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结束,万籁俱寂。

    两人冲洗结束,一切都归于平静。

    楼时景将人放在床上侧躺着,而后取来一支有消炎镇痛之效的膏药替他涂抹上。

    待处理完毕后,他动作轻缓地在明越身侧躺下,小少爷累极,眼下正睡得酣甜,蓬松柔软的头发半覆着面颊,楼时景伸手替他拢在耳后,随即搂着他合眼睡去。

    明越做了个梦,梦里仍是高一时。

    平安夜那晚,他和几个哥们儿旷掉晚自习偷偷来到学校后门,几经盘旋后终于避开摄像头翻墙外出,却只为买一颗印有“平安”字样的苹果。

    兄弟几个买苹果是为了追女孩子,明越不缺追求者,想吃苹果随便吆喝一声就能收到几大筐,他只是秉着“兄弟原则”随他们在刺骨寒风中翻墙外出,顺手买回一颗寒碜的苹果。

    出去时很顺利,谁料回来之际居然被学生会主席楼时景抓了个正着。

    彼时正下着小雪,四周漆黑如墨,明越踩在兄弟肩上往墙内翻,左脚刚搭在墙头,就被一道手电光照在了脸上。

    其余几人吓得双腿发软,唯有他淡定自若地从墙上跳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对方将他搂得很紧,怀抱温暖炙热,并着一股松木香,沉沉地包裹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明越挣扎了一下,立时觉得浑身酸痛不已,尤其是……

    ——不该是这样的。

    半梦半醒间,他忽然意识到记忆中的平安夜并非这样,明明从墙上跳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用拳头威胁楼时景,怎么会被他以暧昧的姿势抱在怀里呢?

    明越缓缓睁开眼皮,见到的则是一堵坚实的胸膛。

    熟悉的松木香,熟悉的温度。

    大脑似乎在这一刻宕机了。

    好半晌,明越抬头,正对上一双灼灼的目光。

    “醒了?”楼时景拨开他额前的细发,语气温润似玉。

    虽然已经彻底清醒,但明越的眸子还带着几分朦胧水雾,就这般一声不响地盯着他看,很容易让人意乱神迷。

    楼时景神色微暗。

    明越眨了眨眼,回忆如碎片般开始凝聚,许久之后,他总算想起两人现在是什么关系了。

    眉峰微拧,充盈着水雾的眸子立刻变得凶狠起来:“放手!”

    一开口方才惊觉嗓音异常嘶哑。

    两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楼时景很快便恢复如初。

    明越推开他,愤然起身,却因用力过度而牵扯到了身子,疼得他五官变形,咬牙发出一声痛哼。

    见鬼了,怎么跟被人打过一顿似的!

    明越神色怪异地看向楼时景,心道莫非这个混蛋昨晚打了他?可是脑子里的记忆从露天派对就已断层,对后续所发生的事全然不知。

    一念既起,他迅速下床,想去镜前看看自己身上是否有伤,却在脚掌触及地毯时猛然发软,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跌落在地。

    “嘶——”

    真疼!

    明越顿觉委屈至极,回头怒视着打算伸手扶他的男人:“你对我做了什么?”

    楼时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明越忍着不适艰难起身,一瘸一拐地往衣帽间走去。

    他不傻,在发觉到不该有的疼痛从身上蔓延后大概就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在镜前站立时,他犹豫了许久才解开睡袍。

    果然……

    明越倒吸一口凉气,脑海里没有半分与昨夜有关的记忆,只能凭猜测来证实肯定是楼时景强迫他为之。

    对,肯定是!

    他当即穿好睡衣,忍痛回到卧室,捂着腰怒道:“楼时景!一场形式婚姻而已,你为什么要睡我?!”

    楼时景的眼神又变得淡漠没有温度,与片刻前的温情脉脉截然相反——

    这个小混蛋,当真是一点也不记得昨晚的事了,明明是他主动,这会儿居然推诿到别人头上。

    把人吃干抹尽就拒不承认,呵。

    年纪不大,渣男套路倒是玩得熟稔得很。

    楼时景忍住不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协议书上面没有说不能睡。”

    “……”明越梗住,好半晌才出声,“混蛋!”

    既然他事过不认人,楼时景也不愿过多解释,从被褥中起身,脱下睡衣往衣帽间走去。

    明越瞥见他右肩上有一个鲜红的齿印。

    怔忡几秒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疤痕很十有八/九是他留下来的,因为除了他,昨晚不会有任何人去咬楼时景。

    也没人敢咬楼时景。

    明越小心翼翼地趴在床上,耳根蓦地泛红,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嘶……

    真是稍稍动一下就疼。

    狗男人,都快三十了,还像狼似的!

    楼时景更衣出来见他趴着不动,走近后说道:“九点半了,去吃早餐吧。”

    “不去!”明越的嗓门儿有点大,大概是牵扯到了什么地方,嚣张的神色顿时变得四分五裂。

    楼时景眼神微变,唇线绷紧:“很疼吗?要不要再抹点药?”

    明越回头,抄起一个枕头朝他砸过去,恶狠狠道:“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昨晚的记忆被大脑彻底删除,不余半分痕迹,明越毫不心虚地发作着,随即把脸埋进枕头里,在熟悉的松木香中懊恼忏悔。

    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和死死对头这样那样的事实。

    为什么不拒绝呢……

    昨夜派对很晚才结束,虽然宾客早已离去,但楼家旁支的几位少爷和小姐都留在了别墅过夜,这会儿正在客厅内闲聊。

    楼时景来到餐厅,佣人立刻将备好的早餐盛上桌,他挑了几样明越爱吃的,正打算回到房间,客厅里传来了楼行逸的调侃:“大哥,怎么就你一个人下来了,小嫂子呢?”

    楼钰堂陷在单人沙发里,优雅地叠着腿,面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新婚燕尔,小嫂子极有可能起不来。”

    楼念白了他一眼:“三哥慎言,这还有未成年呢!”

    今天周日,初中的弟弟妹妹们都在这里玩耍,欢声笑语不断。

    果然,一个稚嫩又疑惑的声音响起:“念念姐,小嫂子为什么起不来啊?他是不是生病了?”

    楼念:“……”

    楼时景看向楼行逸,语气冷硬:“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而后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往二楼主卧走去。

    一群弟弟妹妹们狂拍胸脯,差点被这个冷面阎王的视线给鲨死。

    盛夏酷热难当,七月尤甚。楼时景早在婚前就已把工作安排妥善,如今正好带着明越去长白山避暑,届时返回渝城时就没这么炎热了。

    虽然这里是楼家主宅,但楼时景极少宿在此处,等明越用完早餐后两人就回到了未央馆,收拾收拾行李,两天后就可以出发前往长白山。

    此番大婚,明越的姐姐明穗特地从y国赶回参加婚礼,但由于工作的关系,婚宴一结束她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明越甚至没来得及去机场送她,只收到了一条道别信息。

    明穗是个医生,当年毕业后直接留在了y国的一家私立医院工作,最近这两年正处于事业上升期,所以非紧要之事她极少回到国内,明越甚至记不清她到底有多久没有和家人一起吃团圆饭了。

    读完微信消息,明越捧着手机不停打字,直到十分钟之后,他才删删减减发出“一切顺利”四个字。

    疼了两天,出发那日总算能正常走路了。

    由于此行有度蜜月的性质在内,所以陈禺并未跟随他们一同前往,只依照楼时景的吩咐备上两人所需的日用品和保暖衣物即可。

    两人落地长白山机场时正逢小雨,度假区的负责人早已派人在机场等候,他们搭乘专车来到度假区的庄园酒店,等安顿妥善时已近傍晚。

    明越自小就过惯了被人伺候的日子,他心安理得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刷着手机,任由楼时景在一旁收拾行李。

    昨天他被楼时景拉入了一个名为“好运连连”的微信群,群名虽然年代气息十足,但里面只有六个人,分别是他、楼时景,以及楼时景那四个已经成年的堂弟堂妹们。

    【小嫂子,你们到了吗?长白山冷不冷啊?】

    这条消息是楼念发来的,附带一个萌萌的猫咪撒娇表情包。

    明越虽然和楼时景不对付,但对这些比他年纪小的弟弟妹妹们还是挺和善的,于是他迅速打字回复:【我们在度假庄园住着,外面下着小雨,需要穿厚外套才能保暖。返程时给你们每人带一瓶天池的空气回来。】

    楼行逸插科打诨地调侃着:【小嫂子身体恢复了?能爬山了?】

    明越:【……??】

    他怎么知道的?!

    不过最值得庆幸的是大情种楼钰堂没有看到这条消息,他的夜生活十分丰富,此刻应当在某夜总会里左拥右抱,没时间水群。

    若叫他接过这句话,指不定群里又要开出什么不得了的车来。

    另外一个沉默不语的堂妹差不多是来凑数的,从未见她在群里聊天,所以这个话题很快就淡下来了。

    在明越水群的间隙,楼时景已将两人的衣物尽数整理出来。这家度假庄园是天恒名下的产业,楼时景入住此地不需要花钱,甚至还能享受最高的服务和待遇,所以未来这一个月他们俩大概率会常住在庄园酒店里。

    将衣物挂好后,楼时景又去收拾箱底那堆日常所需的物什。

    很快,他从一堆护肤、防晒、保湿、洗沐的东西里翻出了两瓶xx和三盒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