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四十二分,一批身穿黑衣的队伍在悄无声息的小巷子里隐蔽地穿梭。
队伍中落后的两人手中分别推着一个被黑色麻布覆盖着的小推车,轮子碾压过石子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久泽春理潜伏在屋顶的死角处,俯首观察着下方敌人的动向。
赶在最恰当的时机,就在领头的人即将踏出阴影处的那一瞬间,她蓦然有了动作。
今夜月色正好,冷色的光代替路灯照落在寂静的角落。
队伍领头的人正单手调整着能够与同伴交流的耳麦位置,嘴里低声汇报着这次任务的进度。
“我们已经到了横滨,目前的进展很顺利。”
“等这次结束后,一起去酒馆喝......”
话未说完,他却脚步一滞,猛地止住了声音。
同伴疑惑的问话传入耳蜗,黑衣人已经无暇顾及,他的视线望向前方的人影,背上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来者措不及防从天而降,用着如猫一般的动作在空中翻了个身,随后脚步轻盈地落在他们面前,正好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一道轻柔嗓音也随之在这黑夜中悠然响起。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恐怕你们的酒局今晚不能顺利进行了。”
那人抬手将鬓发随意撩至而后,嘴角弧度温和优雅,碧色眼眸却在暗处迸发出某种危险的信号。
她身形纤细,手无寸铁地穿着一身轻便的连衣裙,但任谁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
“我个人是不太喜欢打打杀杀的,所以能请你们乖一点主动把东西留下,然后立即离开吗?”
队伍里的成员纷纷拿出了武器,最前面的男人握紧了拳头,咬牙开口:“你是什么人?!”
“嗯......看来是不打算配合我了啊。”
对方似乎是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接着垂眸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微不足道的举动却让领头者心跳加速,直觉叫嚣着催促他最好赶紧掉头奔跑,脚下却仿佛被粘住了般动弹不得。
下一刻,他看见这个陌生的女人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匣子,手指上的戒指倏然升腾起一股紫色的火焰。
那是——彭格列的云属性武器匣!!
呼吸骤地停滞,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几乎立即就识别出了对方手上的匣子是什么东西,当即迈步想要冲过去阻止。
亮光一闪而过,久泽春理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把散发着锐利光泽的大刀。
不知是谁没忍住开了枪,一道闷响划破了夜色的寂静。
与此同时,久泽春理手腕翻转,将大太刀抵挡在胸前,飞速的子弹撞击金属,发出刺耳的一声脆响。
那把刀很长,直直竖起来的时候几乎快要跟她一样高,可她挥舞起来的动作利落而又优雅,毫不费力的模样让人怀疑她手中武器的真实性。
“在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时,贸然开枪激怒对方,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哦。”
偏柔和的声调不急不缓地在巷子里响起,女人的身影眨眼间出现在眼前,黑衣人瞳孔骤缩,意识的最后只剩下那一缕在月下飘散的米白色长发。
七点五十二分。
久泽春理拿出手机拨出了今晚的第一通电话,她理了理因为运动而变得散乱的长发,身后横七竖八躺了一堆神志不清的壮汉。
另一边的人很快接通。
“喂,久泽小姐?”
“阿真。”
久泽春理神色平静,开口道:“d组货物已确定被销毁,我把定位发给你,麻烦来处理一下善后工作。”
“好的,我马上到。”
本田真愣了一下,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听筒那边传来嗖嗖的风声,可以听出对方正在快速移动。
“我刚收到山本先生的信息,位于东京的a组货物已经被销毁。”
久泽春理轻笑一声:“好,我知道了。”
横滨并不算是一座和平的城市,它远没有东京繁盛,也不及并盛偏远宁静,可偏偏总是汇聚了各种异能者,动荡不断。
身为意大利最强家族的彭格列,照理来说对日本地区黑.手党的活动并不应该干涉过多。
只是众所周知,彭格列现今掌权的第十任首领,包括其手下的大多数得力干将,他们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
这也意味着彭格列对日本地区的异常格外敏感。
于是在得知横滨爆发龙头战.乱的第二天,彼时还尚未成年的久泽春理就被自家首领赶来了这座城市,且这几年一直在负责关于横滨的各项事务。
顺带还谈了个恋爱。
一想到还待在家里的太宰治,久泽春理抬起小臂,拨出了今晚的第二通电话。
无人接听。
并不是关机或者忙音,明明拨通了,铃声在耳畔响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响应。
久泽春理皱起了眉,她放弃继续打下去,确认本田真已经到达巷子外面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公寓的方向离去。
太宰治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失联了。
虽然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态度,但久泽春理实际上比谁都清楚自家男朋友的靠谱程度,自从相互做出承诺,正式确定了关系之后,她每一次外出任务的时候,几乎不会再出现联系不到太宰治这样的情况。
是出事了吗?还是睡着了?
难不成是她今晚的行动被提前发现,对方调查完她后去找太宰的麻烦了?
直到已经来到公寓门口,久泽春理仍然在思考自家男友不接电话的可能性。
想到家里甚至可能埋伏着敌人,她掏出钥匙,充满警惕地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嗨~suprise~!”
头顶门框突然窜出一个人头,久泽春理差点条件反射要对他进行攻击,好在熟悉的声音让她压下了自己的本能反应,无奈抬眸,就见太宰治正晃晃悠悠地倒吊在门口。
她走进公寓,发现他的一只脚被绳索绑在了天花板的横木上。
太宰治笑嘻嘻地道:
“欢迎回家,你不在我实在太无聊了嘛,就想尝试着上吊看看,一不小心就变成这样啦。”
......究竟是什么样的上吊姿势才能让绳子绑住脚腕啊。
双目对视,男人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他的唇瓣距离她的额头最近的时候只有分毫之差,小幅度晃过来时,经常会有种再稍稍往前一些就能够亲吻上的错觉。
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久泽春理盯着男友沉默半晌,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出声质问了一句:“所以阿治终于是决定要抛下我了吗?”
“哈?”
太宰治罕见地愣了一下,像是没能立即理解她的话。
他垂在半空的四肢僵了僵,忽然整个人剧烈晃动起来,然后随着绳子啪嗒一下的断裂声,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啊疼疼疼......”
这一下摔得实在惨,光是听身体和地板碰撞的声音就觉得一定很痛。
但一向关心他身体和安全的久泽春理没有来扶他,更没有像往常那样柔声哄他,黑发男人有些狼狈的抬起头,只对上了一双充满失望的眸子。
“打电话也不接,还要上吊吓我。明明说好了以后一起殉情的,你却在没有我的时候一个人尝试这么危险的举动,如果成功的话你让我怎么办?阿治你不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分了吗?”
“你明明知道我将这个约定看得有多重要,却仍然要这么对我......”
这番话被女人说得实在委屈可怜,她垂着脑袋站在门口,抬着湿漉漉的碧色眼眸去望他,像是在控诉一个违背承诺的渣男。
自家女友的反应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从来没见过她这一面的太宰治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
很快他反应过来,表情新奇地从冰冷地板上站起身来,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等等,春理酱,你......”
没给他任何将话说完的机会,久泽春理别过头去,垂下眼帘,面上显露出来的神情更加失望。
“既然阿治不想跟我殉情,那你一个人先去死掉好了。”
她侧过身,躲开男人尴尬想要来拉她的手,语气中的温柔也逐渐消失,变得平淡起来。
“假如你亲口许下的誓言,就连你自己都忘记了的话,那么我也没必要再去遵守当初我说的那些话,对吗?”
久泽春理突然笑了笑,她完全转过身去,没有再去看爱人的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道:
“我承认我很爱你,所以才想不顾一切地和你在一起,但爱我的人同样也有很多。”
“如果你实在受够了我,想要独自离开人世的话,那就去吧,更何况那曾经一直都是你的心愿,我不会再进行干涉了。”
随着一句又一句的话音落下,意识到女友话语中确实掺杂着几分认真后,太宰治原本脸上有些浮夸的表情也缓缓收敛了下来。
在这个曾被久泽春理称为“家”的公寓,他看见她微微侧过头,毫无攻击性的碧色眼眸轻轻眨了一下,嘴角的弧度依旧温和。
明明是那样柔和动听的嗓音,吐出口的话却如同一把寒冷的利刃,穿透耳膜,毫不留情的刺进心脏。
她说:
——“毕竟你从来都不是我唯一的选择呀,太宰。”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太宰治的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