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们猜猜是哪只手啊?”
袖口上的红色宝石反射着光芒, 衬着简汀手背的皮肤愈发白皙,西装袖口贴合在手腕处,倒像是不舍得离开他的主人一步。
“是这只手。”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简汀的右手被顾语安从背后握住,还具有暗示意味的摩挲了他的虎口,他感受到顾语安在有意嗅闻他身上的香气。
简汀侧过头看去, 顾语安戴上了他扔在对方脸上的眼镜, 他抽回了手, 向后退了两步, 淡淡道:“滚。”
站在一旁的三个人不敢回答简汀的话,更不敢离开, 面上没有显露, 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骇浪。
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为什么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熟悉的香气让顾语安头脑发晕,恨不得现在就埋进简汀的脖颈,但简汀冷淡的话语打醒了他的幻想, 他脸色阴沉下来,但不是对着简汀。
“答话, 没听见简总问你们什么话?”
答什么?答你被简汀用哪只手甩了巴掌?
他们摸不清顾语安的态度, 回不回答都容易得罪人, 一时情急,竟然把求助的眼神投向简汀。
简汀没把注意力留给他们一分, 而是转过来反问顾语安道:“那我说让你滚, 你没听见?”
在其他人面前,这显然是丝毫不给面子的话, 可顾语安身上的气焰就这么消了下来。
“……我错了, 我听见了。”
他知道简汀嫌碰到他脏, 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纸巾,想递给简汀擦手。
简汀笑了一声,挥开了对方的手,把右手慢悠悠地蹭在顾语安的西装上,好像在蹭掉什么脏东西,感受到顾语安紧绷起来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他从黑皮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怼在顾语安的眼前。
“记得吗?”
照片上的图像是在病房里,简汀趴在杨琏的背上,被对方稳稳的背了起来,杨琏的手臂托着他的臀部,正侧着头和简汀贴着耳朵说话。
这张照片三年前寄给了顾语安,三年后他当面给顾语安重温一下。
“……记得。”
三年前他收到了那张杨琏开的三倍支票,他不屑一顾地放在了旁边,可信封后面贴着的这张照片,让他的心瞬间如至冰窖。
他一点点把简汀的那部分剪下来,把剩下杨琏的部分撕碎,发了疯一样让沈秘书给他拍了同样的动作,把简汀那部分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明是一样的姿势,却在深深提醒他做这一切到底有多无用,又有多么的自欺欺人。
而现在,这张照片从简汀的钱包里拿了出来,说明简汀是随身携带的,那他和杨琏……
“我记得我和你也有过一张。”
简汀收起了照片,又拿出三四张新的送给顾语安,有他和杨琏牵手走红毯的,还有在雪地上背着走路的,还有一些专门拍的错位照。
顾语安的喉咙好像被扼住,把照片都抓出褶皱来,留下一个个指印。
他有身份去质问吗?他没有。
“看清楚了吗?”简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两天杨琏会来本市……嗯,和我一起住。”
简汀用食指勾了勾顾语安西装上的链条装饰,“所以明白了吗?别来找我了。”
“……免得自取其辱。”
陈和泽站在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在休息室一直在等简汀来,着急地跑出来,正好撞见顾语安和简汀在那边。
简汀不等顾语安回复,转过身就见陈和泽站在那边,对着他招了招手,一直等主人召唤的小狗马上就跑了过来。
“老师,我等了你好久,担心你被人缠上……”陈和泽意有所指,“我就出来找你了。”
“把他们的名字先记下来吧。”简汀指指那三个呆愣住的人,又道:“剩下那位……不用管了。”
一句话分出亲疏,也显出他对顾语安的态度。
简汀的声音不大,正正好好能让顾语安听见,顾语安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裤兜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掉落在地上,烟卷散落一地。
刚刚接触的时候,简汀在顾语安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不是长期抽烟的味道,果然是身上随身携带沾染上的。
“……”
顾语安见简汀的视线停留在地上,心中登时慌乱,反复张嘴,像不听他话一样想追上去跟简汀解释,却被陈和泽拦在了原地,只能看着简汀越走越远。
陈和泽往前一步踩上地上的烟卷,一点点碾碎,一向只有笑脸的脸上此时无比严肃。
“三年前我也在宴会上,那是我第一次离老师那么近,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什么?”顾语安嗓音沙哑,显然心里明白,却还是问出来凌虐自己。
“他趴在洗手间的池子里,因为你抽的那根烟吐到昏天黑地。”
陈和泽死死揪住顾语安的衣领,使了劲把他掼在墙上,顾语安丝毫没有反抗,他放低声音,没让其他人听见:“那么多人在门口大声议论他的私生活混乱,意.淫他的脸和身材,坐在沙发旁听见背后数不清的造谣和辱骂,那时候你在干什么,带着你的情人沾沾自喜?”
“你哪来的脸继续缠着他?”
陈和泽松开了手,顾语安跌坐在地上,地上的烟草蹭在了他昂贵的裤子上,精心打扮的发型乱的一塌糊涂,像一条死鱼一样失了魂魄。
陈和泽没有注意到顾语安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喃喃道:“如果不是老师没有让我这么做……”
简汀迟迟不见陈和泽跟上来,于是去而复返,正好看见这一幕,陈和泽的这番话恰好激起了他那些不好的回忆。
他胃里一阵翻涌,把顾语安脸上的眼镜拿了回来,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顾语安伸手想拿回来,被躲了过去。
“……真的这么喜欢我的东西,你就去垃圾桶里捡回来。”
当初不顾脸面的和他翻脸去做了那些事,现在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去翻垃圾桶吗?
“我去,我现在就去。”顾语安好像没听见周遭混乱的声音,他只听见了简汀的指令,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机械性地朝着垃圾桶的方向走。
简汀皱了下眉:“等等。”
他觉得顾语安的状态不对劲,好像陷入了某种只听得见他说话的状态,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敏感。
简汀这时回想起了茉莉之前和他说的事情,或许顾语安带烟有其他用处。
他从地上捡了个还算完好的烟点燃,滚烫的烟灰簌簌地纷纷掉落在顾语安的手臂上,烫出一个个红点,果然见顾语安眼神在这一刻清明起来。
“清醒了吗?”
顾语安喘了口粗气,握住简汀被西装包裹的手腕,稳住身形:“……清醒了。”
“那还捡吗?”
“只要你想……”顾语安半跪在地上,把脸贴上简汀的手心,手臂上的疼痛被鼻尖萦绕的那种淡淡的香气缓解,袖口那颗红宝石在他眼前闪烁,平白又让他心里升起烦躁感。
“……好看吗?”简汀抽回手,陈和泽会意地拿出湿巾帮他擦手,他解释道:“是别人送的。”
这个别人是谁?
简汀没有说,不是他不想。
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只记得换衣服的时候,恰好发现这颗红宝石很搭。
在顾语安缺失的这三年,他不仅在A市的生意场上渐渐认识了一些新人,在酒吧放松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并不乱玩,只是陪他坐在一起当护花使者、给他买单的男人。
这三年大大小小的节日,他不是只会收到顾语安的礼物,但他只会拒收顾语安的礼物。
他身边的这几位并不是吃素的,
不管多晚明扬坚持来酒吧接他回家,把想留他过夜的人统统赶走,给他喂下温水。
在生意场上表示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的,杨琏也不会放过,明面上要顾及杨家的面子,暗地里各种针对。
至于陈和泽,每天跟在他身边,名义上是学习,实际上一直在盯住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一边和简汀说自己考察了对方的品行,一边说的全是对方的坏话。
那是一种很正直的坏心。
他们之所以没有阻止简汀,反而鼓励他多去外面认识新人,是想告诉他,他从来不需要去刻意勾.引任何人,只是坐在那就有人愿意去送上一切。
更何况不管简汀做什么,在A市他们总能保证他的安全。
甚至安全到简汀虽然收到了很多礼物,但还是没有一朵实际的桃花,连桃花树被这几头狼一顿乱咬,彻底咬断了、打散了。
就算是轮也该先轮到我,难道我比不上那些废物?
这是杨琏的原话。
顾语安更没有资格去问那个人是谁,在他人眼中那么矜贵的他,还是俯下身从垃圾桶里把眼镜拿了出来,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简汀目光却冷了下去。
顾语安如梦初醒:“……不要擅作主张。”
挣脱了项圈的狼反咬了主人一口,之后又离开了主人太久,主人的身边多了几条听话的狗,而他连相处的规矩都忘在脑后。
简汀静静的看了顾语安两秒,带着陈和泽离开了这里。
他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了。
现在不是从前,他不需要一只咬伤过自己的狼犬,他不想再重蹈覆辙,视而不见才是正确的选择,何必再费这些心思。
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早就不留恋他曾经为之感动的那一位了。
顾语安的心被狠狠攥住,却没有追过去,只是一寸不离地看着简汀离去的背影,想刻在心里。
他用纸巾包裹住眼镜,叫来沈秘书保管好,走到方才见证了全过程的三人面前,脸上没有表情:“知道我想说什么?”
三个人知道顾语安对待他们绝不会像对简汀那般,连忙点头如捣蒜:“顾顾顾总……我,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谁让你们瞒着了?”顾语安蹙起眉头,毫不掩饰他得到这样回答的不爽。
简汀不在这里,顾语安也原形毕露,重新打理了乱了的发型,一字一句地在已经哆嗦着双腿,话也说不完整的三人面前慢慢说:“我在简总面前什么态度,你们就往外传什么态度,听懂了?”
“要是没听懂……”他眯起略带金色的眼睛。
三人哪敢不答应,“听懂了!听懂了!我们一定照办!”
“别忘了你们答应的。”
顾语安攥了攥自己的手心,那里方才握到了简汀的手腕,他的嘴角扬了些许,叫来宴会的保安。
“过来,把他们从会场扔出去。”
他不是这个会场的主办,但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话,保安得了命令,立马架着那三个嚼舌根的人离开。
“沈秘书。”
一直藏在角落的沈秘书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笔记本,“顾总,您和简总的对话我都记下来了。”
“……打印出来,贴在我办公室里。”
顾语安低下头,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红印,那是方才简汀用烟灰烫醒自己的标志,他肆意地笑了笑:“你说,哪一款宝石能把他袖口上那块碍眼的红宝石替换掉呢?”
“看着真让人烦躁。”
*
“陈和泽。”
简汀突然开口,陈和泽立马站直了身体,听到简汀笑着说:“我没想到你会说出那些话。”
当时陈和泽那种从未见过的气势,差点让简汀以为以往的一切都是陈和泽的伪装,甚至连第一次见面都是刻意安排。
陈和泽放松下来,挠了挠头:“毕竟……事关老师,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了。”
“不过,宴会那次真是你第一次见我吗?”
这句话简汀想问很久了,越相处疑点就越多,在他们见面之前,陈和泽就给他递过像相亲介绍一样的简历,怎么想都有猫腻。
“……不是。”陈和泽转过头,热气上涌到他的大脑,迷迷糊糊的发晕,他磕磕绊绊地回答:“您是我……是我,大学时期的……”
“什么?”简汀仰起头,见陈和泽的喉结轻轻滚动,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视死如归地回答:“幻,幻想对象。”
……
简汀张了张嘴,追问:“哪种幻想对象?”
幻想对象有很多种,像陈和泽这么心思单纯的人应该……
“就,就是不能说的那一种……”
“嘭!”
明扬从远处跑来,本来想抱住简汀,却无意间听到了这段对话,他拽住陈和泽的上衣,把人掼在地上,拳头随之落下。
“……我就知道你一开始就不怀好心!”
陈和泽接住拳头,扼住明扬的脖颈,把人翻了过来,还在反驳着:“我不会乱想!我会负责的!”
“你闭嘴,你当我死了?他需要你负责?!”
简汀站在打架的漩涡之中,只是静静站着,他在想,怪不得每次陈和泽离他近一点就会面红耳赤的,原来有这种原因。
大学时期,他的照片每天都被挂上表白墙,甚至他演讲的视频还有人公开售卖,听说价格还不菲,陈和泽当时认识他也不奇怪,他记得蒋黎文还花了不少钱买断他的视频,当然,这事不重要。
至于什么幻想对象……
“也不多穿一点……”
身上被披上一件风衣,浓重的古檀香包裹着他,好像被来者拥在怀里。
简汀侧过头,杨琏站在他的后面,伸出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眼神定在他的脸上,叹了口气:“瘦了。”
“怎么来的这么早?”
离开前的事务交接应该没那么快,他以为起码要后天,杨琏才会和明扬一起来本市。
“担心你在本市受欺负。”杨琏拉着简汀往车上走。
简汀拢了拢身上的风衣,把身体的重量大部分放在杨琏的身上贴着走:“不信,是担心我对顾语安旧情复燃吧。”
他知道杨琏巴不得自己在本市受欺负,再灰溜溜跑回A市,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呆着,心甘情愿做杨琏势力范围内的金丝雀,乖乖呆一辈子最好。
“……又拆穿我。”杨琏知道自己的心思永远瞒不过简汀,这很不好,太聪明的人不会被他哄骗走,不然也不能在A市三年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名分。
“打动我要用真心。”简汀点点杨琏的胸口,又缓缓向下,在杨琏呼吸骤停的位置前一秒停住,眨了眨眼:“三年前就和你说过了。”
“你知道我不会。”
没人教过他用真心,杨琏也不觉得自己成长到今天这步,还能存有什么真心。
在A市这三年,简汀和杨琏之间的关系处在很微妙的限度。
他经常会被杨琏牵着手走在人少的街道上,也会在旅游游玩的时候,和杨琏拍摄一些亲密的照片,甚至是错位的亲吻。
偶尔兴致到了,也会互相执棋,给对方的公司使绊子,晚上又一起坐在沙发上,杨琏拥着简汀复盘。
除了最亲密的举动,他们几乎做尽了恋人之间应该做的事。
可他们之间也止步于此,简汀不曾给杨琏一个名分,甚至连一个吻也没有。
简汀光明正大利用杨琏的一切,因为他需要触碰,需要拥抱,需要一切能够抚慰他心底疤痕的寄托,需要源源不断证明他自身足够优秀的爱意。
但简汀不喜欢算计来的感情,而杨琏这个人从来只会算计。
他们心知肚明,维持这种程度的放纵永远不会有结果。
“累了,让我躺会。”
一上车,简汀就躺下来,倒在杨琏的腿上闭目养神,道:“我家里有两间客房,你选一间喜欢的位置。”
“明扬住在哪里?”杨琏给简汀按摩着太阳穴。
“他住次卧。”简汀睁开眼,抚上杨琏的胸口,感受到他突快的心跳,笑了一下:“怎么,以为他和我住一间房?”
杨琏摇摇头:“我不觉得我会比他差,如果是真的,今后住客房的一定是他。”
“不会,我不喜欢和其他人在一个房间睡觉,没有安全感。”简汀重新闭上了眼,没有看见杨琏听到他的话,骤然握紧的拳头。
杨琏记得,顾语安曾经就在简汀的房间里留宿过。
他到底差在哪里?难道顾语安曾经就对简汀满怀真心?给了简汀想要的那一份爱意吗?
他抚摸着简汀的头顶,安抚着对方,让简汀能安心睡觉,他微微侧过头向窗外看去,却在不远处和一个阴翳非常的眼神对在一起。
这是杨琏第一次当面见顾语安,与曾经在监控画面里的感受不同。
在监控中,顾语安手上染着血迹,慢条斯理地洗手,甚至还能秉着好心情对着摄像头里的他笑。
而现在,顾语安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干干净净的手正转着一枚戒指,却比有血迹加成时更为渗人,眯起泛着金色的眼睛对着他说了两个字。
杨琏看清了顾语安的口型:烂人。
杨琏并不怵他,持着得体的微笑,轻声打开车门,没有吵醒简汀。
他满意地注视着,顾语安在看清简汀安心躺在他腿上,身上还盖着他的风衣时,那一瞬间精彩的表情。
下一秒,杨琏就意识到了,顾语安的确是个疯子。
顾语安周身的气压几乎要吞噬周围的一切,却闲庭漫步般向这边走过来,杨琏不能乱动,简汀已经呼吸绵延,安静地躺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他见顾语安拿出手机,半跪在地上对着简汀,悠哉悠哉给他们三个人自拍了一张照片,并且当着杨琏的面编辑着给秘书的消息:《顾语安为了谁甘愿当舔狗?被拒后竟耻辱下跪!另一神秘男子原来是A市杨家……》
这博文一旦发了出去,本市一部分人定然会跟风讨好简汀,杨琏在本市没有顾语安的名字如雷贯耳,难说也会多少人给他使绊子,等到流到A市去,他身上会被多少人编一段爱恨情仇。
杨琏和顾语安从某种程度上是同一种人,他一看到顾语安的眼神就知道,对方敢写就一定敢发。
倒是杨琏看错人了,顾语安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那他当初为何要做那般的事?
但是他还是在乎,他骨子里还是有着古板刻薄的一面,只是在简汀面前无限拉低了限度,却不代表他在外人面前同样如此。
顾语安冲着杨琏挑衅地笑了一下,在即将点击发送的那一刻,杨琏还是轻轻扶着简汀的脑袋放在座椅上,无声无息地下了车。
“……我就说了他是烂人,怎么配得上你。”顾语安上车小声喃喃道。
他俯下身亲吻着简汀的发丝,一路蔓延到额角的位置,见到简汀紧皱的眉头,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要我的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别发愁。”
他轻哼起了摇篮曲,却不是原来的那首……
*
简汀悠悠转醒,这一觉他总觉得睡的格外安心,好像在梦里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向上看去,恰好注意到了杨琏紧绷的表情。
“……你怎么了?”
杨琏却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突然俯下身将他拥入怀里,发丝摩挲着他的脖颈,呼吸声刺激着他敏感的耳朵,他止不住轻颤一下,耳垂晕出一片胭脂色。
这样的动作在他们之间不算少见,可杨琏多半是怀着让他动心思的目的,这样感情充沛的拥抱还是第一次。
简汀微微屈起身体,抑制住喉间的声音,“别,直接说事。”
“……我学了首摇篮曲,你刚刚听着,还喜欢吗?”杨琏把简汀放开,又重新挂上了从容的标准笑容,另起了话题。
“是你哼的吗?”
见杨琏点头,简汀捏了捏方才因敏感红透的耳垂,认真回应道:“我很喜欢。”
怪不得他睡的很好。
杨琏自然的拉着简汀的手一起下了车,他知道简汀家门的位置,一边拉着一边说:“那以后我每天都哼给你听?”
“想进我的卧室?”简汀明白了杨琏这一系列举动的原因,他就知道杨琏不会提供什么免费的午餐,向来是不见到兔子不杀鹰。
但简汀没有直接答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杨琏一眼,去前面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了两颗猪头——明扬和陈和泽。
两颗猪头一个坐跪在门口,一个在面壁思过,显然都是在等着他回来。
“……达成一致了?”
明扬跪直了,脸上被挠了好几道口子,还有数不清的淤青,膝行过去抱住简汀的腿,还有点自豪道:“我没打输。”
简汀踢了踢他,让明扬放手,没管他,先走到陈和泽那边,“转过来。”
果然,肉眼可见,陈和泽脸上比明扬多了一道口子,还是略显下风。
“老师,我知道错了。”陈和泽羞愧地低下了头。
简汀面无表情:“错哪了?”
陈和泽抬起头来,斗志昂扬:“我应该加强锻炼,下次不会打输。”
“……我看你们两个都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哪了。”简汀转身离开,先让杨琏去挑房间,随后留下一句:“都出去,没想明白之前别进我家门。”
明扬和陈和泽灰溜溜地出去,两个人在门外离对方好几米远,各自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他们年龄还小点,气性上来也是正常的。”杨琏放好行李,出来站在身后,帮简汀捏肩膀。
简汀止住杨琏的动作,“你听见陈和泽把我作为幻想对象,就不生气?”
“……我有分寸。”
“说实话。”简汀说。
杨琏脱下风衣,挂在旁边:“如果他们打的太严重,影响明天活动正常出席的话,陈和泽那边很快就有铺天盖地的引导性舆论了。”
“黑心。”简汀评价道。
“……我是帮你出气。”
简汀不信他的鬼话,杨琏向来打着这种确实对他有好处的旗号,行为却是带着私心给自己盈利,简汀本人也是杨琏想要的那个利。
“我回房了。”
简汀进了屋,把领带拽到一旁,只是随意打开上面的两三颗扣子,被束缚了一天的弧度就这么弹开了中间几颗,红梅不可避免的显露绽放。
冷空气激起了一层小小的绒毛,他并起双腿,难耐地换了件丝滑的衣服,却被动作时那奇妙的触感弄得不上不下。
“……好烦。”他有点燥热地想转过身抱住什么,却扑了个空,只好尽力放小些动作幅度,从柜子里抱了被子下来夹着。
那只玩具熊,还是应该再买一只的。
他本还在混乱的情海中浮浮沉沉,突然有脚步声走到了他的床边,随之到来的是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
……是杨琏。
简汀正处在不上不下的难受境地,他一眼瞪过去:“为什么不敲门?”
“我敲了,你没回应,我以为……”
那一眼的怒气中不可避免盈着些水光潋滟的雾气,眼尾晕着红色,瞳孔微缩,眼角因难耐的泪珠将落不落。
杨琏的话登时堵在了嗓子眼,嘴唇莫名干涩起来,连呼吸都吐露着灼热的气息。
“……我,我马上走。”杨琏竭力秉持着自己的君子原则,逃避地蹲下身想去捡地上的摔落的文件,被简汀一把拽住了头发,被迫仰起头。
“杨家主……你永远这么克己守礼,不得到名分不肯越界。”简汀把腿搭在杨琏的肩膀上,圈住杨琏的脖颈,一点点带动着、靠近自己。
只见简汀长长的睫毛上也沾染了泪珠,近在咫尺的可爱腰窝随着呼吸不断收缩,杨琏从没有陷入过如此被动的局面,他应该做什么?
他应该起身离开简汀,义正言辞地告诉对方自己不会这么做,或者是板起来脸,严肃地告诫对方不要误入歧途。
可是他听见了,简汀那略带些生理性的哭腔,已经忍受到极致的声音:“你帮我,我……我做不到。”
既然打不断杨琏的脊梁骨,让他为自己忠诚,那就打破他的规矩,让他不得不为自己献上特殊的奉献。
总之哪怕是于此时此刻而言,那对自己也最有利,不是吗?
他仿佛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陷入情.欲中无法思考,另一部分冷静的在分析利弊。
可这时简汀的呼吸猛地一滞,两部分的自己巧妙的融为一体。
在逐渐恢复的清明中,简汀松开杨琏的头发,笑出了声,“杨家主……你不是家教严明,只做绝不趁人之危的君子吗?”
“……去他吗的君子。”杨琏终于为简汀低下了他的头颅,并如同宣誓一样在软肉上留下了齿痕。
……
杨琏到底是在这一次彻底失了先机,他沉默着去漱了口,坐到简汀的床边,低垂着眼眸,他知道自己输了。
“怎么,不高兴?”简汀心情很好,杨琏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他身边一个很大的隐患。
越守礼的人越容易越线,为了防止自己有一天被发了疯的杨琏囚成金丝雀,总要走到这一步。
“……高兴。”
杨琏沉默就沉默在,他已经想清楚了简汀的这一步明棋,可他居然还会为自己做了那种……从未想过的、甚至是从前自己认为“不知廉耻”的事情而高兴。
简汀的倦意上来,把杨琏当他的玩具熊埋进去,“我想听摇篮曲,等我睡着了你自己回房间,别留在这。”
“……我知道了。”杨琏能说什么,他总是容易沉浸在简汀无情的利用中,在无尽的愁绪中,哼起了下午他听顾语安给简汀哼的曲目。
迷迷糊糊间,简汀听到杨琏小声与他说了句心里话:“我做了这种……事,你连一个敷衍的吻也不愿意施舍给我,不是吗?”
在简汀的世界里从不存在敷衍的吻,如果他愿意接受一个吻,一定是因为那个吻出于真心,出于对他的爱意。
杨琏,还不够格。
*
“哥,你怎么这个点醒了?”
简汀打开房门,明扬正坐在他的门口,倚靠在旁边的墙上。
“下午睡过一觉。”简汀挥挥手示意明扬跟上,到沙发坐下,开了台灯:“怎么不回房间睡,有心事?”
“……有。”
明扬的视线似有似无地停留在他的腿侧,简汀若有所感的低头看去,如雪洁白的大腿根上靡乱地印着好几个红印。
饿狠了的狼是这样的,总想在不舍得吃的猎物上打几个标记。
简汀有点羞恼,抬起左腿叠在右腿上,想掩盖住痕迹,没想到的是,如此这般,短裤下修长白皙的双腿更是引人遐想。
“我只是想不通,我为什么不可以,这种事情我不能为你做吗?”明扬坐在地毯上,伏在简汀的膝头,手仿佛无意地抚上简汀的腿。
直到这时离近了简汀才发现,明扬身上带了点酒气,显然是听到声音后买了醉,倒他门口的。
果然,圈养狼群是件危险的事情。
“明扬,站起来。”简汀唤了明扬的全名,他不得不这样做。
明扬的身体对于简汀唤他全名的指令,服从已经是肌肉记忆。
哪怕他在醉意中,哪怕他心中已经被愤怒填满,哪怕他知道简汀易敏感的弱点,也不得不站起来,等待简汀的下一步指令。
“去,拿医药箱过来。”
简汀从医药箱里拿出棉签,沾了药膏涂抹在明扬脸上的淤青上,动作并不轻缓,故意用了力,缓缓道:“明扬,我救了你,如今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比我生命重要的人。”明扬强忍住简汀赐予的疼痛,毫不犹豫地说。
“你愿意把我的事情放在首位?”简汀放缓了动作。
明扬喘了口气:“对。”
“那你和陈和泽打架,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私欲?”
明扬心跳骤停一瞬,各种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简汀拿着棉签的手骤然用力:“是为了你的私欲。”
“嘶……”明扬痛的还是出了声,
“我没有耐心和你讲大道理。”简汀把棉签甩到桌面上,语气尽是冰冷:“明天的活动,你本来是可以代表我去参加的,可是现在……”
明扬的瞳孔缩紧,“哥,我,我不是!”
“……是我看错你了,我会换人,以后也不再需要你去。”简汀说完站起来,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明扬慌乱、无措、悔恨的姿态。
“不……不!我知道错了,哥!我这一次真的反省了,我不会再,不会再做出这种事……”明扬浑身颤抖,死死拽住简汀的衣摆,不断摇头。
“酒醒了是吧。”
“以后别再用你那些幼稚的举动,给我添麻烦。”简汀抽回自己的衣摆。
见明扬这一次听进去了,满嘴的认错和全心的服从,简汀也收起了自己冷漠的架势,又一次坐了下来。
“真知道错了?”
“知道了,我,我以后只以哥的事情为先。”明扬连连点头。
“重新拿个棉签,自己抹药。”
简汀就坐在那里,看着明扬认真执行他的话,把所有伤口都处理好之后,才叹口气回到了房间。
*
简汀开了房间内的大灯,准备换一件长睡裤。
他暗道杨琏在吃了大亏的情况下,还能分出精神搞这种小心思,尽力让自己还能高其他人一头。
“咚咚。”
后花园那边的小门传来了敲门声。
简汀有了猜测,不急不忙地打开窗帘望过去,果然见顾语安站在小门外面,正望着他这屋里明亮的灯光,恰好与他对视上。
他来到客厅,随意披上了杨琏放在一旁的风衣,走到后花园给顾语安打开了小门。
今晚陈和泽也住在客房,简汀心想除了蒋黎文,也算是这群暗怀心思的人的齐聚一堂。
见顾语安的视线持续停留在他身上的衣服,他稍稍敞开风衣,细嫩有型的双腿露了出来,连带着内侧清晰的红印,刺痛了顾语安的双眼。
“你和杨琏……刚刚做了?”
没有,但简汀不会说。
简汀只是无所谓地回答:“我说过了吧,不要来找我,免得自取其辱。”
顾语安高大的身形仿佛将倾的大厦,整颗心脏都被攥紧捏碎,连呼吸都在抽痛,薄唇紧紧抿住,低着头,泛着金色的双眼变得暗淡。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就当简汀准备回去的时候,顾语安突然抬起头,那双变得猩红的眼睛暗暗闪烁着利刃的光芒,“扑通”一声跪在碎石子路上,没去管逐渐渗出血迹的膝盖,只是注视着简汀惊讶的双眼。
“……让我伺候你,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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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让我伺候你, 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一时惊讶的情绪过去,简汀却没有回话,只是站在那里, 平静的目光静静地俯视着顾语安。
膝下的伤口不断渗着血迹,顾语安仍然一动未动地看着他,手不敢触碰他的身体, 只能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体的稳定。
长久的沉默让顾语安心中发慌, 直到亲眼见到简汀的这一刻, 他曾经胸有成竹的想法被摧毁的一干二净。
自己对于简汀还有利用价值吗?简汀还会需要他吗?他的优势在哪里?
那双从前即便冷淡, 也能从中体会到些许关切的眸,现在反被一片浓雾笼罩, 他不再能窥探分毫。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你的服务?”
简汀一直在等待, 等待着顾语安的膝盖确实要跪不住的前一刻, 才用冷冰的话语开口回应。
“顾语安,我嫌脏。”
膝盖上的疼痛根本不能动摇顾语安分毫,可简汀的一句话如同蚂蚁在他的体内反复啃咬, 蚕食他的身体,痛苦从心口蔓延。
“……我没碰过其他人。”顾语安抿紧唇角, 声音带着点哀求, “如果是说顾客, 我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简汀皱了下眉,又很快松开:“一定是这方面才叫脏吗?”
他蹲下去, 直直看进顾语安的眼底:“你做的那些事情, 哪一件不脏?”
“我……”
“你这里也脏。”简汀用力点了点顾语安的胸口,顾语安没稳住身形坐倒在地上, 膝盖上已经斑驳一片, 可也正好离开了那片石子路。
风有点凉了。
简汀看了眼天色, 拢紧身上的风衣,淡淡道:“……跪废了我没法和媒体交代,回去吧。”
话毕,他不管顾语安如何答复,先行走回了房间。
意外的是,杨琏正坐在他的床边,手里拿着两份文件在读。
“找你发现你不在客厅,去哪了?”
“闷,吹吹风。”简汀把外衣脱下来递给他,坐下来从他手里接过文件,准备一起看。
杨琏看了眼外面:“窗帘怎么拉开了?”
“……没什么。”
简汀走到窗户前,望向后花园的方向,顾语安正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又不知道从那里打了桶水,强撑着清洗着地面上的血迹。
“……”
不一会,他见顾语安的视线望过来,简汀突然转过头对杨琏说:“拿一条长睡裤过来,给我。”
杨琏没问为什么,从衣柜里拿了一条就往这边走。
简汀坐上了窗沿,把腿缠在杨琏的腰侧,点了点腿根的红痕,说:“杨家主——这都是你做的,要负责到底啊。”
“……你想我怎么负责?”杨琏最听不得简汀叫他杨家主,又一次给自己心里做建设,俯下身体,一点点靠近。
“想什么呢?”简汀笑的轻松,推开了他的脑袋,“我只是让你帮我换条裤子,怪丢人的。”
又被小无赖捉弄了,杨琏想。
他叹了口气,缓了缓托着简汀的腰,低头给他换上。
简汀微微侧过头,后花园里灼热的视线已经消失了,石板路上干净一片。
风呼啸而过。
顾语安死死踩住油门,在清晨无人的赛道上,如发泄一般不要命地奔驰着,脸紧绷着,腿还有点发抖。
他没有给自己包扎,那疼痛对他来说,还不及方才见到那一幕的万分之一来的痛彻心扉。
那个角度,他能看到——
简汀面色轻松地环住了另一个人的腰腹,很快被托着臀部抱了起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点贴近,那个人脱下了简汀的短裤,俯下了身体。
他们亲吻了吗?他们做更加亲密的事情了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当时只能咬着牙半蹲着洗地,卑劣地想那个人做的一定不会有自己好。
想到此刻,简汀或许在床上与别的男人倾诉爱意……
顾语安闭了闭眼,猛地踩下刹车,心脏还来不及跟上他的身体,充血的感觉直冲他的大脑,一瞬间甚至产生了死亡逼近的错觉。
至于还在不断渗血的膝盖,他不在乎,那是他应得的惩罚。
*
“先前的那些店铺都收购都回来了吗?”
简汀细数着桌上的文件,一时记不清少了哪一份。
张秘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标点:“这里,一直拿不下来。”
简汀微微一愣,是他和顾语安一起去过的那家服装店,“在顾氏手里?”
“是,三年前我们离开时,顾氏几乎包揽收购了我们的所有,如今只有这家不肯放手。”
他沉吟了一下,拿出详细的报表,顿了顿:“其他店铺都是低价收回来的?”
“对,两年前顾语安彻底掌握顾氏之后,就把价压的很低,却一直不公开。”张秘疑惑道:“直到我们表明了意愿,他又迅速放手,回收很顺利。”
简汀短促的笑了一下,“那家先放着吧。”
他大概明白了,顾语安两年前应该就想好了,一方面替简汀留住可操控的一切,等待如今以这种方式还给他,另一方面也想用除了那家以外所有的店铺为代价,求简汀给他留个念想。
简汀并不缺那一家,但顾语安就缺那一家。
“你出去吧。”
简汀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从休息室的冰箱里拿出他预备已久的大桶冰淇淋,抱着窝在沙发上看本市的最新新闻。
好甜,喜欢。
“三年前被顾氏针对黯然离场的简氏突然回归,顾总对简总的态度为何与三年前大不相同?详情请看——”
“咳咳……”
简汀一口冰淇淋差点卡在嗓子眼,他在楼梯间,把眼镜扔在顾语安脸上的那一幕竟然被大屏幕循环播放。
“听说你们曾在现场,事实真如视频中播放这样吗?”
被采访的三个人脸上被打了码,简汀还是一眼看出来是当时发布会上那三个被顾语安扔出会场的人。
“我看到了!顾总被简总嫌弃脏,还是反复倒贴上去,跪在地上讨好,甚至还去垃圾桶里捡简总的眼镜。”
“是视频中被简总扔的那一副吗?”
其中一个人贴近看了一遍,确认道:“就是这副。”
“……”
简汀心情复杂,默默放下了他的冰淇淋桶,伸出手把电视关掉。
吃不下去了,就当是帮他养生吧。
外面的天气有点炎热,简汀把短袖衬衫的下摆塞进黑色长裤里,没有再套上外衣,他接到了陈和泽的电话,准备下楼一趟。
刚走到楼下,一个灰头土脸、像乞丐一样的男人从不知道哪个方向,向简汀扑了过来。
“老师,小心!”陈和泽一把抓住简汀的胳膊,把他往旁边拽了两步。
简汀站稳了身形,示意陈和泽自己没事,他望向那个行为癫狂的男人,心里有点疑惑。
他怎么觉得,这个人有点像蒋黎文。
“学长……?”
蒋黎文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沾满了尘土,还带着无法形容的馊味,与三年前简汀见到对方时,那种从容与成熟的姿态全然不同。
“简汀!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真的已经忍受不了了!”
陈和泽把简汀护在身后,防止蒋黎文发疯伤害到简汀。
“别急,说说看。”简汀没有慌张,他确信蒋黎文已经把他当成了唯一的希望,不会伤害到他。
蒋黎文抓耳挠腮,精神状态很不对劲:“……顾,顾语安,那个人是个疯子,他,他毁了我,他不肯放过我,快四年了!他还是没有放过我!”
“发生了什么?”
简汀将陈和泽拉开,白净的手抬起蒋黎文涂满泥土的脸,放缓声音,引导性地问他:“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对不对?”
“他,他最开始……只是逼我吃沾了土的早餐,就是我当初想送你,你不要的那份。”蒋黎文在简汀的安抚中,状态慢慢稳定了下来,回忆着:“之后不管我做什么,他都在明着打压我,我在这里,在这里什么工作都找不到!做杂活都没人收我!”
“……他还让人给我灌酒,在我穷困潦倒的时候又让我沉醉在纸醉金迷里,再把我丢在空无一人……只有黑暗的酒店房间里,每晚……每晚我都在梦魇里惊醒,他,他,他就是个疯子!”
“因为什么?”简汀把手抽回,拿出手帕擦拭着。
“最开始是因为我缠着你。”蒋黎文摇着头,浑身发抖,“后来是……因为你的腿。”
简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会帮我吗?你会帮我吧!他是因为你,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
“……我为什么要帮你?”简汀打断了他的话,把纸巾扔到垃圾桶,向后退了一步,意外靠在了陈和泽的身上。
陈和泽只觉得头脑发蒙,源源不断的香气从简汀的身上散发出来,他爱慕的男人就这么靠在他的身上,离他几乎零距离。
简汀感受到了陈和泽强烈的心跳,转过身仰起头:“和泽,你觉得呢?”
“我觉得您,您好漂亮。”陈和泽涨红了整张脸,脖子也烧成一片,他第一次从简汀口中听见了“和泽”这两个字,心神都扬了起来。
简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傻了,我问你怎么看蒋黎文?”
“啊……”陈和泽清醒过来,大喘了口气,“老师,这一切是他活该,他的境遇和您没关系。”
“听见了吧。”
简汀转过身,对着陈和泽勾了勾手,陈和泽立刻凑了上来,“……送到顾语安那里,随他处理,告诉他我不想在本市内再看见蒋黎文。”
陈和泽头脑发热,偷袭一般轻吻在简汀的指尖,然后立刻带着保安抓着蒋黎文离开了。
简汀愣了愣,看向自己的手:“……开窍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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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你就这么让陈和泽赖在你家里了?”
简汀把脚抬起来, 骨节分明的脚腕落入杨琏手心,温柔色调的乳白色浅口单鞋被引着推进去。
“你也一样啊。”
他抬起优美眩目的白皙长腿,向上看去是纹着雏菊的白色旗袍, 侧面开叉的部分绣了精致的银边,掩盖了那一片引人遐想的幽深。
杨琏站起身,脸上已经布满了一层薄汗, 将流苏披肩搭在简汀身上, “穿出门还是太暴露了些……”
简汀从来不用香水, 他的身上自然带着一种迷人的幽香。
他交叠双腿, 唇角微微上扬,看向镜中的自己, 歪了歪头:“不漂亮吗?”
“漂亮, 但……”
简汀用食指搭在了杨琏的唇上, 止住了杨琏的话:“好了,杨家主,你也太古板了。”
他知道在A市被杨琏发现穿裙装时, 杨琏只是对他放宽了些许限度,对其他人的要求依旧封建古板, 不容一点改变。
这么多年还是如此。
淡淡的香气顺着指尖入侵了杨琏的感官, 他迷迷糊糊的拥住了简汀, 圈住那不堪一握的细腰,却因为简汀恼人的前胸无法贴近, 低下头喃喃道:“要是只有我能看见就好了……”
“还想管我出门穿什么?”简汀仰起头看他, 神色有点不虞。
杨琏隔着衣物轻轻亲吻简汀的肩头,掩下眼底的情绪:“没有, 我不在意的。”
无趣, 惯会装的大度。
简汀推开杨琏, 拨弄几下自己的指尖,淡淡道:“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我知道,我刚刚说错……”
杨琏的话被敲门声打断,简汀迟疑了一下,还是穿着这身衣服去开了门。
知道地址的除了在他家住的这几位,也就只有……
——顾语安。
顾语安的全身上下还都冒着热气,简汀往窗外一看,一辆跑车正停在他家外面,了然对方应该是刚赛了车过来,还没有走出状态。
他身上浮着无法抑制的戾气,眼神还无法聚焦,但在看清简汀后立刻全收了起来,微微发愣。
“很适合你,下次去宴会可以穿这身。”
顾语安有点磕磕绊绊地说道,眼睛也不停眨着,好像正开着闪光灯拍照的照相机。
“不觉得暴露吗?”简汀反问。
“为什么会觉得暴露?”
他一直认为,这么漂亮的老婆就是应该向全世界炫耀的,也应该让所有人了解到简汀的美丽,总归自己如今不是不能保护好对方的废物。
顾语安疑惑了一瞬,突然眼神暗下来,隐下去的戾气溢出来了些许:“有人不让你穿了?”
简汀没有冷硬的让顾语安离开,一方面是因为蒋黎文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怀着想听点他想听的话的心思。
“没有。”简汀摇摇头,“去宴会,我以什么身份,简总还是简汀?”
“你想的话都可以,我会让他们的议论永远烂在肚子里。”
简汀垂了垂眸:“……你最没资格说这话。”
他伸手准备关上门,没想到顾语安着急地扒住了门框,门“嘭”的一声夹在了对方的手上,一道道红印几乎瞬间肿了起来。
简汀赶紧松开手:“你疯了?”
“嘶……”
顾语安紧皱着眉头,十指连心的痛远远抵不上简汀那一句话来的痛,他艰难地握了握拳,把脸伸到门板的位置:“我刚刚那句,是真心这么想的。”
“……哪句?”简汀侧开脸。
如果顾语安敢再提最后一句,简汀会直接把门板甩到他脸上。
顾语安的手微微发抖,对着简汀笑了笑:“很漂亮,也很适合穿出去,不管以什么身份。”
顾语安知道简汀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般自信,简汀儿时受过的诋毁,虽然总有身边人为他治愈,可他内心里也并非没有产生怀疑。
他能这么做吗?他该这么做吗?
至于杨琏是什么目的,简汀很容易就能想通,豢养一只总想往外飞的鸟,就要让鸟知道只有自己的笼子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还好听到了他内心其实渴望听到的话,简汀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顾语安肿起来的手指,张了张嘴:“我知道了,你走吧。”
“别来烦我们。”杨琏不知为何突然从背后靠近,搂住简汀的肩膀:“已经到了该我们睡觉的时间了。”
说罢,他伸手把门关紧。
“他的话戳到你痛处了?”简汀靠在墙上,小声说道,“这么急着不让我听。”
“简汀,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想管着你的意思。”杨琏知道顾语安还没有走,同样放低声音:“……你不是想报复他吗?”
“杨琏,你是为了你自己。”
这是两个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简汀最近查到了当初的一点东西,他暂时还不想在落实之前提出来,但是他还需要杨琏,需要一位年长者,在他空虚的情感土地里填充养分。
他或许一开始是有一点报复心理,但并不是主要原因。
如今尽管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找借口堕落,却无奈的陷于这种欢愉。
“所以,继续吗?”杨琏贴近简汀,旗袍的下端被他握在手里,向上卷起。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简汀侧了侧头,把脸颊贴在墙壁上,一墙之隔,他似乎感受到了顾语安正站在门口。
杨琏半跪下去,随后响起了弹力声绷开的声音,他抬手关了客厅的灯,一点点贴近:“相信我,你会开心的,我比上一次熟练了。”
这样的体质目前带给他的快乐,是他想要的快乐吗?
他不知道。
“……或许吧。”简汀的眼角生理性的沁出了点点泪水,很快变得无法思考,他紧紧攥住旁边挂着的衣物,却固执的不想去触碰杨琏的头发。
直到最后那一刻,简汀仰起头望着天花板笑了笑,他的心又一次被虚假的快乐填满了。
屋内简汀被抵在墙上的声音,衣物被甩在地上的声音,还有那并未刻意掩饰的喘.息,一声声刺穿了顾语安的心脏。
他无力的跪在地上,膝盖上的伤他一直没有处理,如今又涨起了几分鲜红的鼓包,他紧紧握住已经肿起来的手捶向地面。
不够,这样的疼痛还不够……
这远远不及屋内正在发生的事情让他疼痛。
不堪重负的手终于受不住他的折磨,被地上的利石划了道口子出来。
还不够,还不够痛……
这也远远不及他曾经为了把伤害降到最低,却仍然让简汀受尽委屈的痛。
他一遍又一遍的点烟,一次又一次烫在自己腿上反复开裂的伤疤。
这是他这三年每天都要重复数次的事情,不需要看就知道位置。
直到他流血的伤口结了血痂,腿上的伤疤完全不能再承受下一次的烫伤,屋内的声音才缓缓停止。
简汀被杨琏扶起来,靠在对方的身上,一步一步回到了卧室。
杨琏到底会不会照顾人?他凭什么不抱着简汀回去?
可他的心上人是心甘情愿与他人做这样的亲密事,而他自己甚至没有任何资格质问这种话。
顾语安被这一切的事情压的喘不过气来,他俯下上身贴在简汀的家门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他该走的,他为什么不走?
顾语安凌虐一般的撕扯着自己千疮百孔的内心,不断鞭挞着自己犯下的错误,只恨不能抵了其中万分之一。
夜晚的冷风呼啸吹着,而他的车就停在几步远的位置。
顾语安却跪在原地,伏在简汀的家门上,一动不动的跪了一整夜。
在简汀睡醒前,他沉默着拖着濒临崩溃的身躯去打水,一点点清理了门口他弄上的所有的血污。
地面干净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仿佛他没有来过。
他想,他对自己的惩戒,不该压在简汀的心上。
顾语安几乎是硬生生爬上了他的车,身体已经被冻到全然发僵,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他反复想抬起手开火,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的眼前阵阵发黑,语音发了几次也不成功。
他无力的对着手机又一次张了张嘴,嗓音就像是被撕拉了的二胡,“……找人过来拉车,别碰我,也别惊动他。”
终于在模糊的看到了语音发送成功的标志后,顾语安彻底闭上了眼睛,直直晕倒在了驾驶位上。
*
简汀迟疑地放下一份标注隐秘的文件,上面被涂掉的名字是——杨琏。
他揉了揉眉心:“从我回来开始,我个人账户里每个月都会进两千万的入账,之前吩咐你查过来源。”
“查过了。”张秘把两张纸放在简汀桌子上,指了指其中的标注部分:“明面上是顾氏,其实走的是顾语安的私账。”
张秘不知道,张秘不敢问。
简汀手顿了顿,把纸推到桌子的一角:“……顾氏最近没有消息吗?”
提到顾语安,他已经快半个月没有看到顾语安出席过任意一个公开场合,媒体反复跟踪都拍不到踪迹。
这不是顾语安平常大刀阔斧的风格,而且顾氏也没有大动作。
张秘摇了摇头:“消息压的很死,查不到,只能查到公开消息从上个月十二号就停止了。”
简汀往前数了数具体的日子,没算错的话,是从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顾语安那天开始的。
“沈秘书的动向呢?”
张秘道:“他两天前去了A市,很多杨家的产业突然大反水,有可能是顾氏动的手脚。”
“……顾氏的手不是一直伸不进A市吗?”简汀写字的手停了下来。
只有一种可能,近几年顾氏就一直在A市埋雷,在杨琏的眼皮子底下夹缝生存,如今突然爆出来,是要对杨家下手,想要连根拔起。
张秘摇摇头:“不知道,但总之对我们只有好处。”
少了杨氏,简氏才有机会在A市往前多走几步。
虽然杨琏当初给了明扬一点上升空间,实际上没少打压,只是简汀来了之后才减轻了许多明面上的动作。
这还是简汀回到本市后才知道的。
“杨琏……”简汀眯了眯眼。
*
“杨琏……”顾语安勾了勾唇。
他正躺在坚硬的病床上,室内拉紧窗帘,没有一点光亮,浑身上下插满了针管。
不管医生怎么强调,他也不让任何人给他治疗膝盖上的伤口,时不时还要拔掉手上的针管给腿上添几次烫伤。
身体是疼痛的,头脑是清醒的。
半个月的木头人生活,让他终于从沈秘书发来的众多的语音信息中提取到了关键。
“……果然是你啊,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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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宝贝, 来试一试我给你买的玫瑰胸针,特别搭你的西装。”
茉莉把简汀拉到全身镜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明天晚上的宴会,我会偷偷溜走去找陈恒,你就坐在那吃点心, 说不定还会遇到一些优质的男人。”
简汀失笑:“这不是茉阿姨给你安排的吗?”
茉莉帮他熨好了西装, 点破道:“我妈很久没给我安排这种宴会了, 她很明显是惦记着你的事呢。”
“更何况……”茉莉调笑他:“你觉得他们是为了谁的名头来的?”
自从顾语安公开大肆宣扬那则新闻后, 很多人或是探究,或是讨好的想要从各种渠道接近简汀, 简汀现在已经翻身成了一块香饽饽。
最近几天, 简汀切实体会到了顾语安那毫不掩饰抹黑自己形象的举动, 到底为他获了多少利。
尽管他从A市过渡回来,已经积攒了一定的声望,但对于本市生态来说, 这些大多数的生意人还是处在一个观望的态度。
而再多的观望都比不上一则花边新闻,人类的本质还是八卦。
从前需要磨嘴皮子的事情, 现在别人主动送上来。
说到底是因为彻底掌握了顾氏的顾语安, 如今在本市跺跺脚都能掀翻一堆人, 可居然折服在一位曾经被他自己逼到破产的男人,甚至在摇尾乞怜。
单从顾语安没压新闻这一点看, 再笨的人都知道, 顾语安绝对是默许,或许还是主动要求的, 在为简汀造势。
“……我没这想法。”
简汀想了想自己家里住着的那一窝狼群, 马上就没有这些方面的念想了, 实在是应付不过来。
“宝贝,你知道我从来不会逼你。”茉莉强撑着的高涨的情绪干瘪下去,欲言又止道:“可你,你真没觉得自己……”
“好了。”简汀低头抿了抿唇,又给茉莉显露了一个微笑:“我去就是了。”
茉莉想,简汀现在华丽的壳子里面,是从儿时就一点点烂掉,到现在几乎快成了被腐蚀干净的空芯。
他正不断的从周围汲取对他的关心,汲取对他的爱意,试图填充进去,可以说是任性的享受着所有对他有利的事情,哪怕那一时的享乐会伤害到他自身的心理状态。
她怕他沉浸在周围人那种终将伤害到他的欢愉中,彻底放纵到完全腐烂。
她想让他去面对真实的自己。
*
夜深了,简汀放下手中的书,准备拉上窗帘休息。
他无意间扫了一眼,意外见到顾语安又一次站在后花园里,一直眺望着这边他的房间的方向。
是上次的时候,他忘了把后花园的门锁上。
他手一顿,先把明亮的大灯关上了,开了一盏小灯,又拉上窗帘阻碍了对方的视线,当作自己已经熄灯睡觉了,让对方退却。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陈和泽。
“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
简汀这才想起来,“明天晚上有个宴会,你和我去。”
陈和泽回忆了一下安排,确认晚上的时间是空闲的,问道:“什么宴会?”
简汀撇了他一眼,“……相亲。”
“相相相……相亲!”陈和泽慌乱地握住简汀的手,“给谁相亲?”
“我。”简汀回握住他,把他拉进房间,笑道:“我记得在A市的时候,那些接近我的人都是你考察的,明天不想陪我去?”
“……老师,您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陈和泽有时候真的很像一只永远只会笑呵呵的小狗,现在耳朵却仿佛耸落下来,把简汀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的位置不肯放手。
少年人真诚热烈的感情,通过心跳一声声敲击在简汀手心。
简汀叹了口气,他拉着陈和泽坐到床上,无奈地看着他:“我不是不知道……”
昏黄的灯光暧昧地打在简汀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眸竟比漫天星辰还要璀璨,嗓音也是柔软的,这一切显得他格外温柔与迷人。
陈和泽想,简汀就该是这样的。
外表看起来冰冰冷冷的,其实比谁都容易心软,总是用含着甜芯的塑料刀戳人,不懂他的人会觉得危险,而懂他的人才知道其中的甜蜜。
“又愣神?”简汀划了划陈和泽的手心,示意对方回神。
陈和泽的心也被划的痒痒的,嘴比脑子快:“您,您真的很迷人。”
简汀轻瞪他一眼,倒像是勾人,反被陈和泽揽住了肩膀,拥进了怀中,他一时躲避不及时,细碎的亲吻落在他的发顶,一遍遍亲吻他的发旋。
“你……”
刚说出一个字,简汀就闭住了嘴,他现在的声音听起来更像嘤咛,在这种情况下,除了会让陈和泽变本加厉,不会有其他用处。
陈和泽把手指插进简汀的发丝中,拢紧,委屈的声音贴在他耳边,道:“您真的不愿意当我老婆吗?”
他想,他是家中独苗,家庭氛围和睦,又算得上家财万贯,可能能力方面永远也赶不上简汀,但他绝对是一心一意,会把所有的钱都交给老婆保管的好男人。
简汀软绵绵地推开他,陈和泽终于清醒过来不敢反抗,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他破坏了他的心上人对他毫无防备的信任。
突然,门被一把踹开。
顾语安猩红着一双眼,仿佛已经被抹去了理智,他伸手将陈和泽薅着后领子拎起来,出去把简汀的房门关上,把陈和泽扔到了客厅的墙壁上。
简汀还没有从情.欲中清醒过来,他几乎是用了仅剩的理智推开了陈和泽。
这样敏感的体质,实在是不适合和危险的男人住在一起,也怪他居然真的以为,陈和泽不会做什么。
他已经无法思考顾语安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从哪里进来的,他混乱的扯开自己的领口,衣服瞬间崩掉了几颗扣子,他在欲海里浮浮沉沉。
客厅里传来顾语安拳拳到肉的声音,配合着简汀的一次次达到顶端,就像是一场无比混沌的交响乐。
不知道过了多久,简汀虚脱地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后有一个人跪在了他的旁边。
“……为什么?”他喃喃道。
顾语安把自己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自己的腿里,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跪在地上的膝盖上的血痂蹭在地毯上,竟又渗出了丝丝血迹。
他没有听从医生的建议,提前办理了出院。
又一次孤身站在后花园里,本没想打扰简汀休息,只是想静静地站到凌晨三点,知道简汀已经安心入睡,再悄悄回去。
可渐渐的,那扇平静的窗帘上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人拥住了简汀,一遍遍的亲吻着简汀,两个人的身影逐渐融合在一起。
密密麻麻的尖针刺痛着他的心脏,顾语安强迫自己把视线定在上面,不能移开哪怕一瞬间,以这种方式惩罚着自己,他点了一次又一次烟,把烟滚烫的顶端摁在自己的腿上,只有这种方式能让自己能够保持清醒。
就这样永远清醒的痛苦下去,是他该得的结局。
没想到的是,上面映着的身影忽然弓着腰,一把推开了另一个人。
那不是简汀自愿的。
“他不该强迫你。”
“……你怎么知道那是强迫。”简汀坐起来,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如果,如果是我愿意的呢?”
顾语安膝行过去靠近他,向来张扬的眼眸中如今覆盖着一层死气:“……只要你说一句你是自愿的,我在媒体面前公开给他磕头认错,绝不反悔。”
“只要你说,我一定信。”
简汀侧过头,逃避的不去看顾语安,低声说道:“你出去。”
“简汀,你是自愿的吗?”顾语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血液如流水般从他的膝盖不断流下去,他向着简汀的方向走了一步,“告诉我好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简汀这些年一直逃避着,他心里紧绷的神经终于已经到了极点,他无意识地踹在顾语安的膝盖上,嗓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你滚!”
顾语安闷哼一声,无法支撑地倒在了地上,他几乎是用上身爬了过去,把正在撕扯着自己的简汀揽住,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走,你总在伤害你自己。”
“你凭什么管我?!你跟我有什么关系?”简汀身上的衣服早已经凌乱不堪,他的泪水如穿线的珠子落在床单上,和顾语安流下的血混在一起。
隐在内心深处的压力一次性爆发,简汀已经没有了理智,话如刀子插在顾语安身上,“……我会伤害我自己吗?他们做的这些事情有哪件让我不舒服了吗?”
“哪件都不舒服。”
顾语安用手指分开简汀已经咬出血的下唇,让简汀不会再伤害到自己,没有为自己被咬出血的手指皱一次眉,“你知道的,你不想要这种没有感情的欢愉。”
“……他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你,怎么敢为了一时的贪欲强迫你?”
“……就算他不行,你觉得你就懂我了?”简汀含着泪花的潋滟眼眸狠狠盯着顾语安,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你滚出去,别自作多情。”
这一下用尽了简汀的力气,顾语安的脸上瞬间浮起了指印。
他生生顶住简汀一下又一下,如同泄愤一般的耳光,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简汀已经赤.裸到不能再多看一眼的上身。
他也不在乎简汀已经把他挠的身上全是伤痕,捧着简汀的脸,一次又一次擦拭他脸上的泪痕。
简汀已经哭到浑身虚脱,释放了如茉莉所说的,他隐藏起来的痛苦,逐渐被疲惫侵袭了大脑。
他无力地停了抓挠和扇打顾语安的手,瘫倒在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嘴里昵喃道:“顾语安,我恨你。”
“……我知道了,睡吧。”
顾语安伸手把被子拽过来,盖在简汀的身上,以一种能让简汀安心的姿势,把他拢了起来。
他的膝盖已经止了血,就像简汀脸上的泪一般凝固起来,可床单已经被污染的不成样子,彰显着刚刚两个人混乱的场面。
顾语安的脸高高肿起,他脸侧的牙齿也连带着阵阵的疼痛,挑战着他的神经,可他还是搂着简汀不间断的哼着摇篮曲,直到感受到怀里人平稳的呼吸。
“不想了,不怕了。”
【作者有话说】
好爱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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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嘶。”
简汀头还有点发涨, 正午时分他才从床上悠悠转醒。
脏污的床单已经换上了新的,地上的地毯也被清理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皂香。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是一套干净的、全新的睡衣,昨天那件被撕坏了的,应该已经进了某个垃圾桶里。
“……真是混乱的一个晚上。”
他昨晚哭了太久, 眼睛还有点肿胀, 一扭头发现床头放了张纸条。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 看你快醒了我就走了。
房间我打扫过了, 记得拿冰袋敷一下眼睛,我看明扬和杨琏一晚上没有回来, 就给你熬了皮蛋瘦肉粥, 还有两个烙饼, 第一次做烙饼有点失败,是我后来去楼下买的,粥是自己做的。
炒菜也炒了两个, 偏甜口的,还有额外肚子的话可以拿出来吃。”
简汀沉默的把纸条扔进垃圾桶, 他记得从前顾语安是不会做饭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
还有昨晚的那首摇篮曲……
他已经识破了杨琏的谎言, 看来那时候在车上,给自己唱摇篮曲的就不是杨琏, 大概率是主动把自己交给了顾语安, 还在背后抢功。
算了,也不奇怪。
他早就知道杨琏本质上是什么人, 也没对对方抱过期待, 顶多算是暂时的慰藉, 与对年长者关心的渴求。
简汀拿出冰袋,敷在眼睛上。
冰凉的舒适感让他的理智回笼,冷静的复盘起昨晚的事情。
他一直有意在逃避自己目前的心理状况,所以一味的接纳了外界所有的情感,不去想里面夹杂了多少负面因素,长时间的放纵自己,导致干净光滑的表皮下掩盖了他日渐腐烂的内心。
纵然他是有故意刺激顾语安的报复心理在,也不能清醒的让自己堕落下去,毕竟身边这些家伙,没有一个算得上是良人,只能让他落入新的深渊。
茉莉说的是对的,如果他需要爱来止渴,他需要等待新的良人,不应该沉溺于住在他家里这几位的糖衣炮弹。
这一次的发泄与痛哭,算是让他彻彻底底释放出来了他压抑的情绪,他不会再自欺欺人。
简汀来到厨房打开盖子,顾语安做的炒菜是鱼香肉丝和宫保鸡丁,瘦肉粥也正是合适的温度。
他迟疑了一下,现在肚子确实是很饿,最终还是拿出来准备和那两张烙饼包着一起吃。
不得不说,味道很好,简汀不自觉享受的眯了眯眼,舌尖舔了舔唇角。
至于晚上的相亲宴会,陈和泽是不能陪同了,他被顾语安打进医院,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出不来了。
相对应的,顾语安已经把这半个月陈氏可能会产生的损失,以双倍送进了简汀的私人账户。
要说陈和泽这个人,再怎么说也在简汀比较艰难的时候陪伴了三年,哪怕本就是双方受益的利益交换,到底还是有感情的。
可这并不能成为对方辜负他信任的理由。
他本来也准备把陈和泽的医药费先付一下,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才知道,顾语安已经亲自上了陈氏的门,陈氏迫于压力,是自己掏的腰包,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反正结果大差不差,他没再打听。
经此一事,简汀准备把明扬外派出去,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心思,也是因为目前本市有这几位巨头蛇在,明扬很难有出头的时候,最多也只是在他下面打辅助。
有点多余了,他想。
还有杨琏……
他回到本市已经快三个月了,杨琏也来了一个月左右。
简汀这段时间其实发现了一点端倪,他在思考,在三年前顾语安背刺的那件事情里,杨琏充当的作用,仅仅只是一次意外的推动吗?
三年前宴会上的那些嚼舌根的人,简汀刚回来的时候,本来想挨个算账。
等他回到本市才了解到,只要当时说过话的,在顾语安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的时候,就已经暗地里清讨干净,连名字都留不下。
也正是这件事,导致顾语安之后被顾父揪住这一点把柄,在关键节点失了几次主动权。
再反过来从事后来看,最大的获益人并不是顾语安,居然是杨琏。
顾语安曾经说过他没有碰过顾客,所以为情人逃婚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或者说从一早他让人拍绯闻照片,就是做好了最后把顾客送给顾二少,在顾老爷子那里争权的准备。
这一点确实没有说谎的必要,他背刺自己这一举动反而属于节外生枝。
简汀把碗放进了洗碗机,离开前看了一眼杨琏房间的方向。
*
“所以如果是真的,你会原谅顾语安吗?宝贝。”茉莉给简汀摆弄着发型,一点点往上面喷发胶。
简汀没有犹豫:“不会。”
茉莉愣了一下:“为什么?”
“不管他是主动还是被动,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出于保护我,把伤害降到最低的目的。”
简汀垂下眼眸:“我说过的……我明确和他说过的,我只看结果。”
茉莉用手指给简汀提了提唇角,做了个微笑的表情。
简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保持着理性的思考:“难道因为他主观意识上没有伤害我的想法,我受到的伤害就没有他的原因吗?”
“只是……”简汀的眼神一凛,眼底淬着寒冰,“有些账不会算在他头上了,如果真的是杨琏……”
这些事情如果不来到本市,如果他真的一辈子都遂了杨琏的心思,永远留在A市,他怕是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满腔信任着对方能照顾他一辈子。
茉莉挂断了陈恒的电话,“宝贝,我小男友已经到了,晚上陈和泽去不了,谁陪你去?”
“我自己去。”简汀整理了一下衣领,把玫瑰胸针戴到胸口处,给了茉莉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你要注意安全,别接别人的酒……”茉莉苦口婆心地叮嘱了一遍,见简汀一一点头了才答应。
*
简汀方才递了邀请函走入宴会场地,数不清的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光洁白皙的脸庞上透着独立于众人之外的冷淡,深邃含情的眼眸趁着这幅无情的面容,极易打动人的反差感尽数展现。
优越的身材撑起了华丽但不张扬的西装,白衬衫充分显出前胸的轮廓,镶着颗颗钻石的胸针,又添几分矜贵的气质。
经过顾语安那次的大清理,基本上对于简汀的事情,只会描述成顾语安扫射时曾经针对过简汀,那些私生活的谣言,当初的二代们都缄口不言,烂在了肚子里。
正主都被甩了巴掌,他们还敢多说什么?
低声谈论的声音逐渐传入简汀的耳中,与上一次的恶意不同,这一次尽是夸赞与渴望。
“是他吧,简汀。”
“是他,是他!顾语安被他甩脸的视频我都做成了壁纸循环播放!绝对不会认错!”
“闻名不如见面,真人怎么比视频里还辣!”
“闭嘴,他往这边看了。”
这些莫名其妙的讨论,确实引起了简汀的注意。
他突然很想知道,顾语安如果知道自己被他甩脸的视频,被其他人反复播放,甚至当做壁纸,是什么感受。
“我觉得很荣幸。”
简汀激灵一下,回过头一看,顾语安刚刚走到他身后站立,顶着两侧还红肿的脸颊,下.身穿了件短裤,像炫耀一样把膝盖上的伤口展示出来。
“我是来相亲的。”简汀又补充道:“……不是和你。”
曾经他的相亲对象只有顾语安一位,现在遥遥望过去,会场里少说二三十个人是有的,先不说是否年轻有为,起码家境殷实。
顾语安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一瞬,咬紧后牙,又马上松开,泛着金色的眸望着简汀:“我可以替你把关,邀请名单上所有人的背景我都调查清楚了。”
简汀确实需要,他回来还不够久,手里没有合适的渠道,万一碰见那种败絮其中的不好甄别。
他无意间注意到顾语安腿上有一处常年被烫伤的疮疤,应该是伤口没好就反复烫开,留下的印记。
联想到顾语安上次应激反应的状态,他迟疑地问:“你……没带烟吗?”
顾语安闻言脸色一变,赶紧解释道:“所有染了味道的衣服我都扔了,自从……那次之后我没有再抽过,之前随身携带是有……其他用处。”
简汀:“……”
他问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简汀自然知道其他用处是什么意思,自从他在手术时做了与母亲告别的梦,他的应激反应已经平稳下来,很少再发作,反而是顾语安时刻需要用这种方式惩戒自己。
“名单留下,你可以走了。”简汀说罢顿了顿,“……还是说你想看我和其他人谈情说爱?”
“我……”顾语安一说话就牵动了脸上的伤,他顶了顶腮缓解疼痛,说出的话化为利刃扎在自己身上:“我不想,但我能做到,请你让我留下……”
简汀对顾语安的请求不为所动:“留下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曾经的顾语安对他来说是有利用价值的,简汀会主动接近,而如今顾语安需要自己证明自己的价值,摆出来乞求简汀利用他。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再不济,也能当个保安吧……”
简汀飘飘然看了眼身后有几个人已经在见到顾语安后,浑身哆嗦,一直想着从哪里溜走。
那样的人本身也不中用,不过也侧面体现出来顾语安在本市这群人心中的威慑力,毕竟如今顾语安抖抖手,就能让他们像当初招惹过简汀的人那样原地消失。
这样的人浑身上下都带着他赐予的侮辱性的伤痕,还要摇尾乞怜求简汀给他一个当保安的机会。
简汀定定看了顾语安两眼,承认了他这一刻或许有一点恶劣的快意:“把你身上的伤介绍给他们也行?”
他知道顾语安不在乎面子,但没有一个人能接受旁人肆无忌惮的侮辱,尤其是执掌一方的上位者,心中不可能没有凌驾于他人的傲气,也不会容忍下位者的议论。
顾语安在全场的视线下对着简汀半跪下来,用足够虔诚的目光注视着简汀。
“当然,什么都可以。”
*
“……这个也不行,谈过十多个男朋友,每次都在两家要订婚前反悔。”
顾语安站在简汀身后,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盯着每一个敢来和简汀相亲的男人,对照着名单挨个排除。
简汀坐在沙发上,摇了摇头。
下一位新来的男人主动向他弯腰伸出手,贪婪的目光定格在简汀白皙细嫩的手上,又扫过简汀的天鹅颈。
“说话就说话,不握手不会说话了是吧,没长嘴?”顾语安挥开对面的手,又拿了湿巾擦了一遍,丝毫没将对方放在眼里,那男人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简汀默认了顾语安的动作,那男人的目光本就不怀好意。
“带出去吧。”他道。
顾语安闻言皱了皱眉,外面立刻进来两个保安,把那个男人拉了出去。
“……累了。”
连续相看了两个小时,简汀听顾语安讲了两个小时的八卦,各家的破事知道不少,优质的男人没见到一个。
“先喝温水润润嗓子,我去给你切果盘。”
顾语安把预备好的温水递到简汀手里,找服务生拿了刀和水果,亲手切了个果盘。
草莓和苹果整齐的切开后摆成了龙的样子,两边放置了几片橙子和猕猴桃,放在简汀面前的桌子上。
这些都是简汀喜欢的。
“你还会这个?”简汀指了指盘内栩栩如生的水果龙。
顾语安把自己手指上的刀伤掩饰下去,蹲在简汀脚边:“请了厨师学的,还不太熟练。”
简汀睨了一眼顾语安挡住的手,抬了抬下巴,顾语安会意的拿签子插了水果,递到简汀嘴边。
他扫了一眼,看到了侧面的刀伤。
“什么时候学的做饭?”简汀张嘴把草莓咬破,甜甜的汁水泵了出来,他下意识满足的眯了眯眼睛。
顾语安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答复,只是沉默着给简汀又喂了块苹果。
“说。”
“你走之后……”顾语安说完,主动把脸伸过去,万一简汀生气,还能有个东西打了顺手。
顾语安的脸上还有简汀昨天打出来的数个指印,当时陷在情绪里的简汀一通胡乱发泄,每一下都没有留力。
简汀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顾语安的脸,问道:“都学了什么?”
“学了些照顾人的活。”
顾语安拿出湿巾给简汀擦了擦方才推开他脸的右手,细数着:“偏甜口的家常菜基本都学了,甜品有点难度,目前的水平开个简单的小店没问题……”
“还有……学了点没用的手艺。”
他当初想补好那只玩具熊,可是玩具熊实在是被明扬绞得太碎,他给自己手指上扎了数不清的针眼,也没有办法修补。
在每年冬天之前,顾语安给简汀做了数不清的保暖措施,偶尔也会寄过去几只他做的小狗玩偶,只不过简汀没有打开看过,都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简汀没多说什么,他把玫瑰胸针摘了下来,抚摸着上面的纹路,想起了杨琏送给他的珍珠发卡。
杨琏已经在顾语安的层层压迫下,被迫回了A市,每天都在处理各个方面出现的坏消息,比起当初简汀忙碌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数的风言风语摧毁着杨家几十年打下的地基,顾氏一步步入侵,把之前埋的雷挨个点爆,最大的受益人却是一直被杨家压制的简氏。
临走之前,简汀把珍珠发卡还给了杨琏。
“……为什么要还给我?”杨琏接过珍珠发卡,只觉得风更大,大到看不清简汀的面容。
简汀贴近杨琏,近距离感受着两个人连接的心跳。
他的平静如初,杨琏的震如擂鼓。
“这回明白了吗?”
简汀笑了笑:“你做的事情我知道了,不都是想让我对你低头,打碎我的脊梁骨让我只能伏在你身下,但陷进去的从来都不是我。”
“那件事情不是……”
“那好,如果我让你把杨家都交给我,你愿意吗?”简汀又贴紧了一点,捕捉到了杨琏一瞬间的慌乱。
“如果你愿意和我结婚,我可以……”
简汀摇摇头,离远了他:“说到底你信的还是那一纸合约。”
一想到当初他真的差点被套住,答应了杨琏虚伪的关心与照料,他就忍不住胃里的翻涌。
“你说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假惺惺的在我这里当了三年好人。”
简汀闭了闭眼:“你真让我恶心。”
*
“……杨琏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是我。”
顾语安低下头,没有让简汀看到他充满戾气的眼神,“他咎由自取,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等事情了结了,吞并了杨氏的产业后,连带着顾氏在A市的一份,我会让沈秘书都转给你。”顾语安从包里拿了牛皮袋出来,放在简汀身旁。
“这是具体的名单,到时候让张秘去交接会更容易……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简汀没打开看,他突然问道:“所以,你不想为自己辩解吗?”
有些事情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心知肚明,杨琏在一开始就在简汀这里给顾语安种了地雷,暗地里联合顾父,下了一盘大棋。
他不单单想要通过顾父的许诺,把手一步步伸到本市,还想把简汀圈在他自己的领地,让简汀只能依赖他,信任他。
不惜让简汀受到中伤,那种程度甚至还是顾语安尽力控制了的成果,如果真按杨琏的计划走……
简汀想,他的应激反应说不定会严重到连杨家的门都不能出。
只是杨琏算错了顾语安不要命的孤注一掷,也看低了简汀不当笼中鸟的决心。
简汀现在明白了,杨琏在事情败露后,转向了让他一步步堕落情海的这条道路,亲密事做的越多,简汀敏感的感官就越离不开杨琏。
不过没想到,这条路也被顾语安在昨晚硬生生彻底断了干净。
“我不会为自己辩解,那些对你的伤害实实在在发生了。”
不管他如今身上已经承受了比简汀当时多了多少倍的伤,他也不会自我感动,不会觉得这些能弥补其中的万分之一。
这是对他自己的惩戒,不是想在简汀面前讨好的手段。
顾语安用手接住了简汀吐出来的果核,包裹在纸巾里扔进垃圾桶,用纸巾给简汀擦了擦嘴角。
“不管是打我泄愤还是骂我解气,或者是当众侮辱我,想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你想要的都可以。”
“只是别再像那样作践自己了,好吗?”
“……知道了,你不许再提。”
和喝醉不同,对于昨晚的记忆简汀一点没有断片,他不想再回忆自己的胡闹行径。
“我找别的男人也可以?”
顾语安手一顿,不小心戳破了纸巾,缓缓道:“……可以。”
“你给我当牛当马也可以?”
顾语安这回微微仰头,跪在地上他的膝盖一直隐隐作痛,他保证自己的回答都是清醒的、真实的,没有一点虚假:“可以。”
“那……让你把顾氏给我也行?”
“可以。”顾语安没有犹豫地回答,答完后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下:“不过老爷子手里还有一点,虽然那一点影响不了什么,但是你想要的话……”
简汀抿起唇角,用鞋尖踢了踢顾语安的大腿:“给了我,你会一无所有的。”
“我有这个能力和自信,只需要时间,就能重新爬回来。”
顾语安腿上多了个土印,他又低下头给简汀擦了鞋尖,脸上满是恣意的笑容:“到时候你还想要,我也给你。”
“……我才不要。”
简汀避开了顾语安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在灯光的照耀下落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姣好的脸庞此刻线条微微绷紧。
真这样,他的名字岂不是一辈子都和顾语安的名字绑在一起。
这么一想,如果杨琏有这个自信和决心,而且事情没有败露,他未必以后不会在A市扎根,说到底还是杨琏不舍得用权势做赌注,换他的停留。
“顾语安,站起来。”
跪太久,顾语安膝盖有点发抖,他微微摇晃了一下身形才站稳,弯腰把桌子上的盘子拿起来:“准备叫下一位吗?那我先收拾一下桌子。”
“……照顾我的活计你做成瘾了?”简汀抬起眼眸瞪了他一眼:“叫服务生来做。”
顾语安扶住大腿半蹲下来平视简汀,试探地问道:“那……还要我去叫下一位吗?”
简汀侧靠在沙发扶手上,没有答话,反问道:“你觉得呢?”
“今天来的也并不是只有那些废物。”顾语安拿出名单,略过已经划掉的部分,一条条看过去:“比如……”
他往后念叨了两个人,介绍背景的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归于沉默,手中的纸张捏皱都被他捏皱。
简汀没有着急,只是眼眸微阖,静静的等待他开口。
“……我不想。”
顾语安心中早就压抑到了极点,一直在隐忍的金色眼眸笼罩了一片暗沉的灰色,他突然明白简汀想听的是真话。
“我觉得没必要不用再叫下一位,单从能掌握的家产方面,这些二代就没有一个比得上我,而且养尊处优这么些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照顾你……”
简汀终于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不在乎这些?”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顾语安把捏皱的纸张一点点展开,再抬头时又恢复了方才一直强撑着的表情:“我现在就去叫人。”
“不用了,我累了。”简汀站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褶皱,推开顾语安向外面走去。
顾语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简汀完全掌控,一会攥紧一会松散。
他连忙跟上去,用胳膊护住简汀的前后,没注意到他衣袖上窜的部分,露出了密密麻麻的针眼,被简汀扫过。
顾语安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在说着:“把顾氏交接出去的准备工作很多,你想要的话,我回去就准备,老爷子那边我也会去……”
简汀用明亮而深邃的眼睛,定定的看了顾语安一眼:
“闭嘴,你话好多。”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老婆会化身可爱的流泪猫猫头。
【今天悄悄更了6k(〞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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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兜里藏的什么?”
简汀先一步走出会场, 他早就发现顾语安裤兜里装着方盒,摸了好几次就是没有拿出来。
“……我找人定制的,很配你。”
顾语安把方盒打开, 里面放置着一颗黄紫蓝三色混合的璀璨宝石,如银河尽头的篝火,在漫长的冷寂深处燃烧着火焰。
很像简汀。
这颗的制作过程他每一步都在跟进, 可真到成功做出的一天, 反而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简汀又会不会接受这样的寓意。
简汀拿出来对着光线照了一下, 内芯映了淡淡的桃花色。
不得不说,顾语安总是能点中简汀的心思的。
“跟我过来。”
简汀把方盒盖上, 扔到顾语安怀里, 留下一句话就往车上走, 并不看顾语安跟没跟上。
刚认识的时候,顾语安在简汀面前还是会说出“是什么给了你我很好惹的错觉”的话。
而如今他一颗心都在简汀用针穿了孔,牵扯着往前走。
简汀心情好的时候, 孔内是普通的细线,平静是一种恩赐, 心情不好的时候, 孔内是带刺的锁链, 疼痛是一种惩戒。
不知道即将会面对什么。
这是顾语安第一次进了简汀的家门,他这样的人居然也生了些毛头小子一般的手足无措和热血上头。
杨琏不说了, 明扬外派了, 陈和泽住院了。
这个家里只有简汀一个人。
“你,现在听我说。”
简汀没有理会顾语安莫名高涨的情绪, 将淬了寒冰的利刃一次次扎进顾语安的心头。
“这里, 算一次。”简汀指了指门口的玄关, 是和杨琏在那时做的荒唐事的位置。
顾语安知道,他跪在门外。
简汀步移到卫生间,下巴微抬洗手台的位置:“这里,也算一次。”
“还有这里……这里……”
顾语安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方式跟上简汀的步伐,他的身前横着简汀握着的利刃,只要他往后退一步,就不会再继续痛苦。
可他还是一步步往前走,任由心口的血冰冷,再缓缓流下。
直到走到了简汀的卧室。
简汀坐在床边,伸手拍拍身边的位置,顾语安大脑无法思考,脖颈仿佛被简汀用项圈勒紧,窒息到无法呼吸,只是机械的坐下来,手里还死死握着方盒。
“就在你坐的位置,也是一次。”
顾语安如坐针毡,坐在同样位置的他,活着的每一刻都是对他的一种残酷的凌迟,眼神开始无法焦距,他翻着身上的口袋,抓挠着腿上的疮疤。
他需要烟,需要滚烫的火焰带给他的清醒。
“啪”。
简汀抬起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原来顾语安不再需要虚假的火焰,简汀自己就是那抹明亮的火焰。
就像他手中的宝石一般。
“你还觉得自己需要烟吗?”
简汀抓住顾语安的头发,迫使他低头。
顾语安没有丝毫反抗,低下了他的头颅,从未有过的虔诚:“……不,我只需要你。”
他离不开简汀。
如果简汀不在他身边,顾语安的生命也将如同腐烂的枯木一般,再也无法燃烧,直到被蚁虫啃咬,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这么清醒的认识到,简汀早已成为了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所以,我刚刚说的话你听清了吗?”
“……听清了。”
顾语安用小刀在心上刻上了每一处位置,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
简汀顿了顿,眼眸里闪烁的星辰一点点黯淡,他尽力掩饰了自己迟疑的情绪:“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语安,你看到了吧。
与陈和泽那一次的强迫不同,他和杨琏的每一次都是他有意的放纵,甚至是刻意的引诱。
一桩桩、一件件,这种事本就无法分清谁对谁错。
如今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会想把手里的方盒送给他吗?
知道他本性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如果知道了,那么……
“是我的错。”
顾语安抚上简汀的眼尾,被刻意掩饰的淡红浮现出来,轻声道:“别难过了,好不好?”
“……我没有。”简汀用睫毛抿下眼角一点晶莹,微微侧过脸。
顾语安再一次抚上简汀的侧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做这些事情,你并不开心,对吗?”
他没有回话。
简汀清楚,当身体在那时候给他传递欢愉信号的时候,他宁愿自己是醉着的,清醒的大脑从没有一刻这么痛苦过。
“……听我说。”
顾语安出生起便没有母亲,也没有人轻声细语的哄过他,什么好脾气、好性格这种词语和他完全不沾边,可他在简汀面前永远有无法测量的耐心。
主人把带着尖刺的项圈圈在了心甘情愿的狼犬的脖颈上,狼犬顺从的柔和了自己坚硬的毛发,一遍遍哄着因为别的野犬而难过的主人。
简汀从没有把伤口裸.露出来给别人看,他的痛苦隐藏在悬崖之下的角落。
他从前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甘愿跳下悬崖挖掘到他的真实,愿意安抚他冷淡外壳下的自卑与敏感。
他儿时听过最多的话是指责。
可他听见顾语安说:“不要把他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简汀不合时宜的想着,杨琏总在说自己不懂真心,没有人教过他,所以他不会,做不到。
可难道顾语安就有人教过吗?
“……别哭了,给你变个魔术。”
简汀想辩解说自己没哭。
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顾语安对着他半跪下来,右手装模作样的在上面转了一下,再将方盒托到他的眼前。
“打开看看。”
简汀撇撇嘴,还是打开了方盒,里面已经不再是方才那颗宝石,而是一样他意想不到顾语安会在此时此刻拿出来的东西——
那枚顾母留给顾语安的戒指。
“……什么意思?”
“没有其他因素,单单是你自己,你就值得最好的。”
顾语安看着怔愣、甚至有点不可置信的简汀,心脏一阵阵抽痛。
简汀或许是肆意生长的小草,但也该是被精心呵护的花朵,遭受了灾难后合该被好好养着的,只待再一次盛放在人前。
为什么,现在只能看见简汀不敢再盛开的惧怕?
“还记得我说过的,里面有几套本市的房产吗?”顾语安把戒指放进简汀手心,他没有征求到简汀愿意戴在手指上的同意,只能这么做。
“全都过户给你,你选其中一套去住,这套房子……不要了好不好?”
这不是买卖,更不是交易。
可不管怎么看,用意义深重的几套房子,换简汀不再留在这处伤心地,顾语安都是亏的。
因为简汀从没有给他任何承诺。
简汀只觉得手中的戒指热的发烫,他小声说:“可……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她一定也愿意留给你的。”顾语安顺着简汀发丝的方向抚摸安抚:“不管我们有没有在一起,她都会喜欢你的。”
“……在我第一次把它交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
“你不反悔?”
简汀盈着水色的眸投向顾语安,悄悄从花瓣中露出一点花蕊,只待遇到危险再度合上。
他板着脸低声警告道:“之后无论我有没有原谅你,或者是……答应你,既然过了户,我可不会再还了。”
“心情好点了吗?”顾语安见简汀终于流露了一点放松的情绪,又给简汀看到了他的决心:“求之不得。”
“你。”简汀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口:“……你的魔术有点效果。”
然后他眨着眼睛盯着顾语安手中空空的方盒,眸中的静水一次次泛起波澜,像是最惑人的迷香。
简汀的意思很明显:给了戒指,那宝石就不给我了吗?
顾语安想,这就是简汀。
他身上总有种很矛盾的气质,有时让你觉得身处冷冽的雪地,每走一步都是一种寒风刮骨,有时又如柔和的微风,沉醉其间忘乎自我,只有熬过两重天地,才能望见甜蜜的内芯,被骄阳融化寒冰外壳,一点点向外流淌。
“……都是你的。”顾语安见简汀的模样,心也柔软一片,把简汀袖口碍眼的红宝石拿下来,换成最搭配简汀的这片星空。
顾语安承认在这一刻他恨不得将杨琏千刀万剐,杨琏到底如何能对着逐渐信任了他的简汀狠下心,让简汀之前每一次与杨琏的亲密都变成了恶梦。
简汀举起手腕看了看,他确实是很喜欢的,不管是哪一份礼物。
“顾语安,我还是恨你的……”
简汀把戒指在手心握紧,对着半跪在地上的顾语安俯下身,眼泪汇聚成一滴水滴从眼角滑落,顺着他的脸庞滴落在顾语安的手背上:“但和之前的恨不一样了。”
很美丽的一幕,但顾语安宁可不要简汀这份用流泪为代价的美丽。
简汀脸上的泪痕被顾语安用指腹晕开,指侧的刀伤有点沙沙的痛,顾语安抿紧嘴唇:“既然恨我,不顺心就尽管拿我撒气吧,别哭……”
简汀定定的望着顾语安,又移开视线:“……知道了,你只学了那一首摇篮曲吗?”
简汀在杨琏那里听见过相同的曲调,他不想再听见那一首。
“还学了别的。”
顾语安起身揽住简汀的肩膀,用轻柔的动作让他躺下去,揉开简汀紧皱的眉心,“一会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简汀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我还没换衣服。”
好可爱,顾语安想。
“那……我先出去。”
“你胆子比以前小了。”简汀坐起来,接过顾语安递给他的睡衣。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顾语安背对着简汀,不敢多听:“……我怕你生气,也怕你伤心。”
“这么怕我……”简汀换好衣服,躺了回去,见顾语安还僵硬的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打地铺睡吧。”
【作者有话说】
假如顾语安脑袋上有进度条:
被驯服进度:100%
追老婆进度: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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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真准备送给我?”
简汀坐在顾语安的副驾驶上, 怀里抱着纸袋,纸袋里是顾语安在他没醒的时候,回顾家取的证件。
顾语安正在找停车位停车, 闻言点了点头,又道:“一会办理完带你去看看这几套有没有喜欢住的,没有的话我再去给你买套新的。”
简汀想, 他也不是买不起房子, 真想要房子也不需要顾语安去买新的, 只是他怀里抱着的这几套含有特殊意义, 意义总比金钱更珍贵。
“走吧。”
顾语安侧过身给简汀打开安全带,下车绕到侧门把纸袋接过来, 护着简汀的头让他慢慢下车。
简汀跟在顾语安身后走进去, 看顾语安忙前忙后, 填写着过户需要的文件,把需要签名的部分空下来,递给坐在沙发上的他。
“……也不用这么麻烦。”
简汀不缺这些, 他想看到的从来都是顾语安并无犹豫和虚假的决心。
他把文件推回去,嘴角抿着不易察觉的笑容:“加上我的名字吧。”
一张证, 两个名。
顾语安很多年后也忘不了当时的场景, 简汀交叠着腿, 静静的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侧面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稀疏的光影落在简汀没有瑕疵的脸上, 袖口上的宝石折射出美丽的光晕, 仿佛是熠熠生辉的星辰散落在简汀的身上,他伴着恰好吹来的清风, 衔着笑说出了那句话。
在这一刻, 顾语安见到了他的神明向他投下了一缕圣光。
*
办理完手续, 简汀坐在顾语安的车上,接到了明扬打来的视频电话。
明扬滔滔不绝的讲述他在S市的各种经历,最开始确实举步维艰,如今已经在一群老油条里游刃有余。
简汀点了点头,这对于明扬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夸赞。
不远处沈秘书跑了过来,给顾语安支支吾吾使了个眼色。
“……直接说事。”顾语安怕简汀多想,连忙侧头看了眼简汀,发现简汀根本没在意这边发生的事情,松了口气。
“大声点说,没有什么事需要瞒着他。”
沈秘书心道你可别后悔。
他放大声音道:“老爷子催了很多次——问你什么时候——能带他孙媳妇回去吃饭——”
简汀:?
明扬:?
顾语安:!
“哥,他什么意思?他说的……是谁?”明扬渐渐反应过来,脸色猛地一变,“他是不是在说……”
“嘟,嘟。”
简汀挂断了明扬的视频通话,神色不明的望向顾语安。
顾语安摇上了车窗,把沈秘书直接隔在了外面,他低下头,老老实实把脸送了上去,只恨车内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跪下去认错。
“……说我呢?”简汀拍拍顾语安已经消肿恢复的脸:“如果我是顾老爷子的孙媳,那我是你的谁啊?”
不管哪一种称呼,对于简汀来说,都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顾语安不敢不答:“是我老婆。”
“那我是不是该叫你……”
简汀放缓声音,掌心贴上顾语安的胸膛,越来越快的心跳传了进来,顾语安甚至屏住了呼吸,一刻不敢放松的等待简汀的下一句。
简汀轻笑一声:“你还真敢想。”
顾语安的心思落了空,“那我可以叫你老婆吧,老……”
“……不行。”
简汀立刻捂住顾语安的嘴,耳后悄悄的染了一点胭脂色,他一点点接受茉莉叫他宝贝都接受了很多年,哪里能听得顾语安这么暧昧的称呼。
顾语安眯起危险的金眸,在简汀的手心轻啄了一下,白嫩的皮肤不受控制的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红印。
“别胡闹。”简汀故意板起脸,把手握拳收回来,移开视线。
如果不是简汀耳后隐藏的色泽蔓延到了耳垂,顾语安也会老老实实听话,乖顺的不再动作。
但是简汀很明显是喜欢的,这样并不过度,轻柔的亲密接触。
“老婆,我没胡闹……”
简汀握紧的拳头被顾语安圈住手腕贴在嘴角,一根根手指缓慢的亲吻过去,注视着上面浮现出淡淡的红印,与腕中人不明显的轻颤。
从轻轻的亲吻到逐渐变重的吸吮,那抹羞恼的胭脂色偷跑上了眼尾和脸颊,如初绽的桃花,揽了一汪春水。
他终于“不堪重负”的把攥紧的手指展开,下一刻虎口就被轻咬住,泛着金色的眸抬起,一边用牙齿摩挲一边温情的注视着简汀。
简汀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却没有抽开手,只是评价道:“乱咬人,像小狗。”
“嗯,是你的狗。”顾语安舔.舐着虎口上的齿痕,含含糊糊的说着。
虎口湿漉漉的感觉让简汀的眼前也开始蒙了一层水雾,顾语安是没有越界的,他很听话的卡在了自己目前能接受的最大程度,但身体总是不听话的想让简汀承受更多。
明扬反反复复发给简汀的视频通话被顾语安反手关掉,只想让他的神明一心一意接受自己的侍奉。
简汀眼角已经沁了泪珠,无力的身体瘫软在座椅上,用理智的部分软绵绵的说:“就到这里,不许继续了,我还没有原谅你……”
真的有一只狼会拒绝面前已经无力抵抗的猎物吗?
但顾语安可以,他拿出纸巾,折了个角在简汀的眼角轻点,沾走了险些掉落的小珍珠。
因为简汀不是他的猎物,是他愿意日日侍奉的存在。
这种临时的暂停,让简汀身上总会有一些敏感的地方传达着酸胀的信号。
顾语安帮他缓神,轻声哄着:“没事了,老婆……马上就好了。”
简汀的理智慢慢回笼,身上有点疲惫,但情绪是愉悦的,没有再追究顾语安的称呼问题,只是选择性的忽视。
他低头看了眼,迟疑道:“你不用……处理下吗?”
简汀全身被照顾的很好,不过照顾着他的人心理和生理都万分难忍。
“……没事。”顾语安压下了急促的呼吸,拿外套随意遮了一下,指腹揉了揉简汀微扬的嘴角:“你开心就够了。”
“不想继续吗?”
简汀在测试顾语安的忍耐度,他把脑袋搭在顾语安的肩膀,白皙的天鹅颈暴.露在顾语安眼前,他故意压低声音说:“……你的车上有防窥膜。”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这种程度的挑衅吧,简汀承认他是故意的。
如果顾语安做不到为了他克制自己,那顾语安与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不值得他再多说一句话。
肉眼可见,顾语安额头上的青筋直跳,他解开刚刚才拉上的安全带,抚上简汀的脸颊。
简汀没有躲避,而他的心慢慢冷了下去。
可是下一刻,只有一个克制的吻落在他的眉梢,顾语安的手从脸颊转到他的后脖颈,轻柔的揽住他,贴近他,低哑深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想,但我不会这么做。”
“……你还没有接受我。”
顾语安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简汀在他身边的这种感觉,这种可以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的感觉,又道:“而且……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在这里也是不安全的。”
“这样做,对你不好。”
简汀的心在这一句又一句的体贴中慢慢回温,他只觉得自己对顾语安的观感似乎又不同了。
他从不觉得顾语安有什么怕的事物,甚至一直处在腥风血雨中长大,可顾语安怕他生气,怕他难过,也怕他会不安全。
所以他没有动,就这么等待着顾语安在他的身上硬生生缓解难熬的情绪。
他虽然没有开口回应,但是他承认这段对话在他的心上扎了根。
他们之间的过往很难再去辩清,两个处事青涩又莽撞的人不懂得交心。
那么如今,如何的行径才能算得上是赎罪,比伤痕是否更多?又有如何的话语才能算得上原谅,彻底交托真心?
他不知道让顾语安赎罪是否该用一辈子的时限,却也不想这么简单的去原谅,所以他不断试探,反复踩在雷池边缘。
简汀默认会得到坏结果,他不断以一切试图证明顾语安是个没有真心、满口谎言、自私自利的混蛋。
但他很轻松的就得到了顾语安的一切,包括从一开始便不掺虚假的真心。
“顾语安。”简汀突然开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用去想。”
顾语安扶着简汀的脑袋拥入自己的胸膛,手指穿过简汀的发丝,安抚着:“每天正常工作吃饭,开心就多笑笑,不开心就找我撒气,喜欢穿裙子就多穿,受委屈了不需要考虑后果。”
“不管什么事情,如今的我都能替你担下一切的,别担心……”
“那你呢?”简汀的声音被埋在顾语安的胸膛里,听起来闷闷的:“你都不为自己讨一点好处吗?”
“虽然听起来很矫情,但我遇到你之前我不觉得我是活着的。”
顾语安从没有说过这些推心置腹的话:“我从不在意别人是什么看法,他们不高兴也只能咽肚子里,哪怕我是被诅咒着出生的,我也姓顾。”
“现在不一样了……有你在,我才觉得我活着。”
简汀从顾语安怀里抬起头,正好对上顾语安注视着他的视线。
顾语安亲吻在简汀的发顶:“哪怕你一直认为我这么做只是赎罪,不是出于爱意,我也心甘情愿……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简汀重新埋了回去,小声的说:“这个词……我不喜欢,以后别说了。”
【作者有话说】
【有的人表面上日更,实际上脑袋已经缩成了杏仁核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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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两个月后。
“喂喂!A市的那个大事件你听说了吗?”
“当然听说了, 杨家在A市可是多少年的积累,就这么……”
“你们知不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手?”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我只说一个字——顾。”
简汀从正在排队打卡的员工们旁边走过去,讨论的声音静了一瞬。
很快大家整整齐齐的和简汀打招呼, 简汀点了点头,坐旁边的专属电梯上了楼。
他走后,又是一阵讨论热潮。
“你有没有觉得简总特别有魅力!”
“不说这个, 我可是有小道消息, 现任的顾家掌权人顾语安毁了杨家, 是为了我们魅力值点满的简总!”
“这可不能乱说, 你从哪听说的?”
“还用听说?等着吧,这两天就会宣布升调去A市的人选了……”
张秘站在办公室门外, 微微弯腰给简汀开了门。
“简总, 前台接到了好几个电话, 好像是找您的……”
“留言说了什么?”
简汀从抽屉里翻找,拿出一张本市顶级甜品连锁店的vip卡,是顾语安前两天给的, 查询了一下余额,里面还有二十多万。
“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 不要吃的太频繁, 用完了我再充。”
顾语安当时是这么说的, “……我给你做也行,你上次喜欢的那款, 我已经学会了。”
虽然简汀明确表示过自己并不缺钱, 顾语安还是坚持着每月给他账户里打两千万,活像每个月要上缴工资给老婆的男人。
“真奇怪, 那边就说了四个字, 珍珠发卡。”张秘挠了挠下巴, “……不会遇到怪人了吧。”
“下次再打就接进来。”
杨琏的电话一早就被他拉进了黑名单,如今打过来的这个电话,大概率会是最后一次联系,简汀并不介意施舍这一次给他。
简汀把卡递给张秘:“你去,给大家的下午茶加餐。”
“简总,刷多少?”
“刷空。”
简汀不打算用这张卡,这两个月经过他亲自试验,并不觉得顾语安如今的水准比之相差多少,而且甚至比店里做的还健康些。
他接起电话:“喂?”
“简汀,我在你公司楼下,可以见最后一面吗?”
简汀本来只想在电话里和杨琏交流,但“最后一面”这四个字拨动了他的神经,总有些话应该当面说清楚,最终他还是答应下来。
他走出公司,杨琏正站在路边。
杨琏还是穿着那件熟悉的风衣,风衣的颜色发旧,像是已经洗了很多次,眼角的纹路更深,眉眼处尽是疲惫,连脚上的皮鞋都是他回A市时的那一双。
“看我现在的样子,狼狈吗?”
简汀平心而论,“还好。”
谁没有过这个时候?
简汀创业初期最狼狈的时候,东拼西凑两千块,买了套粗制滥造的西装,当天谈合作被拒,意外听到被背后嘲笑穷酸到入不了眼。
不过杨琏没有过,他生来拥有一切,如今失去了所有。
杨琏笑了笑:“曾经你和我说,你创业是不想再过苦日子了。”
简汀不知道杨琏为什么提到这句话,他没有答话。
“……可我没尝试过苦日子,我不像顾语安一个人过了那种腥风血雨的二十年,我根本受不了现在的生活。”
“你觉得是因为我?”
简汀这回明白了,杨琏满腔的仇怨无从宣泄,到如今还在伪装体面。
从出生起被教导规矩,顺风顺水当上了家主,封建古板的性子愈发严重,到现在甚至不能忍受自己不体面的失败。
“杨琏,你落到这个境地,是因为你自己贪心不足。”简汀不客气的打破了杨琏的伪装,“你不如剖开自己的心看看,是不是肮脏到不能入眼。”
杨琏眸色暗了暗:“起码最开始我是真心的吧,我敞开了你的心扉……”
“你是在骗你自己,那不过是想囚禁我的手段而已。”简汀打断了他。
简汀如今回想起杨琏身上矛盾的地方,明明对他说不在意他穿女装,却又不愿意让他穿出门,字里行间都是关心,实际上不过是驯养人的手段,把他定制成只属于杨琏的提线木偶。
“可那三年的陪伴呢?”杨琏试图给自己辩解:“……你的衣食住行,哪一点不是我包揽的?”
简汀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他扯住杨琏的衣领,眸中闪烁着恨意:“杨琏,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有那三年。”
本末倒置,令人反胃。
简汀无意再与杨琏争辩下去,杨琏的结局已经定型,在这一刻本性也原形毕露。
他原本想说的话,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说实话,你真的没有对我有一刻的动心吗?”
杨琏拉住简汀的手臂,看见了袖口上昂贵的宝石,而他的衣袖已经有点起球,看起来格外狼狈。
“没有。”简汀说的是实话,他没有给杨琏一点希望,甩开被拽住的手臂,“承认吧,你只是接受不了落差……烂人。”
简汀说的“烂人”和顾语安曾说过的“烂人”巧妙的重合在了一起,深深刺痛了杨琏。
杨琏松开了手,看起来不准备再继续纠缠下去。
简汀往公司的方向走去,意外发现顾语安的车停靠在路边,他低头看了眼手机,顾语安五分钟前说要带他去喂海鸥,是他前两天随口说过的。
“忙不忙?忙的话我明天去帮你。”
顾语安给简汀系上安全带,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见你上次爱喝。”
“不忙。”简汀摇了摇头,没有提方才见杨琏的糟心事,“我把你的甜品卡刷空了,请了员工们下午茶。”
“请员工够用吗?”
顾语安慢悠悠的开着车,并不在意简汀拿他的钱去请客,“我明天充最高额,你想请就再刷。”
简汀正想答话,突然见一辆车逆着马路高速向他们的车冲了过来。
主驾驶是杨琏异常狰狞的面容,冲着他缓慢的做了一个口型。
——“一起死吧。”
“砰!”
是汽车碰撞的声音。
*
“小汀,方才妈妈和你说的话,记住了吗?”
简汀坐在小板凳上,乖巧的点了点头:“记住了,不要坐在副驾驶,要坐在和司机后面的位置。”
“对。”简母揉了揉简汀的头,笑着解释:“因为司机总是会优先保护自己的,遇到危险,下意识会把副驾驶那一侧挡在前面。”
“我知道了,妈妈。”
画面应声破碎,闪烁在眼前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画面。
“妈妈,你说错了,原来也有人会下意识让自己挡在前面。”
小小的简汀奔跑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周围什么都没有,路也长到没有尽头,他不停的跑着,唤着:“妈妈!妈妈!”
没有回应。
“醒醒!简汀!”
谁在叫我?
“简汀!简汀!你快醒醒!”
简汀浑身上下剧烈一颤,从梦魇中挣脱出来,茉莉又一次伏在他的床头,这一次没有在骂顾语安,却哭的不成样子。
见他醒了,茉莉胡乱擦了把眼泪,连忙喊着医生过来。
“很幸运,病人没有受到什么伤,只是可能受到了一点惊吓,需要家人多关心。”医生笑着道。
茉莉也跟着笑,拍了拍胸口:“谢谢医生……那就好,那就好。”
“你真是要吓死我!”茉莉握住简汀的手,“宝贝,你上一次车祸,留下了那么久的心理阴影,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觉得怎么样?
简汀闻言,有点呆愣的摸向自己心口,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为什么会这样?他忘了什么?
隐藏在大脑深处的破碎画面,随着简汀苏醒,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原来在那一瞬间——
他只看到了顾语安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身前,一只略带粗糙的手掌盖上了他的眼睛,随后倒在了他的身上,还在低声和他说:“……不怕了。”
“顾语安呢……?”简汀反握住茉莉的手,微微攥紧。
“他……”茉莉迟疑了一下,考虑到简汀身上没有受伤,老实回答了他:“在抢救,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简汀松开了手,直直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才开口道:“那杨琏呢?”
“他已经被带走了。”茉莉眼里也带着恨意:“放心,死太便宜他了,他会无比清醒的忏悔一辈子的……”
茉莉见简汀迟迟不说话,问道:“你身体没问题,要办出院手续吗?”
“……不用。”简汀摇摇头,淡淡道:“茉莉姐,你回去吧,我在这里躺一会。”
茉莉再三和医生确认了简汀身体没事,才在嘱咐了半天后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简汀一个人,他攥紧被子,又松开,反反复复了几次,躺回了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灯泡。
“简先生,该吃饭了。”
简汀坐起来,认真吃完了每一口饭,连一粒米粒都没有剩下,在医生赞扬的表情中笑了笑。
“简先生,该休息了。”
简汀躺下去,把病房的灯关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给自己哼着摇篮曲。
“简先生……”
这样的日子又重复了两天,简汀静静的听着医生的话,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白天还会线上处理一会公司的工作。
“简先生,与您同行的顾先生脱离生命危险了,而且情况稳定,已经苏醒了。”
简汀暂停了视频会议,站在窗台边,拉开病房内关了整整两天的窗帘,他没有提出要见顾语安,只是静静的望着楼下正在跳皮筋的小孩。
到了第四天,简汀依旧在医生满意的目光中吃下了所有的饭。
“简先生,顾先生今早已经可以下床了,他……他来了?!”
“……”
简汀没有抬头,几乎要将脸埋进整个碗里,很快脸颊被一双有点颤抖的手捧起来,细碎的亲吻落在他的眼角。
“一个人住在这,有没有害怕?”
简汀抬起眼,那双眸清如静水又亮如繁星,瞳孔里映照出顾语安真切担心的脸庞。
石头做成的心都很难在长期的涓涓细流中保持坚硬,更何况他本也不是真那么无情的人。
顾语安见简汀不说话,心疼的把简汀拥入怀中,掌心一点点顺着简汀的脊梁骨安抚,轻声道:“都怪我……那天是不是还是吓到你了?”
总有人想打碎简汀的脊梁骨,让他为之臣服,而现在温柔的安抚犹在后背,他不需要低头,顾语安总会为他低头。
简汀攥着顾语安的衣摆,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少有会把自己柔软一面展现出来的时刻:“……顾语安,我疼。”
陈和泽曾经和他说,最羡慕简汀这种不论在什么艰难境地,都拥有强大的心态,不会认输,也不会有任何脆弱的表现。
可简汀难道就不会流泪吗?强大的人就不可能有脆弱的时刻吗?
他坚硬的外壳是他对于外界的戒备与伪装,长期的不安让他根本不敢把脆弱的一面显露出来,他知道那是无用的,没有人能理解他,只会在背后嘲笑他的无能。
可是现在不同了。
顾语安不敢多碰简汀身上的其他地方,怕碰到了简汀被掩盖了的伤口,他抚上简汀的脸,一向沉寂的金眸写满了焦急。
他醒了完全不能动的两天,每过一会就要找医生问简汀的情况,知道简汀一直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可在没见到本人之前,他始终放不下心。
“……哪里还觉得不舒服,别撑着不告诉我,好不好?”
简汀的视线追随着顾语安小心翼翼的动作,被保护得很好没有受伤的人,一直在接受着重伤初愈的人的关心。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一个人在病房盯着天花板的时候想到了很多,如果当时顾语安不在他身边,他没有坐在顾语安的车上,或者他一个人走在马路上,那杨琏是不是就成功了?
“其实什么也没想。”
顾语安摸摸简汀的眉梢,“那时候身体自己就过去了,不过醒来后的我很容易就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
简汀承认,他不想在此时此刻听到什么为了赎罪的字眼。
“因为我爱你。”顾语安从没有想过这种情景居然是发生在病房,他又一次重复了一遍,郑重的带上全名:“简汀,我爱你。”
简汀移开视线:“……我现在不会答应你,你应该知道的。”
顾语安笑了笑,扯动了嘴角的伤口也浑然未觉:“只要你允许我在你身边就足够了。”
“知道了。”简汀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只露了个脑袋,就这么盯着顾语安为他忙忙碌碌:“……你回去躺着吧。”
“没事,我恢复力强。”
顾语安给简汀折好被角,“不怕,我陪着你,睡吧。”
“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简汀拉住顾语安的袖口,缓缓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又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顾语安反手握住简汀的手,轻柔的摩挲他的虎口,“正常要躺两个月。”
“我……”简汀迟疑了一下,“我最晚下周得出院了。”
他本就没受什么伤,总不能天天躺在病房里处理工作。
“我下周陪你一起出院,晚上哄你睡了觉就走。”
顾语安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的说:“其实我觉得我现在出院也可以,但是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多住一周也是好的。”
简汀定定看了顾语安一眼,把右腿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顾语安腿上,“……顾语安,我腿疼。”
宽松的病号裤子被顾语安一点点卷上去,侧面有一道没有那么明显的刀疤,是简汀做了手术后留下的。
顾语安心脏停了一瞬,手指缓慢靠近,却不敢触碰,声音有点沙哑:“是这里吗?”
“我也想问你。”简汀握住顾语安的手腕,让他的手指触上了自己腿上的刀疤,“……你的烫疤是在这个位置吗?”
“是。”
顾语安在简汀的要求下卷起了裤腿,同样的位置已经留下了不可逆的圆形烫疤,他握住简汀纤细的脚腕,怜惜的吻落在了疤痕上。
在简汀不由得轻颤的时候,一边用鼻尖轻蹭一边说道:“等我在上面纹上和你相同的疤痕。”
分担不了一半的疼痛,只能主动分担一半的忧愁。
有点浪漫了,简汀想。
他没有拒绝,抓住顾语安有点发硬的头发,很轻松的让顾语安离那处疤痕更近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那时的光太晃眼,简汀的眸中闪烁着不那么明显的水色,他微微仰头:“或许……再多几遍,我就没那么疼了。”
其实他的腿早就不疼了,只是陷在幻想的疼痛中从未走出来。
一遍遍的亲吻,一次次的安抚,永无止境的关心。
这似乎真的成了那一副药剂,心里的伤疤渐渐被抚平,简汀的眼角也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重一点……”
没有重量的亲吻让他昏昏沉沉,痒意蔓延到了全身,他一滴眼泪被顾语安顺走。
“轻一点……”
太过头的亲吻又让他无法承受,脚趾用力蜷起,抓在顾语安不知道有没有伤的肩膀上。
不管他这反反复复的要求显得多么繁琐,顾语安依旧是听话的安抚着他。
“……我不疼了,别亲了。”
简汀把头埋进枕头,含含糊糊地念着,可那耳尖上的颜色,不停颤抖的身体,都在传达着相反意义的信号。
克制与克制也终究是不同的。
杨琏的克制是基于他封建古板的性格,而顾语安的克制是出于对他的怜惜与爱意。
顾语安知道简汀喜欢,所以他没有停下,遵循的是简汀内心的命令。
“老婆……”
闻言,简汀转过头,胡乱的对上了顾语安如海水般波涛汹涌的眼神,里面只有满腔的爱意与他自己的身影。
他再度把头埋了回去,故意逃避着顾语安的眼神,上一次微微张开的花瓣再度张开了一点缝隙。
算了……这个混蛋,随他怎么称呼吧。
“……”
直到简汀已经快要化成一汪春水,顾语安才把被子重新盖在简汀的身上。
他拿了热毛巾擦拭掉简汀脸上的汗珠,在已经很快睡沉了的简汀额角落下一吻,把简汀浸湿的发丝拨弄到一边,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
在顾语安昏迷的那两天,他深陷在没有简汀的儿时回忆里。
色调是灰色的,记忆里见过的人脸上都是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小版的顾语安被锁在黑暗的阁楼里,面无表情的听着梯子下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摇篮曲。
好无趣。
连着两天连送饭的人都没有,他数着时间,在想自己几天会被饿死。
总之不管他死前如何呼救,一直在唱着摇篮曲的那个女人是一定会装着自己听不见的。
这种哄小孩入睡的歌曲,哪怕是那个女人进到他家之前,连装都不屑于装的给他唱那么一小段。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摇篮曲的声音依旧没有停下。
他又想,能愿意唱一整夜,就为了哄那个人睡觉,一定是因为爱吧。
调子很简单,他很快就会了,却没有给自己唱。
他不觉得他爱自己,他只是在等着自己什么时候死亡。
当然,最后他没有死。
因为他在第四天突然想到,他还没遇到能让他唱摇篮曲的人呢。
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模样?
往后的二十年,他也以这个念头活了下去,他要等待那个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从此那个人就会是他活着的唯一念想。
他还不能死。
而如今,坐在床边的顾语安用眼神描摹着简汀的眉眼,“我找到了。”
他愿意为简汀付出性命,他也愿意为简汀唱一整晚的摇篮曲。
“这是……我爱的人。”
*
一周后,简汀办理了出院手续。
哪怕是顶着医生强烈的眼神压力,顾语安还是毫无负担的也跟着办理了出院手续,跟在简汀身后,大包小包的提着简汀的东西。
“对了,杨琏怎么样了?”
“……疯了。”顾语安眼神沉沉的耸了耸肩,“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发疯。”
清醒的时候让他感受无尽的痛苦,发疯的时候让他感受从未有过的狼狈。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于一辈子追求体面两个字的杨家主来说,他宁愿自己真的死了,也不想再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至于杨琏为何发疯到如此田地,顾语安没有说,简汀也没有问。
他不需要知道过程,他只需要知道顾语安提供给杨琏的结局,是他想要的就足够了。
“……我背着你回家?”
简汀知道,顾语安是怕自己因为车祸的事情有阴影,不敢再坐车。
但是正如他与茉莉所说的那样,这一次的车祸没有带给他任何恐惧,他的回忆里只能挖掘出来顾语安当时安抚着他的动作和话语。
可是他也没有解释这个误会。
简汀指了指顾语安的手:“你拎着东西,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不是照顾不了你的废物。”顾语安蹲了下去,把宽阔有力的后背留给了简汀。
简汀趴了上去,稳稳地被顾语安托了起来,没有一点颠簸。
这个背人的场景曾被赋予了很多种含义,如今在这里重现,简汀的心境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
简汀安稳的趴在顾语安背上,想起第一次时顾语安的步伐还不够平稳,被他勒令慢一点走,如今已经十分自如。
“我记得你喜欢赛车。”
那似乎是顾语安唯一的爱好。
简汀问道:“因为我害怕,就不碰车了,没关系吗?”
“没关系。”
顾语安笑了笑,没有犹豫地回答道:“陪在你身边才是我喜欢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努力到了6k,祝大家天天开心,感谢订阅!】
第30章
简汀现在住的地方, 正是顾语安当时送给他的其中一套,离他的公司只有步行几分钟的距离。
“明天我早上我回公司,下午……”
“下午我可以去接你吗?”顾语安已经整理好了简汀的杂物, 走到简汀面前半蹲下去,与他平视。
从前的顾语安没有这种习惯,也时常会试图把简汀染上自己的气味, 划在一个圈内用各种方法表示占领。
简汀一直知道如果驯养一朵玫瑰, 总是需要承受花朵枯萎时为之掉眼泪的代价, 而若是作为猎物驯养一只凶狠的野兽, 难免不会被拆吃入腹。
可他没有。
他被狼王很好的养在了并不阴暗潮湿的洞穴里,也没有失去走出山洞的权利, 相反一直在接受着狼王的侍奉与保护。
低下的头颅是忠诚的表现, 双手奉上的一切是对神明的侍奉。
那在外称王称霸的恶狼, 在他的脚下只是一条乞求施舍的忠犬。
“这听起来很不划算。”
简汀轻踢顾语安的膝盖,让他再低下去一点,仰视着自己说话。
他从公司回家只需要几分钟, 而顾语安从顾氏想到简汀的公司楼下,来回起码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顾语安不会忤逆简汀的要求, 尽管这代表了一种彻底的臣服, 仍然再次屈膝, 轻声说:“能见到你,我觉得已经很划算了。”
这个角度顾语安能看清简汀脸上没有瑕疵的皮肤与泛着一点点水光的唇色。
可下一秒是简汀居高临下说出的话语:“没说你, 是对我不划算。”
顾语安呼吸一滞。
“顾语安, 我为什么要在那几分钟见到你?”简汀用力扯动顾语安的头发,微微抬起下巴, 眯起眼睛俯视着, 语气淡然道:“……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太美了。
在本该是心惊胆颤的氛围里, 顾语安却如同凝望着自己的信仰,头皮被简汀扯得疼痛,他仍痴迷的望着简汀,沉浸在简汀忽冷忽热的对待。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哪怕顾语安知道自己正在被简汀一步步驯服,逐渐弯下自己的膝盖,也无法拒绝永远在自由中肆意舞蹈,无法被定义在框架中的简汀。
简汀或许在某些方面拥有脆弱和敏感的自卑,但他也同样拥有强大与迷人的自信,这种矛盾感,恰恰构成了这种独一无二的真绝色。
为简汀献上所拥有的一切,是顾语安心甘情愿的。
“……哪怕只有几分钟,被背着抱着也总是要轻松很多的。”
“那是便宜你了。”简汀松开了手,追问道:“而且,这样就想收买我?”
顾语安执起简汀的左手,轻吻在手背上:“……我知道你创立公司最开始的初心,当初离开本市时被迫关停了。”
简汀睫毛轻颤:“你想说什么?”
“在你走之后,我独自重启了那个项目,如今已经有了具体的成效。”
顾语安又吻在简汀的指尖,遗憾道:“原本带你去喂海鸥那天,就想要送给你,没想到……不知道现在可不可以用这个讨个赏赐?”
“你……”
简汀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
这并不是单单消耗财力就能办成的事情,简汀起步那两年深有体会,顾氏虽然是最后一道隘口,但想到达隘口需要的何止是一时半会的心力。
就连顾语安拥有雄厚的基底,同样用了快四年才有了一些成效。
也就是说,早在那个时候,顾语安就已经坚定的把自己的未来和他绑定在了一起。
他随时拥有收回一切的权利,而顾语安对他的剪头向来是孤注一掷的豪赌。
“这里是玄关。”简汀没有先回应,而是倚靠在了墙上,允许了顾语安贴近他一步,“……你知道当时杨琏在那套房子是怎么做的吗?”
简汀说完,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似乎从来没有告诉过顾语安,他和杨琏并未做到最后一步,从来都只是杨琏一个人的工作。
不过这一件事情,简汀不打算去解释,也有意去模糊概念。
“知道……”
顾语安当然知道,他想这或许是简汀对他的又一次惩戒,他不问原因,就已经做好了心甘情愿承受的准备。
可是简汀又说:“顾语安,我好像有点忘了。”
这是简汀赐给顾语安的一次机会。
这句话让顾语安绷紧的神经瞬间断裂,他不需要过多的思考含义,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举动。
他跪在了地上。
黑色的衬衫夹环在简汀白皙的大腿上,勒出一点点软肉,像性感的腿环,打开夹子才发现,那一圈已经浮现出了淡淡的红印,如同欢好后留下的暧昧信号。
顾语安右手的粗糙指腹转着圈摩挲这那一块肌肤,左手锢住简汀的大腿,一阵阵腿肉的轻颤被限制在顾语安的手心,没有可以逃离的地方。
痒意从脚心一路顺着腿蔓延到浅浅的腰窝,就连这洗澡时都害怕过大的水流流过的凹陷,如今被摩挲摁压,刺激着简汀敏感的神经。
与那一次不同,杨琏的那次没有任何爱.抚,他过于重视他自己的体面,甚至连这种快速完成的任务都需要心里建设。
“唔……”简汀突然攥紧了顾语安的头发。
因为顾语安在轻咬着他腿上那块疤痕,用牙齿轻轻的磨,似乎是暗暗对简汀在这种时候还想着他人的行为,表达小小的情绪。
“看我,看我好吗?”
简汀的视线与顾语安灼热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刻,脆弱的寒冰开始逐渐被温热的气息包裹,缓缓融化流下长长的水痕。
双腿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简汀再也靠不住墙壁,他没有担心自己会倒在地上,顾语安时刻关注着他的状态,有力的手臂托住了他,可那里如今哪里禁得住触碰。
眼尾染上了些许薄红,简汀下意识用手推搡着环着他腰间的手臂,下一刻那温热忽然滚烫起来,他被卸下了力气,只余下一声声闷哼。
“老婆,我做得好吗?”顾语安停下来,为了延长时间用鼻尖蹭着,“……比他好吗?”
这种时候哪里能停下思考?
“别,别停……”简汀根本看不清顾语安的脸,他的眼前被一层水雾笼罩,泪水将落不落,眼尾被情.欲熏染出一层淡淡的粉色。
顾语安落下安抚的亲吻,得不到答案不肯继续:“老婆,告诉我好不好?”
这是顾语安的嫉妒、不甘、与小心翼翼的爱意。
“你再努力努力……”简汀突然盈着泪水笑了起来,“说不定我会夸你。”
没有比这更磨人的话语。
那颗挂在眼尾的生理性的泪水终于颤抖着落下,砸落在顾语安的鼻尖,像被星星点点的火苗烫到一样。
又燃起了一片欲.海。
……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语安公主抱着虚脱了身体的简汀,边走向床铺边埋在简汀还浮着一层薄汗的肩颈,鼻尖萦绕着简汀独有的香气,他如同上了瘾一般不愿意离开。
他依依不舍的把简汀放在床上,先去漱了口,回来发现简汀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了个脑袋给他。
简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示意顾语安来他旁边。
“……怎么了?”顾语安把简汀从被子里挖出来,小心的团进自己的怀里,再把被子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简汀难免有点羞恼,诚然他并不是什么娇小的个子,但在比他高大许多的顾语安拥在怀里,再裹上被子,看起来只有小小一团。
他很快调节自己对于身高的一点小情结,“我想问,你会觉得今天我做这些,是在和你交易吗?”
“不要这么想。”顾语安吻在简汀耳后,贴着简汀的脖颈说:“不管是不是我的一厢情愿,那也是我赚到了,不是吗?”
“你知道,我是心甘情愿做这些事情的,怎么能算交易?”
简汀被顾语安的鼻息弄得脖颈有点发痒,他侧了头向身后的顾语安看了一眼,“……我也不是在和你交易。”
或许是他被打动,或许是其他一些未知的情绪,那一刻顾语安所做的一切行为,他是遵循着内心默许的。
上一次与杨琏堕落放纵的回忆,被这一次充满爱意的安抚全然覆盖,不好的回忆在他的脑海中逐渐褪去了颜色。
“我……”
该怎么形容顾语安此刻的心情,他不自觉收紧了结实有力的手臂,离简汀更近了一点。
顾语安只觉得话语尽数卡在了他的喉咙里,略带颤抖的沙哑声音最后也只能问出一句:“……这是我的梦境吗?”
“或许是吧。”
简汀在顾语安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在意的闭上眼睛,“不过哪怕是在你的梦里,我也不会去为难自己。”
“所以,别想太多。”
顾语安想他得到了他心爱之人的认可,没有比这一刻更好的时刻了。
“……我今天有资格留在这里吗?”
即使是在写了顾语安名字的房子里,他也是要征求简汀的同意的。
顾语安在简汀的耳边乞求的唤着一声声:“老婆……”
“……早餐我想喝你上回做的瘦肉粥,还有芒果冻。”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简汀不再多言,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准备伴随着顾语安哼的摇篮曲入睡。
“忘了和你说了。”
简汀被困意席卷声音有点微弱,顾语安连忙把耳朵凑上去,想听听简汀是不是还有什么想吃的。
“嗯……”
简汀困倦的发出一声鼻音,又稍微分出了一点精神,来夸赞他努力的信徒,“忘了说,你做的比他好。”
“还有……明天开始允许你去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