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卡宴停在了海市民政局前的停车场中。
不知是不是在微晃的车上睡觉太过舒适的原因,这一觉薄年睡的十分踏实,虽然只睡了短短半小时,但睡眠质量极好,被周迟旭叫醒时他已经完全不觉得困了。
两人戴着口罩,低调地从侧门下车,走进了民政局。
这还是薄年第一次来民政局,从正门进去时向四周看了看,心中冒出了四个大字:门可罗雀。
现在结婚的人越来越少,原本门槛都要被踏破的民政局如今看上去显得十分的落魄。
本来薄年也属于不想结婚那一类人,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此刻和周迟旭一起踏入婚姻的坟墓的感觉相当微妙。
他们俩个高腿长,穿着相同的衣服还一样戴着黑口罩,十足地惹眼,才刚进入民政局便有工作人员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林薇身穿工作制服,面带微笑,站到了两人身边,一边用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二人,一边道:“二位,请问有预约吗,是离婚还是…?”
最近来离婚的人是来结婚的人的好几倍,林薇现在每看到成双入对进来的情侣,第一反应便是:又有人来离婚了。
周迟旭用余光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后东张西望的青年,嗓音低沉:“有预约,领证。”
“好的。”林薇转身领着二人往登记台走去,边走边止不住地在心中腹诽:这两人看着气质外貌,好像明星似的,特别是那个个子高的,无论是外形还是声音,都好熟悉,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在哪儿呢…?
她的疑惑并未持续太久,当来到登记台,亲眼看着那人拿出登记所需要的证件时,林薇不禁瞪大了眼睛。
她没看错吧?
那上面写着的名字是…周迟旭!
今天来民政局登记结婚的居然是那个歌手周迟旭?!
林薇平常不追星,但对娱乐圈的明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周迟旭火的出圈,歌也好听,她一个普通上班族都花钱买过对方的专辑,专辑里其中一首关于暗恋主打情歌到现在还在她的常听歌单当中。
难怪,她刚刚听到了这个男人的声音会觉得这么耳熟。
头一次如此之近地与大明星面对面,还在第一时间吃到这样一个大瓜,林薇不能说完全不激动,但她的职业素养摆在这里,再激动也不能做出让来人困扰的事来。
镇定地带着两人走完整套流程,林薇微笑着道:“二位,现在去拍双人证件照,跟我来。”
这回她依然走在前面,薄年望着她的背影,偏头对周迟旭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好像被认出来了。”
周迟旭“嗯”了一声:“认不出来才不正常。”
“……”
薄年冲他翻了个白眼:“真臭屁。”
林薇在前头听的有些诧异。
周迟旭怼天怼地,许多试图从他这里挖出什么私人秘闻的媒体都被他当场骂过。
换成别的明星,得罪了媒体,要么黑通稿频出,要么各种渠道的造谣从不间断,但周迟旭此人才华与家世无人能出其右,流量大到不可思议,媒体被怼了也没胆子造他的谣,对他是又爱又恨。
也正因如此,哪怕是圈外人对他的不服就干的脾气都有所耳闻。
可谁知道,这样的人也有被别人怼的那一天,而且连嘴都不还一下。
原来大明星和他爱人之间相处的方式是这样的!
作为第一个知道这个爆款新闻的人,林薇忍不住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激动之后,便是对周迟旭伴侣产生的强烈的好奇。
两人虽然都带着口罩,但…光是那人露在口罩外的明亮狭长的眼睛,凤眸上挑,瞳色漆黑,只是懒懒散散没骨头似的站在那儿,便十足十的惊艳。
难道也是哪个圈内明星吗?
可能长成这样的,不是顶流也是一线,她虽然对娱乐圈兴趣不大,但长成这样的帅哥不至于一点都看不出是谁吧?
抱着这样的疑惑,林薇带着他们去到了拍摄结婚登记照的房间。
那让她一直感到好奇的青年,也在坐到红布前时,垂着眸子摘下了口罩。
看到那人面容的一瞬间,林薇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的样貌她确实没见过,可以确认的是对方真的不是某个明星,但长的却比明星还明星!
难怪周迟旭有那么多男友女友粉,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和这位薄先生来领证了,这种level的大美人谁不想赶紧绑在身边啊!!
林薇在一边独自激动,薄年和周迟旭已经在摄影师的要求下坐好了。
许久未曾这么和周迟旭并排坐在一起,恍惚间让薄年又回忆起了高中时他们二人并肩坐在教室里,仰头记笔记的样子。
虽然时常吵架,互看不顺眼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但现在想来,也算是很鲜活的回忆。
他们两人盯着镜头,互相都没有去看对方,在摄影师说出“微笑”两个字的时候,薄年眼睫微颤,与周迟旭亲昵挨在一起的那边肩膀发着热,随后便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轻轻地勾起了唇角。
咔嚓——
相机将两人微笑的一瞬间定格。
摄影师盯着相机内的照片一眼,眼瞳发亮,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都可以一次出图了,连修都不用怎么修。”
说着又抬起头看向依然还坐在凳子上的两人,赞叹道:“二位先生真是般配,还都长的这么好看,刚刚摘口罩我还以为你们是明星呢,咱们这儿好久都没来过颜值这么高的情侣了哈哈哈哈!”
林薇:“……”那可不就是明星吗,还有个不是明星,但却比明星还好看!
薄年但笑不语,闻言偏头望了眼眸光深沉的周迟旭,下一瞬却目光一顿,视线从男人肌肉微收的脸颊一路往下,看到的便是对方因为用力而青筋凸出的手背。
似乎是察觉到了薄年的目光,周迟旭两手一松,不等青年来问,便迅速站起了身,对摄影师道:“我看看。”
嘁——
薄年在心里轻嗤一声。
他还不了解周迟旭,刚刚那个死样儿肯定是因为和自己的死对头拍了这么亲密的结婚照,所以心里受不了才青筋直冒的。
高中时周迟旭偶尔怼不过他气急败坏的时候就是这样。
自认为猜出了答案的薄年哼笑一声,也跟着站起了身:“我也看。”
摄影师十分得意地将相机放平,那张照片便也在此刻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相片之中,容色昳丽的青年与高大冷峻的男人挨的极近,肩膀相接,身着一样的新中式唐装,虽外貌风格天差地别,可两人周身的气场却意外的十分相合。
怎么看,都像是让所有人都艳羡的…天生一对。
确实是一张完美的不用修图的结婚登记照。
摄影师一下抬头去看两人的神色,一下又低下头去看屏幕里的照片,得意道:“怎么样二位,不错吧,谁看了不说这照片拍的好。”
说罢他又问道:“正好现在也没啥人结婚,我都闲了好几天了,时间不着急,要不要再多拍几张你们选一下?”
周迟旭盯着那张照片看了片刻,目光微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喉咙有些发紧,过了半晌才嗓音微哑地摇头道:“不用,直接走后面的流程吧。”
薄年也懒得在镜头前再假笑一次,点头附和了一声:“就听他的。”
摄影师答应道:“好嘞!”
没什么人来结婚的好处就是,从前需要排队的事项都免了,去哪儿他们都是第一个。
民政局后续□□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薄年二人出来时,手上便已经多出了一本盖着钢印的红本本。
走出民政局大门的那一刻,一辆悍马从岔路窜出,在他们面前疾驰而过。
车速开的太快,带起了地上的尘土。
闻着那股刺鼻还带着灰尘的车尾气,薄年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他赶紧将结婚证揣进兜里,瓮声瓮气对周迟旭道:“走吧。”
周迟旭看了眼手中的结婚证,垂眸塞进了心口处内衬的口袋中,待到确认已经贴身放好了以后,才抬脚上了车。
卡宴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出了民政局旁的停车场,待到他们走后,停在不远处一辆全身漆黑,拉下了后车窗挡光帘的车摇下了车窗。
车内,摄像头反射的太阳亮光一闪而逝。
……
何特助平常做事雷厉风行,偶尔担任司机一职也相当出色。
卡宴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载着薄年,一路稳当地回到了家中。
从前高中时他父母的感情还未破裂时,偶尔家里的司机请假了,薄年便会蹭周家的车回家,毕竟他们就互相住在隔壁,两家关系不错,蹭车也很正常。
不过那时周迟旭的车将他放到别墅门口时,薄年都是自己下了车往家里走,周迟旭则冷着脸坐在副驾驶,看他走了连招呼也不会打一声。
哪像现在,副驾不坐了,和他一起坐后头,现在送他到了家,还同薄年一同下了车,看样子是想送他上去。
虽然两人刚领了结婚证,也签了协议,但薄年觉得,他们之间说白了就是合作关系,周迟旭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走到单元楼下时,薄年对身旁男人道:“就到这儿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周迟旭默了片刻,开口道:“我和家里说了我们结婚的事。”
周迟旭的家里人,除了那位一直住在老宅的老夫人,薄年大多都认识。
特别是周迟旭的妈妈,那位脾气火爆却心地善良的漂亮女人,对薄年非常好,和他母亲林沛兰的关系也不错。
离开海市这么久,薄年也已经有许多年未曾见过这位将他当干儿子疼的许夫人了。
此时听到对方这样说,他忙问道:“你家里人怎么说?”
毕竟他这一离开就是好几年,这突然一下有了消息,消息内容还是跟人家儿子闪婚了,薄年都不敢想许夫人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周迟旭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语气却好似变得轻快了些:“他们对我的婚事没什么意见,对你…”
薄年挑眉。
周迟旭将未说出的话补充了完整:“对你也没意见。”
“不过…”
薄年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白了周迟旭一眼,大声哔哔:“你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
周迟旭:“不过,我奶奶没见过你,后天家宴,她老人家想让我带你一起去。”
“成啊。”薄年还以为是什么事,闻言一口答应:“证都领了,见面也是应该的。”
周迟旭点点头,对薄年道:“礼物我会帮你准备好,后天上午十点,我准时在停车场等你。”
薄年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还未脱下的唐装,问道:“我这第一次和你奶奶见面,是不是得穿的隆重点?”
“不用,你平常怎么穿就怎么穿。”周迟旭说到这儿顿了顿,意有所指:“奶奶她喜欢蓝色。”
薄年点点头,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快走吧,何助理还在等着呢。”
周迟旭“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青年的身影即将踏入电梯,消失不见时,忍不住开口喊道:“薄年…!”
叮咚——
电梯门打开,那人也应声回头。
发丝在空中划出一道亮眼的弧度,薄年的半侧脸在电梯灯光的沐浴下显得格外清润。
一如记忆之中,被男人描摹了无数次的回眸一般。
心口处,那本被捂的紧紧的红本子微微发着烫。
两人视线相接,在对方疑惑的视线中,周迟旭压下心头颤栗,哑声道:“你老丢三落四的,结婚证别搞丢了。”
薄年闻言立刻反射性地摸了把自己装结婚证的兜儿,感受着手里红本本的触感,一边松了口气,一边朝周迟旭挥了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贴身放着的,才不会丢。”
电梯门缓缓合并,周迟旭得了保证,却站在原地依然未动,直到轻轻“啪”的一声传来,那道越来越狭窄的缝隙彻底合上,再也看不到薄年那张脸后,他才抬脚转身,缓步离开。
结婚证放在心口,随着走路的摆动,其实有些硌人了。
然而迎着外头的日光,男人却心情极好地勾起了唇角。
比起心里不断涌现的、将心口缺失的一角慢慢填满的安心,这点硌人对他来说,倒显得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