人狠狠甩了进来。
太宰治双手还被粗麻绳绑在背后,被这样毫不留情地揪着衣领丢进屋子,整个人都有些狼狈地扑在地上,激起一层呛人的灰。
他低咳几声,手肘撑地一点一点爬起来后,才不满地低估了一句, “真暴力。”
黑衣人走进房间环顾四周,沉声道: “我们可不是请你来做客的。”
虽说是暂时将藏人的地点定在了这里,但说到底,他自己其实也是第一次仔细观察这个地方。
这里位于新建公寓下方的一个鲜为人知的地下室,而他们所在的位置还只是这个地下室角落的其中一个小小的储物室。
外面的楼道口以及地下室里都有他们的人在谨慎看守,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够及时通知到他,储藏室后面还有一道暗门,必要情况下,他也能够从这条暗门及时出去。
难进易出。
只不过这个封闭的房间确实很暗,除了敞开的大门再没有任何光源,他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开灯的按钮。
等眼睛稍微适应了这个暗度,他转过身,却看见被绑起来的俘虏正懒洋洋地靠坐在墙边,歪头盯着他的目光诡谲异常,嘴角还噙着一抹古怪的微笑。
他有一瞬间感到后背发寒,愣了两秒后转而变得更加恼怒起来,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有点无聊罢了,不如我们来聊聊天吧。我刚刚在车里有听到你们之间的谈话,您的同伴称呼您为赛斯。”
太宰治耸了耸肩,看起来丝毫不像是一个正处于劣势的被捕者,眼低的神色讽刺, “真可怜,我好像没有怎么听过这种酒的名字,您在那个代号全是酒的奇怪组织里,地位是否不怎么高呢。”
男人轻哼一声,语气不屑, “你不用试图激怒我,我根本就不是那个组织的人。”
“哦,原来不是吗?”
太宰治抬了抬眉,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 “真抱歉,我知道他们最近在找意大利的某个家族合作,那您应该是来自那里了。”
他这种过于轻佻的态度让赛斯很明显不耐烦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在思考。”太宰治微眯起眸, “你们千里迢迢跑到横滨,又这么大费周章地绑架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羸弱男子,是想要做什么呢?”
“明知故问。”男人冷笑一声。
“如果不是还要找那个男人和该死的戒指……”
“你说查尔斯?”
出乎意料的,足够安静空旷的房间内,突然有一道柔和至极的声音从身后传入耳畔,将他未完的话语死死卡在了喉咙。
“他不会回来了。”
又是一句接上。
吐字清晰,语调悠缓,清澈而又悦耳的嗓音如同被春风拂过的风铃,那道声音明显属于女性。
黑衣人还来不及思考那话语中的含义,颈侧便抚上一只白皙柔软的手,与此同时,锋利的刀刃贴上了大动脉的位置。
……怎么回事?
他的余光从未离开过储藏室里那扇打开的门,进来时也万分确定这个房间除了他和俘来的人质再无他人。
后面什么时候出现了个女人?
一股惊悚感骤然跃上头皮,赛斯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汗毛直立,脊背发凉,心跳的节奏在那一刻快得不可思议。
他微回过头,就见到一个米色长发的女人,嘴角带笑地斜眸看着他。
她离他很近,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平稳呼出的气息打在他的皮肤,挟持他的姿势几分暧昧,却在同时巧妙地制止了他所有反击的可能性。
也正是如此近的距离,让那一点隐晦而危险的杀意在她美丽的碧色眼睛里暴露无遗。
男人尽量往后缩着脖子,企图离紧贴皮肤的刀刃远一些,刚回正目光就见正前方太宰治嘴角的笑容降了下来,鸢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里,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显得有些阴鸷。
房间里的异样很快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力,几个守在地下室的黑衣人拿枪冲了进来,纷纷警惕地望着这个女人。
没有任何人看到有人进入地下室。
她是突然出现的,毫无征兆,并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现在的局势,果断地劫持了他们的领头人。
而现在她面对着他们,整个人都缩在赛斯的身后,如果他们贸然开枪,赛斯必死无疑。
“……你是谁?”感受到颈间刀刃又深了几分,已然在皮肤擦出一条红线,赛斯哑声开口。
“好心人。”久泽春理拿他挡在身前,抬眸瞟了一眼门口蓄势待发的黑衣人,轻笑道: “免费送你一张通往三途川的单程车票,不用谢。”
她说着便打算动手,却就在这时,外面猛地接连响起了几道声势骇人的爆炸声,能感觉到脚底的地面都在颤抖。
紧接着一条如同水流般流畅的线从门外游走进来,伴随着蓝色火焰以及快得几乎看不清的凛冽刀锋。
只听得几道破空声,顷刻间,还在室内的所有持。枪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剧痛,条件反射般地丢下了武器,而下一秒,久泽春理的面前则多了一道挺立的身影。
“欢迎回来,莉莉丝。”
闯入者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血液从手中武士刀的刀尖滴落,他看也不看身后握着手腕哀嚎的男人们,只将视线从眼前扫了一圈。
“看来里面没什么人。”山本武很快得出结论,爽朗地将太刀扛在肩上, “晚点再叙旧吧,我先去外面帮忙。”
“辛苦了,阿武。”
在他的身后,沢田纲吉从外面徐徐走了进来,抬起双手不紧不慢地将手指交叠,微微施力。
伴随着细微的咔嚓声,地面不知何时结起的一层冰霜快速扩散开来,一路蔓延到赛斯脚边,冰块顺着鞋沿向上攀延,不多时便将他的下半身死死定在了原地。
太宰治扶墙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关节,身后结实的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割断,一截一截地散落在地上。
“春理酱,快点放开他啦。”
他来到久泽春理的身边,双手按上了她的肩膀,眼底浮现出些许晦涩的情绪,语气阴柔,乍一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离得好近,都快沾染上脏东西了。”
久泽春理顺着他微微往后掰动的方向后退几步,靠进了对方温暖却有些单薄的怀里,随后肩上双手的力道立刻松弛,转而环上了她的腰。
……瘦了。
尽管长了那么高的个子,但太宰治本就不是一个多么壮实的人。
他总是熬夜,整天没食欲,又喜欢自杀,精神状态令人忧心,有着极其糟糕的生活习惯。
后来久泽春理好不容易才将他养出来一点肉来,可现在她靠着对方的胸膛,却感觉那几年的努力仿佛全都白费,他的身体甚至比之前更加消瘦。
很显然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
久泽春理眨了眨眼睛,刚想出声表示一下关怀,太宰治却忽然将脑袋埋在了她的颈间,箍住她腰的双臂更收紧一些,闷闷开口。
“真是的,春理酱,怎么让我等这么久啊……”
滞涩的语调到最后还添了一丝颤抖,明明白白的昭示着对方压抑而无处发泄的情绪。
“我的错。”
久泽春理果断道歉,安抚着抬手揉了揉他耳侧的头发, “你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太宰治弯着腰亲昵地蹭了蹭她,接着直起身,扣住她的手腕就想拉着她往外走,谁知中途却被一条手臂拦了下来。
“……抱歉,先听我说一句话,好吗?”
沢田纲吉偏过头,视线越过太宰治直直地投向久泽春理,轻声喊住了她, “莉莉丝,家里有人在等你。”
久泽春理站定脚步,抬眸对上他复杂而又温柔的目光,愣了一下, “家里有人等……我?”
她疑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接着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指尖轻颤,不可置信地瞠大了双目。
————————
第40章
迈步
在沢田纲吉第一次尝试与久泽春理面对面交流的时候,心中其实是非常紧张的。
每每当他来到意大利接触家族相关事务,都会不自觉地注意到这个女孩,总是淡笑着待在九代首领的身边,一举一动从不越矩,像个完美无缺的布偶。
外表看起来似乎是个非常温柔好脾气的人,但隐隐的,沢田纲吉心底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的性格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她的身上总是有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又是一次会议,久泽春理取走文件,沢田纲吉悄悄目送她离开的背影,直到门被轻轻合上,等他再收回视线时,却正好对上九代目含笑的目光,脸上顿时尴尬地燥热起来,耳尖发烫。
他立刻慌乱地想要解释, “那个,我只是……”
好在这位面容慈祥的老爷爷看出了他的窘迫无措,也知道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心思,并未多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
“你可以多和她说说话。”他甚至温和地道, “莉莉丝是个好孩子,只是由于过去的一些经历,总是独自藏着过多的心事,变得有些孤独内向,平时几乎不和同龄人沟通,也没有什么朋友,我希望你可以帮帮她。”
沢田纲吉闻言抿了抿唇,随后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过去的经历是指……”
九代目叹了口气。
“这孩子有过很多悲伤的故事,如果她愿意的话,具体的还是让她自己来告诉你会比较好。”
沢田纲吉点点头,他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拯救别人的能力和资格,不过如果可以和对方成为朋友的话,他确实再乐意不过了。
久泽春理就读于一所名副其实的Mafia学校,里面都是一些同样在里世界家族里长大的黑。手党候补学生,人称“跳马”的迪诺·加百罗涅就曾是这里的一员。
初中毕业后,沢田纲吉也自然而然地来到这个学校读书。
虽然按照年龄来算,沢田纲吉比久泽春理大了整整两岁,但学院的部分课程是可以按照个人在各方面的能力等级来进行调整的。
因此当他在实战课程中见到本该属于初中部的久泽春理时,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
由于早晚都有专车接送,大家为方便都住在了彭格列的基地,九代目给他们每人都准备了一室一厅的房间。
当天晚上,沢田纲吉登门拜访。
久泽春理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来,开了门后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旋即很快恢复状态朝他微微一笑,礼貌地让他进门。
她请他在客厅的沙发处坐下,自己则是遵从待客之道为他准备一些喝的。
这个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设计,几乎跟那些客房一模一样,非常格式化,稍微特别点的就是客厅里有个小书架,上面摆了印着各个国家语言的书籍。
沢田纲吉收回视线。
“我有在熟悉员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你的档案,名字那一栏填写是的久泽春理,不过我听九代爷爷总是喊你莉莉丝。”
在久泽春理清洗好杯子来到咖啡机边上的时候,他看着她娴熟的操作,主动挑起了话题。
“莉莉丝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我也可以这样喊你吗?”
少女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声音轻柔的回答了他, “当然。”
“莉莉丝同样是我的名字。”她不紧不慢地道, “只不过自从家里出事后,我改随母姓,开始比较频繁地使用日文名。”
“熟悉我的人还是会喊我莉莉丝,有时候也能让我想起一些童年美好的回忆。”
沢田纲吉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以为自己提到了对方的伤心事, “抱歉,我……”
“其实没关系,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避讳的过去。”久泽春理将泡好的咖啡递给他, “作为继任首领,您要是想查我的身世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用对我说敬语。”沢田纲吉腼腆地曲起食指挠了挠脸颊,笑着说, “也请不要用对待上级的态度与我相处,把我当成朋友就可以,其实今天我主要是来邀请你成为我们的同伴的。”
少女似乎一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略微迟疑道, “同伴……?”
“嗯,同伴。”
沢田纲吉站起身,郑重地朝她伸出手, “明天的实战课组队,你愿意加入我们的队伍吗?”
他眼中氤氲着一团如太阳般和煦的光辉,温柔而坚定,那是一种刻入灵魂的自信,向世界昭示着他早已脱胎换骨,不再是当初那个自卑稚嫩的孩子。
“让我们联手,共同踏上属于胜利者的舞台吧,莉莉丝。”-
成功抓捕了一众黑衣人后,回基地的路上,久泽春理简单了解了这次事情的经过。
总得来说就是武侦与彭格列察觉到由于地狱戒指的消失,黑衣组织那边有些坐不住了,于是联合起来设了一个局,主动放出关于太宰治的一些相关信息,以及一些关于他和失踪状态的久泽春理正在联系的假消息。
在假装不设防的情况下引蛇出洞,以太宰治为诱饵,尝试套出更多信息,如果能得知敌人据点的具体位置就更好了。
只不过对方也很谨慎,并没有将他带回老巢,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地下室进行关押。
不过顺利抓了几个人质,倒也算是件好事。
抵达彭格列的基地花费不了多长时间,劳碌了一整天的其他人先去洗漱休整,太宰治原本还想跟着久泽春理,但最后架不过她的劝阻,也先回了彭格列事先给他和国木田独步安排好的房间休息。
沢田纲吉则带着久泽春理走向了最里面的那一间房,她在门口驻足,看着沢田纲吉抬手轻轻敲响房门,心中逐渐升起一股淡淡的忐忑。
“请进。”
门内的声音同样轻微。
伴随着咔哒一声,锁扣被解开,房门微启,一直走在前面的棕发青年侧过身,露出了房间内的景象。
晚间的月色透过窗帘映照在那个骨瘦伶仃的身影上,晕染出一层朦胧的光圈。
她垂首,眼尾沾染上岁月的刻痕,视线恍然地落在手中的那封信。
像是被人轻轻拨动了某根神经,久泽春理瞬间感到眼眶酸胀,她深吸一口气,竭力平稳了胸口突然动荡的情绪,才哑声开口喊了一声。
“……妈妈。”
摩挲着信封的指尖顿住,女人闻声侧过头,米色的长发随着转头的动作而从肩头滑落,露出那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面容。
——真的是她。
她缓慢走进了房间,沢田纲吉则是后退几步,离开的时候贴心地顺手将门带上,把所有的空间留给了她们母女二人。
房门轻扣,久泽杏忽然笑了起来,她朝女儿招了招手,神态一如往常, “宝贝过来,跟妈妈聊聊天。”
她嘟囔着抱怨道, “怎么回事啊,一失联就是两个多月,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吗?”
久泽春理怔怔地看着她。
她从没想过会在这个地方看见她。
因为精神状态的不稳定,久泽杏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那扇门了。
久泽春理曾经尝试过带她出去走走,谁知离开那栋房子才不到半天,久泽杏便开始崩溃大哭。
她不停地用双手扣着自己的头皮,发出压抑而又刺耳的尖叫,身体止不住地发抖,语无伦次地求着女儿带她回去。
她说她还要等她那久不归家的丈夫,要等她出门闯荡的孩子,要等干涸的盆栽种出玫瑰,等下一场久违了的,所有人都在的家庭聚会。
她说她离开不了那个地方。
曾经鲜活的久泽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伴着那娇柔的玫瑰枯萎,好似天边的星河也随之陨落,刹那的炫目后便是长久的黑夜。
在那之后,久泽春理从来没有再期盼过,会在除了那栋房子以外的任何地方看见她。
“来呀。”
母亲的声音令她蓦然回神,久泽春理注视着她,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顺从地走到女人的身边。
垂在身侧的手被对方牵住,她缓缓蹲下身子,感受着手心那股温柔的力道,将额头抵在了母亲的腿侧。
“对不起,我很想你。”她轻声道, “妈妈,我很想你。”
“……”
久泽杏放开了她的手,随后双手轻柔地托住了她的脸颊,让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旁边的窗户微敞着,夜风钻过空隙,将暖色的窗帘吹得掀起一角。
“我很担心你,也很着急。”她说, “我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了伤,遇到委屈,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我过来了,哪怕只是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久泽杏曾经恐惧离开。
她依赖那栋房子,将它当成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害怕改变,仿佛已经在那块土地生了根,每一次离开都是在撕扯自己的血肉。
直到两个月前,久泽春理不再打来电话,不再回她的信息,接着太宰治来访,她得知久泽春理因意外而失踪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不断在脑海里循环女儿小时候的事情,她想起她躺在产床上看见她的第一眼,想起她拿着娃娃喊出的第一声妈妈,想起了她亲吻她脸蛋时羞涩可爱的表情。
时间在她郁郁寡欢的状态中流逝,然后某一天,她打开了门口的信箱,取出里面躺着两封信,她拆开来,看到久泽春理每月定期寄过来的那一份工资。
她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她的孩子原来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长大,成为了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有了想要追逐的目标,在遥远的地方过着自己的生活,而她却仍然固执地停留在过去的时间里。
就是那一瞬间的刺激,她开始尝试走出那栋困住自己的小房子,不计后果,孤注一掷,迈过自己种植的花花草草,独自买了机票,然后想办法联系到了沢田纲吉。
当她站在从未踏足过的城市,抬头望着陌生的这片天空,心中压着她许多年的那块大石头在片刻间悄然粉碎。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的。
她想。
尽管她依旧什么都没能为女儿做到,但起码迈出了那一步。
“感觉怎么样?”
听到询问,久泽杏垂眸,看到久泽春理正仰首注视着她,双眼碧波涟漪,像小时候那样抵在她的膝头抿唇朝她笑。
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常听到人们调侃说她的女儿与她长得很是相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感觉很奇怪。”
于是她也笑了起来,晶莹的水珠从脸侧滑落。
“其实没什么变化,就好像我只是……”
她的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眼尾,到脸颊,再到嘴角,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感受着眼前温暖的生命,这是从她身体里面孕育而出的孩子。
“我只是换了个地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