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被取回来了。
“感觉令人不快……”
派蒙耷拉着眼睫吐槽道:“你的口气也开始变得讨厌了呢……不过你这家伙刚刚忽然就跑没影子了,纳西妲进不去更深处,我们也不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像一下子就恢复记忆了,怎么回事?”
“没什么。”散兵不愿多说,他压低斗笠避开了旅行者询问的目光。那段记忆他就连“自己”都不愿意分享,更不会现在转了性子马上告诉旅行者这种只是单纯出手相助过一次的过路人。
“派蒙,既然他不愿意多说,那我们就不要过多询问了。”解决了一些其它问题后,流浪者似乎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打算——只是,配合小吉祥草王,不错的主意。
流浪者不再迟疑,转身往外走去。
“你去哪儿?”派蒙提高声音,而流浪者只是停了一下脚步,微微侧过头,耐着性子回答道。
“——去找个能撑得起我这个‘人偶’的存在。”
他慢吞吞地回答道。
派蒙皱起小脸,旅行者帮忙解释道:“是说找一个类似能‘创造’人偶的人合作吧?如果要留在须弥,明面上的确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比较合适。”
“还行,不算蠢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流浪者嗤笑一声。
“小吉祥草王对与创造人偶应该没什么兴趣吧?正好如今的须弥有一个人有这个技术,总要给我自己找个合适的来历……更何况,比起让我在小吉祥草王身边绕圈,跟在那家伙身边更安全一点,也更适合我,不是么?”
空蹙眉道:“你要跟在小黛旁边?”
“有什么问题?”流浪者反问道,“我了解她的脾气,也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要如何说服她才比较合适,不需要你们帮忙。”
他的态度太过理直气壮,一下子让空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反驳比较合适。
“……你了解她?”
“当然了,我可是——”流浪者有些不耐烦的目光在无意识转到小吉祥草王身上的那一刻忽然顿住,缓缓瞪大了眼睛。
小吉祥草王眨眨眼,不知道他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耐心问道:“有什么问题还想问吗?”
“……不,等等。”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恍惚的怔愣之色,流浪者摸摸下巴,若有所思:“说起来,哪怕是小吉祥草王只是单纯像是一个故事一样知道我的事情,但是并没有和之前那样亲自了解过,对吧?”
“是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但纳西妲还是好脾气的点点头:“的确是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
流浪者忽然轻笑一声。
“只是想起来很高兴的事情。”
正机之神的事情,小吉祥草王已经忘了。
而世界树被修改以后,他暂时不太清楚博士那边的变化……但是,管他呢,反正其他人的记忆肯定是不存在曾经的第六席的,曾经威胁过须弥教令院的正机之神,除了旅行者以外没有人知道那就是曾经的他——但就算是旅行者,也不知道她和自己的联系是意志与血肉共生共存的关系。
【她的意志将流淌在我的血肉之中】——
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了。
……这样一看,现在的结局也不算太坏,不是么?
流浪者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小草神,笑容变得格外意味深长。
多托雷记得也没关系。
不
,或者说他这样一来记住自己是谁反而会更好一些?
那家伙不是一直都是自诩最了解她的人吗?
——不巧,他知道的,他正好也都知道的差不多。
而现在说不定他了解的地方更多了呢……加上世界树被修改以后,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们以为自己在胡说八道的时候,只有多托雷知道自己没有说谎;哎呀呀,那家伙接下来可能会露出的表情,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格外有趣。
“如果你们没有其他要说的话,我就要去找那位‘大贤者’了。”
这样就行了么?
空转头看向纳西妲,草神的目光很平静,但也很严肃,她看起来并不多么意外这个答案,但是也没有像是其他事情一样,能够第一时间心平气和地接受问题的结局。
“我希望如此。”
她模棱两可的回答道。
“——没关系,即使你不愿意相信现在的流浪者,但我也会永远相信我的星星。”
纳西妲温温柔柔的回答道。
“只要是她的判断,我都会接受。”
“唔……”派蒙有点纠结的皱起眉头:“总感觉那家伙也是因为看重了这一点所以才这么说呢,小黛肯定不会给纳西妲增加麻烦,她肯定会……”
答应。
派蒙话还未说完,净善宫外却传来了无比激烈的爆炸声。
空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得打了个激灵,条件反射的看向了纳西妲。
小吉祥草王笑容平和,空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份笑容比刚刚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灿烂,她闭上眼睛一会又重新睁开,若无其事地和旅行者说道:“只是大贤者和意外的客人打起来了,不要担心。”
空:“?”
空:“???”
派蒙愣愣道:“……我以为小黛的脾气很好的。”
“是啊,她脾气很好的。”
纳西妲笑笑,“所以,一定是有什么让她特别生气的事情,所以才这么不管不顾地直接动手吧?”
——比如说,一个理直气壮地从外面走进来,表情看起来就好像之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的……无比令人讨厌的家伙。
“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仍是流浪者的模样,可开口说话时已经恢复了我最熟悉的那副刻薄语气,“看见我恢复记忆了,不高兴吗?”
——我一向自诩耐心极好,一向。
可这也不代表我就当真可以无底线的容忍一切。
……他怎么就敢这么若无其事地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一脸冷淡地和我说出这种话!???
“——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我猜你现在应该只想用这句话来讽刺我,对吧。”
我们两个一路从须弥城的上空打到离渡谷,流浪者始终不曾认真与我交手,他只是利用风的元素力尽可能闪躲我攻击的方向,空中浮荡的影子一次又一次拉开距离,如果不是最后的理性压着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个事情就把奥罗巴斯从琉璃工坊叫出来,我说不定真的可能为了杀他就砸了半个须弥城。
流浪者看起来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他最后放弃了。
“……想要和你好好聊聊是我犯过的最天真的错误。”
正如我清楚他的弱点,他也同样明白我的实力,一味地躲藏赢不过我的,但我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忽然大大方方地把胸口的暴露给我,在伸手的那一瞬间我不否认我有过一瞬的迟疑——但是,不捅白不捅。
“不过,无妨。”
胸口多了个窟窿的流浪者哑着嗓子咳了几声,喉咙里的血沫有点多,咳得满脸都是狰狞血迹,他面无表情地躺在那儿仰望天空,有点嫌弃的啧了一声。
“不给你这家伙一点甜头打到明天早上大概都没机会和你好好说话。”
不得不说,虽然这一次没有成功把他脑袋揪下来改成泡泡机,但是火气也的确已经消散了大半。
只是大半而已,嗯。
“……你要死在我手上吗,散兵?”
“当然不是。”
他睁着眼睛,回答。
“只是很想尝尝……活着被人刺入心脏,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由衷回答道:“挺烂的,对吧。”
“……是啊。”
他低声笑起来,最后却也只是扯出来一串太过狼狈的咳嗽:“烂透了——而且被你直接穿胸而过,感觉和多托雷还是不太一样。”
丹羽那家伙,究竟是怀抱着什么样的感觉,让多托雷挖出了他的心呢。
“……结果到头来,除了亲身感受一次他的疼痛,我还是什么也做不到。”
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成为散兵也好,成为流浪者也好,似乎都只是个太过潦草的地狱笑话。
“……你这家伙该不会捅我一个窟窿以后还在生气吧。”
我摇头:“不,只要把你是个连祖父悖论都搞不懂的蠢货矮子这件事情理解上去,生气就不至于了。”
流浪者:“……”
“但你现在可以高兴了,这一次我可真的是输掉了全部身家,不要说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席位,就连稻妻那里的历史都已经与我无关了……八重神子,雷电将军,雷电五传的传人……所有人都记不得倾奇者的存在,现在的我,谁也不是,谁也无关。”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不高兴吗?”他轻飘飘地反问我,“小吉祥草王很顺着你的性子,而这天地下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了解真正的我,换句话说,如果你不要我了,我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哪怕我单方面承认我过去的一切,只要你说这是不存在的,那么我的过去就的确就是不存在的。”
我手指一颤,心神微动。
“——说来还真是有趣,我们在稻妻的时候,我还在邀请你成为我唯一的眷属,可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我现在倒是成为了需要任由大贤者随意摆布的傀儡人偶了。”
但是,感觉意外的不太坏。
他忽然转头看着我,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掌放在了他仍鲜血淋漓的胸口上。
“——给我一颗新的心吧,斯黛拉。”
让我成为你的东西吧,斯黛拉。
在我瞪大眼睛想要收回手的时候,他却收紧了手指,露出一个十足狡猾的笑脸。
“……你难道就不想看看,现在理论上已经不认识我的多托雷,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偏偏在了解你这件事上输给我时会露出的表情吗?”
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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