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邪祟逃离,无常退散。
宋亲卿也不知道那鬼东西还会不会回来骚扰郑诗音,不放心她一人在家。
于是他取了师父给的瞬移符,把二人瞬间传送回常清的家中。
看见郑诗音晕厥的状态,常清吓得手足无措,差点就要打电话报警。
宋亲卿把他安抚下来,简单告知了晚上的所见所闻。
得知郑诗音并无大碍,常清才松一口气,随后则更加担心:
“诗音姐果然被脏东西纠缠了。
至于郑诗音为什么会被邪祟玩意纠缠,原因暂时不得而知。
只能等当事人第二天醒来,他们才有机会问话。
把卧室唯一的床让给女生休息,这一整夜,常清和宋亲卿守在床边,不曾离开过。
直到后半夜,少年们昏昏沉沉趴在床沿上,就这么头靠头睡着了。
第二天,一人一神是被女人的惊叫声吓醒的。
宋亲卿睁开眼睛时惊魂未定,心脏还扑通扑通直跳。
因为睡了一觉,缓解了昨日的疲劳,宋亲卿视力恢复不少。
他看向床上,清晰地目睹郑诗音蜷缩在床角。
女人一脸警惕地看向床边的少年们,手里还握着手机,惊慌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对我做什么了?我要报警!我现在就报警!”
“诗音姐,别!”
常清手足无措,又不敢上去抢夺手机,怕冲突之间,更加惊吓到本就处于应激状态的女人。
女生警惕一些,是好事。
尤其是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醒来,郑诗音会有这样的反应,宋亲卿其实不难理解。
但郑诗音的反应实在太大了……
甚至有些丧失理智。
颇有些宋亲卿学过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特征。
驱动银光形成小结界包裹住女人,宋亲卿熟练地调整环境因素,顺利把女人安抚了下来。
看不见银光的常清,只能感觉到宋亲卿似乎发力做了什么,然后郑诗音就冷静了。
常清不明觉厉,第一次直视宋亲卿,情不自禁鼓掌:
“我一开始还怀疑过你的能力!现在看来,你真的超强的啊!”
宋亲卿笑道:“等我完全解决这件事之后,再夸我吧!”
这话更加让常清安心,少年用力点头,“好!”
等郑诗音情绪平缓,常清才给她讲起事情的始末:
包括自己如何担心对方,怎么请来了这位神明,昨夜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常清的解释调动起她片段的记忆,就算如此,郑诗音依旧没有什么好气。
她径直掀了被子,一边套鞋子一边板着脸,说:“谢谢你们好意。但我不需要。”
常清见她仍有戒备,忙指着宋亲卿说:“这位神明是真的很强很温柔!哪怕不信任我,你至少可以信任他……”
“这位神明也是男的吧?”郑诗音停住脚步,突然问。
常清一怔,看了看男性特征不算模糊的宋亲卿,随后呆呆地点了点头。
“哼。”郑诗音嗤笑,翻了个白眼,“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女人离开了房间。
卧室内的空气一时凝固。
常清看了眼宋亲卿,艰难开口:“她在骂我吗?”
宋亲卿试图挽救,“也许是在骂我呢?”
“你后来说话了?”
“……好像没有。”
“呜呜呜呜……”
“别哭!一定还有办法!你相信我!别哭别哭……”
郑诗音对他人的戒备心,极重极重。
且一旦这个人性别为男,她的戒备程度,则会翻倍。
心结得由她亲自打开,外人只能尝试获得她的信任。
在宋亲卿的指引下,常清主动承担起了保护与接近的任务。
于是,郑诗音所在的剧团成员们惊讶地发现。
他们这位首席女演员,近来上下班,会有一个少年风雨无阻地护送。
一开始郑诗音总会骂骂咧咧,十分抗拒。
见她如此反应,少年一开始还很受伤。
但到了后期,少年则有些没皮没脸。
除了把与她的距离越拉越长,他在护送路上,甚至载歌载舞了起来。
有的时候举着巨亮的镭射灯,恨不得大半夜街头蹦迪。
有的时候扛着播放动感舞曲的音响,边走边随着音乐摇头晃脑。
明亮的光线和热闹的噪音,是对深夜尾随者最好的震慑。
虽然很吵,但郑诗音意外发现……
居然挺有安全感的。
他与她保持着遥远的距离。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与她有关。
这种陪伴刚开始的时候,还让郑诗音不是很适应。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也许是发现有了少年的陪伴,她这一路确实安定了许多。
慢慢地,郑诗音开始卸下心防。
她放下戒备的第一个信号,出现在一个雨天。
天上突然下雨,郑诗音没有带伞,站在屋檐下本准备打一辆车回家。
走到剧场门口,她却看见地上躺了一把透明伞,伞上贴着纸条,写着:给郑小姐。
她突然就不想打车了。
撑着伞走在路上,郑诗音没有回过头,但她知道,少年就在她的身后。
拐过一个路口,她站着没有走,直到少年小跑过来,险些与她撞上。
没料到郑诗音会停在这里,常清吓了一跳,但还是慌张道歉:“不好意思诗音姐,我不是故意出现在你眼前的……”
郑诗音却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反而问:“你不用上学吗?”
“啊?”常清愣住了。
他没想过她会问关于他的事情。
就好像,对他的事情感到好奇一般……
她会对他的事感到好奇吗?
她会吗?
常清忐忑不安。
郑诗音默许他与她同行。
这一路,常清格外紧张。
见对方真的有兴趣,常清便磕磕绊绊地,给郑诗音讲他辍学打工、又意外在剧场听到她歌声,被治愈心灵的故事。
少年不知道的是,在宋亲卿的系统雷达上……
象征任务对象的“红点”并肩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绿点”。
虽然绿点闪动的频率并不高,但他出现了。
说明,郑诗音终于对少年,有了心动的意向。
两个人互相心动,彼此又保留着分寸。
两个陌生人,保持着心照不宣的距离和默契。
这样的场面,作为爱神的宋亲卿当然喜闻乐见。
只不过,他不敢高兴太久。
毕竟那从冥界逃出来缠人的东西,还没被彻底解决。
也许是上次冥界少主大动干戈的排场,让这邪祟心生忌惮。
它着实消停了好几天。
但冥界势力低调下去之后,这邪祟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邪祟再次出现的时机,比宋亲卿料想得还要早。
大概是沉寂的这段时间养精蓄锐,那邪祟竟有了额外的能力:
这回犯事,它居然趁着夜里,直接脱离了街区。
以往它只能在上下班的路上欺负郑诗音……
这次,邪祟竟直接去到郑诗音的家中,骚扰了独居的她!
在郑诗音尖锐的惨叫声中,常清和宋亲卿飞速赶到她家门口。
彼时她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颤巍巍。
而那邪祟,远远感应到神明气息,早已逃之夭夭了。
“梦……”郑诗音哭诉道,“梦!那个人,要我死……要我去陪他……”
“谁?”常清忙问,“你告诉我们,也许,爱神有办法镇魂!”
啊?镇魂?
区区爱神还有这样的功能?我怎么不知道?
宋亲卿有些傻眼。
话虽如此,对于过去发生的一切,郑诗音依旧缄口不谈。
她大概是被伤透了,真的无法打开自我防御的枷锁。
宋亲卿有些看不下去。
他见不得郑诗音继续受伤,也见不得少年因郑诗音的抗拒,而不断自责。
驱动银光覆住常清,他让郑诗音在一阵微风中,看到少年藏在口袋里的黄符。
“这是什么?”郑诗音含泪问他。
常清一开始还遮遮掩掩,找各种话题借口搪塞,却被郑诗音厉声逼问。
“为了驱邪祟,我找过不少方法。你瞒不过我!你告诉我!”郑诗音说。
常清只好和盘托出:“这是引邪的咒术,我从一个法师那儿求来的。我不想让你遇到危险,至少,我可以代替你……”
代替。
他,想要代替她,来受苦。
郑诗音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这么傻?”
“找法师是很傻吧?爱神也说过我傻,还不允许我这么做,我还是偷偷去了……”
“我不是说你找法师很傻!”郑诗音抽泣着,用手掩面,“我是说……为了我,这样……很傻……”
常清听明白了。
少年伸出手,又不敢触碰她,只是克制收回,“不傻的。”
他说:“我觉得值得,就够了。”
一张黄符,分明没用,却能够让心有隔阂的二人正式坦诚说开。
郑诗音总算有了些许放下心防的苗头。
这试探的问话,让郑诗音彻底破防,放声痛哭。
她甚至哭得越来越惨烈,越来越声嘶力竭。
哭泣了许久许久,她都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虽然她哭得几乎脱力,但宋亲卿却认为,这是好事。
她正在发泄这么长时间的积怨。
她正在常清与神明面前,卸下伪装。
直到情绪发泄完毕,郑诗音正式说出事件的原委。
她起身为二人翻出一张大学毕业合影。
指着照片上一个男生的头像,郑诗意颤抖着、勇敢地,说出了她的故事。
正是这个故事,让一个美人,再也无法坦然接受他人欣赏的目光。
也正是这个故事,叫似花的女子,就此对男子存了偏见。
随着故事脉络逐渐在宋亲卿脑海中变得完整而清晰……
他也意识到,作为爱神,要彻底解决这件事,他没有权限。
宋亲卿心中默默向师兄道歉,随后拿定了主意——
得找个冥界的无常合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