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枫脸色一变,僵在了原地,多半是没有猜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暴露,他强打着镇定,还妄图狡辩,却见李大夫直接跪了下来,对着赵青岚说。
“世子!您大可去查一查薛枫书房右边书柜,那有个暗门!里面都是证据。”
“薛太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薛枫沉着脸,冷哼了一句,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他也没必要再装了。
“来人!”
薛枫大声呵道,只见不一会,一些身着黑衣,脸上包着布巾,眼神锋利的人闯了进来。
他们训练有素,听从着薛枫的指令,将里面的人团团围住。
赵青岚轻笑,故作不解,“薛太守这是何意啊?”
薛枫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就没必要在装了,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薛蓉拉着薛枫的衣服,眼睛红润,“爹!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薛枫松开了她的手,也不与她解释,而是让其中一个死士将薛蓉带到旁边,以免伤到她。
“世子,您不该管这件事的,要怪啊,就只能怪您自己倒霉了。”
薛枫背着手,他原本没打算鱼死网破的,但事已至此,他也回不了头,那倒不如直接下手。
沈娆咬了咬下唇,有些委屈,“薛太守,民女实在是不明白大人为何要这样做,就算是死也要让我死得明白吧?”
薛枫见他们也无缚鸡之力,仰着头,缓缓走近,“我这个人心地善良,告诉你们也无妨。”
“这些人参和上面派下来的银两却是是我扣下的,那又如何?哼,不过是一些穷百姓,死了就死了,这些银子还不如用来完成我们的伟业!”
“你们?”赵青岚敏锐地捕捉到了薛枫的话,而薛枫许是意识到不能再多说,便没有再提起所谓的“伟业”。
“哎,沈姑娘,只能怪你命不好,和我那姓沈的老兄一样,哈哈哈哈,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沈娆浑身抖了抖,赵青岚见沈娆变了脸色,正要开口,沈娆却道:“是吗?真好奇太守大人口中的那位姓沈的是谁。”
薛枫背对着他,摇了摇头,“是个可怜人,哎,我确实是对不住他,但谁让陛下也默认了呢?”
沈娆冷冷地看着薛枫,她虽听得云里雾里,但却听到了薛枫口中的“陛下”,还跟陛下有关。
赵青岚轻轻皱了皱眉头,拿起腰间上别着的玉笛,吹了一下,不一会,另一帮穿着衙门衣服的人飞了进来,看样子,他们已经埋伏了好久。
薛枫没有料到还有这样一出,挥着手,有些焦急地说道“快给我上!”
李大夫吓得躲在了椅子后面,那些黑衣人正想提刀,却突然感到一阵腿软无力,不一会,一行人晕了过去。
薛枫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沈娆朝着他说:“太守大人,您该庆幸自己不会武功,不然可就要像这些人一样,躺在地上了。”
“带走。”赵青岚示意衙门的人,擒拿住薛枫,而薛枫自知没法脱身,只好任由他们抓着他。
衙门的审讯室内,陶深站在赵青岚旁边,横眉冷对,面对昔日的上司,陶深没有半分的惧怕。
“薛枫,你可认罪。”
陶深带着人,将薛枫的书房里的暗室给搬空了,里面不止这些时日的赈灾银两,还有以往用于修缮的,全都在里面。
薛枫靠坐在凳子上,双手被铁链子拷着,脸上不仅没有半分羞愧,也没有任何觉得自己做错了的样子。
“成王败寇,你们想怎么定我的罪,都行。”
陶深听薛枫这样说,随即转头便问赵青岚道。
“大人,那现在是……”
赵青岚摆了摆手,他并不只是想定薛枫一个人的罪,而是想挖出背后之人。
“薛枫,只要你供出背后之人,我可以向陛下请旨,从轻处罚。”
薛枫听罢,斜睨了一眼赵青岚,冷哼了一下,“少在这唬我,世子明明知道是谁,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问呢。”
“我确实知道,可没有证据,相信薛太守的手上,一定有不少证据。”
薛枫看似好像在盘算着是否告知的模样,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打算说,不过是拖延罢了。
赵青岚眼见着薛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顿时也有些为难。
薛枫就不是那种能被酷刑逼着开口的人。
刚入秋,院子里那棵树落了不少叶子,枯黄一片。
沈娆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打扫,但她没放什么心在这,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奶奶病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也还没完全康复,只能卧病在床,也因为有病在身,没什么食欲,本就消瘦的老人家,现在竟只剩一副骨头。
“娆娆,娆娆。”
房间里传来细微的声音,沈娆愣了愣,随即将扫帚放在一旁,小碎步地跑进了房间里,有些担忧地问道。
“奶奶,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奶奶摇摇头,“我就是有点想喝水了。”
沈娆听罢,赶忙走到一旁,倒了一碗水递给奶奶,还小心地将她扶起身,缓缓地喂她喝水。
“奶奶啊,人也老了,活到这把岁数,也没什么牵挂,若是等我走了,你就把我埋到院子里面那棵树旁边吧。”
沈娆摇着头,泪如雨下,而奶奶先想给她擦擦眼泪,却想到自己染得是瘟疫,又将手放下。
“奶奶,您别这样说,我们已经抓到了李大夫了,也有很多人参,一定可以治好您的。”
奶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慈祥地笑了笑。
沈娆忙上忙下,将官府拿来的人参煎了药,还将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熏了熏艾,忙到夜里才休息。
天际刚刚冒出一抹鱼肚白,沈娆竟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声响。
自奶奶染了病,她就搬回来与奶奶一块住,方便照顾她。
她有些担心是不是奶奶出了什么事,一把掀开被子,连外衣都来不及披,穿着鞋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谁知竟看到奶奶穿戴整齐,容光焕发,坐在院子里那个常常靠着的摇椅,看到沈娆后,朝着她招了招手。
“娆娆,过来。”
沈娆突然心跳加快,可奶奶看着好像没事了一般,难道是那药已经起了效果?
她缓缓上前,坐在一旁,“奶奶,今天怎的起这般早。”
奶奶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喝了口茶,不一会,才对她说“现在入了秋,有些凉意,你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啊。”
沈娆点点头。
奶奶靠在椅子上,椅子缓缓摇动,但没一会,她又起身,整个人看着很是硬朗,没得病前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此时却好像年轻了几十岁一般。
“你在这等我一下。”
没一会,奶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那块布看着有些年头,有些泛黄,但上面的绣花十分精巧,栩栩如生。
“我年轻的时候,刚出嫁那会,家里穷,我娘怕我嫁了人受欺负,拼命挣钱给我买嫁妆。”
奶奶翻开那布包,里面的几只金钗虽做工算不上多么精致,但却十分足银足量,奶奶拿出来,看着那金钗,眼里多了一份沈娆不曾见过的怀念。
“那个时候,我婆婆看不太上我,原是想让我丈夫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却没想到我丈夫就是非我不娶,因此刚进门那几年,我婆婆总是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好不容易等到我婆婆看我顺眼多了,我丈夫就因病去世,没多久,我婆婆也走了,留下两个院子和几亩地给我。”
沈娆静静听着,她没有打断奶奶。
她就那样,说了好一会,突然顿了顿,紧接着抬眼,笑了笑,“娆娆,奶奶有些困了。”
沈娆已经泪流满面,她没有哭出声,而是抽噎着,轻声对着奶奶说:“睡吧。”
那一天,很宁静,宁静的有些恍惚,沈娆整个人都很茫然。
出殡那日,沈娆第一次一身白衣,奶奶没有子女,只有她为奶奶披麻戴孝。
因为奶奶是染上瘟疫走的,死后的尸体也只能火化,那陶瓷骨灰罐被沈娆放在大厅里,她设了灵堂,其实礼仪上并不太周到,但她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零零散散的也有一些邻里邻居的,为奶奶上柱香,但也怕得了病,不敢逗留太久,只是对沈娆说了句“节哀”,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夜深人静,一阵阵桂花香,幽幽袭来。
沈娆跪在灵堂前,烧着那些纸钱,虽然不知道往生者能否收到,但也算是一种心灵寄托。
“咚咚咚”
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沈娆起身,打开了门,竟看见赵青岚站在门口。
他也是手足无措,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虽然在来之前,已经想过不少安慰的话,但真见到了人的那一刻,赵青岚却只说了“节哀顺变。”
沈娆没有抬头,“嗯,谢谢。”
赵青岚跟着沈娆进去,给那位素未谋面的老人上了柱香,等他刚放下,沈娆便对他说,“我有话想问你。”