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雾见天-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两家人约好的吃饭时间是周五。
几天过去,蒋莞脖子上被勒出来的淤青已经好了不少,但她皮肤白皙生嫩, 仔细瞧还是能隐约瞧出来一些痕迹。
蒋莞站在化妆镜前涂了不少粉底液在脖子上,最后为了更保险一点,还是穿了个高领款的复古连衣裙。
花纹繁复的长长裙摆直到脚踝, 高腰的设计更让那腰臀处显得不盈一握, 让她看起来就像个高雅的千金小姐。
但实际上她最烦打扮的这么‘端庄’, 都怪那该死的关越。
蒋莞一边抹口红, 一边想起关蒙在公司给她道歉的场景——
“老大, 真对不起,我哥那天简直是疯了……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们以前是同学, 还有过那样的渊源。”
“您放心,我大伯给我哥关起来了,过段时间就送出国,说…说再也不让他回来了。”
“他不会再打扰你和你的男朋友……对了老大, 你男朋友怎么长得那么像贺闻朝啊?”
絮絮叨叨说到最后, 还是忍不住八卦。
蒋莞听的想笑,根本没理关蒙这点子好奇心。
她敷衍的‘嗯’了声就挂断电话, 一点也不意外关越的结局。
像是关越这种身无长物只能靠着家里的纨绔子弟,当然是家里怎么安排他的人生就会怎么走。
当年他仗着家里的背景欺负人, 耀武扬威, 可遇到更有权势的贺家就只能熄火,家里保不住他,他就进少管所。
如今家里再次怕他得罪权贵, 他同样只能被送走。
关越这种道德底线败坏的人,就应该做一只被这样支配的米虫, 废物,有种既可恶又可悲的活该感。
蒋莞终于打扮好,走出衣帽间绕到贺闻朝身后,纤纤十指去揉捏他的直角肩:“等急了没?”
她用粉底液涂完脖子又擦掉,又挑了好几条裙子试来试去,是蛮浪费时间的。
不过这是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她想着还是重视点比较好。
“习惯了。”贺闻朝从沙发上站起来,睨她一眼:“你不一直都是这么磨蹭。”
娇气,爱美,从高中起放假出去玩就要花半个小时来选衣服穿。
蒋莞弯了弯唇:“谁让你从来不催我。”
自己磨蹭他就等,也不催促——那不就是一步一步把她惯的。
贺闻朝挑眉:“我催了你会快点?”
“嗯……不会……”
“那不就行了。”贺闻朝看了眼手表:“走吧,快到时间了。”
蒋莞被他拉着到玄关换鞋,忍不住笑了笑:“朝朝,我发现你很有自觉性。”
贺闻朝现在已经对她这个肉麻的称呼免疫了,随口问了句:“什么?”
蒋莞却没继续说,只是笑。
——很有当老公那‘三从四德’的自觉性-
蒋莞有好几年没见过蒋珲和宁兰了,她可以避着,对方打过电话倒也没有那么执着要来见她。
之前是在两个城市,有意避着,多年见不到也是件挺容易的事。
她发现自家父母并没有怎么见老,大概也是因为根本就不怎么老,还都是六十不到的年岁呢。
蒋莞本以为自己会很尴尬,但真见了面,她发现……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心理波动。
起码表面上是的,而且父母也是如此。
双方平平静静的打了招呼,没有什么歇斯底里的场面,就已经算是很体面了。
吃饭的地点订在粤京楼,是京北开在二环内也只接熟客介绍的国宴级餐厅。
贺坤订的位置,充分表现了男方家庭这边对于这次见面的尊重——但整顿饭的氛围还是比较尴尬。
首先蒋莞这边和父母许多年没见了,而贺坤更是和白若眉有很久都没联系过了,眼下作为双方父母需要出席的餐席,一群人只能愣是凑在一起……
明明应该是最熟的人,却有种‘半生不熟’的滑稽感。
蒋莞看着都觉得好笑,干脆垂眸默不作声地吃饭。
粤京楼又不是想什么时候来就能来的,既然来了,那不多吃点不就成傻子了?
贺闻朝也不太在意餐桌上诡异的氛围,坐在蒋莞旁边,用蟹八件帮着她细致处理那雪白的蟹肉……
不过还好桌上有蒋葵一家,可以适当的缓解气氛。
“朝朝!”陆茉嘉走过来,眼巴巴的看着贺闻朝:“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贺闻朝笑了下,刚要说话,不远处的宁兰就厉声呵斥:“嘉嘉,怎么说话呢!这是你小姨男朋友,你怎么能……能直呼其名,太没礼貌了!”
她又惊又气,当然不好意思重复‘朝朝’两个字。
陆茉嘉愣了下,随后低下头,有些委屈巴巴的说:“姥姥,可是……可是粉丝都是这么叫的……”
她之前在琴房也是这么叫的,朝朝没有说她‘不礼貌’。
“没关系。”贺闻朝擦了擦手,把陆茉嘉抱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宁兰可不想在未来的亲家面前丢人,留下这种‘不懂礼数’的印象,还想再说句什么,就被蒋葵扯了扯袖子。
随后两个人耳语几句,她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勉强笑了笑:“没想到…我们嘉嘉还是闻朝的粉丝。”
“闻朝,我们老年人不太懂钢琴什么的,你别见怪。”
贺闻朝神色平淡地摇了摇头,也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热络的多说些什么。
宁兰和蒋珲愣了下,面上都有丝不悦一闪而过。
“呃,闻朝,你怎么了。”白若眉察觉到了儿子的冷淡,有些意外,连忙打着圆场:“你叔叔阿姨是关心你的事业。”
她是知道自家儿子对蒋莞可是非常上心非她不娶的,本以为他会对女方父母也很礼貌,但现在……好像有点出乎意料的冷淡。
贺闻朝闻言,也只是‘哦’了一声。
他点了点头:“谢谢叔叔阿姨关心。”
……
还真是明明白白的敷衍到家了。
蒋珲和宁兰还没有受过这么憋屈的气,一时间脸色都有些难看。
“我听说过贺总,是本市很出名的企业家,还有白女士,之前我在机关里还有老同事找您打过官司呢。”
宁兰举起酒杯,措辞礼貌又不失阴阳怪气:“想必是都太忙了,平时也不怎么照管孩子。”
气氛一时静默。
半晌,白若眉也举起酒杯和她遥遥示意,微笑道:“可不是么,我和闻朝他爸工作太忙,平时对这孩子有点缺失照顾,真是不应该。”
“尤其是闻朝他爸,真的太忙了——也就比蒋局长差一点,我听说东区公安局年年都是本市破案率最高的分局,这肯定离不开蒋局长的劳心劳力了,我们这群普通市民真的是要特别感谢才对。”
……
和律师斗嘴也算是宁兰的失策了。
白若眉一句一句全带着软刺,兵不血刃的反击了回去,意思是我们确实忙,但你们有过之而无不及,笑人不如人罢了。
这一桌子四个家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工作狂。
“咳,今天来是说孩子的事儿。”大概因为自己终于不是被白若眉怼的那一个了,贺坤还有些开心,强压着笑意打圆场:“你说这些干嘛?”
“来来来,吃饭。”
宁兰强压着火气,皮笑肉不笑的夹了筷辣子鸡给左手边的蒋莞:“吃。”
后者垂眸,看到她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气到青筋都有点明显了……
“阿姨,她不能吃这个。”贺闻朝开口,很‘给面子’的把那块鸡肉夹到自己的碗里,客气道:“我来吃吧。”
“最近换季,蒋莞有些肠胃炎,前几天还去医院了。”
他非常礼貌,阻止的同时还自己吃掉了那块辣子鸡。
“你不吃也行。”蒋莞凑近他,小声说:“你不是不喜欢吃辣的么。”
两个人就当着全桌子长辈的面‘卿卿我我’。
宁兰还是第一次这么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面子——尤其是对方还是未来女婿,她非常重视因此推辞工作来见的人。
然而还不能明着发火,这样在白若眉和贺坤面前丢脸不说,还会显得她太不关心女儿,毕竟贺闻朝这只是善意提醒。
宁兰此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是真的有些气的不行了。
她吃不下去,放下筷子勉强笑笑:“抱歉,我不知道,莞莞打小就喜欢吃咸的辣的,口味重。”
“嗯,我知道。”贺闻朝点头:“我正帮她改。”
……
这下满桌子的人都看出来了,贺闻朝非但不给自己这未来丈母娘面子,还故意拆台。
贺坤和白若眉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贺先生。”蒋珲今天第一次说话,声音有些沉:“既然你是我女儿的男朋友,那在面对长辈的时候,就应该更懂得‘尊敬’两个字怎么写。”
“我会写啊。”贺闻朝抬眸看着他,神色淡淡:“还是您觉得我对你们不够尊敬?”
“小贺,我性格直,有话就直说了。”蒋珲冷笑一声:“平日里大家都忙,也不是总见面的,今天这难得的饭局也是抽了时间来讨论你们两个小辈的事情,一口菜的事情,你何必这么让人下不来台?”
“还是我不太懂你们这艺术圈子,弹钢琴弹得太久了,就不懂事了?”
蒋莞面色一变,秀眉蹙起刚要说话,桌子下的手就被捏了捏。
“叔叔,您误会了,我没有让人下不来台的意思。”贺闻朝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很平静:“我平时就这样。”
“不懂事,不懂人话,您怎么说都行。”
“但是蒋莞胃不好,那菜就是不能吃,没必要为了‘谁的面子’就弄得自己难受,您说对么?”
“你!”蒋珲是管着整个局的局长,许多年都没尝到这么被人顶撞的滋味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差点气的站了起来。
“行了,好好一顿饭,干嘛闹的这么不开心。”
蒋葵按住冒火的父亲,不甚认同的看向贺闻朝:“闻朝,你何必故意这么咄咄逼人?”
上次去他们家拜访,蒋葵清晰的知道贺闻朝虽然少言寡语,但却是个十分礼貌的性格。
今天却仿佛变了个人,就好像……故意在激怒宁兰和蒋珲一样。
更气人的还是蒋莞,全程也不怎么说话,任由贺闻朝肆意‘发挥’怼人。
她就跟那儿默默吃饭。
贺闻朝见是蒋葵开口阻止,脸上带刺的表情稍稍收敛几分,但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我认为恰恰是一家人才应该直言不讳,互相关心。”
“甚至我和蒋莞在法律意义上甚至还不算一家人,你们才是。”
“请问,面子和身体哪个更重要呢?”
……
这简直是没事找茬。
“我今天算是见识了。”宁兰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后的声音依然被气的有些颤:“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个贺闻朝简直和她那不服管教的女儿一个德行,甚至更过分。
白若眉蹙眉,下意识想要反驳。
可一向客气冷淡的儿子今天过于反常,她就算一副铁齿铜牙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了。
而旁边的贺坤……那老登只会无底线纵容自家儿子,帮不上忙的。
“阿姨说的有道理。”贺闻朝赞同:“幸亏我和蒋莞是一类人,能走到一起。”
“你……”
“妈,您不就是想说我们俩一路货色,都没礼貌,不懂得尊敬你们长辈么?”蒋莞可算啃完了一只螃蟹,抽出好几张湿巾擦干净手才开口,淡淡道:“那我们不碍你眼不就得了,我们走,你们长辈继续吃。”
说完,蒋莞毫不犹豫的拉着贺闻朝起身。
后者完全顺着她,只多说了声‘您们慢慢吃’,随后两个人就步伐一致的快速离开。
作为这个餐桌上主角的两个人,就这么走了。
大圆桌上的人都惊呆了,半晌后,蒋珲才率先回神。
“荒唐!简直胡闹!”他重重拍桌:“这两个人还有没有点教养了?一桌子长辈在呢说走就走!”
“爸。”蒋葵也觉得尴尬极了,小声劝:“您冷静点。”
“怎么冷静?”宁兰也气的直笑,声音冷冰冰,满是讥讽:“这还真是我吃过最难忘的一顿饭,蒋莞给我们找了个好女婿。”
真是出乎意料,和她一样同他们不对付,天生冤家。
“宁女士,您这是怎么说话呢?”贺坤闻言不乐意了,当即反驳:“眼下发生这种事本来就挺尴尬,您讽刺俩孩子有什么用?我们没有说多了个‘好儿媳’,你凭什么说我儿子不好?”
蒋珲冷笑:“那贺先生是觉得贺闻朝刚刚的举动很好了?不光说走就走,还在餐桌上公然顶撞长辈!”
“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儿子疼媳妇儿是肯定的。”贺坤丝毫不让步,和他针尖对麦芒:“宁女士连自己女儿现在肠胃不好吃不了辣的都不知道,还怪别人不让她吃了。”
“说的也对。”白若眉难得附和了贺坤一句,淡淡道:“倘若宁女士不给莞莞夹那块鸡肉,也不会有现在的场面了。”
“既然已经不了解对方,有时反倒会弄巧成拙。”
……
…………
蒋葵很难描述眼前这是什么诡异的场景。
眼前四个长辈个个都是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譬如什么上市公司董事长公安局长精英律师机关处长。
此刻乱作一团,正乌眼鸡似的瞪着对方脸红脖子粗的吵架,或者说,在那儿‘辩论’。
就,简直滑稽到了极点。
蒋葵听了一耳朵乱七八糟的吵嚷,插不进去嘴劝说,给蒋莞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
“……咱们走。”她果断拉起老公孩子走人。
就让这群神经病去吵,她可管不了了。
蒋莞和贺闻朝一路快速走出粤京楼,等上了车逃跑,才忍不住笑出声。
“你刚才看到我爸我妈脸色没,笑死我了。”她边笑边揉肚子:“可难受死我了,没吃过这么尴尬的饭。”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假装一直吃。
可再好吃的美食盛宴,在那种诡异的气氛里也都如鲠在喉——幸好贺闻朝狠狠帮她出了一口气。
不过……
“我觉得叔叔阿姨一定会觉得很奇怪。”蒋莞掰着手指,实话实说:“他们肯定纳闷,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反常。”
可她是了解贺闻朝的脾气的,有仇必还。
而且,他完全跟随着她的态度走。
一直以来,贺闻朝都知道蒋莞在父母那里受了多少委屈,所以在她说了‘到时候不用给他们面子’这个暗示后,没有维持着表面的虚假和平,而是选择了痛快直接的睚眦必报。
他就是故意借题发挥,揭开宁兰和蒋珲对于蒋莞的忽视,在这个看似正式的餐桌上表现自己最浑的一面,让那些假模假式道貌岸然的‘长辈们’无法躲避。
这顿饭吃的,物有所值。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谢谢你。”蒋莞凑过去亲了亲他,唇角的梨涡是发自内心的愉悦:“你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我真的很开心。”
她可从来不是什么孝顺女儿,看到蒋珲和宁兰气的面色铁青,真的是……坏心眼儿的超开心。
贺闻朝笑了笑,只是说:“你也一样。”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他们的原生家庭都算不上美好,但是自己或许还要比蒋莞幸运一些——他的父母在作为个体的时候虽然把他当作物事,资产来争夺,但整体还算是爱的。
可他的小姑娘,则是更要可怜一些。
所以贺闻朝在面对父母的时候还是有感情的,也是因为如此,蒋莞会配合他去尊敬白若眉,贺坤,甚至护着陈予秋。
反过来也是一样。
蒋莞对于父母的情感淡到只剩下厌烦,已经撕破脸无数次,自然盼望着有人能帮她出口气。
这种时候,贺闻朝当然不会吝啬于去当那个‘恶人’。
他们的情绪和态度只跟随对方走,其余人的看法目光,都无法左右,更无法改变分毫。
蒋莞感慨着:“这大概是我爸妈吃过最憋屈的一顿饭了,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打电话随便教训我。”
“我现在也是有人护着的了。”
贺闻朝听她在那儿嘟嘟囔囔,心里划过一丝酸涩。
就,还是会很心疼吧,哪怕刚刚才阴阳怪气的怼过他们。
他声音放柔,扯开话题:“没吃饱的话,再找地方吃一顿?”
“行啊,我们去修理厂吧,让为哥给做面条吃——他做面条可好吃了。”蒋莞笑眯眯的说。
贺闻朝睨了她一眼:“你是想打台球吧?”
明摆着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自从上次在阎峻那里他和谢为推过一杆,把一场台球打出了‘天王山之战’的效果,蒋莞自那之后就有点迷上了,三不五时就张罗让他们比赛,自己还跟着学。
现在说什么想吃面条,八成就是要过去打台球,毕竟谢为那修理厂有台球桌。
蒋莞被戳破小心思也不扭捏,笑着拽他:“想要你教我嘛。”
“你要是能把我教到打败为哥,岂不是厉害死了?”
贺闻朝直言不讳:“那还是重新投胎快一点。”
“讨!厌!”
贺闻朝笑了声,打转方向盘开去长安街的方向。
工作日的下午,那错落复杂的大道条条蛮安静,没有来来回回的吵闹学生,唯独午后阳光洒满了整条有些老旧的窄巷。
这地儿照例是不好过车的,贺闻朝见胡同里有几个小孩儿在那儿玩,就把车子停在外面,拉着蒋莞手拉手的步行穿过。
蒋莞也看见了那几个小孩儿,扯了扯贺闻朝的袖子:“他们在玩儿吹泡泡,现在吹泡泡的东西都这么高级了么?”
不用嘴吹,都是吹泡泡机了。
贺闻朝对这些幼稚东西没兴趣,只说:“与时俱进。”
可蒋莞说:“我也想玩儿。”
……
“要不要问问他们在哪儿买的?”
贺闻朝无声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了指不远处那挂着老旧褐色牌子的便利店:“大概在那儿。”
可别去问了,好丢人。
“你眼神真好使!”蒋莞夸他:“帮我去买吧。”
“……”贺闻朝无语:“你自己怎么不去?”
蒋莞眨巴着眼睛,说的理直气壮:“我这么大人了,还去买这小孩玩意儿多不好意思啊。”
“你还知道啊。”贺闻朝被她气笑了。
“所以让你帮我去买嘛……”蒋莞眼珠心虚的转了转,似乎也是觉得这样有点不仗义,便笑道:“要么你帮我去买,要么一起丢人,选一个吧。”
反正她不自己去。
贺闻朝沉默的盯她片刻,在女人笑吟吟的注视中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去那破旧的便利店。
反正他就是拿她没办法。
只要身边有蒋莞在,那一定是时不时都有些出乎意料的,新奇的事件发生的。
甭管大的小的,都像是在他平淡乏味的人生中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波澜。
贺闻朝在挑了两个‘华丽’的泡泡机拿到前台时,蒋莞就粘在他在旁边嘀咕着这玩意儿这么多年不玩,还挺先进。
一个付款,一个念叨,蓦然间还真有种过日子的感觉。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在走出便利店时看着蒋莞蹦蹦跳跳跑在前面的纤细背影,贺闻朝脑中陡然闪过这句话。
他的姑娘鲜活,漂亮,有趣灵动,每天有数不清的鬼点子和小巧思,始终在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她根本不是巴甫洛夫,而是可遇不可求的太阳。
人的情绪没有阳光,就会荒凉。
就像他无趣的前十七年,灰色的八年。
还好在二十七岁这年,贺闻朝把他的太阳找了回来……
从此再也不会放走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