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再次冒领一下天师的身份,毕竟天师这个名号听着就会让人放松警惕:“我是个天师,只是除妖时受了重伤。”
他侧头,洋装起身:“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若有需要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客套一下还是要有的。
女人与男人对视一眼,道:“那天师先歇着罢,我们就不打搅天师休息了。”
不知是何缘故,温玉沉总觉得看不真切这两人长相,他分明看得清二人的脸,但一眨眼就又忘了他俩是何样貌。
…是多了个生魂的原因么?
温玉沉手腕被包裹着,身上也换了身干净衣服。
温玉沉也听到了方才二人的争执声,而他所说要“赴汤蹈火”便是想引君入瓮。
那对夫妻找了借口说给他送饭,温玉沉没拒绝,只当没看见二人犹豫不决的模样。
不过这碗看着就并非什么寻常之物,这户人家大抵还是个富贵世家。
刚喝完粥,那夫妻似乎终于下定绝心,女人装成随口提及:“天师,您平常都干些什么啊?光除妖吗?”
温玉沉浅笑,果然上钩了:“不止。”
女人拿碗的手一顿,后又恢复:“那天师还干些什么?”
温玉沉扯谎道:“画符,挖灵器,布阵…”
眼瞧着女人垮下脸,满眼失望,温玉沉又慢条斯理的说道:“——算命。”
女人连忙接道:“怎么算啊?能算出还没出生的小孩是男是女吗?”
随后她又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太过急切,笑着打马虎眼:“没想到天师还会算命,当真是神了。”
温玉沉点头,道:“能算,二位日后若有需要,在下可以帮二位算上一算。”
“当真?”
温玉沉:“当真。”
夫妻二人此刻也不装了,凑上去问温玉沉:“那天师现在能算吗?”
男人解释道:“省的我们日后劳烦天师,再耽搁了天师养伤。”
温玉沉脸上笑意不减:“好啊,算谁的?”
“算算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多谢天师了!”
温玉沉道:“但这胎儿多大了?还未降生的孩童并无生辰八字,便要胎儿月份,以推测出孩子降生的时间,方能算出孩童命格。”
他胡诌的能力在这黄粱梦里练的炉火纯青,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拿算命这茬骗了两户人家了。
女人毫无防备,信了他的话:“八月了,现在八月了。”
温玉沉神神秘秘的阖上眼,像模像样的掐了两下手:“是个女儿。”
得到结果后那女人步伐一虚,向后瘫坐,亏得男人手快,扶住了她。
“但事情尚未尘埃落定前尚有转圜的余地。”话音一转,二人的目光又落到了他身上,“若以法阵为辅扭转阴阳乾坤即可将胎儿性别转换。”
“不过么…”
那夫妻二人当即握住了温玉沉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他诉苦,最后说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他家拼尽家底也会帮温玉沉寻回。
其实将生魂放入胎儿体内不需要做法阵护佑了,也并没有温玉沉说的那般麻烦,但温玉沉觉得事情说的越艰难,这两人越是会相信自己。
而后温玉沉也没耽搁时间,干脆利落的画了个乱阵故弄玄虚,便成功将生魂沁入胎儿身上。
那对夫妻为表感谢让他在这多留些时日,温玉沉并未拒绝,毕竟他还要等这祀幼降生。
后来夫妻俩还特意准备了个小宴会,说是要给温玉沉饯行,宴请了不少人,他从丫鬟口中得知,这里便是文家大院。
而这对夫妻是文家二房,刚好怀了孩子,若是诞下长孙就能改变被人轻视的现状,也难怪他们如此重视胎儿是男是女。
阴差阳错,刚好方便了他灭门。
不过在这期间温玉沉发觉这里的时间似乎与外界有所差异,有时他分明只是看了一本书喝了一杯茶的功夫,天色就暗了下来。
而他与人交谈时却并未耗费很长时间,只有在他一人静坐在屋内,或是闭目养神的时候时间才会加速流逝。
于是温玉沉为加快速度,几乎日日不出这卧房,除了喝茶便是睡觉,又或是看一些闲书打发时间,除非是感觉到饿了才会出去寻吃食。
这日子过得倒是跟他在邵阳混吃等死的日子大差不差,不过在邵阳时他还会抽空打坐,防止体内灵力过久不用而凝滞。
在这里便无需打坐,毕竟他压根没灵力可疏通。
隆隆——
天色骤变,血色侵染了整片天,这诡异的天气让府中之人都打了个寒碜。
这天温玉沉竟没听到大房与二房为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争执,大抵是这压抑的气氛所致,无人再吵闹吆喝着些无聊的话题。
雷声不断,天也未暗,整个院子被这猩红怪异的天笼罩,没有一处空地不沾血色。
祀幼降世,天必有异。
手中刚沏好的茶还冒着白烟,木窗被温玉沉只开了个小缝,他静静等待着,雷声隆隆,接连不断,他却格外清闲,细细品味了这壶茶。
“好茶。”温玉沉评价道。
隆隆——
雷声响彻云霄,府内骤然嘈杂了起来,脚步声、喊叫声以及这震耳欲聋的雷声交集混杂在一起。
吵的慌。
温玉沉难得这么好脾气的没有嫌弃此处如此聒噪,反而垂眸仔细的看着从窗户缝隙中渗透进来的点点红光。
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文家这会儿没什么人,温玉沉干脆出了文家门外,前些天他也打听好了文家祖坟在哪,他打算在文家祖坟那等着死胎被埋在祖坟里。
但意外的是他竟然在文家侧门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是这祀幼的父亲,他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疾步走出去。
温玉沉猜测他抱着的就是祀幼。
不过他去的地方不是文家祖坟,而是乱葬岗,那人匆忙走向乱葬岗,将一个死胎包裹的严严实实,转而丢到里头,正欲离开,嘹亮的婴啼声穿破乱葬岗里的死寂,哭声不止。
大概不是祀幼发出的声响,祀幼苏醒还需些时间,看来这是还有别的婴儿被遗弃在乱葬岗了?
男人脚步一顿,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不久,他看见了那婴儿,同祀幼一样被人包的严严实实,男人犹豫了一会,打开了包着孩子的薄布,随后亮眼放光,顿时高兴了起来,完全没注意他的亲生女儿周身萦绕着的团团黑雾。
男人兴冲冲的抱走了那婴儿,温玉沉猜那孩子是个男孩,否则依照着这人德行断然是不会给人养孩子的。
温玉沉从暗处出来,走到祀幼身前,俯身抱起了它。
祀幼有所感知一样,活动了起来,一双骇人的眼睛睁开,瞳仁全白,眼周带血,它整张脸朝着温玉沉,像是在看他一样。
温玉沉不害怕祀幼,还伸手抹了把祀幼眼周流出的血泪:“哭什么。”
似乎是因为祀幼的原因,天气回暖,原本刺骨的凉风此刻淡淡吹动温玉沉的鬓发。
血红色的光映射在他的面颊上,染上一抹浅淡、诡异的红。
祀幼长势极快,或者说是这黄粱梦的时间过得很快,温玉沉没怎么花费精力祀幼便长成了五六岁的模样。
小丫头长得可爱,不过一双瞳仁发白的眼睛却格外阴森。
温玉沉大概是闲的,竟然无事时教祀幼识文断字,教的她都会说话了,按道理来说祀幼是学不会说话的,但在温玉沉不断努力下,祀幼终于学会了几个简短的字。
“爹,饿。”
小丫头哼哼这抱住了温玉沉大腿,温玉沉深叹了口气,揉了把她的头发:“今晚上让你吃个够。”
分明前些日子还操纵她去将文家血洗了一遍,她合该是吃饱了,甚至应该吃撑了,但没想到这会又喊了饿,估计是小鬼长身体,所以吃的多,温玉沉这样想着。
但由于上回被文家人跑了一部分,没全部杀干净,导致他还要掐着七月十五再寻一遍人。
不过好在今日便是七月十五了,中元节时阴气最胜,祀幼的威力也是最大的,彼时文家剩下的几个余孽也会被她找到并屠杀殆尽。
“还有,别叫我爹。”温玉沉又补充了一句,这小丫头也不知道从哪学的,还会叫他爹了。
祀幼一抽鼻子,摇头:“不。”
温玉沉:“……”
罢了,叫吧,反正今日过后,他就不会再被这小鬼纠缠了。
夜里没什么人,街道两侧黑黢黢一片,天上雾气腾腾,没什么光亮,只有温玉沉牵着一个骇人的小丫头慢慢走在街上。
因为祀幼本身就是文家人,也就不需要再去取文家人的血喂给她,直接与她说寻找与她气息相近的人即可。
一人一鬼在街道上大摇大摆的散步,温玉沉时不时瞥一眼周围有没有漏掉什么,不过很遗憾,路上什么都没有,不,有一个小乞丐躺在路边睡着了。
祀幼猛的捏紧了温玉沉的手,全白的双眼泛起血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个人给乞丐丢了些吃食和银钱。
看来,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