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明越清秀的侧脸留给摄像机,恰到好处的错位接触正好符合了摄影师关于“亲密”二字的定义。

    两人从前并不是没有过近距离接触,然而彼时是正面交锋,此时却是为了拍结婚照,其中意义天差地别。

    楼时景的呼吸似热浪般扑打在明越的面颊上,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很快就泛起了浅绯之色,他心跳如擂,耳畔亦是鼓噪不堪,正想拍开对方的手,却听摄影师略显亢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对!就是这样!保持别动!”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比明越的心跳还要极速,好在楼时景并没有做出逾越的举动,后续的拍摄也进行得十分顺畅。

    待回到酒店后,明越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溜进浴室泡澡解疲。

    由于昨晚的情趣房乌龙事件,这次楼时景特意让陈禺开了间正常的房间,三面环海,天顶透明,能观日出赏日落,更能欣赏星夜之美。

    泡完澡出来已近十一点,明越浑身泛酸,待楼时景洗沐结束,他立马拍了拍床面:“过来替少爷我按摩按摩。”

    楼时景擦头发的手一顿,轻掀眼皮,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小少爷侧卧在床,单手撑住面颊,神情略显嚣张——

    天恒集团的太子爷素来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即使在分秒必争的谈判桌上也从未露出过异样的神色,可是自从和明越扯上婚姻关系后,这张古井无波的面容时不时就会露出几分超出与他人设不符的情绪,其中当以愠怒居多。很显然,明越是特别乐意看到这种神色的。

    褐色长发散落在肩头,一双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凝视着面色冷凝的男人:“你狮子大开口,想打我明氏祖传家业的主意,怎么——现在只让你给我按摩都不乐意?”

    只?

    楼时景抓住其中的关键字,微微眯眼:“让我按摩,你承受得起吗?”

    明越脸色陡变,“你很狂”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见对方扔掉浴巾,将他一把按在床上,两肩猝然发痛,莫大的力道施加在颈间处,他不禁痛呼出声:“楼时……啊……你个王八……蛋!”

    楼时景踢掉拖鞋,跨/坐在那双胡乱动弹的腿上,让他彻底丧失反抗之力。

    宽大有力的手按捏着明越的肩部肌肉,后者试图起身,很快便被他毫不留情地按回原处。

    “楼……楼时景你放手!”明越的声音开始打颤,“别按了,我不要了!疼!”

    “刚才是谁颐指气使在命令我?这么快就不要了——嗯?”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他总算明白那句“你承受得起吗”是什么意思了,这个男人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把他骨头捏碎,疼得脚趾都蜷缩在一起了。

    楼时景恍若未闻般继续按摩,但手上的力道却在不知不觉中轻柔下来,小少爷仿佛尝到了甜头,渐渐地不再反抗和谩骂,安静下来后,像极了一条任人宰割的咸鱼。

    空气陡然沉寂,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两道沉沉的呼吸声。

    挂在明越身上的浴袍因刚才挣扎的动作而滑下几寸,露出一片雪白的肩胛,二十二天前落在左肩的伤口早已结痂,留下一条浅樱色的疤痕。

    他的蝴蝶骨特别漂亮,洁净无瑕,仿佛真有一双羽翼藏匿其中,只待冲破皮肉,振翅欲飞。

    按摩的动作滞在当下,楼时景眸光微暗,指腹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突起的蝴蝶骨上。

    明越并未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双手垫在下巴处,牵扯肩胛骨的动作让楼时景迅速回神,他指骨微微发力,再次按摩起来。

    从肩颈沿着背脊一路向下,直到按在腰际时才停止继续下移的动作。

    灯光透亮,照在明越身上时仿若披上了一层薄纱,让本就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愈发显得不真实。

    浴袍不知何时已经顺着按摩的力道滑至腰侧,楼时景的双手虽然隔着衣物在做按摩动作,可他却觉得掌心所触并非粗糙的衣料,而是莹润的暖玉,触手生温,吹弹可破。

    还没来得及擦干的头发因他低头的动作而凝出两滴水珠,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明越的腰眼上。

    小少爷似是被刺激到,轻轻挪了挪。楼时景抬眼,这才发现对方竟不知在何时睡着了。

    如墨的夜色中有几许皎白的月光正透过天顶洒进客房,空气静谧清凉,与室内的黏腻火热大相径庭。

    楼时景双瞳比月夜还要幽暗,血管里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血液在四肢百骸沸滚叫嚣,最终汇入心腔,灼得他目眶泛红。

    他动作轻盈地从明越身上离开,回神时惊觉掌心和额角早已布满薄汗。

    很快,他又返回浴室,将水温调低后再次冲了个澡。

    两天后就是天恒集团正式收购明优的日子,楼时景无法在外久留,陪明越在洱海游玩了一天,夜里便搭航班返回至渝城。

    飞机上,明越不禁揶揄道:“天恒集团好歹是闻名亚洲的房地产巨头,怎么太子爷出行不用私人飞机,还得搭乘民航?”

    楼时景淡声道:“环保。”

    明越:“……”

    周二的收购案顺利进行,明优正式成为天恒旗下产业。与此同时,几只新股入注明优科技,让公司重新步入正轨。

    自从结束收购案后,明越和楼时景就各自投入至忙碌的工作中,迄今已有半个月没有见过面,微信聊天界面亦是空白一片,毫无交流痕迹。

    七月趋近,两家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事宜,虞锦姝和楼夫人每日约在一起为孩子们置办新婚用品,忙得不亦乐乎,老宅重新雇佣了几个阿姨,再也不需要虞锦姝打理家务事。

    这日上午,明越刚从会议室出来便收到了楼时景的信息:【晚上六点,fulaimingle见。】

    fulaimingle是渝城最具盛名的私厨餐厅,来此用餐者均需提前预约,尽管价格昂贵,但每天的预约人数依旧令人咂舌。

    楼时景是这家餐厅的股东,有专属包厢位,可随时享受用餐服务。

    这是他们互加好友之后第一次聊天。明越盯着这条言简意赅,又颇具命令口吻的微信消息,忍住拉黑的冲动打字回复:【做什么?】

    【谈事。我让陈禺来接你。】

    五点半,陈禺准时到达明优的停车场。

    渝城是出了名的火炉城市,酷暑时节不分昼夜炽热难熬,明越将头发全部扎在脑后,仅鬓边垂有两缕微卷的碎发,配上鹅黄t恤衫,益发张扬。

    此刻虽是下班高峰期,但餐厅距离明优并不算远,车辆停在fulaimingle楼下时正值五点五十五分。

    侍者带领明越乘观光电梯直达十二层的包厢,包厢宽阔敞亮,装修极尽奢靡,就连喝水用的杯子都是楼时景珍藏的古董。

    餐桌紧邻弧形落地窗,可从此处欣赏入夜后的江景。

    楼时景正在编辑邮件,余光瞥见来人,淡声道:“请坐。”

    明越客客气气地在他对面落座,喝下半杯冰镇苏打水后这才将目光放到男人的身上。

    敲击键盘的指骨格外修长,黑色衬衫的袖口被微微卷起,露出一截精壮的手腕。

    明越以舒适且不失态的姿势陷进单人沙发里,双臂环胸,眼眸微眯,脑海中忙不迭地浮现出昔年渝城一中的某句传言——牵校草的手,天长地久;摸校花的腰,可降三高。

    牵楼时景的手能不能天长地久明越并不清楚,但谁敢摸明越的腰,他必打得对方三高飙升,连医生也救不回来。

    楼时景发完最后一封邮件便合上了电脑,抬眼时见那对方正盯着自己的手腕出神。沉默瞬息后,他说道:“抱歉,刚刚在处理公事。”说罢便将点餐所用的平板推给对方。

    餐桌上有一只白瓷花瓶,里面插着九朵娇艳欲滴的曼塔玫瑰,高级的莫兰迪色为这间餐厅平添几分温柔和复古的气息。

    明越接过平板,点了一份蛋黄三文鱼籽、鹅肝香菇和带壳蟹肉天妇罗配海胆鱼子酱,楼时景就着他勾选的菜品又加了一份和牛小火锅和海胆天妇罗。

    “楼总百忙之中约我出来,究竟所为何事?”

    楼时景并未在意他阴阳怪气的口吻,说:“定制的礼服今天已经送到,晚上随我去未央馆试一试,若有不妥之处还能加以修整。”

    此番新婚定制了三套礼服,由法国著名品牌angle‘slove的总设计师亲jon自设计并裁制,即便要修改也得由他本人完成,虽然有些赶,但质量十分可靠。更何况婚期临近,楼时景不希望在礼服上出现任何偏差。

    明越略显怔忡。

    日渐临近的婚礼让他倍感焦躁,虽然只是协议结婚,三年之后就各奔东西,可这种迫在眉睫的压力还是令他陷入了一种不可明说的恐惧里。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婚前恐惧症”这种荒唐的事情,也会实实在在地落到他头上。

    空气沉寂了许久,楼时景才得到对方的回应:“这种小事你发微信告诉我就可以了,何必大费周章约我出来。”

    楼时景轻掀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天恒的事我已处理妥善,婚宴结束后正值酷夏,我带你去长白山避暑。”

    夕阳余晖透过落地窗洒入室内,曼塔玫瑰被镀上一层金色光芒,更显娇美。

    明越的视线落在玫瑰上,勾了勾唇,语气揶揄,又带有几分讥讽之意:“楼总这是打算和我出去度蜜月?”

    他的双眼特别漂亮,含笑时仿佛有万树繁花盛放。

    楼时景不动声色地饮下一口苏打水,凸出的喉结配合吞咽的动作用力滚动着,下颚线在这一刻绷得很紧,连五官都变得凌锐起来。

    象征着干练与沉稳的黑色衬衫此刻仿佛一把枷锁束缚在楼时景的身上,勒得他有些难以呼吸,直到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这种躁动方才得以压制。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包厢的门铃被按响,须臾,两名身着黑白制服的侍者推着餐车依次步入。

    除了日料,还有一壶香气四溢的清酒,似是用果子酿制而成,未及品尝就已自醉。

    “两位请慢用。”侍者说完很快退下了。

    明越平日里虽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用餐时却十分安静,一举一动都极具修养。

    带壳蟹肉天妇罗是fulaimingle的主推菜,主厨会提前处理好蟹肉,放入蟹壳后裹一层极薄的面衣,再放入炸锅中悉心处理,搭配鲟鱼子酱和新鲜海胆,入口爽滑鲜香,是明越最钟爱的一道料理。

    从前他经常和沈默来此,经理还因他是常客给他办理了一张黑金vip卡,可免预约。后来得知这儿的股东是楼时景,他便再也没来过了。

    明越又往蟹肉上淋了一勺鱼子酱,正打算放入嘴里时,一道清冽似冷泉的声音响起:“你当年为什么要报考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