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沉寂,见段江离无声的抗拒,段廷龙不由缓和了口气:“爸爸只是让你跟她接触一下,合不合适还得相处之后再说呢,更别提钟初静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就算对她无意也得带上礼物登门感谢一番吧?”
段江离:“就只是试试?”
“就只是试试,”见段江离有松动的趋势,段廷龙笑了笑,伸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卡从茶几上推了过去,“爸爸知道你受委屈了,这张卡里拿着,以后每个月爸爸都会让助理往里面打两千万。”
段廷龙话落,段江离本人还没什么反应,两个私生子脸上却是难掩艳羡,这笔钱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别看富二代们出门在外风光无限,但事实上多的是富二代每个月可支配的零花不过十几万。
他们虽然已经开始尝试接手集团了,可维系客户、下属、上司元老的关系,哪个不花钱?故而他们手里那点钱根本不够看的。
段廷龙这个人对手里的权利看重得很,哪怕在集团给予了他们足够的重视,股份之类的也是半点不给,更不可能让他们挖集团的墙角为自己牟利。
他们就是因为之前哥哥小贪了出局了才轮到的他们,之后就没人敢贪了,也因此平常的花销便都仰赖于段廷龙,只有在集团里谈成了大单子或是表现极好,对方才会额外奖励给他们一笔奖金。
当然,不想如此憋屈也可以,自己出去闯就行,然而在外面干得再好,又哪里比得上偌大的段氏集团?
更何况,他们要是有那本事,又何苦盯着集团?
段廷龙扼住了第三代的喉舌,让所有人都得仰仗他的鼻息,以此来保证自己的权威。
无论男女,段廷龙都是如此做的,他并不完全将女儿排除在继承人之外,毕竟肉烂在锅里总比便宜外人要好。
唯独段江离是个例外,因为江殊的原因,段廷龙对段江离总有一种面对别的子女没有的防备,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被踢出了继承人行列。
这也让她跟大部分私生子的关系都不错,毕竟人在面对威胁不到自己利益的人时,总是不吝啬于付出几分善意。
沉默片刻,段江离才伸手拿起那张卡:“谢谢爸爸。”
段廷龙欣慰的笑了笑:“我一直都知道,我的孩子里只有你才是最懂事的。”
段江离心里嗤笑一声,嘴上却道:“我知道爸爸管理这么大一个集团也不容易,能帮到爸爸,我也是愿意的。”
“只是我现在都这样了,我也不想出门,所以……”
“不急,你好好养伤,霍家和林家那边,爸爸会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的。”段廷龙知道段江离还需要一些时间做心理建设,立马体贴道。
低头看了看表,作为集团的掌舵者,段廷龙平常是很忙的,今天的见面完全是让秘书挤出来的时间,见事情已经谈妥,便不再久待,很快就离开了。
两个私生子倒是没急着走,他们没有段廷龙那么忙,偶尔迟到早退也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去打小报告,此时搓了搓手,一脸讨好地看向段江离。
段江离莞尔,将卡递了过去:“行了,你们拿去花吧,不过可别全花了,好歹给我留五百万。”
“哪能啊!”两人顿时欢呼一声,用只有三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谢谢姐!爸他最近被几个朋友合伙拉进了个私募,姐你放心,我们肯定帮你打听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局。”
段江离扬了扬唇角:“没事,打听不到也没关系,你们注意自己就行了,可别被其他人踢出去了。”
这次两人回来并不是被段廷龙叫来的,而是他们看段廷龙要回来,自己主动跟来的,原因自然是两人搞人情往来的不少资金都是靠段江离得来的。
没有人愿意一直仰人鼻息,段江离不愿,他们也不愿意,偏偏有些事情他们又不适合自己出面,交给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不错的亲人总比交给不清楚本性的外人要强。而且除了利益之外,他们跟段江离也是有点感情的。
段娇是段家随时随地都能爆炸的炸-弹,从小家里就没有没被她折腾过的,而段江离往往都扮演着好姐姐的角色,从未被人怀疑过。
谁也不会相信,会有人从四五岁一直演到成年,谁能相信真的有这种人呢?
送走两人,段江离慢悠悠上了楼,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不算明显的响声,她就住在段娇对面,不过段江离也没兴趣去痛打落水狗,说到底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有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她也不可能走的这么顺。
如果昨天她没有做那件事的话,段江离还能容忍她,毕竟要找一个合适的“对照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蠢到实在无药可救的人,留在身边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关上房门,段江离平静地坐在书桌前,拿起一本金融书籍看了起来。
段廷龙不愿意让段江离接触到任何商业的东西,但这是个资本横行的国度,段江离想要成为资本,而不是资本的玩物。
可惜她这方面的天赋实在有限,又是野路子,所以至今赚到的钱都全靠内幕消息,而不是靠她自身的能力。
身上的酸痛并不能阻挡她的自律,沉浸在学习中后,一切不适都似乎离她远去,直到手机提示音突兀的响起,将她从学习的状态中唤醒。
段江离扭头一看,是初静留下的手机传出的消息。
她拿起手机,信息栏只有短短两个字:在家?
段江离回了个笑脸:对,阿静是有事要找我过去么?
她顺杆子往上爬的能力向来可以,初静让她这么称呼,她便真的就这样称呼了。
初静:只是想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真的毫不遮掩自己的兴趣,人身上的淤青往往会在过一阵之后变得更加恐怖,这个时间通常都是第二天,段江离垂了垂眼,手机高清的摄像头对准手臂上的伤口,按下快门,然后将照片发了过去。
初静并没有守着手机等回复,说完之后便将手机放在了一边,接着处理由各部门呈递上来的邮件。
过了一阵之后,初静听见手机的提示音响起,没有急着拿起来看,将手里的文件处理好后,这才拿起手机。
几张照片静静的躺在聊天栏里。
第一张是拍的手,羊脂玉一般的纤细手指上有着月牙状的血痕,那是霍蔓蔓想拿回手机时弄的。
第二张是手臂,洁白的手握着笔,卷曲的黑色长发垂在如玉般的手臂上,青色的伤痕烙印在上面,有种诗意妖美的独特美感。
最后一张,镜头下却几乎找不到伤口,只入镜了三分之一的脸,雪肤红唇,天鹅般的脖颈下皮肤细腻如白瓷,肩颈上没有任何遮挡,精致的锁骨上垂着卷曲的发丝,唯一能让人觑见伤口端倪的,只有脸颊上泛起的红,从镜头外一路蔓延下来,让人分不清那是被打后扩散出的红还是她面上因为羞涩本能浮现出的红。
初静盯着最后一张照片看了片刻,灯光照耀在那张苍白的面孔上,她弯了弯唇角,微笑的模样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危险,仿佛春风拂面,连一向阴鸷的眸子都似乎有被融化的趋势。
其实严格来说,初静并没有什么超出常人的癖好,她始终都认为,通过伤害自己来追求心灵上的解脱不过是饮鸩止渴,但她已经坏掉了。
段江离不痛快了,她就痛快了。
初静不欣赏那些伤口,她欣赏段江离的不愉快。
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别人。
初静慢悠悠按下保存,纤长的手指点到视频通话的按钮,漂亮地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漆黑的屏幕。
看着突然弹出的通话界面,段江离不由愣了愣,沉吟了一下,才点进去。
对面似乎是在办公室,镜头将她背后的落地窗都拍了进来,明明是白天,遮光窗帘却将窗外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逆光下,她苍白的面孔也没有一点暗淡下来的趋势,让人有种她不需要太阳就能自己发光的错觉。
“江离小姐,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不喜欢在我面前耍心眼的人。”
初静说话的语调总是既轻且柔,听不出丝毫攻击性,因此也便让人无法通过语气去分辨她的真实情绪。
段江离温顺的垂着眉眼,那旷野玫瑰般的面庞犹如被人折下的花,任人揉捏:“对不起,我只是想试着讨好您。”
她确实是故意的,精巧的角度,刻意的姿势,所有的一切都是为着同一个目的——试探。
初静勾着唇,语气轻飘飘地:“你想讨好我其实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